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际的田野山丘,坐在车上,风吹动着衣袖,让人有种轻飘飘的感觉,顺着锁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当时便让绢儿感到惊叹,远远的一处山,竟被树叶装扮成红色,那红色就如同水墨山水中出现的一点渲染着的红墨艳丽而夺目,让这一片秋色之景绚烂生动了许多。
“真美。”牛车已过了转弯处,眼间那处美境便消失不见,绢儿有丝轻微惆怅。
锁子道:“那地方美虽美,可再向前走却是一处凶恶之地,据说在那边有一处强盗窝,里边的强盗很是凶恶。”绢儿眨着眼睛,半信半疑。境色终有看腻的时候,待绢儿新鲜感过之后,便感觉车程实在漫长无比,自家整个**仿佛随着牛车的颠簸已经麻木的快要脱离骨架组织。绢儿再次发誓,下次绝不再坐在车外边,毕竟车里舒服多了,待到下午回乡之时,绢儿却知道这车里也不好过,闷气得很。
从卯正时出发,到巳正时,绢儿终于见到了远处一片夯土城墙,那时她已困累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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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县城见闻】………
走近县城,绢儿更为失望,低矮的夯土城墙破破烂烂,城里放眼望去土坯房杂乱修在道路二边,除了来往的车、轿多些,道路宽点,在绢儿看来与一路上所见的村庄差距并不是很大。
进了城张家娘子便吩咐着先去帛铺,将之前绣的物事换些丝线与钱两,再去嘘市。
到了帛铺却见门前围了一群人,张家娘子不便前去,便支小厮打探一番,过了一会,锁子回来道:“昨日一汉子在帛铺买了六丈整布,却不料今日那汉子来店中要换布,说买回的布不是整布。店主却说卖出的是整布,二人争执不下,才引来众人围观。”
见店门前一时半会不会清静,张家娘子一行人只得驱车先去嘘市。
只见嘘市里零散搭了一些摊铺,卖各类吃食、卖自制麻布、卖陶制品、卖竹篓子的小农吆喝买卖,便不一一说道。
绢儿虽对这古代的农贸市场很有兴趣,只可惜坐车半天已是筋疲力尽,当然嘘市里并不太新奇的物品也是让她提不起兴趣的原因之一。只跟在邓大娘身后,瞧她与商贩卖买交易,倒也长了几分见识。
不一会,邓大娘便买好所需物品,一些由佃客驮在毛驴上,一些放入车中。
见绢儿盯着路边炸果子的谗样,邓大娘便拿出备好填肚的果品饼子,张家娘子也不讲究许多,让几人不分主仆分而食之,毕竟时辰有限,须赶在落日之前回到村里,才是正事。
再次驱车到了帛铺,却见人早已散去,邓大娘扶下娘子进了店门,绢儿抱着绣好的物事跟在后边,锁子与佃客站在帛铺外边喂着牛驴,也好休息片刻。
一进铺子,店家认出娘子,将娘子领进店内阁房中,与娘子交谈了几句,便取走绣品,一会进来一位女使,送上茶汤,在旁边伺候。
过一会,店家取来二贯大钱交到邓大娘手中,并道:“娘子所需的丝线我这里倒是都有,只其中二色还须细找,且稍等片刻。”
“烦老丈费心了。”张家娘子谢过店家。
邓大娘细细将大钱放在搭袋中。随口问道:“午时吵闹之事是甚底?”
店家脸色晴转阴。诉苦道:“大娘你是素知我家帛铺一向童叟不欺。向是唾弃骗人地勾当。今日分明是那汉子自家剪了布。却赖上了店里。坏店地名声。”
经店家道来。这汉子是城中下苦力地下户人家。家贫一直未娶妻。直到几天前才娶了位娘子。因他娘子带了钱两做嫁妆。汉子才得有钱剪六丈布。谁料昨日店家明明卖出地是块整布。今天却被汉子污说是破布。因老板怕被他这番吵闹坏了名声。只得重新剪了布给他。
绢儿站在旁边听。却越听越熟悉。依稀记得原看过一本古本译文。那书中有段内容与眼下发生地事情十分相似。只是一时半会起不起来书里故事地来龙去脉。
等到离开帛铺出城行了一段路时。绢儿终想起了。一时脸色微变。张口欲言又止了半天。不知该说不该说。
张家娘子见绢儿表情一惊一乍,倒是很奇怪,便问道:“可是有甚底心事?”
绢儿几分犹豫之后,便小声道:“突然想起原在家曾听人说过一个骗人的故事。”
邓大娘道:“你这女儿,活像葫芦里的豆子,倒一下只出一粒,甚底骗人的故事你说道一番,也好解这途中枯乏。”
绢儿说的故事来自于一本她曾看过的古代骗术译本,虽详细内容已记不得,但大体内容却还能说出,只是在说出口时,她有心想着用什么口气或语言说这故事,才符合如今年龄身份,故有意结结巴巴,叙述混乱的说。
故事说的是城里有个人叫曾三,他为人痴蠢,以掏下水沟为生。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家贫势单,一直未娶妻,却不料有一天路上遇见一位妇人与他搭话,说无处可住能否暂住他家。曾三同意,便把妇人引回家。吃完饭,妇女便与曾三母亲说愿意为他家媳妇,并说带了一些钱两,可以作本钱,还可以干缝补的活计。
曾三母子自然高兴答应,当天便娶了那妇人。过了几日,妇人拿出自家的钱叫曾三去买布,要给曾三母亲做一身新衣服。曾三自然洋洋得意,便前往布店里买了二片青布回来。谁料那妇人趁人不注意,将青布分别剪去些,便对曾三说:买回的布是碎布,被布店欺负了。
曾三听了,便去换布。自然店家不愿,双方争执起来,因店家怕坏了名声,只得重新剪了布给曾三。谁料这新剪回布被妇人又背地里用剪刀刺破,并再次告诉曾三,新拿回的布是碎布,布店欺负人,并挑唆曾三拼命去与店家闹。
曾三被激怒,果然又到布店,争持之中双方动起手来,曾三便带了伤回家。妇人假惺惺说:“我和你娘去告官。”便到官大人那里递上了一纸状纸。回家便灌醉了曾三后,将他置死。
次日妇人便哭闹说是店家弄死了曾三,布店老板担心吃官司,就与曾三婆媳商量出钱二百缗要求撤回申述状纸,婆媳二人同意便领钱而归。过了两天,妇人席裹钱两而逃,再也没有消息了。大家才明白那个妇人原来是个骗子。
听了绢儿的故事,张家娘子脸色沉重许多,与邓大娘互望了一眼,却不出声,只听着厢外牛蹄踏地发出的单调声音。
绢儿眼角小心扫过二人,嘴里道:“也许是我多心,二事只是偶有相似。”
邓大娘叹了一口气道:“故事里妇人真是狠毒之人,骗财故然可恨,夺命却是枉法。不过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娘子是否提点一下店家小心被诈,如何?”
张家娘子道:“毕竟这样没凭没据的说却不稳妥,由自家们去说更不合适。”
邓大娘想了一会,拍手道:“记得锁子说过,他在县里有房远亲。”
张家娘子点了点头,“这还使得。”
邓大娘将锁子叫到了车厢中,许他今日休息一天,锁子自然高兴。
之后邓大娘将绢儿讲的故事说了一道。
锁子机灵,听后笑嘻嘻道:“娘子既然放小的休息,小的正好去亲戚家走访一二。这等奇事,用做下酒的唠叨恰是好的。”
于是锁子骑着向佃客借来的毛驴乐颠颠地赶去县城,佃客接过锁子的鞭子继续赶着牛车回村。
一路回家无惊无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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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绢儿身世】………
张家娘子浴过身,坐在梳妆台前,只穿了一件雨过天青绣罗纱衫子,下穿着淡色素绫裤,身后巧儿正细梳着娘子头发。
张家娘子想着今日的事,却越有些心神不宁,便叫锦儿唤来邓大娘。
邓大娘进了房门,张家娘子便叫退巧锦二人,端起桌上棱形口青蝠白瓷杯,白瓷中金菊花瓣浸温水雅致清爽,抿过一口后,道:“明儿,请大娘找赵牙婆细问一下绢儿的身世。”
邓大娘道:“娘子是多有怀疑绢儿。”
张家娘子放下瓷杯,扶额斜坐在床上,道:“平日未见绢儿有何太出众的地方,今日却感她过于出挑,不过是髫年村童,说出故事不止头头是道,还能引虚到实。俗言反常则妖,我却有些担心。”
邓大娘却不以为然,“须是她家长者平日闲聊时说起的。”
张家娘子,微摇头道:“大娘差也,你若随找村中黄口小子给他们说上一段故事,过些时日再让他们复说,必无一人能说得明记得清。我看绢儿一言一行非下户蠢笨人家能养得出来的。”
邓大娘自知家中娘子的担心,家中的仆人不怕笨拙,却担心来路不明,若是惹上什么事,却是不好。便退下,去找牙婆。
过了一天,邓大娘喜洋洋见过娘子,道:“我问过赵牙婆,绢儿的确非平常下户养的女儿,她父亲是前面杏源村未及第的秀才姓骆,因他家娘子十几年一直无出,才要了一房小妾,便是绢儿的生母林小妹,谁想这小妾还未生育,骆家娘子竟老树开花生下嫡子骆子竹,过了二年绢儿出生了,虽是庶出,却长得乖巧,很得骆秀才和娘子喜欢,还取闺名为子梅,养护她就如嫡女一般。只是骆家娘子生产时年岁已大便落下病根,几年来药水不断,终还是去了,而骆秀才也因伤心过度没多久也去了。只留下小妾和一双儿女,本来骆秀才留下的薄财若勤俭生活足够三人生活,却不想骆子竹天生体弱,去年大病一场,花光了钱两还未见好,正巧这时村里来了位极有本事的道士,给她家儿子留下个方子,说是用着药方服上五年便可大好,只是她家却除了薄田二十亩,再无其他财物,虽家族祠堂有所救济,却未有足够的钱两凑齐方子上的药材,而二十亩地是云哥唯一的祖业,断没有卖的道理,最后不得已卖了女儿,才叫她家儿子活了下来。”
张家娘子听了唏嘘不止,“那位小妻真正是大义妇人。”
邓大娘笑道:“奴家倒认为那骆家娘子是个聪明人,若非她活着的时候对妾生的女儿爱护,又怎会在死后,让妾爱护自己的儿子胜于自己的女儿。”
张家娘子道:“这便是以心换心。妻是大度地人。小妻也是有德之人。遇在一起才会有这种美事。”
邓大娘道:“娘子你想。女儿地母亲和生母都非恶人。女儿又岂能差。”
张家娘子笑道:“知大娘爱护绢儿。今日看却是快要将她当你地女儿了。”
邓大娘道:“若真是我地女儿。我非乐开花。”
一番说笑。张家娘子思量便道:“明日还是将牙婆请来。”邓大娘一听脸色微变。张家娘子继续道:“请她再帮找个善厨地女使。以后绢儿便做我地身边人。”
邓大娘拍手直道娘子大善。
再过了几日,锁子的县里亲戚带着一匹上好的素布,几坛好酒来寻锁子。
原那天锁子酒醉在他家,便说起一则旁听的妇人骗财杀人故事,顺便提及今日遇见的帛铺之事,虽锁子家的亲戚只是听个高兴,他家的娘子却听得有心,当天晚上便去打探。还真如锁子故事所说一般,那汉子下午又跑到帛铺闹事,双方均有抓扯,最后还是帛铺退一步,又重剪了布给汉子。
亲戚家的娘子便找到店家,将骗子故事又说道一遍,那店家一听害怕,忙叫人赶去汉子家。那娘子阻止道:“若那家娘子真是想要索命骗财,须捉现形才行,你且偷偷派人去探听虚实。”
店家便唤了小厮前去汉子家躲在窗下偷听。过了半会小厮慌忙回店家道:那汉子本已息事不愿再闹,他家娘子却一直愤愤不平,直道花钱买布,反而被打,却是气不能消,叫汉子拼命与帛铺作对,自有妾家与娘须帮他伸冤,出这一口恶气。
这一番说,大家十有**都可确认,那妇人是骗子。
话语才落,便见汉子再次怒气冲冲而来,店家一时不知该打还是该让,锁子亲戚家娘子却在店家耳边道:“这般胡闹却不能容下,且先如那骗子的意,再捉她见官。”
于是帛铺不再留情,狠揍了一番汉子,那汉子见势不好便逃回了家。汉子才走,帛铺店家便去衙门找了二位熟识的衙差,一同跟去汉子家,等到夜里房间里声音全无时,便踹开房门冲进卧房,正见那妇人将房八紧紧捆绑住手脚,用沙塞住了汉子口鼻。
那妇人害人当场便被衙差捉住,证据实足,便被关入牢中。待汉子救醒,这才知他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
帛铺当天便封了十缗钱做谢礼送到亲戚家。而亲戚家娘子吃水不忘挖井人,便唤她家大哥送上厚礼。
一番事过去,重阳快到了。
早在重阳之前,邓大娘与绢儿一起,用面粉加上枣、松子肉蒸制成的重阳糕,还在糕上插了几色小彩旗,只得重阳食之。
重阳一早起来,绢儿穿了一身衣裙都是娘子旧衣让巧儿改了给绢儿,一件半旧桃红折枝小花锦锻短襦、下套半旧鱼肚白四幅罗纱长裙,绑上淡粉的腰带,头发只用一根梅花竹簪团了个鬓,从鬓中抽出发丝编成麻辫,插上新鲜的茱萸收拾整齐便出了门。
出门便见锦儿正提着装有重阳糕的竹篮子准备跟随娘子去田间登高送糕。锦儿见绢儿一身的打扮,忍住笑道:“好一枝粉嫩的桃花,只是这绿叶稍长了些。”
“姐姐也跟着巧儿姐拿我打趣玩,要知我这枝桃花,却不如你这株海棠花香。”
今日锦儿正是一身海棠红色衣裙,见绢儿反拿自己打趣,锦儿也不恼,只叹道:“你这嘴越发尖,须拿石磨细磨才行。”见娘子使唤,便不再说玩,快步离开。
院里早摆上了十几株初盛开的菊花,或黄或白煞是好看,绢儿见巧儿站在花前却多有遗憾道:“只有万龄菊,却也淡了些颜色。”
绢儿不知这万龄菊是何意思,便问道。
那巧儿道:“若是黄白二色菊,其花心如同莲房,雅称为万龄菊,若为花瓣是粉红色却叫桃花菊”话才说了一半,巧儿转而又道:“这月的绣样,便是这万龄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