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你就为了考虑这种无聊的问题躲在房间里不肯出门?”
“也有不想见达里姆的意思啦,他就守在门外不是吗。”
“那麽结果呢。别告诉我你考虑了这麽久什麽结论都没有,要真是这样我一脚把你踢下去!”
“有!有结果啦!”
北宸忙不迭摇起手来,结果差点因此丧失了平衡从树上摔下去,最後还是亚晔好心一把拎住了她,把她提到自己怀里放了下来。
北宸有点不安地在他怀里向前挪了一下。
“不用觉得害羞,你现在还没办法引起我的欲望。”
欲望你个大头鬼啊!──当然北宸只敢在心里怒骂。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嗯,可能是会让亚晔很不愉快的决定啊。”
“少给我废话!你什麽时候能代表我做感想了!继续说!”
“……是!……我决定不杀他。虽然他确实让我气得牙痒痒。但,第一,他身为赤月骑士,实在太强了,既然他是以巫女的愿望作为人生目标,从此以後我不会再允许他做任何出格的事,那他之後的危害性就不会很大,他可能会成为未来的一张王牌,就这麽杀了……很可惜。”
“嗯,勉强同意。”亚晔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第二,他犯下了无数罪行没错,但既然已经是事实了,那即使杀了他,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已经造就的悲剧,依旧还是悲剧,更何况那家夥根本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就算杀了他都不会觉得解气吧。那样的话,不如留著活人让他自己好好收拾自己的烂摊子,或许悲剧的数量还能减少一些。”
“嗯。”亚晔不置可否地轻嗯了一声。
“第三,他说的有一点确实没错,那些被改造过的战器,无法在阳光下生存,是他害了他们,但也只有他能给他们继续存活的空间,在我找到妥当的安排那些战器的方法之前,也只能借助他的力量了。”
“你打算安排那些畸形战器?”
亚晔边说,边伸出手拉起她一缕头发玩了起来。
“这些和你并没什麽关系吧?如果说因为自己是赤月巫女而觉得这些战器承受的痛苦是你的错的话──”
“不,他们是‘赤月巫女’所必须承担的责任,现在我是赤月巫女,所以我选择承担他们的痛苦,但如果有哪一天我可以证明自己不是巫女,那这个担子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甩掉。‘力量越大,责任越大’。既然有那个觉悟把赤月骑士当成自己的力量来使用的话,那就要一并背负他所造成的疼痛,这是交换啊。更何况……”
她稍稍侧头看著亚晔面无表情的脸。
“亚晔你最开始看到他们的时候是什麽感觉?是不是就算不知道他们是谁,就算他们和你没什麽关系,也会觉得心痛和不忍?所以你才会花这麽大精力绘制地图然後找人去营救他们不是吗?”
“……”
“我也是啊,就算我不是巫女,看到那些战器的样子,还有他们的眼神,就会觉得不能放下他们不管。当然,同情是一回事,他们自身的意愿也是一回事。我会想办法帮助他们,但要是他们之中有人已经彻底放弃自己的话,我也不会劝阻和开导,愿不愿意自己站起来重新开始人生,是他们自己的事。”
亚晔皱了一下眉,血红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你这样,不觉得很累?不觉得肩膀上的东西太重了吗?责任感太强也不是什麽可取的事。明明眼睛都还肿著,却还是说著这样的话,不觉得英雄梦做过头了吗?”
“啊,又被说做英雄梦了,不过上次这麽说的,是那些受害者战器的一员呢。”
北宸突然往後一靠,背部撞上了亚晔的胸膛。
“干什麽?色诱我?”
亚晔好笑地哼了一声。
“不是啦!你不是说撒娇是女人的特权吗?!算了算了……”
北宸哭笑不得地想要挪开,但是被亚晔按住了。
“那麽你承认这种说法?”
“成为英雄是每一个战士的梦想,做著英雄梦也没什麽丢脸的。……只要不是小丑就可以了。”
“你觉得自己是‘战士’?”
“嗯,是的。”
北宸在亚晔怀中用力点了一下头。
无论在这个世界还是在原来的世界,我都是一个战士,都在为了自己的生存战斗著。──这麽想著,她露出了稍微带点战意的笑容。
“嘿──。”
亚晔像是听到了什麽新鲜有趣的事一样,发出了兴味的长调。
“那你的战斗手则是什麽?”
“那个是秘密啦,是向家祖传秘籍不可以外传的。”
她一边说,脑海中边回想起了奶奶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哭可以,但不可以超过五分锺,哭完之後,该做的该想的还是要继续老老实实做;笑可以,但别忘记笑给最重要的人们看,还有不可以得意忘形,分享快乐和炫耀快乐是不一样的东西。』
『唉唉,这麽麻烦啊?』
小时候的自己,还不懂奶奶这番话的意义,但现在,她总算是有些明白了。
『还有,无论活得有多辛苦,也别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就算全世界都是你的敌人,总归有爱你的人,奶奶我就是其中之一呐。为了那些人,必须要好好地活下去才可以哦。』
奶奶当时在这麽说的时候,是不是已经预料到自己即将成为巫女呢?
但就算这样,她依旧说了她是爱她的。
所以,必须相信奶奶才行,哪怕她是什麽“伪壳”,哪怕她真的和赤月巫女有什麽关联,但她的关心和爱护,怎麽可能是假的──眼神和发自肺腑的话语,是骗不了人的啊。
很好,事情没有想象中的这麽糟。
“不过,”她一扫脸上的阴霾,咧开了嘴,“我不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很重。重量再大,有人帮我一起承担呢。向影,黑祸,素劫,辜银岳先生,要是我把他们排除在外的话,他们会很生气的吧。”
亚晔双眼一眯,一伸手捏起北宸的脸颊使劲扯起来:
“哦,那麽当著我的面把我排除在外,真有种啊?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得意起来了?!”
“痛痛痛痛痛……我不排除我不排除就是了!亚晔最帅了亚晔威武!!!”
“哼!”
伟大的吸血镰大人这才满意地放下了自己手,然後又把手挪到了北宸的头顶,使劲搓了搓,把那头黑色的秀发搓成了稻草。
“本来倒是准备一堆话打算哄你的,结果看样子根本没这个必要啊。很好,这才是抹茶味。”
“谢谢夸奖,不过那和抹茶味有什麽关系啊喂……”
“好了,既然你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打算,那就去和你家那几个担心你的小鬼说一声吧。”亚晔一边说,一边拎著她跳下了大树。
“去吧,告诉他们,他们的主人,是个就算摔成狗啃泥,也能自己爬起来继续跑的人。”
等等,为什麽是狗啃泥啊!?
“嗯,但是在此之前,……就算不怎麽愿意,我得和达里姆谈一谈。”
“好。”
亚晔罕见地收起了那不可一世的傲然表情,对她浅笑了一下。
“我把处置他的权利,移交给你了。好好干,向北宸。”
“嗯!”
面对有著吸血鬼一样妖魔而又邪美的男人的笑容,北宸的脸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但她还是轻咳了几声之後,用力点了点头。
然後,十分锺之後,赤月巫女和赤月骑士进行了如下的谈话。
“达里姆,你的真名叫──”
“亚加德·巴鲁蒙克·塞尔蓝德。巫女殿下。”
“是吗,那麽亚加德,你对於我的情报,有多少的了解?”
“从您一岁到十七岁的大致资料我都了解。”
“你确定我是赤月巫女?”
“是的。”
“那你又怎麽确定自己是赤月骑士?”
“一出生就知道了。我能听到赤月的声音。”
“什麽!?”
“但是自从您成为巫女之後,我就听不到了。大概是赤月认为我不需要引导了吧。”
“引导?你是说你之前的行为都是赤月让你这麽做的吗?”
“不,赤月只是提供我知识罢了,至於选择什麽方法,那是由我自己决定的。”
达里姆──不,亚加德,明明可以选择借此推脱自己的责任,却还是老实承认了事实──无论怎样,他不会在巫女面前说谎。
北宸皱了下眉。
“你既然知道我的资料,那也应该知道自己所做的事会让我不快吧?”
“是的。所以我并没有打算让您知道这些,我不知道您会这麽早就与我有交集,我的本意是用亚加德的身份与您见面的。”
“但如果我追问的话呢?”
“我会告诉您。”
“你……”
莫名地感到一阵脱力,北宸拿手拍拍自己的额头。
“从赫阳国搜刮来的不当钱财,给我还回去大半,只留下维持你的组织的运作的那部分,关於那些,我已经写好了给鲁伊的信,请派人一起亲手交到他手里。欠赫阳国的部分,以後用正当方式赚回去还。”
“是。”
“你的十万精锐私军现在在哪里?能否让其中部分做好出战的准备?”
“可以。他们现在在拉提亚王国某处待命,巫女殿下,您想要对付谁?我可以立即去替您扫平它们。”
“维尔维斯镇长霍特,那家夥你认识吧?”
“……嗯。原本是踏夜铁骑的法杖分团的干部,最近不知为什麽举起了反旗,这次来树海基地,就是想取对付冉香的战器。”
“那正好,这个人的势力意外的大,他,我想亲手除掉。”
“一切听您吩咐,巫女殿下。”
赤月骑士亚加德的脸上,出现了像是找到了归属和存在意义一般的笑容。
“那些被改造的战器,不许再折磨他们,能改回去的想办法给他们改回去,不能的也想办法补偿,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北宸提的要求越多,对方脸上的笑容更是满足,这让她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
“还有一个问题,”
北宸说到一半,严肃地看著对方的脸。
“你说你是我的影子,那麽如果有一天,让你在我和赤月之间选一个效忠,你会选择哪边?”
“自然是您。”
几乎没有半秒的犹豫时间,亚加德就这麽开口了,脸上带著疑惑。
“赤月对我来说只是连通我与您的桥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为什麽您会这麽问?”
“你……”北宸神色复杂,“为什麽会对我这麽……忠心?我们根本不认识吧?”
“您不认识我,但我却已经认识您十七年了。──通过伪壳。”
我能把这种行为称为变态跟踪癖吗?──北宸抽了抽嘴角。
“那麽,万一我想要做的事,和传说中我的使命背道而驰呢?”
“您想要做的事我是不会干涉的。我要做的就是为您提供一切您需要的东西,仅此而已。”
骑士低著头凝视著她,这麽说道。
他的眼神专注而偏执,似乎眼里除了她容不下任何东西。
“好吧。”
最终北宸咬了一下唇。
“我没有理由拒绝不会背叛我的力量,你给我准备的一切,我都收下了。”
金钱、力量、军势──以及反面的罪恶、憎恨、痛苦。
赤月骑士惊讶地吸了一口气。
真相暴露之後,看见北宸这样的反应,他早就做好了彻底被遗弃和厌恶的准备,北宸尚愿意接受他为她准备的这些东西,他完全没有想到。
“但你……不是我的影子,我的影子,只有向影。”
“那我──!?”
面对骑士那有点焦急而又难过的脸,北宸的嘴角淡淡地勾了起来。
“像你这样的存在,应该是‘剑’才对吧。你的本身没有色彩,但若放任你自由行动,你只会持续地去伤害他人。所以,与其这样,倒不如让我来挥动这把剑。”
你的力量我接收了,所以,相对的,这份力量所带来的成千上万的疼痛,也必须由我来承担。
有了这份力量的话──
“我是您的……剑吗?”
“是的。从此以後,你的身份是赤月骑士亚加德,作为挥剑的代价,你身为达里姆时欠下的债,我来替你偿还。但我有一个点要说明,如果你再做出什麽让我无法接受的事,我会直接杀了你。”
亚加德带著几近扭曲的笑脸对她半跪了下来,嘴里狂喜地喃喃地念叨著什麽,看到他这样子,北宸心中涌出了一种微妙的苦涩。
“好了好了。”
北宸把他扶了起来──她还是不习惯被行这种大礼。
“接下来要做的事太多,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击败迦法神团,阻挠他们在武斗大会取胜,因此我需要最大限度地强化自己。嗯,难得现在有个这麽厉害的保镖,就好好利用晚上的星灾之夜吧。”
“是,巫女殿下。”
“这种叫法还是免了吧,万一被人知道我的身份那就惨了。”
“那麽,叫您北宸殿下可以吗?”
“……唉,都太奇怪了……还是北宸就可以了。”
纠结了一会,北宸最後还是这麽说道──然後扭头避开了对方狂喜的视线。
“走吧,去见见我的战器和朋友们。”
“是!!”
当天晚上的幻惑树海,因为地处偏僻,附身月使们并没有成群地去攻击某个城镇,而只是在森林中暴怒地徘徊著,一些尚未藏好身形的虎猿则悲惨地沦为了它们爪下的碎肉,各种不详的咆哮和吼声在森林中此起彼伏,连惑妖藤都安安静静地蛰伏起来,等待狂乱夜晚的过去。
而就在这养危险的森林中,有人手持战器冲进了这片暂时被附身月使的占据的领地。
一个是手持长剑的白衣少女,迅猛敏捷的挥剑,灵巧轻速地闪躲,犹如夜晚中的白色飞燕一般,穿行於纷飞的蓝紫色妖血之中,在她身边,一对双子狂放大笑著替她清扫漏网之鱼,手持巨大黑镰的堕暗种和手持长枪的少年则游刃有余地护在她的背後;
一个是手持巨斧的高大男人,他面露凶色,低沈的咆哮中,手臂横扫便将一只九级附身月使打得侧飞出去十几米,全身浴血杀气四溢,宛如夜色中的修罗一般,守护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