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沉船
田顺来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就在这时候,江面上忽然刮起风来,伴着风来的便是浪,浪打得船身前后左右摇晃,甲板上不再似先前那般平稳。那几个阔太太大惊失色,扶着栏杆尖叫。有几个船员过来扶着她们进舱室,田顺来少年人好奇,故事听到一半哪里肯罢休,想这几个女人回到舱室多半还要接着讲,便大了胆子尾随她们进入贵宾船舱。那几个船员只当田顺来是某个太太道跟班,倒也没有在意他。
甲板上的建筑总共有两层,下层有半数面积是个大的休息厅,里面有留声机放音乐,还有好些桌子座位用来休息喝酒打麻将。休息室里虽说也摇摇晃晃,但一来有座位依靠,而来不用直接面对大风大浪,感觉上要好得多。
那几个太太果然围着一张麻将方桌边打牌边唠嗑,只是那个刚刚死了丈夫的明兰好像没了打牌的兴致,把座位让给了别人,她坐到雅梅的身旁,低着头。继续听雅梅把她的经历断断续续讲出来。
田顺来大着胆子,有模有样翘着二郎腿坐在她们旁边的一张桌子旁。幸亏应付风浪,船上的工作人员都跑甲板上去帮手了,倒也没侍者来赶他。田顺来竖起耳朵,只听那雅梅继续说道:“你们问什么?那是什么男人?哈哈,我告诉你们,我救起来的男人可不是别人,就是我现在的老公啊。”
肖太太说:“不会吧,雅梅你救了他,他就对你以身相许,怎么听着像张恨水写的鸳鸯蝴蝶派小说。”
“不信是不是?”雅梅在肖太太胳膊上拧了一把,“不信你下次亲自问我老公去。”
肖太太说:“呦呦呦,你个小浪蹄子,不怕我抢了你的老公?”
看来这个肖太太和雅梅相当熟,雅梅嘻嘻直笑:“你去抢啊,不去不是人。”
一群女人都放浪形骸地笑了起来,其他女人跟雅梅不是很熟,都和肖太太打听:“雅梅先生是什么来头啊?”
肖太太说:“雅梅福气好,他先生是戴老板,全中国最大的湘绸商人,绸布都卖到军队里去了。”
一行人啧啧赞叹,田顺来没听说过戴老板这个人,但看众位太太一脸羡慕的表情,显然这个戴老板是位豪富。
肖太太和雅梅虽说熟悉,但恐怕也是第一次听到她讲这些东西,补充道:“看来那苗寨长老说的不错啊,雅梅,我听说你父母叔伯现在都是独霸一方市场的绸缎生丝商人,这些恐怕和你都有关系吧。”
雅梅得意道:“那是,没有我们家老戴,他们哪懂生意这一行啊。其实他们挂职也不干什么事,只是找个由头让他们有个养老的处所而已。去年我爷爷死了,我在村里给他修了十五亩的坟地宗祠,算得上是风光大葬了。唉,其实直到现在我还就像在做梦一样……”
肖太太说:“我知道,你觉得老戴那个时候怎么就一眼看上你了呢?”
雅梅大点其头。
肖太太又说:“我却觉得,应该是老戴纳闷才是,你怎么就看上他了呢,要知道,当年你18,老戴可都三十挂零了,他是老牛吃嫩草啊。”
大家又哈哈大笑起来,连田顺来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他年纪虽不大,但老牛吃嫩草的意思还是懂的。
就在这时,船摇晃得更剧烈了,厅里的桌子椅子都滑动起来,外面传来很多嘈杂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好多下等舱的人涌上了甲板,又听有人尖叫:“下面进水了,要沉船了啊!”
这声音一传来,整个船都乱了套,高贵的女人们像野鸡一样尖叫乱跳,绅士们横冲直撞像疯牛,田顺来脸都吓白了,他连忙冲出大厅,甲板上已经密密麻麻全是人,有哭的有叫的,和这声势比起来,方才那个死了丈夫的明兰的哭声简直屁都不是。
嘈杂的声音里田顺来隐约听到父亲的呼喊:“顺来,顺来……”田顺来这才想起自己是偷跑出来的,这生死关头,父亲找不到自己,可不知有多么着急,便顺着声音的来源找去。
可是甲板上已经乱成一团,船身摇摇晃晃,船尾甲板上竟然已经没在水面浪花之下,船头高高翘起,人在甲板上站都站不稳,好多人滚成一团,在这样的情形下,找个人谈何容易。
田顺来吊住一个缠锚链的柱子,举目四顾,只见有几个船员连滚带爬奔到轮船的顶层,开始往下放救生艇。这样的船上,救生艇不过四五艘,救生圈也不会超过一百个,如何能救得下这么多旅客。有些水性好的旅客已经把贵重的东西用油纸包好,揣在怀中,跳下水去。
长江的宽度比较有限,虽说大风大浪,水性好一点的人,尽力游到岸边还是有可能的,如果等船沉没时再跳水,那就会被沉船带起的漩涡吸入江底,反而没有这时候跳船安全。
(近年BBC出过一个纪录片,说沉船不会带起旋涡的,列举了诸多科学依据,可以当你人们哪里懂这个,放到现在相信也不会有多少人了解和接受这个理论。)
田顺来听到身旁有个穿西装戴礼帽的华服男人撕心裂肺地大叫:“电台,船上的电台呢,为什么不叫救援!!”
他的叫声被一个正放救生艇的船员听到了,那船员大声回答:“怪事了!船上的电台设备失灵了,无法和外界联络,大家准备逃生吧!”
那船员这话一讲,甲板上的骚乱更甚,人人都往救生艇扑过去!
几艘救生艇被放下水,一转眼就被人抢光,原本能坐8人的救生艇上,足足涌上了20人,好多人被挤下了水,被江浪卷走。
惨叫声,惊呼声不绝于耳。
田顺来找不着父亲,也不敢贸然行动,这时候,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浸满水的船尾走去。
是那个叫雅梅的女人!
田顺来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有犹豫就跟着雅梅向船尾跑去,船头拥挤不堪,船尾却空无一人,人们全部涌上船头,导致船头过重,船尾有上翘趋势,恰恰减缓了船尾进水沉船的速度。
田顺来离雅梅越来越近,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雅梅嘴里不停念叨的话语:“……没事的没事的,长老说我福大命大,一生无忧,我在这条船上,这船一定不会沉的……”她咬牙切齿地呢喃出这些话语,坚定的语气让田顺来无法怀疑她是不是被吓得神经出了问题,潜意识里竟对她的话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雅梅听到田顺来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回过头来,见是个少年跟在她后面,嫣然一笑说:“你信不信,这船不会沉?”
田顺来木讷地点点头,说:“我……信……”
雅梅伸手拉住田顺来的手:“她们都不信我,就你信我,好,我拉着你,我不会出事,你也不会出事。”雅梅的手温润如玉,田顺来一颗心砰砰乱跳,少年人的热血顿时沸腾起来,觉得拉着这漂亮女人的手,就算被淹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先前放下去的救生艇已经飘远不见,跳船的人越来越多,有捞着救生圈救生衣的,也有光着身子直接蹦下去的。黑漆漆的江面上到处都是涌动的人头。田顺来听到一声清晰的呼喊:“顺来!”
只见离船尾不远处的江面上浮着一个油桶,油桶上趴着个人,依稀便是田福生,田顺来趴着船尾栏杆叫:“爹,是你吗?”
那人果然是田福生,他高叫:“顺来,快跳船,我这有个油桶,我们会得救的。”
田顺来一愣,他扭头看了看雅梅淡定的眼神,又叫:“爹,你上船吧,这船不会沉!”
田福生尖叫:“顺来,你疯了么,快跳!”一个浪尖卷来,田福生瞬间就被水花淹没,转眼飘出了几十米,他在远处还在竭力呼喊田顺来跳船。田顺来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听不到父亲的声音,看不到父亲的踪影了。
他只能紧紧捏住雅梅的手,期待这艘破船真的出现奇迹。
那一刹,田顺来的手心全是汗水。
那天我们和邵大力、海洋赶到那家美容医院,对那个帅气的田医生说明来意以后,田医生并没有给我们出示段杏芳的“痣”,他提也不提这个事情,就直接把我们领到他的个人办公室,给大家泡上一杯茶,不紧不慢地讲起了这个故事。
故事讲到这里,田医生住了口。
邵大力忍不住问:“后来怎么样,船沉了没有?”
田医生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过来问我们:“你们信不信命运?”
邵大力说:“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哪里能算数,古人不是说命自我立么,我命由我不由天。”
田医生摇头:“古人最早说的是命由天注定。”
海洋思索了一阵,插嘴道:“或者真有这样的事情,大力,我们不是常常听到什么什么人算命好准,那些人如何算命,不也是靠易经八卦推测么,是不是哪一种人有哪一种命是恒定的,这些恒定的规律被总结出来,就以《周易》之类的东西出现?”
邵大力头摇得像拨浪鼓:“要统计全人类的命运规律,这得多大的规模啊,莫非大周朝的姬昌先生进行过人口普查……”
我们都笑了起来。
田医生说道:“难道你们就不怀疑,那些易经八卦的知识根本就不是我们古人的知识结晶?”
胡知道同学一下子站起来:“你是说这些知识来自传授,或者说是来自神授,或者更直接一点,来自外星人!”
老天,我们家胡知道的想法为什么就那么卫斯理,真服了他!
田医生微笑,说:“这样吧,你们听我把故事继续说下去。”
104,水下怪物
船上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整个船上都空无一人,像是一艘鬼船。
因为先前大家都集中在船头,导致船头下沉,船尾灌进的水都倾向船头,所以人*后,这船一时半会倒还沉不了。后舱的发动机浸了水,船上没了动力,随着浪潮上下起伏,过不多时,便连仅余的几盏灯光也熄灭了。
因为船身的起伏过大,雅梅和田顺来都站不稳,不得不两人借力,紧紧依偎拥抱在一起。浪花裹袭过来,把二人的衣衫都打湿了。雅梅的旗袍本就单薄,被水一湿,服帖在身上犹如透明。田顺来只觉自己仿佛直接抱着裸露的*一般,血脉贲张。生与死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毫无意义。
正恍惚间,耳边传来清晰的“哒哒”声,感觉像两件铁器互相撞击的声音,更具体一点描绘,就像锤头砸在凿子上,凿子又打在铁皮上的双重声响。
雅梅问:“你……听到什么没有?”
雅梅呵气如兰,田顺来脸上烧得发烫:“船舱里难道还有人?好像什么人在敲打?”
雅梅说:“有人为什么又不发出喊叫声,哑巴不成?”
这么一说,田顺来陡然感到一阵恐惧。
大伙乱成一团逃生,就算是只蚂蚁,也应该被惊动了,怎么可能还有人留在船舱里?雅梅侧耳听了听,又说:“好像……好像有人在凿船……”
这更说不通了,如果有人想谋害船上的人,凿船让这船下沉。可是满船的人都已经跳船逃生,这人还留在船上使劲凿,那不是成心弄死自己?
那凿击的声音越来越大,盖过了江风和江浪的喧嚣,咚咚……哒哒……咚咚……哒哒……
不紧不慢,和人的心跳频率仿佛一致,叫人觉得像是陷入了什么梦魇,惊怖不已……
一个浪卷过来,把船头抬得高高翘起,船尾一下栽进江水中,雅梅和田顺来紧紧握住船尾栏杆,随船没入水面之下。
这船终于要沉了!
人一旦沉入水下,唯一的意识恐怕就是:我要死了。
田顺来当时的想法便是如此,小轮船尾部入水以后,迅速下沉,也不知道船尾的破洞有多大,反正这船沉得极快,压力和漩涡把雅梅和田顺来直拖进江底。田顺来根本不会游泳,急切之间张牙舞爪,也不知喝了多少水,雅梅更是个旱鸭子,换乱之下只有死死地抱紧田顺来不松手。
忽然,田顺来的臀部一阵剧痛,就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一样,疼入骨髓。跟着,他就被某种力量拉扯着臀部,将他和雅梅带离了轮船尾部。田顺来小时候听大人们讲过鲨鱼的故事,心中奇怪了,莫非这长江里也有吃人的大鲨鱼!
急切之间又吞了口水,这水入口已经有一股血腥味,田顺来本想腾出手来去摸摸自己的伤口,一想到鲨鱼,手又缩了回来。
感觉得出来,扯住他臀部的东西拉着他们倒退着直朝江面上升去。
慌乱中的雅梅也有丝诧异,她的手不经意碰到田顺来的臀部,稍一抚摸,立即兴奋得拉田顺来的手去摸。
田顺来被雅梅的手带着,摸向自己的屁股。他触碰到的是一个杆状的铁器。屁股已经痛得麻木,很显然,这杆状铁器是插在他的屁股上。
那铁器附着在屁股上的拉力越来越大,就像要拉掉他整个屁股的皮肉,背上却又冲过来一股旋转状的暗流,和这拉力相斥,好像,在他们身后,有个大马力轮船的推进器在急速旋转。
田顺来背过双手牢牢握住那铁杆,以减轻自己的疼痛,就在田顺来快要痛晕过去的时候,那股拉力把他们扯出水面。两个人便像冲浪运动员一样被拖着在水面上翻滚。
黑漆漆的水面上升起了个黑乎乎的东西,就像是巨鱼的背鳍!
田顺来和雅梅吓得心胆俱裂,只当是什么怪物。哪知那怪物越升越高,一个巨大的圆柱状的身子整个浮出水面。跟着背鳍处打开一个盖子,透出强烈的灯光来,田顺来这才看出,这东西竟然是钢铁打造的怪船!而钉在自己屁股上的则是一个类似鱼枪的东西,铁杆后面拴着绳子,绳子没入水下,显然是和船体的某个部分相连。
雅梅和田顺来异口同声惊叫:“这是什么鬼东西!”
(其实现代人都知道,这东西是潜水艇,可当时的人非但没见过,简直闻所未闻,还有能在水底下行进的船?!大家可以有所怀疑,民国年间,中国有潜水艇吗?其实,中国是潜艇建造起步较早的国家之一,早在清朝光绪年间就开始设计、建造了潜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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