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回我可不敢晚上去那个厕所了,哎,你们说,”老五一脸神秘的说,“会不会……不是人干的?”
“你去死吧,鬼故事看多了吧!”老二说。
“不是我说的啊,”老五委屈的用手向下一指,“他说的。”
方木看大家都盯着自己,也慌了神,“靠,就是一句玩笑话,你们还受过高等教育呢,这个也信?再说,他也不是精尽人亡啊。”
大家轰的笑开了,随即,似乎觉得不妥,又都自觉地闭嘴了。
这时候门开了,吴涵一脸疲惫的走进来,袖子挽得高高的,胸前还有不少水渍。
“你们都在啊。”
“三哥,今晚还值班啊?”老五问。
“啊?不,数学系小陈值班。”吴涵放下袖子,“孙姨说什么也不敢进那个卫生间,是我打扫的。靠,累死了。”
“你不怕啊?”老大钦佩的说。
“怕什么,”吴涵爬上自己的床,把两条腿搭在床边。“真看见那小子我就跟他好好唠唠,没准就把案子破了,立一功呢。”他把头低下来,“方木,下午保卫处问你什么了,给咱透露点内幕消息。”
“靠,三哥,你不是也怀疑我吧?”
“嗬嗬,你肯定不是凶手。”
“还是三哥了解我!”方木做感动状。
“你没那胆子!”
大家轰的笑开了。吴涵收回腿,把被子铺好,“杀人哪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方木想反驳几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快熄灯了,大家拿出脸盆,毛巾,牙刷,香皂,准备出去洗沭,推开门,不约而同的向走廊另一端的卫生间走去。方木最后一个出门,看见吴涵躺在床上不动,问了句:“三哥,你不去啊?”吴涵盖着被子瓮声瓮气地说:“不去了,累死了,睡觉。”方木耸耸肩,关上门走了。
夜里,每个人睡得都不安稳,不时听见床板吱呀吱呀的声音。大约凌晨一点的时候,方木听见老五小声地说:“我要去厕所,有人去么?”半天没有回音,老五讪讪的说:“那我也不去了。”方木偷偷的笑了,却更加睡不着,闭着眼睛,脑子却在不停的转动。过了很久,方木才发觉自己一直在想吴涵的话,“杀人哪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杀人,真的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第四章 第二个死者
年轻是一个中性词,它代表着很多缺点:缺乏经验、少不更事、容易冲动,但是也有很多优点,其中之一就是有大把的时间去遗忘那些不该记住的事情。
一个多月过去了,再没有关于这件凶杀案的更多的消息。周军这个名字和那个恐怖的早晨,在人们头脑里渐渐的由具体到模糊,最后完全被抛到记忆的某个尘封的角落中去了。日子如流水般平静的过去,曾经因为一个人的死而喧嚣的校园慢慢恢复往日的静霭,就好像一粒石子扔进池塘,波纹过后,便再无记载。也许,生活本当如此。
这是一个周四的下午,上完国际经济法课之后,方木收拾书包要离开教室,被国际经济法老师高教授叫住了。他让方木、祝老四、吴涵和孙庆东到他办公室去一趟,说是帮忙搬点东西。方木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跟着去了。东西不多,两大纸箱的资料和一大摞书,但是都很重,而且从教工宿舍楼抬到行政楼,的确不是什么好差事。方木四人龇牙咧嘴地把东西抬进高老师的办公室,发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
嗬嗬,不虚此行。方木想。
那是高老师带的研究生,叫刘伟丽,法学院公认的美人,身材高挑,长发飘飘,是不少学生的梦中情人兼自慰对象。美人对高老师充满阳光的笑笑,并不对师弟们过多寒暄,就蹲在地上翻看那些资料。
“哎呀,您有这本书啊,我还特意到图书馆借了呢,早知道就向您借了,没准不用还呢。”
“那你印完了拿走吧,记得写借条。”高老师看来并不买帐。
美人夸张的撇撇嘴,“你们几个,把这些东西帮我搬到复印室去。”
复印室可是在24楼!四个人面面相觑。
“有电梯,怕什么,大小伙子干这点活还为难啊?”说着,美人用手里的书拍了拍祝老四的肩膀。看祝老四的表情,别说有电梯,就是让他扛着箱子跑到24楼也情愿。
方木突然想起一首歌: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方木和祝老四抬着一只箱子,吴涵抬着另一只,孙庆东抱着一大摞摇摇欲坠的书在前面走,美人空着手走在后面,边走边打电话,“你今晚自己去吧,我去不了了,哎呀,你别问了,加班,对,什么啊,帮我导师复印材料,好,就这样吧。”
好不容易把东西搬进了复印室,祝老四擦擦汗,满脸堆笑的说:“师姐,今晚加班啊?”“是啊。”师姐的声音并不热情。“需要我们来帮忙么?”“不用了,你们快回去吃饭吧。”美人挥挥手,像轰小鸡似的把他们推出了门。
靠,连句谢谢也不说。四个人走进电梯,方木不满的嘟哝着。
祝老四似乎还在恍惚中,到了一楼,电梯一震,祝老四咂咂嘴,“真是美女啊。”
“瞅你那一脸哈喇子,你看谁不是美女啊?”吴涵一把把祝老四推出了电梯。四个人嬉笑着走出了行政楼。
第二天,星期五。
这是个阴天,天空被大朵翻滚的乌云覆盖着,不时从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在三楼人事处工作的朴雅丽把提包扔在桌上,拿出几块饼干,准备出去给自己泡一杯咖啡。
现在还不到8点半,楼里的同事大多还没有来,由于天阴,行政楼里光线很暗,朴雅丽走回办公室的时候,冷不防天空亮起一道闪电,朴雅丽吓了一跳,不由得向窗外望去。
当啷,咖啡杯落在了地上。泛着泡沫的棕色液体在地上无声的流淌。
在电梯里徐徐上升的人们都听到了三楼那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刘伟丽四肢摊开的死在了三楼的平台上。
丁树成赶到现场的时候,雨已经越下越大了。
尸体位于行政楼三楼的平台上。技术部门的同事们已经在现场忙碌了。两个正在拍照,一个穿着雨衣的技术人员四肢伏在地上勘察。尸体俯卧在地上,头南脚北,从身形看,是个年轻的女性,几个法医正在收拾工具。丁树成拍了拍一个相熟的老法医,“怎么样?”
“哦,你来了,初步估计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9点至今日凌晨3点之间,死亡原因为颅脑损伤以及大面积内脏破裂导致的内出血。其他的需要解剖后才能确定。”法医看丁树成微微皱起眉头,解释道:“昨晚突然降温了,死亡时间没法马上给你个更精确的范围。回去我们抓紧,争取尽快出结果。”
丁树成不好意思地笑笑,“辛苦了。”
“不行,没用了。”伏在地上勘查的警察突然站起身来,他抬起头来看着铁灰色的天空中不断落下的密集的雨点,“雨太大,基本上没什么勘探价值了。”
丁树成也抬起头,这座高24层的办公楼在雨中静静的伫立着,几乎每个窗口都闪烁着或疑惑或恐惧或兴奋的目光。丁树成扫视着在窗口张望的人群,不由得有些眩晕了。
一个人,昨晚或今早从这座楼上落下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感觉眩晕呢?
丁树成扭过头对自己带来的侦查部门的人说:“干活吧。”
死者名叫刘伟丽,女,24岁,师大法学院国际经济法专业二年级研究生,四川人,现住在研究生楼A座407房间。据死者的室友讲,死者当晚曾说过受导师委托帮忙复印资料,可能会很晚回来,结果一夜未归。由于死者生前有一个家在本市的男友,偶尔会到男友家里过夜,因此,死者的彻夜未归并没有让室友感到意外。
复印资料的事得到了死者的导师高强教授以及其他人的证实。高强教授准备申报一个国家级课题,需要复印大量的资料。案发当晚,高强要为自己的岳母过生日,抽不开身,就委托自己的研究生刘伟丽代劳。经调查,高强当晚与亲友为自己的岳母在本市某酒店庆祝生日直至次日凌晨4点,可排除作案嫌疑。
刘伟丽的男友是本市另一所大学的在读博士生,案发当晚,他本来与死者约好为一个即将结婚的朋友举办一个告别单身的party,后来死者打电话通知说晚上要加班,不能赴约。死者的男友独自参加了party,和朋友在本市一家酒吧饮酒至次日凌晨2点,之后在一家洗浴中心洗浴后,在休息大厅睡觉至次日早8点半,以上情况均有证人提供证明,可以排除作案嫌疑。
案发地点在师大行政楼,这座行政楼高24层,法学院位于第17层,复印室在顶楼24层。三楼窗外是一个大约200平米的平台。死者就是在平台上被发现的。据行政楼的值班人员讲,刘伟丽大约在当晚5:40分左右进入行政楼,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几个人进入该楼。至于刘伟丽是否离开过行政楼,值班人员表示没有注意。当晚10点以后至次日清晨,值班人员曾四次巡视过行政楼,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通过对死者生前社会关系的调查,死者是外地人,在本市无亲属,社会关系相对比较简单。据死者生前的同学及朋友反映,死者性格开朗,待人热情,只是有点爱慕虚荣,比较向往高层次的生活水准,但是生活作风比较正派,没有与不良人员交往的纪录。基本可以排除仇杀的可能。通过对其男友的调查访问,刘伟丽虽然容貌俏丽,在校园中不乏追求者,但是两人感情很好,并商定刘伟丽毕业后两人即举行婚礼。因此,情杀的可能性也不大。
丁树成在分析了这些初步调查结果之后,第一个想法是刘伟丽死于自杀,或者是意外坠楼,随后送来的验尸报告也让这个想法更加坚定。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在当晚10点至次日凌晨1点之间,死亡原因是颅脑损伤和大面积内脏破裂导致的内出血。死者衣物完整,处女膜陈旧性破裂,但是没有当晚发生过性行为的痕迹。衣袋里的155元人民币和留在复印室内的手包内的600元人民币也完好无损。抢劫杀人和弓虽。女干杀人的可能也不大。
丁树成反复看了几遍验尸报告,沉吟了半晌,起身来到邢至森的办公室。
邢至森手中的贩毒案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他也听说师大又死了人,所以,对于丁树成的来访,邢至森并不感到意外。
丁树成简单陈述了案情以及自己的初步意见后,邢至森半天没有说话,开始一根一根的抽烟。虽然对案件的具体情况还不了解,但是邢至森心中隐隐的觉得刘伟丽不像是死于自杀。一个风华正茂的女研究生,前途光明,爱情幸福,实在没有自杀的理由。而意外坠楼,更需要技术部门的详细分析结果,而在此之前,任何盲目或武断的结论都是危险的。
邢至森看看丁树成疲惫的脸,拍拍他的肩膀说:“先不要下结论,再查查看吧。”
邢至森模糊的态度让丁树成感到有点泄气,他回到办公室,也点燃一根烟,瞪着眼睛出神。良久,过分紧张的神经慢慢缓和下来,他又开始翻看验尸报告,看了几页,丁树成起身去了停尸房。
死者覆盖着白布,静静的躺在解剖台上。丁树成掀开白布,一个白皙却毫无生机的身体露了出来。它曾经让主人无比自豪,也让那个深爱自己的男人万分陶醉吧。而如今它被粗暴的从楼上抛下,又被无情的剖开。丁树成看着死者的头部,那是一张曾经秀丽而现在破碎不堪的脸,口和眼半开着,一副微微惊讶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要告诉我什么呢?
下午送来的现场勘验报告让丁树成推翻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因为现场太干净了。
死者生前曾经去过24楼的复印室,现场保护的还算完好,勘验时门被带上了,但是没有上锁(钥匙在死者的手包里)。复印室是一个5。1平方米,呈正方形的房间,室内有一台夏普复印机,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三箱半打印纸。复印机还开着,复印好的资料整齐的码放在一旁。除了死者的手包之外,没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物品。可疑的是在室内包括复印机、桌椅上和门把手上没有发现任何指纹。
从尸体的检验结果看,刘伟丽应该是从19层以上的高度坠下的。那么最有可能案发的地点应该在复印室,死者从窗口坠落。然而复印室的窗户紧闭,在窗台上没有发现任何足迹。
如果刘伟丽不是在此处坠落,那么另一个最有可能的案发地点就是复印室外的天台。天台位于复印室对面,中间是24楼的走廊。如果要上天台的话,需要打开窗户,攀上窗台,才能进入天台。而在复印室对面的窗台上也没有发现任何足迹,窗户紧闭,铝合金的窗框上也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勘验人员查验了17层以上所有与死者坠落位置相对应的窗口,没有发现死者的脚印与指纹。
就好像有人把现场干干净净的打扫了一遍。
邢至森听了丁树成的再次汇报后,显得很有兴趣,安排了手头的工作后,就和丁树成去了师大。
他们直接到了24楼的复印室,现场的情况和报告中描述的基本一致,只是高教授的资料经过许可后被他搬走了。邢至森和丁树成转了一圈后,就上了复印室对面的天台。
雨已经停了,风依然很大。邢至森和丁树成竖起衣领,打量着这个呈长方形,大约有100平米的天台。
天台上很干净,空荡荡的,墙角上堆着一小堆沙子和几块残破的砖头,应该是以前做防水的时候留下的。
丁树成走到天台边缘,这里没有任何护栏,只有一个大约16、7公分高的水泥砌成的沿。
刘伟丽是不是从这里坠下的呢?
丁树成小心地把一只脚放在水泥沿上向下张望,霎时感到头晕目眩。他忙退回来,向远处望去。这是师大校园里最高的建筑,整个校园和附近的建筑尽收眼底。大概快到了晚饭的时间,校园里很热闹,成群的人在校园里走动,几台车在人群中小心的穿梭。
丁树成感到有人来到自己的身后,他回过头,邢至森正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