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黑手党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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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黑手党的历史-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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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盟国军政府统治下,政治天真也对黑手党作为一种政治力量的复苏发挥了作用。英国人认为,他们的帝国提供了寻找可靠当地人的方案。在西西里岛和在大英帝国版图上一样,地主和贵族将代表伦敦(还有华盛顿)行使权力。但西西里岛不是印度,并不受英国统治。1943年9月底,盟军任命卢恰·塔斯卡·博尔多纳罗为巴勒莫市市长。他正是一名英国人认为可以信任的拥有土地的绅士。但是他生活在“黑手党的气息中”;尼克·金泰尔后来声称塔斯卡·博尔多纳罗事实上是荣誉团体的成员。在西西里岛,其他类似的人也得到了提名。和他的同辈们一样,塔斯卡·博尔多纳罗也感觉到战争结束后将会引发争夺西西里控制权的新一轮斗争。他的反应是率领第一个政治组织在被占领的西西里展开积极活动:西西里分裂主义运动。分裂分子希望西西里成为美国鹰翼下的自由国家。那样的话,塔斯卡·博尔多纳罗之辈希望可以保住原来精英的权力,遏制可怕的左翼力量。支持分裂的地主们有其天然的事业支持者:保护和管理他们的庄园并向他们寻求政治保护的黑手党分子们。

1944年1月,在准备将西西里岛移交给意大利政府统治时,政治自由得到了恢复,整个西西里岛投入了如火如荼的政治生活。就是在这个时候,分裂主义运动的一名领袖在黑手党的要塞巴盖里亚镇发表了意味深长的演讲。安德烈·费诺切罗·阿普里勒是一个薄嘴唇的狂热演说家,他老是爱谈论“温尼”·丘吉尔〔※指的是曾担任英国首相的温斯顿·丘吉尔(Winston Churchill),“温尼”是人们对他的昵称。〕和“德拉诺”·罗斯福〔※指的是曾担任美国总统的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好像自己和他们天天通电话似的。在巴盖里亚,他说出了自己的亲密朋友还包括哪些人:“如果黑手党不存在的话,,那就有必要虚构一个出来。虽然我个人反对犯罪和暴力,但我还是黑手党分子的朋友。”(黑手党的叛徒多玛索·布西达后来证实,费诺切罗·阿普里勒和他同属一个黑手党家族)

1944年2月,盟国军政府结束了对西西里岛的控制,西西里岛归入了意大利新政府的管辖,新政府以被解放的意大利大陆南部为其根据地。当时,黑手党和分裂分子成功地制造出了他们是山姆大叔〔※(Uncle Sam),是美国的绰号,被用来代指“美国”或美国政府。在美国的媒体上,经常可以看到“山姆大叔”的名字及其生动的形象。山姆大叔的形象是:高个子,白头发,下巴上有一小撮白胡子,身着深蓝色外套,头戴一顶高帽,上有星星点缀。〕最钟爱的地中海侄子的印象。在很多人看来,西西里岛在未来将成为自治的受美国保护的领地以及黑手党的领地。

由于黑手党的政治力量势不可挡地追随分裂主义事业,其武装力量被号召起来反抗左翼力量的新威胁。1944年秋,意大利农业部部长、共产党分子在新成立的联合政府中进行激进的试点改革,从而在黑手党的复兴历史上打开了一个崭新、血腥的篇章。改革的目的无非是最终解决在南方乡村引起动乱长达一个世纪之久的土地问题。这些措施显然受到了伯纳迪诺·韦罗和“法西”的影响:农民将从他们耕种和租赁的土地上分得更多的粮食,他们将被允许组成合作社并将分得耕作不良的土地。农业部部长甚至还试图禁止在地主和农民之间周旋的中间人——这对二领主来说将是一次沉重的直接打击。

软弱的意大利政府完全没有能力迅速将这些新规定付诸实施,但是农民把这视为当权者终于要支持他们对土地和正义的渴望的一个信号。地主们感觉到他们担心的红色危险马上就要到来了。于是和一战后的做法一样,这些财主向黑手党党徒求助,让他们以武力对抗农民。

唐·卡洛的维拉尔巴镇再一次发生了一起著名的事件——这次是真实的——开创了黑手党复兴过程中的新局面。和其他许多黑手党分子一样,1944年唐·卡洛杰罗·维奇尼最关心的是土地,他的目标是环绕着维拉尔巴镇的米奇凯庄园。为了获得对它的控制,他必须对付一个极其麻烦的敌人:米歇尔·潘达莱奥内,也就是后来讲述美式战斗机和黄方巾故事的那个人。潘达莱奥内来自一个有地位的家庭,这个家族的共和主义传统使之处于与信仰天主教的维奇尼家族相对的政治派系。唐·卡洛曾极力劝说米歇尔·潘达莱奥内和他的侄女雷蒙达结婚,但是这段小镇“政治罗曼史”无疾而终(潘达莱奥内深知和维奇尼家族联姻将会给他带来怎样危险的麻烦)。对唐·卡洛来说,这次联姻外交的失败相当糟糕。更糟糕的是潘达莱奥内成了一名社会党人。这个年轻的反叛分子引起了迅速发展的左派新闻界对米奇凯庄园问题的注意,并试图利用他在维拉尔巴镇对左派政党的影响力。作为回应,唐,卡洛指使人肆意破坏潘达莱奥内家土地里的庄稼,甚至还有一次策划夺取潘达莱奥内的性命,只是失败了。

那次袭击可能只是一个警告,因为黑手党老大也在调动他的关系。有一次,这位调停者给省会卡尔塔尼塞塔的共产党提出做一项交易:他将帮助他们在维拉尔巴镇建立一个共产党支部——只要他自己的一名庄园看护人被任命为书记。共产党明智地拒绝了这个交易。

带着和他职业相称的泰然自若,唐·卡洛还继续利用他长期以来和守旧地主所建立起来的关系。被盟国军政府任命为巴勒莫市市长的分裂分子领袖卢恰·塔斯卡·博尔多纳罗是他亲密的盟友(两人都在附近拥有土地)。1944年9月2日,在唐·卡洛的邀请下,安德烈·费诺切罗·阿普里勒,这位温尼、德拉诺以及黑手党的“密友”,在维拉尔巴镇发表了典型的煽动性演说,承诺在两西里岛独立后实现财产共有。

镇上的温度开始上升了。米歇尔·潘达莱奥内邀请地方共产党领袖吉罗拉莫·李·考西来这里演讲进一步增加了小镇的热度。卡尔塔尼塞塔的意大利共产主义者大概是担心潘达莱奥内把他们的人引入困境,便联络了维奇尼。这个老黑手党分子消除了他们的顾虑。他最后亲自款待了他们,并向他们保证只要他们不插手当地事务就不会有麻烦。1944年9月16日,一辆卡车载着李·考西和他的同志们来到了维拉尔巴镇。

唐·卡洛先是客气地问刚刚到达的共产党人:“我能有幸邀请诸位喝杯咖啡吗?”感觉到这句话里的威胁,左派激进分子跟着拖着脚步的唐·卡洛穿过广场走向酒吧。在途中,他们发现宣传他们公共集会的海报上被涂上了浓黑色的十字。这些客人喝着唐·卡洛的咖啡、抽着唐·卡洛的香烟时,唐·卡洛试着和他们讲道理。他说,维拉尔巴镇平静得像一座修道院,没有必要打破这里的平静。但是如果他们执意要讲话的话,就应该懂点讲话的礼貌。唐·卡洛讲完这番话之后,这些激进分子回到广场,准备应对有可能出现的武装冲突。

除了当地的一些共产党人和社会党人之外,维拉尔巴镇的大部分居民都认为躲在紧闭的百叶窗后听演讲更为明智。激进分子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唐·卡洛的一群手下站在那里盯着他们,双臂交叉,满脸傻笑。唐·卡洛的侄子也在其中,他最近从叔叔那里接替了市长的位置。唐·卡洛自己也从酒吧里走出来加入了这群人的行列。

潘达莱奥内站到桌子上介绍主要发言人。共产主义者领袖李·考西是吓不倒的。几周前,他才在20年里第一次回到西西里故乡,这么多年他大部分时间不是被墨索里尼以政治犯的名义关在监狱就是在米兰领导抵抗纳粹的行动。他是一个镇静、有魅力的演说家。他用掺杂了方言的意大利语谈论工业家和大地主对工人和农民的剥削。陪同他的激进分子后来叙述说,听到百叶窗后面传来赞同的声音:“他说的对!他说的话就是福音。”

唐·卡洛开始焦躁不安了。毫不气馁的李·考西开始谈论维拉尔巴的农民们被“一个有权势的租赁人”蒙骗了——毫不掩饰地指唐·卡洛。“这不是真的,”这名黑手党头子怒吼道。很快,人们开始离开广场。一位老人对唐·卡洛说,让演讲人把话说完。他说,毕竟这是政治自由的时代。这位老人被人用棍棒打倒在地,这时第一阵枪响了,接下来是一片混乱。

令人吃惊的是,即使子弹嗖嗖地从身边飞过,李·考西还在台上试图稳定局面,提出和任何有异议的人进行公开辩论。唐·卡洛的侄子扔过去一枚手榴弹。手榴弹爆炸后,李·考西倒在地上,腿部受伤。潘达莱奥内出头维持局面,把共产党领袖拖到安全处,向空中开枪来掩护自己撤退。在李·考西演讲的地方的后面墙上发现了十几个弹孔。14人在这次冲突中受伤。

唐·卡洛命令他的人冷静下来,并主动提出修理左派分子被手榴弹炸毁的卡车。几天后,他派一名特使向躺在医院的李·考西道歉。这些都是空洞的姿态。维拉尔巴的枪战已经起到了恐吓的作用。六个月后,唐·卡洛成为米奇凯庄园当家人,他在当地的权力基础得到了稳固。

维拉尔巴事件成了整个意大利解放区的头条新闻。这次比以往那些罪行更让唐·卡洛杰罗·维奇尼出名。要不是因为这起事件,他并不会受到人们的特别关注。事实上,他逃避其行为所应付的法律责任,使得他更加名气大增。在案子缓慢进展时,他动用关系使自己获得了长期的有条件自由。直到1949年11月,唐·卡洛才和他的侄子一起因蓄意伤害李·考西被判有罪,入狱5年。他逃跑了,直到在一次上诉中获得了更多的有条件自由。1954年,宣判得到批准,但是他获得了赦免。法官承认,“他被认为是黑手党头目”,但是由于他年事已高且没有前科,决定赦免对他的任何惩罚。

维拉尔巴发生的这些事件引起黑手党对政治激进主义者、工会主义者及普通农民的长期攻击,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20世纪50年代初。许多人并不像李·考西和潘达莱奥内这么幸运。每次杀戮之后都会出现同样的司法结果:嫌疑犯因证据不足而被释放。在一些城镇和村落,农民运动受到恐吓,最后只有被迫屈服。

人们对于唐·卡洛杰罗·维奇尼最大的困惑就在于,他在黑手党内部是否真如外边传言那样有权势。扁豆生产地维拉尔巴镇真的是荣誉团体的指挥部吗?

美国的特工人员显然把唐·卡洛视为黑手党的主要统治者。1944年2月,美国驻巴勒莫领事馆成立,领事馆依靠战略情报局获得情报,而战略情报局则依靠黑手党、特别是唐·卡洛获得部分情报。有一段时间,战略情报局驻巴勒莫办事处的处长约瑟夫·鲁索与唐·卡洛及其他黑手党老板会面“每月至少一次”。维奇尼在秘密通讯中的代号是“牛蛙”。鲁索说,黑手党分子是来索取“精神支持”和卡车轮胎的,他们需要这些去“做好本职工作,去行善。无论去做什么事”。

就算这些交易真如鲁索所坚持的那样无足轻重,就算唐·卡洛是在向战略情报局吹嘘他在岛上的势力,我们也不能就此假定维拉尔巴小镇上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些小插曲而已。早在1922年,广泛投资硫矿生意的半文盲唐·卡洛来到伦敦进行高层会谈,商议组成英意硫矿联盟以应对美国的竞争。在这一小队西西里代表团里,有一名未来的意大利化工业大亨。

教会和政治人脉也是唐·卡洛坚固的权力基础。在“哈士奇行动”发生后的几年里,一个名叫安杰洛·卡马拉塔的人担任卡尔塔尼塞塔行政长官、卡尔塔尼塞塔教区的财产管理人、西西里食品供应监管人及农业改革专员。他和主教及唐·卡洛都很熟。

黑手党控制之外的经济变革也对唐·卡洛有利。战争和法西斯主义使牲畜和粮食在20世纪上半期变得对西西里经济更为重要。在艰苦的1944年,内陆省份卡尔塔尼塞塔生产出的粮食比西西里任何其他西部省份生产出的粮食都要多。对巴勒莫的黑手党家族意义重大的经济作物产业柠檬业因为一次出口危机而陷于瘫痪。唐·卡洛在黑手党内的地位也反映了非法经济活动内部权力的暂时转移:从市区及附近地区转移到农村。

唐·卡洛并非一直固守着山区。他在艾玛纽大道上的索尔酒店有一个指挥部,直到生命的最后,人们还能看到他被两名穿灯芯绒裤子的年轻保镖护卫着。

唐·卡洛对黑手党复兴的最大贡献是他的政治影响力。在战后的西西里岛,唐·卡洛参与了一个对黑手党友好的定居点的创建。这个定居点将见证分裂主义的衰退和新的泛意大利政党的出现,这个政党准备以传统方式利用黑手党:把它当作地方政府的工具。

1945年9月,也就是维拉尔巴枪战一年之后,唐·卡洛是出席分裂派领导人秘密会议的唯一一个黑手党分子,这次会议决定发动一场武装叛乱。这是绝望之下作出的举动。美国承诺给分裂派的支持在盟国军政府解散后就已经化为乌有。如今他们要与一个强大的新成立的国家党派竞争:基督教民主党。由于成功地提议在西西里实行区域议会而非实现完全独立,基督教民主党已经大大削弱了分裂派的势力。唐·卡洛之所以出席这次会议是因为通过他分裂分子可以请活动于农村的大批匪帮过来帮忙。但是叛乱武装被轻易击败了。

在分裂分子溃败之后,唐·卡洛越来越坚信基督教民主党而不是分裂派才是实现他利益的最有效的工具。这将是唐·卡洛及黑手党在其效忠对象上的一次逐渐的、决定性的转变。一些基督民主政治家注定要在接下来的40年里成为西西里岛有组织犯罪和罗马之间最得力的调解人。

基督教民主党绝非黑手党的前线。在意大利共和国诞生之时,它代表家庭价值、私有财产和社会和平;并且它在西西里尤其受有小片土地农民的欢迎,因为他们畏惧共产主义。基督教民主党还有罗马教廷支持这一巨大优势。1947年冷战爆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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