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恶心,实在太过恶心,这个种族。
如果没有战器必须在人类的持有下才能打倒附身月使吸食星灵力这一点,这个种族怕是千百年前就被战器淘汰掉,消失在这世上了吧。
因此,凌霜一直十分庆幸自己是血统优良素质上乘的烨月种,他可以不像其他同胞那样受著委屈,忍气吞声地为了讨口饭吃,任由人类差遣和玩弄。
一年过去後,他拿著那个大富豪给予的契约金,离开了。
他第一个主人──那个已经记不得名字的大小姐,追在後面哭著请他留下来,还说什麽是真心喜欢他,他嘲讽地回望回去,一句话就把那大小姐堵得再也无法言语,只能流著泪目送他离去。
“你喜欢我?喜欢我什麽?……我的脸和血统吧?”
──他这麽说著,看著对方的眼泪,心里涌起了病态的快感。
得到自由後,他来到了维尔维斯定居。
有了钱财之後,他可以反过来雇用灵武司帮助他狩猎进食,因此他一点都不急於寻找下一个契约者。
人类很恶心,但总归会有几个能看得过去的,他不想和那些做短工的战器一样没有节操地不停换主人,所以,要认真挑选。
──这麽想著的凌霜,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品评心态,其实和他唾弃的人类挑选战器的心态,几乎一样。
於是就这样,浑浑噩噩的两年过去了,凌霜在此其间并没有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他想把那种共同努力晋级的喜悦,留给自己选中的契约者,所以就算资质上乘,却依旧停留在四轮等级。
在这种心情下,他遇到了向北宸。
在此之前,他一直对一见锺情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感情这种东西不经过磨炼,怎麽可能看到真正的面貌、结出优美的果实?突然爆发出来的东西,怎麽经得起考验和洗刷。
但就在看见那个女孩握著自家战器的手,对著他微笑的时候──凌霜突然感到莫名其妙地一阵如同电击似的悸动。
他一阵的恼火──恼火自己怎麽会对一个刚见面的女人产生一点都不客观的情绪。
对方是八级灵武司,长相说不上绝美,但给人干净真诚的感觉,面对周围之人的嘲讽,她并未发怒但也没放任下去,只是不卑不亢地用一句话堵住了他们的嘴,那麽多个低级星灵核是由她自己亲手得来的,至少证明她有耐心不浮躁,也并不是那种为物欲所动的人。
凌霜暗自点头──嗯,确实符合自己的标准。
然而,看到她身边站著的战器的时候,凌霜也同时涌起了一阵厌恶。
三芒量化种,星灵力脉动还低得可笑。这种水准还自不量力地跟在她身边,就算不怕别人嘲笑他自己,也该为那个女孩想想吧,他会多拖後腿?
不知不觉间,他也加入了谈话,还用极其低廉的价格引诱她和自己签契约。
他知道,其实他在试探,如果她不顾身边的战器接受了他的引诱,那就证明她也不过是庸俗的女人罢了。
但同时,他又微妙地觉得,丢了那把配不上她的量化种长剑选择他也是很天经地义的事。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期望自己被拒绝,还是被接受。
因此,在听到她的拒绝之後,他虽感到不愉快,但内心却也松了口气──可,在看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厌恶,以及面对那长剑时露出的截然不同的温暖笑容时,他无法控制地发怒了。
决斗,被压著打,然後又借著辜银岳的手重伤了她,再要求她向自己下跪行礼,事情就像脱缰的马,完全不受控制地向著自己意愿的反方向疾驰而去,等他觉得後悔的时候,早就已经覆水难收。
不是的。不是的。
每当那个女人在工会里看见他,不是移开视线就是皱眉,那神态刺得凌霜心乱如麻。可每次他找机会接近她,想上前解释和道歉时,身体却总是会不顾内心深处的呐喊,做出些更让她反感和厌倦的事来。
就这麽把她越推越远──直到她实在不堪忍受,径直对自己说出了“不要跟著我”这样狠绝的话。
凌霜在自己转头的那一刹那,终於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
为什麽身体总是不愿意服从自己的意愿,为什麽总是刺激和挑拨她,为什麽不愿意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因为如果说出来的话,那就代表自己的臣服。
──就代表著,自己也变得和自己那第一个主人一样,成天脑海中只想著一人,痴傻地想尽方法讨对方欢心的,可怜又卑微的存在。
他凌霜是何等骄傲之人,怎麽会允许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所以他决定放弃这个让自己混乱的女人。──但在这麽赌气的时候,他心里却又带著小小的希冀,期盼她会发现自己的冷落,来看一眼自己。
结果,他等到的结果是,向北宸不知道什麽时候,悄声无息地离开了维尔维斯镇,除了辜银岳,没有通知任何人。
“哈哈……”
他跌坐回椅子,失声笑了出来。
自作多情什麽啊,凌霜,人家根本连朋友都没把你算进去啊。
胧云发现了他的失魂落魄,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半年後她会去首都,到时候和她好好谈谈吧,到时候可别再闹别扭了。”
凌霜有些疲惫地捂住额头。
半年。……半年吗。
真的能……忍受半年吗。
D e y i k o 分 享
II 速杀之白影
第一章 重返费因海姆
纯白色的海。
如同漂浮在温暖的羊水中一样,安心、舒适、空泛而平缓。
没有重量,没有具体的形态,没有眼、鼻、口,却能看到白色的亮光,感受到无形的微风轻轻抚摸著自己的灵魂。
不想回忆过去,也失去了想要完成的目标,没有前进的动力,也没有兴趣思考自己的现状。
只是想这麽,永远保持不变地停留下去。
啊啊──难道说这里,就是天堂?
我……果然已经死了吗?
“──!──宸!小宸!!”
有什麽杂音,窜进了纯白的海洋,於此同时,安逸的飘摇感瞬间丧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尖锐疼痛。
“呜──!”
五感一下子返回到体内,北宸因为这剧痛皱著眉发出了嘶哑的呜咽声。
“小宸!!感觉怎麽样?听得见我说话吗?”
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她用还不是怎麽灵活的思维费力地辨认了一下,似乎是胧云的声音。
“胧──云?”
“是我!!太好了!你终於醒了!!”
一只大手伸过来怜爱地拍了拍北宸的脸颊。
“死和尚!那罗迦!西风!她醒了!!”
一阵嘈杂在她周围响起,北宸使劲睁开了眼,看到了在视界内晃动的,模模糊糊的人影。
辜银岳、胧云、那罗迦、西风。
看上去还算有精神的样子──太好了。
但是──
“向影……黑祸……素劫……”
她开口,吃力地呼唤起自己最重要的三个搭档的名字。
“还有……阿特拉斯……”
虽然还不怎麽了解──那个强大无比,面瘫却又喜欢撒娇的附身月使──
“他们和我们失散了。”
西风站在房间角落开口了。
“──什麽!”
北宸哑著嗓子低叫了一声,挣扎著想要坐起来,但被辜银岳按回了床上。
“碎宵杖攻击我们的时候,我开启了次元门,同时阿特拉斯似乎也开启了什麽空间转移的光子场,本来你应该是和自己的战器一起被阿特拉斯带走的,但不知道为什麽,次元门的传送优先级高於他的转移场,而你又恰好处於两个传送场的重叠范围,所以被强制和战器分散,然後进了次元门。”
西风这麽解释著,停顿了一小会儿。
“我说的你听懂了没?要我详细解释麽?”
“不……大概是听懂了重要的部分,那就够了。……你能确定阿特拉斯带著向影和黑祸素劫离开了吗?”
“可以,阿特拉斯的转移速度比我的快。他带著你的三个战器消失以後我才发现了你没被带走,所以在最後一刻把你的坐标和次元门重新接驳。……因此,你受的伤……是我们之中最重的,因为你最後一个进门。”
北宸听闻後,观察起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全身像是散了架似的疼。
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麽明显的皮外伤。
“我的伤……?”
“腹部开了一个大洞,肠子都流出来了哦。”
那罗迦在一边故意阴笑了一声。
“用掉了70多块大回复灵晶才把你的命给抢回来。现在我的储物空间回复系灵晶已经空了呢。”
“我这边也只剩下3块了。”
胧云有点无奈地一摊手,看向西风。
“还有十几块。”
西风闭著眼睛这麽回答道,北宸有点後怕地抽了一下嘴角。
“……这麽夸张啊。”
“总之,活著就好。”
辜银岳边说,边摸了摸她的头。
“那,大家呢……有受伤吗?”
“……”
辜银岳和三位战器沈默了一小会。
“我们倒还好……但有一个人比较麻烦──”
北宸愣了一下,然後突然想起来:
“凌霜?!”
“嗯。本来伤就很重了,加上挨了一下碎宵杖的攻击……我们已经把所有的星灵矿溶液都用在给他吊命了。”
“──结果呢?”
胧云正要继续说,他的身後突然传来了一阵凌乱的声响。
“────她醒了?!”
凌霜的声音响起,紧接著就看见他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屋子。
“你怎麽跑下床了?”那罗迦没好气地嚷了起来,“这种时候就该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再生,别浪费我们的星灵矿溶液!”
凌霜却完全不立绘那罗迦的不满,只是双眼直直地盯著北宸。
北宸苦笑著回视他,然後一惊:
“凌霜,你的左手……?!”
他的袖子竟然是空的?!
“枪尖部分还没再生完毕而已。你……”
压低了声音,凌霜向著北宸的床靠近了几步,然後停了下来。
北宸叹了口气:
“好啦……别这样,现在我们可算是落难同伴了,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和解,怎麽样?”
她说著,主动对凌霜伸出了一只手。
凌霜呆了一小会,有点受宠若惊似的,颤颤巍巍握住了那只手,然後……大概又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行为,耳根红了起来,哼了一声甩开了北宸的手,跑到房间的角落背对著北宸坐下──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那傻笑的表情,任由他怎麽压抑都控制不住。
看到他这个样子,北宸不由得笑了起来。
然後她转头四顾了一下,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个陌生的房间。
“这里是……?”
“这里是我和雷狄斯在费因海姆的据点。”
“费因海姆是什麽?”
“塞那加德住民对这个世界的称呼,是古代语,翻译过来,大致是‘乐园’的意思。”西风边回答,边露出了浅浅的嘲讽的笑容。
“塞那加德……是指那边的世界吗?”
“是。顺便一说,那也是古代语,翻译过来则是‘神明们的墓场’的意思。”
“……”
“乐园”,和“神明们的墓场”……?
想不出所以然来,北宸放弃了猜测:
“那,这里是T市吗?”
“……是的。”
“……是吗。”
结果,又回到T市来了啊。
她摇摇头,阻止自己陷入过去的回忆。
“我很担心向影他们,我们什麽时候能回去?”
“等我伤好。”
“啊?……你也受伤了吗,西风!?”
“是。不过因为不涉及生命危险,星灵矿溶液优先给那个凌霜使用了。”西风边说,边幻化出自己的战器──有很多部分看上去都有损伤,虽然损伤的程度不是很大,但西风是靠精密的部件组合起来的战器,不修复到彻底完美,就无法正常运作。
“那怎麽办……这里没有附身月使,西风不可能晋级,星灵矿溶液又用完了……”
“只剩下磨刃一途了啊。”
胧云歪著嘴,有点幸灾乐祸地看向西风。
“磨刃──是、”
“这个我会自己想办法,你们不用操心。”
西风打断了北宸的提问。
“总之,彻底修复大概需要二十天左右。在此之前必须在这费因海姆停留了。”
“等等!那这样的话胧云他们不是都要被饿死了吗?!他们的星灵力储存量没有一个是超过二十天的啊!”
“这你不用担心,在费因海姆,战器体内的星灵力的星灵力消耗是在塞那加德的二分之一。饿不死他们的。”
西风这麽说著,後退到了屋子门口。
“我去联络雷狄斯,你们自便吧。不过这种情况下,尽量减少体能消耗比较好。”
说完,他也不管众人是否答应,就直接带上门离去了。
“呼咻──”胧云吹了个响哨,“不愧是星脉种啊,在完全不一样的异界也能混得轻车熟路的样子?”
北宸却心情复杂地皱起了眉头:
他说联络雷狄斯?雷狄斯也在这里吗?她可不怎麽想看见他的脸啊。
边苦恼边活动了一下身体,好像没有刚才这麽疼了,她尝试著小心地坐了起来,然後在胧云的搀扶下慢慢下床走了几步。
“感觉怎麽样?”
“嗯……还好,我昏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北宸干笑著摸摸自己的肚子:难怪感觉这麽饿。
“呃,你们的储物空间,有没有什麽可以直接吃的干粮──”
“啊,有哦有哦。管理死和尚的饮食物资的是我。”
胧云说著,从储物空间拿出来几条肉干递给了北宸。
饿坏了的北宸说了一句“谢谢”就径直开始吃了,结果──
“噗!?……&……&%¥%%!?”
她先是一口把肉干给喷了出来,然後从嘴里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怪声,大声呛了起来。
“这……这像是把肉浸到馊水里再风干的又酸又臭又辣又苦的神奇味道──到底是怎麽做出来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