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伽美什的灵魂回路,严格地说来,是【白银祭司】的一个失败。因为他们三个自己亲手创造了一种凌驾于所有现存的接近神级的灵魂回路,甚至连【白银祭司】自己都压制不了的灵魂回路。所以,在创造出这个【一度王爵】的同时,他们就已经准备好了这样一个监狱,用来以防万一有一天无法控制吉尔伽美什的时候,可以用来镇压封印他——但是,一件偶然发生的事情,让【白银祭司】决定提前实施这个计划……”
“什么事情?”银尘问。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吉尔伽美什竟然在【魂冢】里,得到了魂器【审判之轮】。”
“……我跟着王爵那么多年,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他使用魂器,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个【审判之轮】是什么。为什么因为王爵得到了这个魂器,就一定要猎杀他呢?”银尘问道。
“刚才我也已经说了,本身吉尔伽美什的灵魂回路,就已经是一个超出【白银祭司】控制能力的恐怖回路,而得到了【审判之轮】的吉尔伽美什,他的实力在理论上,就已经有可能凌驾于【白银祭司】之上了。”
“【审判之轮】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知道我们的魂器时诞生于【魂冢】里吧,奥汀大陆上,水源亚斯兰帝国,风源因德帝国,火源弗里艾尔帝国和地源埃尔斯帝国,分别都有自己的【魂冢】,各个帝国因为属性不同,所以【魂冢】里产生的魂器属性也不相同,举个例子,就是你不可能从亚斯蓝的【魂冢】里,找到一件火属性的魂器。”
“恩,这个我知道。”
“问题就在这里。在说【审判之轮】以前,我一定要先告诉你一个可能目前整个亚斯蓝都只有吉尔伽美什和我才知道的秘密。我们现在奥汀大陆上的四个国家,每个国家都有三个【白银祭司】,一共十二个【白银祭司】。他们和我们其实是来自于不同的世界的,你可以理解为,他们来自神界,他们也是这样称呼自己的——十二天神。他们十二个,分别是速度之神、力量之神、海洋之神、天空之神、大地之神、火焰之神、梦境之神、死亡之神、生命之神、时间之神、光明之神、黑暗之神。而他们各自都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十二把佩剑,每一把佩剑都拥有属于他们各自的力量。这十二把神剑,组合在一起,就是【审判之轮】。【审判之轮】是没有属性的,它拥有所有的属性,但是又不属于任何一个属性,也许是因为吉尔伽美什特殊的天赋造就了他的身体拥有所有的属性,但又不属于任何属性,所以,他在【魂冢】里,竟然召唤出了【审判之轮】,又或者说是命运的玩笑,【审判之轮】选择了他。”
银尘望着鬼山莲泉的面容,心里的惊讶如同面前浩瀚无垠的大海,“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说呢?”鬼山莲泉没有看他,而是望着黑色的大海发呆。
“……那个【深渊回廊】里的少年告诉你的?”
“嗯。所以我和哥哥才会那么相信,他就是【白银祭司】。”提到她的哥哥,莲泉的声音稍稍有些哽咽起来。
银尘的目光柔软了下来,“那个少年,就是【白银祭司】,怎么会一个人单独出现在【深渊回廊】呢?如果他真的是【白银祭司】,那现在格兰蒂亚【心脏】里的,又是什么人?”
“这些,那个少年都没有对我们讲,我觉着他话语里也有保留。肯定有一些事情,是他不愿意对我们说的,可能这是属于【白银祭司】,也就是十二天神之间最大的秘密吧。他对我们的要求,就是希望我们帮他找到吉尔伽美什,将他解救出来,也告诉了我吉尔伽美什被囚禁的地方,也就是西流尔幻化成的岛屿之下。少年说,只有吉尔伽美什,才能拯救这个大陆。”
“拯救这个大陆?是什么意思?”
“我们没有听明白,他也不肯继续告诉我们。只对我们说,只要救出吉尔伽美什,我们自然就知道了。如果没有成功,那么,就让这个秘密永久地沉睡在海底,也可以。”
“原来如此。那你是否也是在告诉了西流尔这些之后,西流尔才会决定牺牲自己,将自己的灵魂回路刻印在你的体内,然后自己死亡,让你成为新的【永生王爵】?”银尘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目光里仿佛沉睡着一片漆黑的草原,风吹动着起伏的草浪,一片波澜壮阔的黑暗。
“是的,我将那个少年,也就是落单的【白银祭司】告诉我的话,全部告诉了西流尔,我没有想过西流尔会选择我。可能是因为他相信了我的话,也可能是因为他对永恒的生命已经厌倦了。或者说,他自己其实并不想成为一个永恒的封印。所以,他解脱了自己。”
银尘在岩石上坐下来。
突如其来的疲倦,仿佛从身体深处涌动起的温热泉水,将自己包围了。
多少年来的秘密,多少年孤独的漂泊、寻找、等待,在此刻都变成了星空下一个接一个的秘密。有些秘密揭晓了,有些秘密依然沉睡在巨大的地底迷宫。
他抬起头掩住眼睛,但是指缝里的泪水,还是被海水吹得冰凉。他没有哭出声音,甚至没有动作,仿佛一个睡着的人一样安静。
漫长的黑暗,广袤的星空下面,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么孤独,也那么渺小。这个世界突然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他突然发现裂缝外面,还有更加庞大的未知的黑暗。
“天一亮,我们就去找吉尔伽美什。”鬼山莲泉的声音,在海风里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好。”银尘抚着眼睛,一动不动。
【西之亚斯蓝帝国·港口城市雷恩】
麒零在驿站苏醒过来,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突然感觉到悲凉。
其实,跟随着银尘也并没有多久的时间,现在也只是回到以前一样,从小到大的自己,都是一个人,也没有亲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个地方,就像是被挖走了一块一样,如同窗户破了个洞,一直往里面漏风。
麒零钻出被子,房间里炉火燃烧了一个晚上,整个房间里热烘烘的,冬日清晨的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到他赤裸的胸膛上,冰凉的感觉仿佛泉水流过,他觉得很惬意。
少年的成长总是飞快而迅猛的。没隔多长时间,麒零发现自己又长高了,胸膛和手臂的肌肉也越来越结实,不过这得多半归功于那把又大又重的巨剑,没事儿每天扛着,挥舞来挥舞去,自然身体越来越壮。其实应该让银尘和自己换一下兵器,他那么多的兵器,好像都是又小又精致的,更别说还有一条女人的裙子了。应该让他拿这个大剑,他太瘦弱了。看起来能被风吹走。如果不是现在他还比自己稍微高一点点个头的话,麒零都觉得自己是他哥哥了。
“银尘到底多少岁了啊?按道理应该比我老很多啊,怎么看起来觉得我这么沧桑?难道
是我从小端盘子的问题?被油烟吹太久了?“麒零心里嘀咕着,一边穿好衣服裤子,一边下楼。
刚下到大堂,就看见天束幽花已经坐在一张桌子面前吃早餐了。面前一大堆精致的白银器皿,里面盛放着很多精致而花样繁复的点心,一个白银茶壶里,散发着滚滚的小麦制作的茶的香味。
“你真有钱。”麒零在幽花边上坐下来,歪着他那张俊美的、从小就讨女孩子喜欢脸,笑眯眯地说,“我能和你一起吃么?这么多你也吃不完吧?”
“你身上不是有很多钱么?”幽花脸微微一红,然后脸上马上笼罩起一层冰霜,“你的
脸别靠我那么近!”麒零习惯了和别人说话靠得很拢,他身上少年的气息,从他的脖子、头发、口腔里散发出来,像是青草的味道。对于天束幽花这样的少女来说,当然会引得脖子一阵发烫。之前麒零每次都把下巴放在银尘的肩膀上、大腿上、胸口上(……)说话的时候,银尘都会一把推开他,“你离我远点儿,我穿的白衣服。”
“那不行,那钱是银尘的,我不能乱花他的钱。”麒零看着桌子上的各种美食,咽了咽口水,“而且昨天晚上住店,已经花掉了不少了。这个店真他妈贵,你带我来的都什么地儿啊,杀人不见血。”
“你还帮银尘省钱啊,他不都不要你了么,跟着鬼山莲泉那个女人跑了。”天束幽花提到鬼山莲泉,语气里满是讥讽。
“他不会的。”麒零望着桌子,低着头,脸上虽然带着失落的表情,但是他的语气还是非常坚定,“他不会不要我的。我在这里等他。”
天束幽花看着前面失落的麒零,心里某个角落软软地陷了下去。她叹了口气,拿过一个银盏,放到麒零面前,“吃吧。”她依然假装着冷漠的声音。
“你真好。”麒零抬起头,笑容带着少年独有的朝气,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在清晨的阳光里格外灿烂,仿佛可以照亮人的心。他的眼睛湿漉漉的,仿佛温润的小鹿。
吃完早饭,麒零和幽花两个人坐在大厅里发呆。
“之后的日子,我们去哪儿呢?”麒零看着幽花,有点儿失去方向了。
两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儿,此刻幸好有他们彼此陪伴。
正在烦恼当中,大门突然走进来四个穿着银白色皇族侍卫衣服的人,他们都戴着遮住眼睛的兜帽,长袍上的银边刺绣精致而奢华,无数柔软的白银缝在衣服的各个角落,一看就大有来头。四个人一个样子,身材都非常挺拔,而且看起来连走路的姿势都一样。
麒零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直到四个人笔直地朝他和天束幽花走过来。
“六度使徒、七度使徒,请随我们一起,到雷恩的教堂去一趟。”其中一个人,对着麒零和幽花弯腰鞠了一躬,低下头,非常恭敬地说。
“你们是谁啊?”麒零瞪着他的大眼睛,眼睫毛忽闪忽闪的。
“他们是【冰帝使】,是冰帝专用的使节。”天束幽花站起来,悄悄地对麒零说。
“冰帝?是我们亚斯蓝的皇帝么?那个艾欧斯?”麒零张大了嘴,惊讶得不得了。
“不仅仅是找你们,而是所有的王爵和使徒,都被召唤了。但是召唤你们的,并不是冰帝。相反,你们的任务,是寻找冰帝。冰帝失踪了。准确一点儿来说,从目前种种的迹象来看,冰帝应该不是自己离开的,就算有要事要离开帝都,他也一定会和周围的人说。他是突然消失了踪影的,而且,在他失踪的那天早上,我们在他空荡荡的寝宫里,发现了曾经有风元素魂术使用残留下的痕迹。我们怀疑,有风源的人,将冰帝带走了。”
“别说笑了,”天束幽花听得脸色发白,“艾欧斯的魂力登峰造极,他和我们现在的【一度王爵】修川地藏几乎不相上下,如果他不愿意的情况下还能将他带走,那这个人得多有本事啊?”
“所以,我们禀告了【白银祭司】,【白银祭司】让我们召唤所有的王爵和使徒,一起回到帝都。”冰帝使回答。
“……这么严重。”天束幽花回头望着麒零,她知道,这个命令是没办法拒绝的。
“我不去。我要在这里等银尘,他回来会找不到我的。”麒零直接摇头。
“一定要去。”【冰帝使】低着头,非常恭敬,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麒零问。
“这个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会留人在雷恩,如果银尘王爵回来这里,我们也会召唤他的。”
“那也就是说银尘也会去帝都?”麒零问。
“是的,如果现在有【冰帝使】已经找到他了的话,可能他已经在去帝都的路上了。”
“好,那我去。”麒零吞下一个点心,冲他们点点头。
收拾好行李,麒零跟着四位【冰帝使】离开了驿站。走出大门,麒零望着远处港口外的大海,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现在银尘在哪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远处的大海缓慢地起伏着。
灿烂的阳光照耀着这个繁华的海港城市,海鸟穿梭过云峰中投下的束形光线,抖落出碎碎的羽毛,飞扬在高高的白色尖顶之上。
风从遥远的大海吹拂过来,带着海洋庞大的气息,轻轻地抚摸过每一人的脸庞。
麒零站在路边,一直定定地望着遥远的大海,舍不得走。直到身边的【冰帝使】催促起来。
“银尘,你一定要没事啊。”麒零在心里,认真地对着大海说。“我就走几天,如果你不来帝都,我就回来这里等你。”
他的眼眶红红的,像是被海风吹进了沙子。
他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雷恩,前往帝都。
少年背着自己的行囊,日渐挺拔的身躯,渐渐消失在海风的尽头。只是他并不知道,就和银尘分别了那么漫长的岁月。
从此之后,多少年,他们都也没有相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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