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具体的我也不多说了,我和达里姆,虽然身为皇子和国家官员,但还有另外一重更重要的身份,我们确实在找赤月巫女,但根本目的并不是杀了她。”
“为什麽要告诉我这些?”
“那件武器找到之後,我会把它给你。是你信誓旦旦地说会阻止她的吧?那就负起这个责任来。如果她真的变成了赤月巫女,就由你来打倒她。”
“……好。”
赫阳国第二皇子转头看著窗外的夜色,哼笑了一声。
“别让她落到达里姆手里,那家夥对巫女的偏执程度已经到变态的地步了。──监督赤月巫女,这是我接下来的委托,这次没有任何报酬,接吗,钩命银月。”
“接。”
三级幻灵武司辜银岳,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乐园,终归只是乐园。
书房里又传来了胧云的大笑声,他们似乎迷上了什麽奇怪的白色卷发男当主角的喜剧,看得废寝忘食。
辜银岳从喉咙里轻吁出一口气,关上了雷狄斯房间的门,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了下来。
转头,定定地看著窗外的天空。
月亮快圆了,不过是温暖的白色月光,和毒月塞连克拉德完全不一样。
这里没有星灾,没有附身月使,没有以战斗为生的种族“战器”,这里的生活,平和、丰富、充满了乐趣。
而次元门对面的故乡,荒蛮、危险、纷争不断,或许对塞那加德住民来说,这里真的能算是“乐园”也说不定。
但,乐园,终归只是乐园。
不经历战斗的洗礼,是没有办法感受平和的美好的,没有在附身月使的远吠声中不得入眠的日子,就不会感谢安眠的美好。
所以,就算赤月巫女真的即将现世,他依旧想要回去,想要留在塞那加德。凶猛的狼,不在荒野猎食就没有生存的意义,他是不可能成为平和村落中的家犬的。
他很少作下许诺,但今天,他这麽做了。
再努力一把。
他看著自己的手,握紧了拳头。
还不够,再努力一把,三级幻灵武司,远远不够。要成为能打倒赤月巫女的人,远远不够。
为了好不容易才出现在眼前的准搭档,为了能让自己这只狼的生存之所──
这片名为神明墓场的荒蛮大地能继续存在下去。
──远远不够。
第四章 月与墓场与乐园(下)
在毒月塞连克拉德跋涉了三天之後,向影、黑祸、素劫,终於在阿特拉斯的领路下,走入了一坐巨大的隆隆作响的建筑。
钢铁的壁垒般的广间,墙上闪耀著疑似荧光灯的幽光,长长的走道一直通向黑暗的尽头。
四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带著隐约的机械轰鸣声的走道中响起。
“还真是令人不愉快的地方啊。”
黑祸的声音,立即发出了空洞的回响在走道上空盘旋。
“不过,”向影皱著眉盯著前方阿特拉斯的背影,“无人,至少比深陷敌营要好点吧。这一路过来,我们好像还真的没见到半个生物呢?”
“是啊。喂,小尾巴,你们不是从这里降落到塞那加德的吗?那怎麽都没见到你的同类们啊。”
素劫开口这麽问道,但走在前方的阿特拉斯只是沈默。
直到一分锺之後,他才缓缓开口。
“它们直到降落在塞那加德是不会出营养胶囊的。”
“什麽?”
三个战器显然是没听懂,向影疑惑地追问了一句。
“它们在这里被制造,培养,然後装进胶囊,集中在茧中,被投射到塞那加德。在这里的,全部是未成熟体。”
“……”
依旧是听了个半懂不懂,但有些关键词,三个战器却敏锐地抓住了。
“制造”、“培养”、“茧”、“投射”。
“不是吧……”黑祸有点失神地喃喃起来,“你……你别告诉我,这整个毒月,这些个奇怪的建筑,就是制造附身月使的大工场?!”
“是的。”
阿特拉斯转头,红色的机械眼定定地看著身後的三个战器,肯定了他们的猜测。
“毒月塞连克拉德只是宗教名,正确的称呼是第三殖民星人造卫星一号·星灵动力源生体兵器总加工制造场。”
“……什麽?”
完全没有听懂,只是生体兵器这几个字,让三个战器有了模糊的不怎麽好的感觉。
“附身月使……是人为特意制造出来的兵器吗。……这整个月亮,到底是谁弄出来的啊──”素劫压低了声音,有些烦躁又带著震惊。
“那你呢。那你怎麽会熟知这里的一切,如果如你所说的话,你也应该是被丢到塞那加德之後才从那什麽──胶囊里出来吧?”
“……”
黑祸冷声追问,而阿特拉斯再次陷入沈默良久。
“我是特别的。我在塞连克拉德停留了一百二十年左右才降落到塞那加德。”
最终,他只是拿机械的声音这麽解释道。
向影闻言皱了下眉:“你是说……你有一百多年……孤身一人呆在这个月亮上?!你吃什麽啊?!”
“制造厂有足够的制作胶囊的原料,那些可以作为流体食物食用。”
“……”
向影不说话了。
他……竟然一个人,在没有生物的世界存活了一百多年!难怪看到能和他有共通语言的北宸,他会那麽怕自己被废弃,什麽都不顾地跟在她身边。
就算是兵器,他终究是有智慧的生物啊。
就算看起来面无表情,终究,还是会感到孤单和寂寞的吧。
“到了。”
阿特拉斯那依旧平静得宛如合成音似的声音,打断了向影的百味陈杂。
眼前的视界豁然开朗,几人来到了一个极其宽广的大厅广间,广场中间,排放著无数巨大的卵型物体。
阿特拉斯带著几人走到边缘的小高台,那里连接著疑似操作室的小房间。他走了进去,然後双手飞快地开始按著操作盘上的按钮,伴随著响起的,是一阵阵细小的电子音。
向影、黑祸和素劫趴在小高台的栏杆上看著脚下那密密麻麻的巨卵。
“那个……就是‘月泪之茧’吧。看上去有点儿恶心啊。附身月使就是从那个里面爬出来,然後攻击塞那加德的活物的吧。”
黑祸呲牙咧嘴地感叹著。
“没想到我们身处附身月使的出生点呢。原来,我们,人类,附身月使这三大塞那加德的种族,出生方式是如此截然不同啊。”向影神色复杂地苦笑了一下,“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著手,把这里的所有建筑都破坏掉的话,世界上也许就没有附身月使这种东西了?”
“笨蛋影,你觉得附身月使没有比较好吗?”
面对素劫的提问,向影愣了愣,然後摇头。
“不,怎麽可能,没有了附身月使,战器们要怎麽生存,塞那加德虽然危险,但依旧处於很平衡的生存竞争之中。战器克附身月使,人类克战器,附身月使克人类,这种稳固的关系,为什麽要去破坏掉啊。”
“看样子你也挺会想的嘛!”
黑祸大笑了一声用力拍了一下向影的背部。
就在这时,大厅的上空响起了机械的轰鸣声,有一个颜色略微不一样的巨卵,被巨大的机械爪抓著,慢慢降到地上,发出了不小的撞击地面的闷声。
过了一会,阿特拉斯从操作室走了出来。
“你们有明确的目的地吗。”
向影和黑祸素劫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後像是达成共识般点了点头。
“赫阳国首都郊外吧。”
必须第一时间联络熟人,那最好的人选非鲁伊莫属了,第一可以解决黑祸素劫的饿肚子问题──毕竟鲁伊是他俩曾经的使用者,就算他们厌恶被其他人使用,鲁伊应该还能算例外,第二,月毒症解法的事太重要了,鲁伊的身份和地位刚好可以顺利地将消息散布出去──在那个维尔维斯镇长把事情闹得无法解决之前。
“好,坐标已经决定了、一切准备完毕,可以随时投射。”
“等等。”
素劫打断了阿特拉斯的话。
“你刚才说──‘你们’?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暂时不行。”阿特拉斯以极小的幅度摇了下头。“开启光子传送场需要极大的星灵力消耗,我的能源已经不多了,身体在传送之前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毁,需要在这里修复补给之後再进行投射到塞那加德的行动。”
“这样啊。”向影沈吟了一会,“那你什麽时候可以再去塞那加德?”
“最快60天,最慢64天。”
“两个月吗。”
向影点点头,对著阿特拉斯微笑了一下。
“到时候会来找我们的吧?”
“不是找你们,是找北宸。”
向影抽了抽嘴角:“那就是找我们,一样的!……咳咳,那,保重,好好养伤,你的引导者会等你的。”
红色的机械眼在一瞬间闪过了奇异的光芒,阿特拉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但却破天荒地伸出尾巴来戳了戳向影的肩膀。
──大概是表示好意的意思吧。
虽然一起旅行的时间并不长,但好歹他们之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想要保护北宸,借著这种共鸣,一种微妙的,低温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渐渐形成了。
然後他转身,带著三个战器走到了那颜色不太一样的巨卵──也就是“月泪之茧”面前,在其表面的某个突起的大按钮前一按,巨卵扑哧开了一个口子,露出里面像是胶体一样的内壁。
黑祸抖了一下眉:“喂,该不会……我们要坐这个降落到塞那加德吧?!”
阿特拉斯无情地点头,让黑祸的脸更青了。
“我们可是战器诶,真的要跑去附身月使的茧里降落吗……太怪异了吧万一被人撞见我们会不会被当成什麽变异怪物被抓起来啊。”
素劫也跟著抱怨了几句。但他也知道要回去只有这个方法,於是一边碎碎念一边第一个爬进了茧里。
见素劫这麽好说话,黑祸也不抱怨了,跟著窜了进去,只留向影站在外面。
“两个月後我们要怎麽联络?”
“我会用星灵场扫描功能搜索北宸的。”
“那就好。”
向影说著伸手拍了一下阿特拉斯的肩膀。
“希望我们以後能并肩守护主人。”
然後,他也进了那个茧,阿特拉斯再按了一下按钮,茧合上了,表面上看不出一丝缝隙。
回到操作室再次一番操作,大厅穹顶的巨爪再次把三个战器所在的茧稳稳的抓了起来,送到了一个有著传送履带的大通道中。
阿特拉斯目送茧的离去,尾巴彻底挂了下来。
“喂喂,外面那轰隆轰隆的是什麽声音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准备把我们煮来吃也有可能哦。”
“白煮蛋夹战器吗?好菜好菜。”
“不会的吧,应该是在做投射的准备才是。”向影一头黑线地打断了黑祸和素劫那有点令人毛骨悚然的玩笑。
就在这时,突然整个茧猛地震了一下!
三个战器忙不迭保持平衡,但下一秒,凶猛的失重感铺天盖地袭来,伴随的,是茧的外层穿来的尖锐的鬼哭般的摩擦声──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纵然是在战场上勇斗灾皇的战器们,也不由得本能地发出了惨叫,在茧中昏头转向地倒成一团。
巨大的茧疾驰著向著塞那加德而去。
两小时後,他们将再次站上塞那加德的土地──哪怕已经晕船晕得不分东南西北。
第五章 狂澜之始
一座破败、长满藤蔓的高塔上,有一个人影出现在塔顶,一直拖到脚跟的长长的淡蓝紫色荧光色的头发,在月光的沐浴下,折射出美丽又带毒的幽光。
夜风呼啸而过,带来了附身月使的远吠。
嗷呜────
像是狼嗥一样狂野而又带著略微的悲凉的叫声,从远方的山头传来。
脚下的广浩到看不见尽头的树海,一群惊鸟发出啪沙啪沙的翅膀拍打声,几道细小的白影,迅速划过树梢,消失在了夜空。
「……」
人影发出了几不可查的呼吸声,他走到塔顶的边缘,血红的机械眼在猎猎的夜风中眯了起来,背後的双翼的骨架上,柔和的星灵力光芒组成了翼膜,在人影周围带出了无数萤火虫般的流光。
他对著头顶的明月举起了手,像是想要抓捞那悬浮在天空的远方的虚影一样。
然後他张开了嘴,从喉管里发出了类似野兽一样的咕噜著的吸气声。
嗷呜────────
嘹亮、原始的嗥月之声,从他口中,悠长、有力而又绵远地爆发出来。
风声受到了鼓动,呼啸著托著声音传向远方,飘散在空气中的星灵力开始亢奋地跃动盘旋著,脚下的森林再次发出了刷刷的骚动声,大片的鸟类从中窜出,成群结队地飞向更远处的天空。
嗷呜────嗷呜────嗷呜───
回应的嗥叫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大地传来了轻微的轰鸣和震动,那是无数附身月使在小跑前进的声音。
蓝紫色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渐渐接近,向著高塔汇聚集结,人影看著脚下汇聚起来的兴奋地低鸣著的同类,缓缓地竖起了背後巨大的透明双翼。
「开始了。」
像是能直接融解渗透入他人灵魂一般冰凉而醇美的声音,从人影口中轻轻飘出,消失在夜风的呢喃中。
「……开始了。」
他轻声这麽重复著,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
「塞尔蓝德礼赞诗,第十一篇,第三节,来自月使的恸哭。」
冷到极致的魅惑之声,伴随著星灵力的雀跃,在高塔的残骸顶端,绽放出了奇妙而神秘的气场。
就像是,某个异端教徒,在独自一人举行著什麽疯狂的仪式一样。
「那拉耶撒,费因海姆;那拉耶撒,费因海姆。」
用抑扬顿挫的绝美音色,清唱著乐园的名字。
──那拉耶撒,费因海姆。
──回来吧,我们的乐园。
──我们的不安,只有鲜血才能抚平。
──我们的痛苦,只有绝叫才能消解。
──我们的彷徨,只有杀戮才能去除。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