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绣眉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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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绣眉如墨-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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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绢儿不知这万龄菊是何意思,便问道。

    那巧儿道:“若是黄白二色菊,其花心如同莲房,雅称为万龄菊,若为花瓣是粉红色却叫桃花菊”话才说了一半,巧儿转而又道:“这月的绣样,便是这万龄菊,你且告诉你家几位姐姐,到时我可是要优者无赏,劣者有罚。”

    绢儿嬉笑道:“姐姐好不奖惩分明,须那罚不是吃一缸水,妹妹便满足了。”

    “你这丫头,又开始胡惹姐姐们了。”邓大娘一直看在眼里,叫过绢儿道:“今日没你玩嘴逗乐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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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拨霞供】………

    九月初九菊黄蟹肥时,嘘市因未见有蟹,便在昨日让小厮买了几尾肥鱼养到瓦盆里,今邓大娘正展露一下她脍鱼的刀功。见她袖口卷到肘部,腰系围裙,甚是麻利将活鱼拍死鳞刮去腹除内脏,再提起脍刀将鱼脍成薄薄的生鱼片。大娘刀功了的,生鱼片脍得极好,虽说不上薄如蝉翼,也只三张纸的厚度。

    大娘细将生鱼片细摆在一件八角白釉粉莲缠枝陶瓷盘中,盘边一圈洒着黄色菊花瓣,这样的配搭看起来整盘菜秀雅可餐,让人食欲大增。

    绢儿将洗好的青菜、冬瓜、萝卜、芋艿、茭白等时令鲜菜放在案上园形砧墩。看着邓大娘要做甚底菜式,但见她拿出一件铜制小锅,倒入早熬好的骨汤再放入姜块,在几盏瓷碟放入些酒酱、椒料、姜丝、葱丝、少盐,用油浸着。

    绢儿见那锅的样式,却心中一震,暗道:“莫不是吃火锅?”

    邓大娘吩咐道:“今日家里拨霞供,你且去找巧儿,将放在杂屋里的那尊风炉找出。”

    听今日拨霞供,巧儿兴致勃勃,忙把杂屋找出风炉。倒让绢儿猜想着这听起来古里古怪的拨霞供是何饮食,让巧儿如此喜欢。

    厨房里时令鲜菜都被细切成一片片整齐堆放在盘中,而一进厨房的巧儿闻着锅里飘出的汤味,难得笑容灿烂。

    娘子要在厢房内里用膳,众女使将一番物事都准备好,铜锅放在四方木桌上的风炉上,旁边摆齐了菜品,再将碗筷摆放好。巧儿进内室请出了娘子与官人。

    绢儿这才确认拨霞供这般风雅的称呼,果然就是现代人说的火锅。

    只见大郞与娘子坐下后,先用菊花水洗净手,再就着菊花瓣细擦掉手上的水痕,然后捻了些早准备好放在碗中的菊花瓣散在自己碗中,由邓大娘往官人与娘子的碗中倒上点骨汤浸泡完花瓣,顿时间房间里漫开一股香气。

    邓大娘揭开盖在锅上的竹编盖子,锅里汤都沸腾,冒着乳白的水泡,放入几片生鱼片,过了些时候,见鱼片已熟,旁边静站着的锦儿与巧儿各夹起白生生的鱼片,放入官人与娘子碗中,二人就着鱼片与菊花瓣再沾上些碟中调汁吃下。

    绢儿在旁边闻着香味。是看着流口水。心里念着有多久没有吃火锅了。拨霞供听起到是风雅。却不如火锅二字来得直接粗犷。

    待大郎与娘子吃完第一口鱼片后。便让众女使退下。不用在旁伺候。

    厨房里另一口锅以及菜早已备齐。女使们笑意浓浓。纷纷坐下。也不顾什么谦让之礼。敞开了吃。不一会准备好地菜品便一扫而光。到这时各位小娘子才想起了风度。抽出手绢斯文地擦擦嘴。再斯文地向邓大娘道了一声谢。便悠然离开。留下绢儿见一桌狼藉。与邓大娘对视一眼。无奈摊手。

    原来绢儿吃火锅只喜色香味辣。而今日这一涮鱼片骨头火锅。便是清香可口新鲜无比。但都是一样吃着让人愉悦。可惜众女使无细嚼慢品、闲聊说谈地习惯。辜负了这一锅火锅。自是让绢儿未吃过瘾。讪讪道:“吃这必要一口酒二夹菜三说四笑五脏舒。”

    邓大娘听个正着。点头道:“见你也是个懂食拨霞供地。”手里地活不断。

    绢儿跟着收拾桌上残羹剩菜。笑道:“我还记得唐人香山居士写过一首诗。便是说这拨霞供地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邓大娘听绢儿脱口而出唐诗微一愣,但立刻一脸怜惜,道:“真是好诗,这是令尊教你的吧。”

    绢儿说完诗后,就后悔怎生起了卖弄的心思,要是被大娘问及一个村中孩童怎生知道唐诗,那要如何回答。但邓大娘的话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便嘴里含糊其词过去,心里却苦道:“千万不要问我任何关于家的事。”从最初来到这个世界便被卖进了张家做女使,从未有人告知自家任何关于这身体原本的身份年龄,所以至到现在绢儿连本身的名字是什么也不知道。

    还好邓大娘误解绢儿的表情,自当是刺痛绢儿的伤心事,便将话转到一边,不再提及。

    因绢儿未吃饱,便就一锅的骨汤下了些面条,将面条里放上点椒料、姜丝、葱丝、盐,香中透着点辣,很是爽口开胃,连着不喜面食的邓大娘也吃上大碗。更别说没赶上拨霞供的锁子与栓子,虽邓大娘也单独给他们留了些鲜菜,他们还是让绢儿再做了二碗面,就着涮菜下面条吃,吃得满头汗水,大呼美味。

    今日吃得甚饱,虽已到息灯就寝时,绢儿还是在院中走了小会,感觉已消食,便回房休息。

    绢儿睡到半夜被推醒,迷迷糊糊睁开眼见着一张苍白的脸被烛光映着有些诡秘,吓得差点尖叫起来,好在对方一把捂住了绢儿的嘴。

    绢儿这才注意那人是绫儿。

    绫儿轻声道:“好妹妹陪姐姐去厕儿。”其实房里本有木马子(即马桶),只是几位女使爱好干净,不想异味污了房间气息,所以到了夜里小解还可在房里用木马子,若是大解便要到院后的厕儿去。说起这入厕,绢儿最初万分不习惯,因大解去污竟是用的竹片式厕筹,不仅不卫生,而且若手上轻重不恰,还会伤了股上皮肤,家中唯用粗纸去污的也只是娘子一人,连官人都不舍用纸。所以绢儿只得忍耐习惯,多用皂豆洗手。

    因平日绫儿向来胆大,夜里起夜也不曾让人陪伴,这次却央人同去,绢儿自是疑惑,但还是坐了起来,披起了衫儿,有些睡意,“姐姐,今儿是怎回事。”

    绫儿不安地望了望关紧的房门道:“我本出了房,却听见院中有古怪动响,妹妹你说会不会是那日我冒犯了狐仙大人,所以”

    “姐姐不可慌,狐仙大人不会有这闲情,我倒担心是歹人溜了进来,须告诉官人娘子。”绢儿不怕狐仙,却担心院里钻了贼进来,忙穿起裙子,这才却发现铺上未见纱儿。

    “纱姐姐不在房里?”

    绫儿坐立不安道:“许是她也去厕里,快些走吧。”

    二人出了房,见院里不远处果然有只黑影在四处走动。二个小娘子胆倒也大,互牵着手偷偷躲在树后向细瞧,只是今日月暗星疏二人只是隐约见那黑影在院里手拿扫帚不停打转,甚是诡秘古怪。就连不怕鬼神的绢儿看在眼里,都有些毛骨悚然,许是秋日风寒,绢儿不经意打了个冷颤,倒把绫儿吓了一跳。

    过了半会,黑影提着扫帚竟径直进了绢儿他们的屋。

    见那黑影竟然进了屋,绫儿已被吓哭,绢儿却道:“姐姐你去厕里,我去找人。”说话罢,便跑出后院,直接去找栓子。

    片刻时间,各房间的灯便亮起,栓子揎拳捊袖,众人提心吊胆手拿扁担,冲进了房,却未见陌生人,只有纱儿睡得正香。

    纱儿很快便被众人惊醒,睡眼惺松的她狠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呆住。

    众人将屋里所有角落寻遍也未见陌生人,只当虚惊一场,各自散去就睡了。

    绢儿与绫儿却有些忐忑不安,彼此对望,过了许久才睡去。

    等到第二天中午,绢儿见纱儿哭啼被人拉走,才知纱儿从小患有梦行症,之前发生的那几件不清不楚的事也找到了原因,皆是她病症发作时弄出来的。怕在这院里再闹出什么事,只得叫人带走了她,之后便再没有她的消息。

    过了几日牙婆又送来一位十二岁的女使,取名绮儿交到邓大娘手中,而绢儿接过原来纱儿的活,只每日打扫房间,伺候娘子漱洗,其余时间便学刺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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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制眉墨】………

    每日日出破晓,绢儿与绫儿便起来到厨房端得热水,备好手巾、毛尾牙刷子与牙粉,在屋外候着,等娘子官人醒来,便伺候二人漱洗,这一弄便要半个时辰,然后端上朝食,朝食完后,由巧儿锦儿伺候娘子画好妆容、梳好鬓、换好衣物,而绢绫二人便在外打扫厅堂、院落,待娘子出了屋,再回屋收拾,将换下的衣服拿去清洗,夜里娘子睡前的漱洗也不用她们在旁伺候,自有锦儿与巧儿,一天的活便是完成了。

    这日绢儿见锦儿坐在桌前正用心搓着灯心很是不解,“姐姐,这是做甚底?”

    锦儿道:“妈妈的眉墨用尽,我且在新做。”

    一番说话,绢儿才知娘子喜好自做的眉墨与妆粉,不喜外买的这些物事,只因价廉的看不上,而价高的却无钱买,所以才会自制。

    只见锦儿将油灯里的灯心搓紧后,便将油灯放置在一件铜制方盒中,拿到井边,打上一桶满水,将盒中油灯点燃,然后盖上盒盖,放入水桶。

    绢儿恍然大悟,气遇冷凝结成液体,这是要取油灯焚烧而起的烟。

    锦儿细细说道:“油灯燃尽以后,盒中便都是黑烟凝在壁上,将其扫下来,再用前几日特加了少许香料调好的麻油与这黑烟调匀,这眉墨便做好了。”

    “妆粉又是怎做的?”绢儿第一次见自制化妆品很是好奇,一想到古人用物理的方式解决美容问题,更是兴奋。

    锦儿抿嘴一笑,“妹妹倒是心急,跟我来。”

    只见锦儿从屋里拿出一件圆形的陶钵子和件木盆,取了钵塞,慢慢将陶钵子里的水倒入树下泥里。

    绢儿一闻,捂鼻道“怎是馊了的。”

    锦儿最后将钵里余下地物事全部倒入木盆里。道:“这钵子里盛地是我与巧儿姐在五天前。就着新米与一定量微发紫地旧米磨成细粉。然后用钵子盛着。再加了点水。封住钵口便不再管它。现在我且将水倒掉些。余下被水浸泡地米粉放在日中曝晒。晒干后地粉末再加很少量地铅粉。便是细腻又微发黄地妆粉。虽色泽有些微黄。却是上好地。涂在脸上白净也显得自然。”

    绢儿却佩服娘子地妆粉做法与现代化妆上粉地要决不谋而合。对于黄种人而言妆粉不是越白越好。而是比自己本身地肤色白一点地黄色系妆粉才最为合适。抿嘴一笑道:“姐姐用地粉也是这种吧。怪不得见姐姐特别白嫩粉红。”

    锦儿脸微红。瞪了一眼绢儿道:“我好意教你。你又拿我打趣。本想再细说给你听。我且住口不理你。”

    绢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次见锦儿一副小大人地模样。便有打趣她地念头。这也算是“孽缘”吧。

    “啊!姐姐不要恼妹妹。都是妹妹地不是。且饶了耍嘴地妹妹。”绢儿细哄锦儿。装出如小狗讨好地可爱模样。倒让锦儿忍不住。弹绢儿额头一下。道:“谁家生出你这样古怪地女儿。等过几月。再做妆粉时。我且叫你在旁边看。你便知道了。”

    冬日见到。天气转寒。绢儿虽已换上夹层地袄子外边套了件旧时地褙子。却依然感觉冷意。本以为是因寒从足下起。便套了二双布袜。却还不见好转。娘子看绢儿整日小脸泛白。很是怕冷模样。便将自己旧时穿过不用地一件银红色厚袄子给了绢儿。

    绢儿央得巧儿姐帮她改小,巧儿应下,不仅巧手将袄子改的正合适,还借着余料给绢儿单作了件护领。

    绢儿不再冷得打颤,自然很是高兴。见她上身穿着厚袄子,下套件布裙,裙里穿着裈再套了件开裆膝裤。宋人的裤子大多为开裆裤,并在腰后开口,两端系带,其裤管很大,腰也不是量身而裁。而在开裆裤里宋人还可穿上一件有裆的小短裤叫做裈,在绢儿眼中其实便等于现代的内裤,只是裤脚稍长了些。

    绢儿也偷偷小改了些,只将腰后开口系带改在身前,也好方便平日系带,至于其他方面便不敢轻易修改,一来手艺不佳,二来孩童长大极快,若是改小合身,身量再长些便不适穿,被别人知是自改过,须吃笑话。

    见绢儿躲在房里独自一人得意洋洋显摆。绫儿很不以为然,这天还没到大寒之时,绢儿就已是过冬装扮,再以后如何办?

    这些时候,张家娘子准备着过冬的衣食,以及佃客收租的后继事情,忙得脚不粘地,连跟着身边的锦儿与巧儿都不得闲,有时绫儿与绢儿也需在旁搭手。

    谁料这忙的时候,张二郞又来了。

    绢儿见张二郞穿着一身直身黑色大衫,头戴方布,表情很是高兴,身后跟着一位妇人,梳着单螺鬓,插只银钗,鬓后别了朵粉红大绢花,上穿松花色艾绿领抹罗衫,外套半旧艾绿镶边月白绣桃花锦面对襟褙子,下穿桃红暗花折枝八幅纱裙。妇人容貌虽一般,却胜在眉目间几分媚意,行走起来,婀娜多姿,柔弱无比,特别是当那妇人跨过门坎时,露出绸面粉莲的绣花鞋时,更是让绢儿一愣,生平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缠小脚的女子。

    娘子见张二郞的到来,脸色微有不悦,却不多话只坐在椅上,让绢儿端出点茶待客。

    张二郞叉手拜诺:“谢谢哥哥、嫂嫂。”坐下喝完点茶。

    那位小娘子也叉手道:“官人、娘子万福。”

    娘子笑道:“叔叔今日为何这般客气?这位小娘子又是谁?”

    张二郞立刻口若悬河、眉飞色舞道自家姻缘终来了。其主题便是:自家与身边小娘子一见便恨晚,决心与她结为百年好合,只是有少许的问题,一来小娘子无嫁妆,二来自家钱两不足,难以筹办婚事。故希望大哥资助一二。

    张家娘子听着二郞夸张之言,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而张大郞听弟弟有成婚之意,很是高兴,便一口答应,“大姐,且取二十贯钱。”

    听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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