";是你个头,我相信这世上有我们无法理解的事。";不是我想相信,是现实逼迫我不得不相信,我从小到大,这三十年来,碰到的怪事之多,恐怕是任何一个正常普通人都无法想象的。
胡知道没想到我这么回答,他大概已经被结婚的欲望冲昏了头脑,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我便走:";别想那么多,先去看看,再决定也不迟。";
我们到了苏州大学门口,胡知道刹住车,两只脚探下地支撑着电动车的平衡,他刚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准备联系,一个穿淡紫色夏装群的年轻女子便向我们迎过来,这女子长眉细目,神情依稀像电视剧《三国演义》里那个关羽,孤傲清妍。
我们两个都没料到房东是个美女,一时半会竟想不出说什么话。最后还是这个女人先开口:";要不,先去看看吧。";
胡知道连忙说:";好好好。";看他那色迷迷的样子,我狠掐了一下他的屁股,胡知道同学差点从电动车上跳起来。
我们两个爬下可怜的电动车,跟着紫衣女子沿着十梓街往前走,右拐进一个小弄堂,穿过一个菜市场,一个石板小桥,来到临近护城河边的一条窄窄的水泥路上。
这条路两边都是高高低低十分不规则的城市民房,看样子都是租给苏大学生的,路上三三两两尽是年轻的情侣。我们走过一家喧闹的网吧,紫衣女指着路头拐弯处那栋红砖墙的多层建筑,说:";就是那里了。";
我一看那建筑的外墙就不怎么喜欢,完全是一副毛胚烂尾楼的样子,外墙根本没有经过粉刷,所以露出扁砌的红砖块。这样的红砖墙不像60年代那种苏式建筑的红砖墙,那种红砖嵌着白石灰线,整齐规则又漂亮。而眼前的,只能说,太不咋地了!
胡知道同学数了数楼层:";1…2…3…4…5,总共才5层啊。";他的语气里透露着微微的诧异。是啊,5层建筑,何来601之说呢。
紫衣孙小姐看出了我们的疑惑,她手指顶层之上的建筑部分,说:";是那个,6层建了一半面积,空出一半是个超大的阳台呢,建筑部分在对面一半,因为视线遮挡,所以这边看不到。";
我们恍然大悟,如果多一个超大号的阳台,那倒也不错啊,没准房子不够住了,还能搭个违章建筑什么的。
";不是明月小区吗?";胡知道同学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小区,一栋楼也能称为小区?
孙小姐笑笑:";是有点奇怪,没错,这个小区就这么一栋楼。";
我们大感意外,跟着孙小姐走进怪楼的入口,入口大门的门楣上有一块斑驳的花岗石碑牌,嵌在红砖墙体里,石头上浅浅地刻着四个大字:明月小区。因为刻痕里没有填充任何颜料,所以这四个字看起来十分模糊,不仔细留意还真认不出来。由此可见,这幢楼当年真的是没有完全竣工。
这样的楼当然是没有电梯的,我们顺着还算整洁的楼道气喘吁吁地爬到6楼,一直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这里真的是太漂亮了!
5楼的楼梯往上是通往楼顶一个单独的楼梯间,一入楼梯间,楼下别家别户的吵杂声立刻不见(转播奥运会和吵吵嚷嚷的声音,楼下有些房间开着门,住的多半都是年轻的学生),楼梯间的一侧是装修得如同渡假木屋一般的房子,另一侧是大阳台,不,简直可以用大花园来形容!
偌大的阳台四周摆满了盆栽植物,阳台上用鹅卵石做出小径,铺着防水板,撑着遮阳伞,在遮阳伞下,竟然还放着一张沙滩躺椅。
这条小径和房子的正门连接,房子靠着阳台的一面全挂着遮阳雨棚,像欧洲小镇的咖啡馆一样,雨棚下放着一张粗旷的实木方桌,四把同样粗旷的实木椅子。
两室一厅的房子说精装修绝对没错,木料考究,墙漆温润,连卫生间的格调都很合我和胡知道同学的意。看起来这房子装修应该没有多长时间,屋里的电器设备看起来都像新的一样。
天啊,这真是为我和胡知道同学量身打造的房子。胡知道同学说得没错,管他鬼不鬼怪不怪,就算这里是地狱的秘密入口,老娘我也赖着不走了。
";这些,屋里的电器……";我差不多激动得语无伦次。
";哦,这些如果你们需要,加1万块钱就全给你们吧。";孙小姐孙菩萨说,";反正我也带不走,卖二手还麻烦。";
哇塞,两个液晶电视,一个42寸一个32寸,还是索尼的,光这两样就值两万了,更别说3个空调,一个西门子冰箱,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小电器。
我们本来是带着砍价的心来的,现在马上,立刻把那颗心阉割掉,嫁接了感恩的红心。我说:";孙小姐,你这是要离开苏州了?";
孙菩萨吐出袅袅仙音:";是啊,我要去美国了。";
感谢美国啊!你带走了孙菩萨,带给了我们房房房房子!!!
那天我们没再好意思问";阴楼";一说的由来,吃人嘴短,我们占了人家大便宜,也嘴短啊。 。 想看书来
4,黑影
房产交割很顺利,一周后,我们拿到了房产证。帐户上的十三万多正好拿来付给孙小姐,因为其中还有一些交割费用,以及各种手续的花费,我和胡知道同学分别又跟同事借了一点,这样一来,大家就都知道我们买房子的事了。
搬进新房的时候,我们咬牙在“凯莱大酒店”订了一桌酒,邀请同事们分享我们的喜悦。但令我们奇怪的是,来到全是外地的同事,苏州本地的同事一个都没来。
这让我和胡知道非常郁闷,我们心照不宣绝口不提的“阴楼”字眼再次浮现在我们的脑海里。
那些外地的同事们在我们的新房子里玩得很尽兴,我和胡知道却心怀揣揣,生怕真的发生什么离奇事情,连累到同事。
可是那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不单是那晚,在我们搬进来后的接下来几天里,依然是什么也没发生。每天下班后,我和胡知道腻在新居的沙发上,面对着硕大的液晶电视看奥运,只觉得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我们商议着在十月一号是不是把婚事办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再拖一年,房子已经耗尽了我们所有的积蓄,我们需要养精蓄锐,办一场不寒碜不丢人的婚礼!
楼下住着的果然都是学生(也许他们血气方刚,根本不在意阴楼传闻,也许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这些年轻人常常从楼下窜到楼顶上来,分享我们的花园的夜空。
我和胡知道对此都不介意,从来也没想到锁上楼梯间的门。和这些年轻人在一起喧嚣,会让人心情放松,一下子年轻许多。
这些学生中,数五楼的两男三女和我们交往得比较密切,他们和我们离得最近嘛。那两个男孩子明显都有喜欢的意中人在三个女孩子里面,每次上楼顶来吹风乘凉看星星,两个男孩子都会买上很多的吃食和啤酒,摊在我家雨棚下的木桌上。这样一来,连带我和胡知道都沾了不少光。
下面的五层楼(每层楼两户人家,门都对着楼梯)里面,我唯一没有见过的是202的房客。202的房门仿佛从来也没有打开过,每次路过那里总觉得阴森森,会没来由起一身鸡皮疙瘩。
现在我要介绍一下五楼两男三女的情况。
两个男孩子住在501。
短发平头的那位叫邵大力(化名,为了尊重隐私,以后文章中出现的大部分人名都是化名),西安人。
头发长一点,有些瘦弱,还有点忧郁气质的那位叫海洋,安徽合肥人。海洋的个子要比邵大力高一点,大概有一米七八的样子。
三个女的住在502。
胖嘟嘟娃娃脸的上海姑娘叫黄甜,外号叫法式馒头。
有一身小麦色皮肤,身材看起来超棒的健美型女生叫周立立,广州人。
还有一个天津女孩叫富文娜,长得比我家胡知道同学(我家这位一米七三,他常常自嘲是二等残废~)还高,穿上高跟鞋能比过海洋,身架子非常骨感,看起来像个模特,唯一遗憾的是脸长得比较“冷”,其实“冷”也不失为一种气质,可是富文娜的性格偏偏又很热情,很“缠人”,性格和形象一结合,感觉就相当怪,非常错位。
有天傍晚,我们和五楼的两男三女在楼顶吹风侃大山,天空阴沉沉,忽然下起雨来。雨一下,大伙儿当然拥到雨棚下的木桌边避雨。这时候周立立忽然说了一句:“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盯着前面的雨幕,那里除了雨点和盆栽植物之外,什么也没有。
邵大力对周立立最是顷心,听到她的话马上问:“什么东西?”
周立立睁大眼睛,脸上的神情非常怪异,摇摇头,又揉揉眼睛,这才说:“我刚刚明明见到天空有个黑影掉在阳台上,怎么什么都没有了?”
周立立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是浑身一冷。我和胡知道互相对视了一下,心脏猛地加速跳动起来。
阴楼!
这两个字堵在我的喉咙口,仿佛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黄甜抱住双肩,小声小气说:“立立你是吓我们伐?”
周立立靠在木椅子上,嘴唇打着哆嗦,仿佛没听到黄甜的话。
我一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他们一定也知道阴楼的传闻。
5,第一个死的人
胡知道同学憋不住,心怀鬼胎地故意说:“周立立肯定眼花了,哪有什么东西,你们说是不是?”
富文娜凑到我身边,用手指捅捅我,在我耳边耳语:“姐,你和大哥是不是不知道那件事啊?所以才会买这里的房子。”
我心中咯噔一下,脸上却跟没事的人一样,说:“什么事啊?买这里的房子怎么了?”
富文娜仿佛恨铁不成钢似地,拼命跺了一下脚,说:“啊呀,你们原来真的不知道啊,这里是阴楼,死过人的。”
她急切之间说这句话,声音很大,我们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立立猛然警醒过来,一把拉住富文娜的手:“娜娜,我……我肯定是见到……那些东西了。”
邵大力不以为然地笑笑:“我们这里三个男人,就算有鬼也不用害怕,再说了,世上哪有那些东西,都是谣传,海洋,你说对吧?”
性格内向的海洋搔搔头,冒出一句让大家都头皮发麻的话:“我刚刚好像也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从上面掉下来。”
“赫撒宁了(上海话:吓死人了)。”黄甜两只手捂住耳朵,“不玩了,你们老是吓人。”
富文娜挣脱周立立的手说:“就是,真没劲,老来这套,海洋,你不会又说看到倪燕了吧。”
海洋摇摇头,没作辩解。
胡知道同学又憋不住,问:“谁是倪燕?”
富文娜快人快语:“倪燕就是这栋楼的第一个死者。”
阴楼,真的死过人!听富文娜的意思,这里还不止死过一个人!
我和胡知道的脸都泛了白。我说:“那倪燕是怎么死的?你们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住进这栋楼的人谁不知道,学生一届一届换,这里的人也一拨一拨换,那些事情当然也会一届一届传下来。”富文娜身子向我身边靠了靠,“再说,这几年,楼里死过可不止一个人!”
我和胡知道这下是真的吃惊了,没想到住在这里的人居然都知道该楼的历史。我说:“那你们怎么还住在这里?你们不怕吗?”
“怕,谁不怕,住在这楼里的每个人都怕这个传闻,虽然有些人嘴硬说不信邪,但我知道那只是说说而已,硬着头皮住在这里的人恐怕都是因为一个原因,这里的房租超便宜。”
“你们也是因为这个?”
“我们,一半一半吧。”富文娜越说越起劲,“你不知道吧,我们中间还有位相当有名的恐怖小说作家呢,网上粉丝不少哦,她一定要来这阴楼体验生活,我们关系这么铁,当然舍命陪姐妹。”她指指邵大力和海洋,“那两位也只好舍命陪心上人。”
居然有一位恐怖小说作家!
我此刻的好奇心暂时让我忘却了对阴楼的恐惧,她们中谁具有作家特质呢,作家一般都是最敏感的,难道是周立立?
我的想法全然错了,有时候事实就是这样,往往最意想不到的才是真实的存在。当富文娜告诉我黄甜是那位作家之后,我几乎傻了眼。
这个胆小得一有风吹草动就捂住耳朵的小姑娘居然是写恐怖小说的!?
雨渐渐停了,云开雾散,星星和月亮都在天空中露出脸来,照得大阳台上一片银光。这亮色让恐惧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大家又重新活跃起来。
我不甘心故事听到一半,半拉半拖地将兴奋的富文娜拉倒阳台边,富文娜是个挺聪明的人,她说:“你是不是想知道倪燕的事?”
是的,我非但想知道倪燕的事,我还想知道有关这栋楼的一切故事,毕竟这里是我的家!
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源头,我相信,倪燕就是这栋楼被称作阴楼、本地人讳莫如深的源头。
因为,她是第一个死的人。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6,开棺
1994年,正是改革开放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年代。
长江三角洲地区跟随上海浦东大开发的步调,大量吸引外商外资。也就是那一年,苏州工业园开始建设。投资的大多数是新加坡商人,所以后来很多人管那里叫新加坡工业园。
建园区当然要迁走当地的居民,苏州市政府还是比较有规划的,迁出的居民会得到一批补偿,还可以在统一建设的搬迁居民小区用极便宜的价格买到住房。
但是,新建设的居民小区大多数都在新区(当年的新区就跟郊区的概念一样),很多有着老城区情结的人并不愿意搬到那里去。于是,就有人牵头,联系不愿搬走的其他五户人家,六家一起,集资买地皮建房子,自立为一个小区。这,就是明月小区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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