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云看出他的顾虑,微微一笑:“我在天道宗传承阁,曾翻阅过一本古代铸剑师的笔记,上面记载了太白金英的属性,这种金属在特定的高温下,会呈现出细微的色彩变化,而这恰恰是淬火的最佳时机。”
江铁城闻言微微动容。
他深知自己这个养子嗜书如命,自幼便有“书呆子”之名。从前儿女在家中时,他每日带女儿练武,养子对习武毫无兴趣,埋头在故纸堆里废寝忘食的看书,小小年纪一肚子学问,连他这个当爹的都自叹不如。
因此,他并不怀疑江上云撒谎,只担心他纸上谈兵,误了大事。
“爹,您放心,我绝不会拿姐姐的终身大事当儿戏。”江上云自信地说。
江上雪也劝道:“爹,就让小云试试,我相信他!”从绝岭村诛杀狼王那天开始,江上雪便对弟弟的学问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他的话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哪怕事关自己的终身幸福,她也坚定不移的信任弟弟。
“好!既然你们姐弟俩都不怕失败,我也豁出去了!”江铁城遂开炉铸剑。
江上云双臂抱在胸前,静静伫立在熔炉旁,等候太白金英在高温中软化。
事实上他的内心,并不像表情那样平静。
前世,他的确在古书上看过此种金属的淬火特性,但并非在天道宗藏书阁,而是十年后于苦海之上,某座岛屿遗迹中出土的古文书。
当时看到关于太白金英的记载,他立刻想起养父曾被这玩意儿狠狠为难了一把,锻造白金剑失败,导致名声扫地,后来更因此遭到江东流一党穷追猛打,最终引咎辞去家主之职,多年过后仍耿耿于怀,视之为平生最大耻辱。
前世看罢古书,江上云不由叹息:“为什么不让我十年前就看到这些记载,否则养父的命运便大不相同。”当时他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弥补遗憾的机会,此刻自是难免心情激荡。
江铁城一脸严肃,将烧得通红的太白金英从炉膛里夹出来,放在铁砧上捶打。
敲击声中,火星四溅,太白金英渐渐塑成剑形,接下来,最关键的步骤到了。
江铁城停止敲击,深深望向儿子。
江上云笑而不语,只是向父亲竖起大拇指。从容不迫的神态,为江铁城增添了几分信心。
剑胚已然锻造成型,随即打上数道江家秘传练器阵图,温度缓缓下降,剑体亦由通红变成暗红,边缘地带隐约浮现雪亮的白金色泽。
“关键时刻到了!”
江上云深吸一口气,眼中闪出幽蓝色泽,悄然开启神念加速。
眼中的世界,时间流速放慢二十倍,倾尽全力观察金属色泽的细微变化。
刹那之间,剑体呈现粼粼波光,仿佛白金放在水池里,因水与空气对阳光的折射率不同,产生了视觉误差,这奇妙的现象,正是淬火最佳时机!
“停!”江上云果断喊道。
哪怕以二十倍神念加速,他还能看见白金剑上的波光正在迅速衰退,不由抹了把冷汗,暗道好险。
“这活见鬼的太白金英,变化快得吓死人,多亏我回家前受大帝之音冲击,又将龙象伏魔功提升到第三重,使得神念加速上限提升至二十倍,否则只凭十倍加速,根本拿捏不准淬火最佳时机,很可能导致铸剑功亏一篑。”
与此同时,江铁城飞速夹起兀自火烫的白金剑,闪电般刺向囚笼,剑体连根没入蛟头巨鳄体内,以之血肉淬火!
太白金英锻造的宝剑,属性为金,蛟头鳄是水属性魔兽,五行水生金,以之血肉淬火,能够滋养宝剑,使之更为锋利坚固。
嗤!
白金剑没入之处,冒出一股刺鼻的青烟。
蛟头巨鳄痛极悲鸣,拼命挣扎,竟将插在身上的三根钢矛拧弯,扯断数根锁链,囚笼剧烈摇晃,鳄鱼尾巴奋力一扫,青色真元爆发出恐怖的破坏力,大腿粗的钢柱登时折断!
“畜生尔敢!”江铁城怒喝一声,冲到囚笼跟前,大手一探,生生抓住巨鳄头顶那根独角,烈阳神功骤然爆发,真元化作一尊火红宝塔,镇压在巨鳄身上,使之动弹不得,唯有垂死抽搐。
“灵体期第八重,烈阳神功圆满,一年不见,爹的修为又精进了。”江上云不由赞叹,“单手镇压蛟头巨鳄,哪怕在天道宗内,恐怕也只有宗主和几位内门长老能够办到,不超过十指之数。”
江东流亦是面露惊容。他处心积虑夺取家族大权,却不敢当面挑战大哥,就是忌惮对方的武学修为。现在看来,两人之间的差距比想象中更大。毕竟,他的修为堪堪达到灵体五重,真跟大哥动起手来,百招之内必败。
“哈哈,看看成果如何!”江铁城满脸兴奋。凭借多年铸剑的经验,他预感到自己手中即将诞生一口上品好剑!
唰!
不顾剑体依旧滚烫,江铁城赤手将之拔了出来。
那蛟头巨鳄浑身精血已被宝剑萃取,骨肉枯槁如朽木,剑一离体,便化作一摊碎屑。
雪亮的剑光,如同一道瀑布,白金剑体之上,隐约浮现粼粼波光,华美灵动,大气磅礴。
江上云嘴角掀起欣慰的弧度。
显而易见,这口白金剑打造的非常完美,哪怕放在上品灵器中比较,也是一件难得的杰作。
江东流与薛管家对视一眼,脸上都有无奈之色。
不管江家父子真有把握,抑或走了****运,反正这口剑是挑不出毛病了。
两人都是城府极深之辈,并没有因此显得气急败坏,上前满脸堆笑,恭喜江家父子。
江铁城向来豪爽豁达,并不在意两人前倨后恭。
江上雪却是个爱记仇的姑娘,趁机狠狠冷嘲热讽了一通,损得江东流和薛管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很是尴尬,哪里还好意思再提联姻之事。
“小云,这次铸剑成功,多亏了你。”江铁城搂着儿子的肩膀,很是欣慰,“难得你对炼器手艺产生兴趣,往后我会用心培养你,争取早日成为我的接班人。”
江东流听出他这是要把养子当做下一代家主培养,心里别提多郁闷,甚至后悔拿白金剑为难大哥,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江上云大大露脸。
薛管家眼睛一眯,皮笑肉不笑地说:“当今这世道武者为尊,江大爷不仅是铸剑大师,亦是灵体期武学宗师,这才是最令鄙人钦佩的地方,倘若令公子武学天赋不及铸剑才能这般惊艳,恐怕难以继承大爷的衣钵,强赶鸭子上架,未必能够服众。”
江东流眼睛一亮,连忙附和道:“薛管家所言甚是,只靠铸剑才能,不足以领导江家,武学修为才是最重要的。”
江上雪挑起柳眉,替弟弟接招:“小云不光有铸剑的才华,武学修为同样出类拔萃,谁要是不服气,大可在新年比武场上见真章。”
江东流闻言正中下怀,微笑道:“雪儿这么说,我就更好奇了,今年族会大比,倒要亲眼见试一下小云这一年来在天道宗的进步。”随即又向薛管家拱手道:“大比之日,还望管家能够代为邀请统领大人,莅临指导。”
薛管家颔首笑道:“江二爷贵为城卫军副统领,我家大人麾下头号谋主,谁的面子不给,也得给你面子,到时候我家大人和两位公子定会前来捧场。”
说这话的时候,他故意不看江铁城一眼,仿佛江东流才是一家之主。
第119章 强人所难
江上云正沉吟时,耳畔传来养父不悦的话音。
“老二,这大过年的,我也是想休息几天陪陪孩子,这生意还是推到年后吧。”
江东流摇头道:“大哥,这桩生意可拖延不得,乃是薛统领亲口托付于我,请大哥为其铸造一口上品宝剑,作为送给薛家二少爷的新年礼物,如今铸剑的材料都送上门了,你瞧,这是五斤天阶金属‘太白金英’,还有那囚笼,里面关押着我亲手生擒的蛟头巨鳄,专门给剑淬火用的,更何况薛府大管家这会儿就在外头客厅喝茶,等着取剑,大哥您今天无论如何得辛苦一回,把这口上品白金剑锻造出来,否则我可无法向薛统领交差啊。”
江铁城闻言脸色大变,愤然道:“老二,你向来足智多谋,今次做事怎么不动脑子!你自作主张,可给我出了难题,那太白金英是出了名的难伺候,以之铸剑,我可没把握一次成功,这桩生意不接也罢。”
江上云闻言暗自点头:“父亲拒绝铸剑,虽然有损声誉,却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若勉强为之,恐怕不光要赔上一大笔钱,还要砸了江家的招牌。”
太白金英这种金属非常特殊,拿来铸剑固然很好,对铸剑师来说却形同噩梦,避之唯恐不及。
因其对温度非常敏感,淬火时机只有短短一瞬,稍纵即逝。一旦错过最佳时机,这昂贵的天阶金属,就会变成一堆废铁。
“这些内情薛家可能不懂,但江东流出身炼器世家,怎会不知,分明是存心给爹出难题。”一念至此,江上云对那位“笑面虎”似的二叔越发兴起戒心。
“呵呵,大哥,我也知道铸造白金剑并非易事,可你毕竟是天道要塞首席铸剑大师,你要不行,我还能找谁?这桩生意是薛统领亲**代下来的,小弟我在城卫军混口饭吃不容易,如何敢拒绝顶头上司的吩咐?倘若开罪了统领大人,不光我个人要吃排头,往后江家也别想再跟城卫军做生意了。”
江铁城一听这话,脸色越发难看。
诚如江东流所言,薛家万万开罪不得。城卫军是江家最大的客户,万一薛天行一怒之下取消江家的武器订单,打铁街上至少一半店铺要倒闭。
正左右为难时,门外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呵呵,江大爷,江副统领,白金剑可否铸好?我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了。”
一个白胖中年,身着锦袍,负手走进铸剑坊大门,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江铁城苦笑道:“薛管家,非常抱歉,这口剑我没有把握铸造成功,为免浪费材料,您还是另请高明为好。”
薛管家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淡淡道:“江大师拒绝铸剑,我是无所谓,就怕统领大人不高兴,事情传扬出去,有损江大师的威名,保不准有人怀疑:所谓的‘天道要塞首席铸剑师’,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你少在那里冷嘲热讽,铸剑师也不是神,谁都有没把握的时候,我爹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天道要塞首席铸剑师这个名号不是我爹自封的,谁敢说我爹名不副实,自己来铸造一口白金剑试试!”江上雪忍不住火气道。
江东流连忙瞪了她一眼,沉下脸道:“雪儿,有你这么跟薛管家说话的吗?别叫外人笑话咱们江家没有教养!”
江上雪冷笑一声,道:“二叔,我爹还没说话,轮不到你教训我,就算我没教养,总比某些人吃里扒外强。”
这话说得一针见血,江东流气得脸庞一阵抽搐,额头浮现青筋:“你、你这丫头,还敢顶嘴,太不像话了!”
薛管家摆摆手,阻止江东流发作,笑眯眯的打量江上雪:“这位就是江家大小姐吧?好泼辣的脾气,难怪我家大少中意,他常说‘男子汉就要喝最烈的酒,骑最野的马,玩最辣的女人’,过了年江小姐就要升格为薛家少奶奶,老奴先给您请安了。”
江上雪怒道:“少在那里自作多情,我可没打算嫁给薛惊鸿。”
薛管家淡淡一笑:“江小姐眼界很高啊,连我家大少都看不上,这城里还有哪个男人能入得了你的眼?可惜女人终归是要嫁人的,江家总不至于让个女流继承家业。”
江铁城也忍不住火气了,道:“薛管家,我们江家的私事就不劳你操心了,雪儿的婚事且不说,她的炼器技艺已然尽得我的真传,加以时日必定青出于蓝,继承家业有何不可。”
薛管家眼睛一眯,嘿嘿笑道:“原来江小姐还是一位天才炼器师,这倒是我失敬了,不知江小姐敢否接手锻造白金剑?若是不敢,恐怕承担不起令尊的厚望啊。”
江上雪毕竟年轻气盛,受不了他的激将法,忍不住道:“如果我能够锻造成功,你又当如何!”
薛管家笑道:“若能铸剑成功,加倍支付酬劳,若是失败,也不用你赔,答应与我家大少订婚便可。”
“雪儿,休得冲动!”江铁城毕竟比女儿沉稳,听出薛管家不怀好意,分明在设套等着女儿往里面跳,连忙阻止她接受赌约,对薛管家正色道:“我女儿的终身大事,岂能作为赌注,此事不要再提。”
薛管家叹了口气,惋惜道:“天作之合都要拒绝,江大爷的决定令人遗憾,看来统领大人不得不重新考虑城卫军与江家的武器供应合约了。”不动声色间,流露出威胁之意。
江东流急道:“大哥,城卫军的武器订单关系到咱们江家的命脉,你可不要因为一时意气,不顾大局。”
江铁城怒道:“难道我把女儿卖给薛家,就算顾全大局?这算什么狗屁道理!”
江上云冷眼旁观,早已看出今天这场戏分明是有预谋的,薛管家与江东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联手设下的圈套,借铸剑为名刁难父亲,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逼迫父亲答应与薛家联姻,用心之歹毒,手段之卑劣,令人齿冷。
然而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江家的经济命脉掌握在薛家手里,父亲和姐姐若是不肯接受对方胁迫,必然闹得鱼死网破。
“前世便是这般结果,因为拒绝与薛家联姻,对方单方面撕毁合约,其后不久,江家族会上,江东流更是以合约作废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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