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了那条笑嘻嘻的跟屁虫。
自从希费尼斯来到西苑也有一阵子了,大部分时候他都在离伊欧比亚非常近的地方,西苑里的侍卫都归他管之后个个都见识过这位少年子爵的厉害,他常在伊欧比亚身边自然让侍卫们省了不少心,而伊欧比亚也渐渐习惯于身边这个梅鲁鲁安之外的跟班。希费尼斯不善言语,总是默默地做自己的事,但伊欧比亚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有一部分心思留在自己身上,甚至隔了十几步远,他都会知道自己面前的茶什么时候凉了,自己什么时候露出了疲惫。这在常人看来都不可思议,伊欧比亚认为这或许也是格拉迪依的本能,那位卡萨尼斯子爵所说的东西,包括那天晚上在浴池里希费尼斯所坚持的请求,他现在终于渐渐完全相信并理解了。只是对于这一套会同样发生在那个普拉埃塔斯身上,伊欧比亚根本不试图去相信。
西苑的书房很宽敞,三排墙上排满了各种书籍,另一面墙的两扇大窗户之间有一个壁炉,将房间对称地分成了两半,两半边各有书桌,可以互不干扰地工作。伊欧比亚示意希费尼斯在中间的沙发上坐下,梅鲁鲁安上了茶,将刚才的消息又重复了一遍。
“听起来您不怎么希望打胜仗?”普拉埃塔斯悠哉游哉,口气事不关己。
“达隆纳是圣加纳的领土,那里的子民受格尔基和异教徒的侵扰,我怎么会不希望我们打赢?”伊欧比亚反问得平淡。
普拉埃塔斯受教般地“哦”了一声,心想“我们打赢”和“萨拉特打赢”是两回事,但很快伊欧比亚又开口了。
“打仗是王兄们的事,我想整个王宫里最不可能领军的就是我了,如果要轮到我上阵,圣迦纳恐怕才真要输了。”伊欧比亚笑道,一点不忌讳自己的弱点,“所以达隆纳的事就让萨拉特王兄和因格纳王兄去操心吧。”
普拉埃塔斯附和地耸了下肩,希费尼斯无言地点点头,喝了口茶,向窗外眺望了一眼。伊欧比亚看着他,突然皱了下眉。
“希费尼斯,怎么了?”
希费尼斯略略惊讶,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动作也会被伊欧比亚看在眼里。
“从刚才起就有点心不在焉。”伊欧比亚继续指出。
希费尼斯本想再瞒一会儿,但现在不得不承认了。
“……是的,殿下。赛昂斯府的管家今天应该来西苑,但现在已经晚了半个多小时。……我觉得有点不好的感觉。”
希费尼斯的声音有点沉,带着焦躁,旁边的普拉埃塔斯听到这话,眼睛深处忽然掺进一丝精明,转过头,精明转为诚挚。
“赛昂斯府邸的位置我还记得,少爷担心的话我可以去看看……”
话没说完,对面的伊欧比亚眉梢微扬,手指无声地敲击了一下沙发的扶手,斜目给梅鲁鲁安递了个眼神。梅鲁鲁安接到暗示,正要张口,又突然觉得伊欧比亚的意思好像并不只是让他派人去查探一下。略微思考,再结合眼前的情势,这位跟随了伊欧比亚十七年的忠臣终于明白了。
“子爵阁下的确提起过今日赛昂斯府管家要来西苑的事,因为逾时未到也没有来信,已经有人去赛昂斯府询问了。”梅鲁鲁安以一贯的沉着老练把谎话说得一丝不乱,心里却在感叹他的主君对那位异族人果然有一股莫名的敌意,这与前一阵希费尼斯出现之时大相径庭,其中的缘由实在值得深究。“我这就去问问情况。”
伊欧比亚对梅鲁鲁安的理解力表示满意,后者躬身离开房间,赶紧差人快马往赛昂斯府去。
房间里的普拉埃塔斯失去了为少爷服务的机会,对着伊欧比亚打量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否看穿了梅鲁鲁安的谎言,神情再次转回百无聊赖。没多久,伊欧比亚回到书桌上重新开始处理桌上未看完的文件和书信,心神不定的希费尼斯在看了几行西苑守备记录后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工作,站到伊欧比亚身边充当了一会儿侍者,正打算去外面练练剑静静心,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梅鲁鲁安,希费尼斯判断。
“殿下,子爵阁下!赛昂斯府失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觉得和十二国记的设定是有点像,不过王死了麒麟还能找第二个王,格拉迪依一生就那么一个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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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EXSECRATIO (诅咒) v。
“失火……”希费尼斯怔了一瞬间,这个情况没有在他的预料范围之中,“府里的人呢?”
“现在情况不明。”梅鲁鲁安稍稍停顿整理了一下思路,顺便看了看屋内另两人的反应。赛昂斯府距离王宫有些距离,这么快能获得消息并不是靠他刚才差遣去的人,而是有人自赛昂斯府来向他们年少的家主求救,不过这倒帮他圆了谎。“有人看见窗户里的浓烟。”
说话间走廊上又有人急促地来到书房门口,梅鲁鲁安稍稍让开一步,希费尼斯看到了来人,正是自己府上的管家。他被一个侍卫搀扶着,喘着粗气,脸色刷白惊慌。
“少爷……夫人还在里面……门打不开……我折回去取东西……钥匙也不管用……”
管家语无伦次地把事情大致描述了出来,希费尼斯深吸一口气,转头去看伊欧比亚,“殿下……”
伊欧比亚知道他要说什么,温和地点了点头,“自己小心。”
得到允许的希费尼斯行了一礼,转身冲出房间。普拉埃塔斯见状急忙跟了上去,走出两步想起来什么,转身花了半秒钟对西苑的主人施了个简直不像样的欠身礼,又赶紧追出去,“少爷,等等,我也一起去。”
梅鲁鲁安站在门口目送两个身影飞快地消失在走廊尽头,回过头向伊欧比亚请示接下去的举措。
“派些人一起去,毕竟是希费尼斯的府邸。”
梅鲁鲁安了然领命,着手去安排了。
希费尼斯骑着马飞奔,普拉埃塔斯使劲跟在后面。他的骑术并不差,但对桑托拉的地形不熟,不得不紧盯着希费尼斯的动作才能不至于在拐角处被甩下。冬季即将到来,这个时间太阳已经几乎落山,天边只有几堆仿佛在燃烧的霞彩,希费尼斯的马穿过赛昂斯府前的庭院,抬头,二楼的窗户内充满浓烟,其间,金色的火苗不停地窜动。
府邸大门前佣人瑟琳在死命捶门,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回过头见到是希费尼斯,立刻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少爷!夫人……夫人还在里面!可是门打不开……”
希费尼斯跳下马,冲到门边,推了几下,厚实的门纹丝不动。
“钥匙。”
瑟琳慌忙从腰上解下钥匙递上,但钥匙并无作用,希费尼斯听到金属的锁舌来回的“卡塔”声,锁并没有坏,但门却依旧关得死死的。
“莫非从里面堵住了?”普拉埃塔斯问。
“不……不可能的!”瑟琳拼命摇头。
希费尼斯把钥匙拔出来,用身体撞了几次门,回头问瑟琳,“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在前庭里帮忙,看到派尼特先生折回来……好像是忘带了东西……但是门就打不开了……后来吉姆说看到屋子里有烟,但是中庭那边的门也一样开不了。”
“窗户呢?不能打破吗?”
瑟琳摇头又点头,“吉姆都试过了,可是那些玻璃怎么也砸不碎……而且……有些窗明明开着,可是却怎么也进不去,像有看不见的东西挡着……”
希费尼斯脸色微变,按瑟琳所说,府邸里发生的事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解释,能做出这样的事的,他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性——黑巫!
“瑟琳,你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还有吉姆。”
“……可、可是……”瑟琳犹犹豫豫,但看到希费尼斯并不给她反驳余地的表情,只得遵照命令,向中庭跑去。
“少爷?”普拉埃塔斯轻叫了一声,站在门前的希费尼斯没有动静,脸上波澜不惊,似乎在思索着破门的方法,但那双眼睛里的温度却在不断下降。普拉埃塔斯见他垂在体侧的拳头握起来,头脑里有什么情绪一晃,不自觉地伸出手,把希费尼斯的拳头包了起来,并上前一步到他身前。
“我来。”
希费尼斯一愕,还没反应过来普拉埃塔斯的意思,只见他抽出佩剑,手指在剑锋上轻抹,鲜红的血珠顺着利刃流下,接着也不知道念了什么,普拉埃塔斯将手中的剑猛地向大门砍去,一道裂痕从左上到右下劈过锁眼,希费尼斯顿时明白了他这一剑的意义,不等他开口,用力推门。
门开了,烟从门缝中逸出,把没有准备的两人都呛了一口。
“那是黑巫的法术吗?”希费尼斯站到未开启的那扇门边,等浓烟散开一些。
“不错……咳咳,是结界……能做出这么大的结界,也真令人吃惊。可惜防御能力不够出色,所以不用少爷出手连我都能划开个口子。”普拉埃塔斯边说边看了一眼门上的剑痕,突然口气格外认真起来,“少爷,您可别把修门的费用算到我头上。”
希费尼斯斜睨了他一眼,不理睬他的胡言乱语,闪身进了屋内。
屋内弥漫着烟雾,希费尼斯捂着口鼻,闭上眼睛,抓住附近的气息后,径直向二楼奔跑。普拉埃塔斯跟在其后,眼睛警惕地注意着周围。
“少爷,结界没有消失,施法者还在附近。”
希费尼斯点点头,跑上楼梯。主卧室在第三间,位于第二间的书房正在猛烈燃烧。书房的门已经被大火冲开,木制的门带着火焰横倒在地上,阻断了走廊。希费尼斯一咬牙,走到这里他已经更加分明地感受到有一个气息发自主卧室内,腿上一发力,从燃烧的火焰中翻滚了过去。普拉埃塔斯来不及阻止,只好挥着手中的剑在劈开火焰的瞬间也冲了过去。
“母亲,请开门,是我!母亲!”主卧室的门锁着,希费尼斯叩了几下门,普拉埃塔斯一剑劈开了锁,踢开门冲了进去。
“母亲!”
人的气息从床底下发出,希费尼斯正要拔腿跑去,忽然有什么异样的东西触动了感官,炙热的空气中,有一丝阴冷的风自耳边拂过。
“呵呵呵……希费尼斯?赛昂斯……”
希费尼斯浑身一颤,双脚仿佛被冻在了地上。这个干瘪而阴森的声音,如同恶梦……
“希费尼斯!”
一股大力把僵直中的少年向后拉了一把,险险地错过从顶上坠落下的木梁。
“你怎么了?!”千钧一发救了希费尼斯的普拉埃塔斯惊心未定,语气里也不由地带了些责问。但希费尼斯并不回答,刚才的怔愣已经无影无踪,也无慌张,只有一双银色的眼睛变得犀利无比,手臂没有紧绷着,但格拉迪乌斯已经出鞘。
普拉埃塔斯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屋内并不止萨迪妮娅一人,还有其他隐藏着的人——他们的敌人。
“呵呵呵……希费尼斯?赛昂斯,你的母亲就在床底下,可是你却救不了她,咯咯咯咯……”
这回普拉埃塔斯也听到了,那声音和语气简直如同有数不清的虫子爬在身上一般恶心。普拉埃塔斯瞄了下希费尼斯的反应,希费尼斯如今却没有了冲出王宫冲入府邸时的心切,嘴唇抿出的线条一动不动,眼中的色泽与周围跳动的火焰比起来好像是凝固的冰晶,浑身上下如同一柄出鞘的剑,锋利却不僵硬。紧接着的下一刻,他动了。
简直像在一瞬间完成的一般,格拉迪乌斯的光泽在空中划出两道连贯的弧线,一柄漆黑的匕首被打飞,血滴从空无一物的地方渗出。一声短促的呻吟,血滴向后延续了数滴到了墙边,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影显现了出来,如同枯枝的手掌捂着手臂上的伤痕,抬起头笑得阴森恐怖。
“……不愧是格拉迪依。”
黑巫用沙哑的声音呵呵笑着,沾着自己的血的手掌忽然甩出了什么,希费尼斯本能地闪开,但就这一个间隙,黑巫的身影连同气息都再次不见了。希费尼斯再次开始严密地搜索,普拉埃塔斯想趁着黑巫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去把萨迪妮娅救出,但才一动,从地上忽然生出几条黑色的荆棘。普拉埃塔斯跳起挥剑,但砍断了的荆棘很快又重新长出。
“嘿嘿,格拉迪依的跟班,你就与我可爱的孩子们玩吧。”
“可恶!”普拉埃塔斯咒骂了一声,一边与那些荆棘周旋,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注意着希费尼斯。
希费尼斯的动作非常敏捷,快而准确,也没有丝毫的手软,这与他的天分有关,也与勤奋的习剑密不可分。作为一个剑士,这样的身手已经超过足够,即使与过去其他的格拉迪依相比,单凭剑术希费尼斯也应该是佼佼者。但仅仅这样对于格拉迪依的族人来说远远不够。希费尼斯对黑暗力量的认识把握尚如婴孩,连气息的辨认都并不熟练。这一点上非纯正黑暗血统的普拉埃塔斯都自认为比他强,若是能静下心,他应该能找到那个黑巫的所在,但他现在却被这几根法术植物纠缠得没有余暇。如果能给希费尼斯一些提示也好,可是气息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达。
一分神,一条荆棘缠上了手臂,上面的倒刺刺入皮肤,但却没有血渗出。
“可恶!竟然还会吸血!”普拉埃塔斯砍断缠上自己的荆棘,血从伤口滴到地上,几条荆棘闻到血的味道纷纷扭挤在一起去争抢,普拉埃塔斯忽然想到了根除他们的办法。
几步之外的希费尼斯却还是处于被动。他正如普拉埃塔斯所料的那样,无法寻找到隐藏起气息的黑巫。他可以在黑巫向他发出攻击的那一瞬间感受到敌意从而防卫并且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