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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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东风-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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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语,只心中暗暗思量。允祺呵允祺,我处处顾念旧时情谊,不管你做了什么,总是想尽法子为你开脱。可,若我一径的忍耐顺从反而让你的误会越来越深,举止越来越过分紧逼,那么,我不会再如此忍耐了。既然命运处处受缚,那么即便保全了性命,保全了家族荣耀,于我又有什么意义?我这一生,究竟是为了圆满什么在忍受自己不断的残缺?到得最后,最好也不过是如姨母一般,别人瞧着威仪万方,可心头的无奈心头的苦楚,却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蓦地起身,肩上的披风没有系好,顺着我的后背便滑下地去。我泠然开口。

“妆晨,吩咐下去。我要出宫。”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进度的问题,千万不要问我,说实话我写一篇文之前最爱做的事情只是列个人物关系表,关于剧情进展是完全不会提前计划的。嫁东风在最先开笔之处,只是有一个大概的概念,想要写一个怎样的女子,怎样的性格,怎样的人生,可是写到现在,剧情变了又变,甚至连女主的性格也与原先设定的有所偏颇,早偏离了我最先的所谓“计划”。大概因为我本身就是个纠结的女人吧,所以……若大家觉得看着纠结了,我很抱歉。

最后,我只能说,既然开了这个坑,并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那么不管是为了一直不离不弃跟文的亲们,还是为了自己,我都会用心将东风吹下去,并且不会为结文而仓促结文,不知这么回答,对进度有疑问的亲是否满意?:)

第三十七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上)

出了宜棠苑,便见一名翠色襦裙的小宫女小跑着正往这里赶来,喘吁吁的在我身前站定,脆生生地道:“太后娘娘请公主过去说话。”

我一怔,“只有太后在么?皇上在不在?”

那小宫女摇头道:“回公主的话,皇上适才离开了,只有太后在。”

“知道了。”我沉吟片刻,“这便去罢。”我说着扭头冲妆晨道:“软轿来了便让在苑内等着,我稍后便回。”

妆晨忙依依道:“是。”

进屋的时候,姨母正披着一件石青色滚边绣金丝凤鸟的氅衣斜靠在美人榻上,望着销金素纱的窗子发怔。蔻儿跪在一边的脚踏上为她捶腿,见我来了,没有吭声,只轻轻点了点头。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姨母头也没回地便问了句:“可是宓儿来了?”

“回姨娘的话,是宓儿。”我走近前去,冲蔻儿微微一笑,“姑姑歇着去罢,让我来。”

蔻儿亦明白姨母必是有话要与我说,当下站起身笑道:“奴婢去沏茶。”

我随之在脚踏上歪坐了下去,轻轻给姨母捶了起来。姨母仍是望着窗外,那侧的身影仔细望去,竟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寂寞,寥然。“再过一个月,这院中的殿春花就该开了,到时定是满院的繁花似锦,姹紫嫣红。”她忽而开口,“宫里的人都说我这延祐殿的殿春花可半点也不输广陵呢。”

我笑道:“天下名花,洛阳牡丹,广陵芍药,为相牟埒。这话固然是不错的,只是姨母这延祐殿的芍药花种养在天子之地,这便是得了天时地利,有姨母如此真心爱惜,这便又占了人和,如此一来,自然是要比生在广陵还要出挑了。”

姨母点了点头,忽而又叹道:“你便会枉言哄我欢喜。这广陵的花儿硬是给它栽到了金陵,终究是逆了花儿的本心,又哪能开得更胜旧时?”

我情知姨母话中有意,当下亦道:“人非花,岂知花之本心?也许广陵本不适合芍药,只是人皆以为适合,一厢情愿,却不知芍药喜爱的本是金陵的水土。”

姨母黛眉轻扬,斜斜地睨我,“你非我,焉知我不知花之本心?”

“姨娘可是要考究宓儿的功课么?”我无奈轻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尔后又故意模仿着姨母的嗓音沉声道:“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鱼之乐?”

姨母亦被我逗得笑意顿生,好容易止住了笑意,她望着我的双眼,幽幽道:“陪姨母赏过殿春再走罢。”

我一怔,捶腿的动作不由滞了滞。“姨娘知道宓儿要走。”不是疑问,只是淡淡的陈述。我知道以姨母的聪明,必然能看透我的心思。

姨母微不可闻地嗯了声,道:“当然要走,你便不走,我也会送你走。何况……”顿了顿,眉间微微的蹙了起来,然而笑容却是真实地加深了。“我以为这朵小花儿会适合在金陵生长,却不想她移栽去了漠北的地方,却仿佛比旧时生的更好了。这便是花之本心呵。”

“姨娘……”我低埋了脸,只闷着头捶着,嗓子却不受控制的哽咽了。姨娘,你……终究还是肯替我着想的。

姨母忽然直起身子坐了起来,伸手合住了我的双手,“不管去哪里都好,重要的是宓儿的心。姨母已经老了,余生也没什么期望,只要宓儿觉得快乐,姨母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我见她突然自伤,连忙道:“谁说的,姨娘才不老!”姨母闻言只淡淡一笑,但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中却满是迷离哀伤之色,没有半分笑意。我见她如此,更是急于转移话题,想起芍药的事,忍不住道:“姨娘为何总欢喜将芍药唤作殿春呢?宓儿只知芍药又名余容,婪尾春,却极少听到殿春一说。”

姨母身子蓦地轻震,极快地扫了我一眼,见我一脸茫然望她,她扭过了脸去。“呵,殿春么,因为人皆谓牡丹为花中之后,芍药为花中之相,概因它开于春末,故而又名‘殿春’。”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心中莫名地替芍药不值了起来。“花草亦有本心,凭何给它们分上阶级品次?后相之说不过是那些文人墨客一厢情愿的说辞罢了!甚至还有什么‘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为褒一物而贬一物,更是大大的虚伪造作。我可瞧不出芍药与芙蕖便哪里便比不上牡丹了,花期与形貌都不同,分明是各有千秋,不可同日而语。”

我不过随口说说,不想姨母听了,居然很是吃惊地望着我,一脸的不敢置信。“宓儿你……”

我陡然想起姨母的名讳中有个‘萏’字,正是芙蕖的别名。心下一惊,登时以为姨母必是怪责我胡乱言语了,忙低头道:“宓儿无意冒犯姨娘,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姨母蓦地叹道:“宓儿,你……你与姨母当真很像。”她望着我的眼神浸透了无法言喻的宠溺与心疼,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莫可奈何,望进我眼中,令我的心忽地揪疼起来,只觉说不出的压抑难受。“这番话,姨母在你这个年纪时也曾说过,若不是这番话……”她蓦地止住了,没有再说,但忽转哀伤迷离的神色泄露了她的心思,姨母她……必是想起从前的伤心往事了。

我心下不禁懊恼起来,怎地不管说什么都会惹起姨母的不快?正自怨自艾,却听姨母忽而道:“宓儿你这次回来,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允祺他做了什么?”

我苦笑道:“表哥他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和王府的一名幕僚勾结,联手将宓儿迷晕后,布下了假死之局。”我气息微窒,黯然抚胸,“现下漠国上下应该都以为宓儿已经……已经死了罢。”

姨母亦随之惊住了,有些艰涩地问:“王府的幕僚?”

我陡然想起叶知秋在提及姨母时话语中难掩的愤懑,深觉有必要告之姨母知道,以防不测,于是忙忙问道:“对了,姨母可认识一名叫做叶知秋的男子?”

姨母一怔,“不识得,怎么?”

我犹疑道:“他是思贤王府的幕僚,宓儿与他曾有过几次交涉,只不知为何他似乎对我大楚朝很是不满,言语中对姨母多次不敬……”我斟酌着怎样说出口既能让姨母明白,又不愿照说那些对姨母不敬的话语,颇有些迟疑不定。“宓儿揣度他话中之意,似乎与姨母是旧识,并曾与姨母结过怨。”

“与我结怨的旧识……”姨母怔怔地重复着,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镇声道:“那男子生的何种模样,你可能描摹?”

“这……”我仔细回忆着,“身材颀长,面容清俊。初见时他刻意装作老态,可最后一次见面时他以常态相见,瞧去年纪不过四旬。”

姨母蹙眉道:“可有比较显著的特征?”

我于是又仔细回忆了一番叶知秋的形貌,却委实想不出有什么显著的特征,只得无奈摇头。姨母叹道:“那么,他如何对我言语不敬,你只管照实说来,不必怕我着恼!”

我见姨母坚持,方才讷讷道:“他似乎对姨母当上太后很是不满,他说……他说要让姨母尝尝做亡国的太后滋味如何。还说……”我脑中蓦地灵光一闪,“啊,还说,还说姨母毁了他的人生,所以他也要毁了姨母的!”

姨母的脸色瞬间惨白。怔怔地松开了我的手,唇瓣颤抖了片刻,她幽幽吐出了一句话。“他果然没有死。”

“谁?”感觉某个盘亘在心头多时的疑问终要得到答案,我的声音亦含了三分颤意。

“宁……佑……承!”姨母惨白着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一个名字。握着我的手掌下意识地用力,然而不过片刻却又意识到似乎掐痛了我,慌忙收回手去,惶恐不安地望着我。

我揉了揉已然淤血了的手臂,忙扯出一丝笑意道:“没事,宓儿没事。”脑中却断续想着,姓宁?难道,他亦是大楚的皇室?或是,王族?

姨母在怔忡半晌后,却似大梦初醒一般猛地睁大了双眼直直地盯视着我,颤声道:“怪道当日那漠国指明要你和亲,怪道他会跟允祺联手送你回来,难道他早已知道你的身份?这、这怎么可能?”

一个对于我而言从来只出现在别人口中,从未想过会和我扯上任何关系的名字蓦地浮上脑际。我迟疑着问道:“那个人……便是昔日作反逼宫,却兵败北逃,传闻死在阵中的……淮陵王?”

“孽障,这合该都是命里的孽障……”姨母缓缓点头,眼中是满满的痛苦与悲伤,眼角已然湿润,忽然一把执住我的手掌按在心口,温热的掌心瞬时接触到她一声急似一声的心跳,“宓儿,他的目标是你,他想毁了你来报复我,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我勉力笑了笑,试着安抚姨母的情绪,“他只是嘴上说说,到底也没有将宓儿怎样,姨娘不必过于忧心。”话虽如此,我心中也没什么底气,想起叶知秋的话,只觉他恨姨母入骨,可不知该是如何浓烈的恨意却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来抒发?很想问,但看着姨母如此失控的模样,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哐啷一声脆响。我与姨母同时抬头望向门口,只见蔻儿正惨白着脸立在门口,脚下是一块红木托盘,两只瓷盏已然支离破碎,茶汤洒了一地。

我望了望姨母那仿佛已没了焦点的双眼,强抑着心头浓烈的不安怔怔开口:“姑姑你?”

“娘娘,淮陵王他果真——”蔻儿的语声亦是抖颤不定,面色惨白如雪。

姨母垂首拭泪,幽幽叹了口气。蔻儿道:“事到如今,您还打算瞒着公主么?”

姨母身子一震,反射性地望了我一眼。见我一脸懵懂,她重重叹了口气,转开了脸去。逆光中她柔美的侧脸如雪雕般清丽,珠泪潸然而下,透着令人心肠皆醉的柔情。“事已至此,我也不再瞒你,只盼你得知真相后能够原谅为娘,宓儿,我这一生,欠你太多!”

“姨娘……”我只觉头脑阵阵瓮鸣,却本能地抓住了她语句中的重点——为娘?!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讷讷道:“您、您在说什么?我娘她——她不是早就过世了么?”

姨母沉默不语了。蔻儿不知何时走了近来,叹道:““奴婢来说罢。”

姨母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蔻儿这才走到我身前,缓缓跪下,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掌,她扬起的面容上亦是清楚的两行清泪,和着粲然的笑意望去,令人顿生一股奇异的心惊。她轻轻开口:“公主,其实您并不是苏大人与苏夫人的亲生骨肉,太后娘娘她……才是您的生母!”

这一刻,我失去了所有言语的能力,连神情亦是僵住了。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想来,应是难以置信而惊悚的罢。半晌,我推开蔻儿的手,转身望向姨母,眼神里是清楚的求证,然后片刻后,我得到了短短半盏茶的时分里被三次肯定的答案。

“你才是我亲生的孩儿,你与允祺同天出生,只堪堪相差半刻。姐姐生下允祺之后没熬过一会就去了,姐夫在前方御敌,尚未知晓此事,我为了固宠,将你与允祺做了交换。”

第三十七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下)

所谓偷龙转凤原不过是只在戏中看到的故事,却不想今日真真地发生在了自己身边,而我,正是那故事中的主角。

短短的片刻我脑中已是百转千回,想起从前不断有人在我耳边说起我与姨母的酷似,想来只是因为母亲与姨母是至亲姐妹,容貌必然相似,我既似亲母,那么,与姨母肖似又有何奇怪?可如今猛然得知如此过往,竟似比起我原先的揣测更能解释了。我犹然不敢置信,陡然念及去年姨母作主指婚一事,口中只道:“姨娘,您在说笑。若果如此,那宓儿与允祯便是同父兄妹,您当初将宓儿指婚允祯,万一弄巧成拙,岂非太过冒险?”

姨母叹道:“你仍是唤我姨娘,想来你心中是断不肯认我的了。”

我低了头,心中不由半是伤感,半是忐忑。不说认不认可的事,只说这些年的习惯,让我一下子改口称呼姨母为娘亲,也确是有些难为。只听耳边姨母又道:“我自然有我的用意,你与允祯自幼一同长大,你只当是小儿女心事,可允祯待你的心意任谁都能一眼瞧出。我当初作主将你指婚允祯,原是真心真意,只盼破釜沉舟令先皇收回成命,而非如你昔日所以为的为了允祺,所谋者大。”

我沉吟不语。姨母又道:“我应承过她,要好好照料允祯,我是断不会食言的。”

我一怔,“是静妃娘娘么?”

姨母点头不语。我慨然道:“您与静妃娘娘当真情如姐妹。”

“原是我亏欠她的。”姨母却涩然一笑,眼望向窗外不再言语。

我不由心中微微讶异。品秋说静妃娘娘待姨母情同姐妹,姨母却不以为然,现下看来也许是品秋的误解。姨母一贯冷情,她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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