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药吗？”
许默微微地摇了摇头，“我没准备。”
赫伯特全身都颤抖了起来，整个人变得憔悴了许多，似乎就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燕羽萱此时也回过头来，见到赫伯特的模样，也吓了一大跳。
“我……死的很痛苦？”
“是的。你会感觉到全身上下都瘙痒至极，而且还会痛，就像被灼伤的感觉，你会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挠痒的欲望，直到全身上下都被抓烂，兴许等不到毒死，你就会抓破自己的气管……”
赫伯特沉默着，他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双腿，拼命地忍住自己挠痒的欲望，整个身体颤抖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就像是一个没钱买白面的瘾君子……他狠狠地咬着嘴唇，甚至舌尖都被咬破，为的就是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的眼眶越睁越大，眼白布满了血丝，似乎都快滴出血来。
燕羽萱不忍地偏过头去。
“杀了我……快杀了我！”赫伯特嘶声力竭地吼道。
“我不会为了你浪费一颗子弹。”许默摇了摇头，漠然地如同看着溺水者的看客，他指了指舱门，“出去吧……”
“好……很好！”赫伯特暴怒地看着许默，就像一头理智濒临崩溃的疯子。
“出去，否则我有上千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许默冷冷地盯着赫伯特。
赫伯特脸色阴霾地盯着许默，最终还是没敢出手。他默默地打开了直升机的舱门，身体埋没在黑暗之中。
“嘭！”直升机的舱门立即被关闭。
“他真的会死吗？”燕羽萱颤声问道。
“也许会。”许默这次的回答却有些含糊，“不过如果让他呆在直升飞机上，绝对是死定了。”
“为什么？”
“如果他意志足够坚强的话，他可以依靠这样的契机来完成他的进化，成为一名……魔族。但这需要他非常强烈的求生欲望，需要他不屈不饶的搏杀。但如果静静地呆在直升飞机里，早晚都得死。”许默面无表情地回答。
“所以，你宁可当恶人，也要狠心把他扔下直升飞机？”
“是，也不是。他的毒会有一定的传染性，皮肤相接触就会被传染，让他出去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他死在直升飞机上，我们还得冒着被传染的危险，把他的尸体抬出去。”
“……你真的没有解毒药？”燕羽萱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艰难地开口问道。
“有。”不出燕羽萱所料，许默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
“这很残忍，是吧？”许默微微一笑，“但是解毒药只有一剂，我不能不为你的安全考虑。对我来说，他是一个路人，远远没有你来得重要。万一我救了他，你中毒了，那怎么办……”
“可是我还没中毒……”
“万一呢？”许默表情淡然，“我不能不为你留一条后路……尽管这条后路，是用其他人的生命作为代价。不用说是他……就算是我中了毒，我也不会用这剂解毒药。我的生命，因你而存在，你能生存下去，就是我莫大的幸福。”
“……肉麻！”燕羽萱眼眸一红，声音顿时低了下去。
赫伯特的惨叫，在此时响起。那种惨叫，并不是普通人临死的悲呼，而是一种可以渗透骨髓的冰凉，声音如同被卡住了喉咙一般，断断续续，每一声都像是在经历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刻。
“他……”燕羽萱似乎有点害怕，她缩着身子，抱着双腿，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开始毒发了……他很坚强，再也没用手去挠。”
话音刚落，那惨叫声越来越近，突然，舱门的玻璃“嘭”一声响起，一个全身布满了水泡和黑斑的狰狞怪物正用力地锤着玻璃，依稀可见赫伯特的原本面目。他的拳头很用力，皮肤和肌肉正在渐渐溃散，露出了惨白的骨头，然而他却似乎毫无所觉，力道越来越大，到最后，整个手掌骨都被甩飞了出去……
他的喉咙里似乎有水，发出了一声声“咕噜噜”的声音。许默隐隐约约地听懂了意思……
“Kill……me……”
这样的惨景，是任何一个女孩子都无法面对的——燕羽萱惊叫了起来。而许默却淡然地走到舱门口，默默地抬起了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砰！”
锤击声猛然停止，钢化玻璃舱口出现了一个弹洞。在鲜血淋漓的玻璃上，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一个人形怪物轰然倒地……
直升机中陷入了沉默。燕羽萱一直在发抖，她根本就无法忘记那一张恐怖的怪物脸，也无法忘记他疯狂而又绝望的眼睛……她颤抖着身体，脸色发白，差点就哭出声来。
许默走了过去，轻轻地将她拥在怀里。
“他死了……”燕羽萱颤声道，略带着些许泣音。
“嗯……进化失败。他放弃了求生欲望，一心求死。”许默拍了拍燕羽萱纤细的腰背，安慰道：“只要我活着，你永远也不可能变成那样的……我向你保证！”
燕羽萱终于哭出声来，似乎正在发泄灾变来临后所积压的恐惧与悲伤。在这一刻，没有危险没有恐惧也没有悲伤，她可以尽情地哭，有一个人可以为她挡风遮雨。
“爱哭鬼……”许默笑了笑，也没有再去安慰。他抱着燕羽萱，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出神。
夜晚，微人类的梦魇。数不清的动物在夜晚行动，而每一种动物都是当前微人类无敌的存在。事到如今，论单打独斗，人类已经无法战胜任意一种动物。
也许，这是人类从出现以来所面临的……最恐怖的危机！
漫长的夜，渐渐地过去了。其间，两个人吃下了十剂营养液，这才填报了肚子。剩下的营养液，还有290剂，以许默估计，应该可以坚持到微型城市——如果将直升机修好的话。
那是许默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凭仗。
“天亮了……”燕羽萱松了一口气。只要是人类，都害怕黑暗与孤独。这是人类在漫长的进化中所遗留下来的恐惧——人类是昼出夜伏的群居动物，即使发明了火，发明了点灯，也难以改变——虽然渐渐地出现了很多“夜猫子”式的网虫，但依然害怕黑暗。
“我们要得救了。”许默轻声地说道。
“嗯？”燕羽萱却很不解。
许默打开了舱门，直升机之下却是一个血肉模糊的骨架——那是赫伯特。与赫伯特埋葬在一起的，有很多飞舞的翅膀，以及密密麻麻的隐翅虫尸体……
燕羽萱刚露了个头，立马就吐了——肚子没有东西，只能干呕。
“你以后会习惯的。”许默淡然地说道，习以为常。
“我们……离开这里吧……”燕羽萱强忍着胃里的不适，颤声说道。
“我在等他。”
“谁？”燕羽萱怔了怔。
“阿默。”
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光线，燕羽萱愕然抬头，看见了她原以为一辈子都无法再见到的……他！
那是一个竹竿支撑起来的机械人身体，脑袋是一个巨大的笔记本。他的显示屏浮现出一个悲伤的可爱表情（╯︿╰），莹莹的绿光旁边，是他那小小的眼睛——也就是摄像头。
这，就是阿默！
许默的前生——阿默！
………【第八章 我都会陪着你】………
恍惚间，许默又回到了记忆中的那一刻……他违反了机械人三大定律，杀了三个人，很难过很难过，他感觉自己对不起萱儿，萱儿那么善良，如果知道自己杀了人……
他连接上了互联网……互联网中一片寂静，但并不妨碍他找人，利用GPS导航，他找到了萱儿父亲的手机位置，然后匆匆地赶了过来。
那时候……他看到了第一群微人类。那些微人类抱成了一团，拳打脚踢牙齿咬，努力地杀死了一只蚱蜢，死伤无数之后，他们胜利了……
孩子和少年是第一个享用食物的，然后就是妇女和成年男子，最后才是老人。但一只蚱蜢怎么够那么多人分吃？很多老人都没有分到足够的食物，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但是，这是保证种族延续的最佳分配！
然后，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更加急迫地向手机定位的位置冲去。他当时感觉很恐惧很着急，而后就是悲伤——他看见了无数的人被蚂蚁分尸……
这一刻，他爬上了楼梯……记忆，与现实重叠！
“阿默！——”燕羽萱兴奋地叫了起来，跳下了直升飞机。许默静静地看着阿默，看着自己的前世，脸上出现了一丝复杂难明的表情。
阿默：【＼（^▽^）／】
阿默跪了下来，竹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他伸出了只有两根手指头的手，放在了燕羽萱的面前。
燕羽萱迟疑了一下，她转过头，看了看静静地呆在直升飞机里的许默，咬了咬嘴唇：“默大哥……阿默要带我走……”
“我知道。”许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你……跟我一起走吗？”
“不了。”许默轻轻地摇了摇头，“阿默，能帮我把直升飞机的旋翼和起落架弄好吗？”
阿默：【（‘–‘）】
许默知道阿默的意思，事实上，他对于阿默的了解，比燕羽萱要多得多。他下了直升飞机，而后，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竹竿，灵活地转动着，阿默的显示屏里的表情又变了变——【o（？"；？）o】——这是皱眉。
嘶——竹竿断裂，旋翼被抹平拉直。
“阿默你没事吧？”燕羽萱很是心疼。
阿默又伸出了另一只手，钳住了直升飞机的起落架，将其弄正。以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也霍然断裂！
许默知道，直升机是修好了，但是阿默的手，也废掉了……他再也无法像许默记忆中的前世那样，一点点地修理自己的身体了。
他的手断了，如果不理他，他将渐渐地地沦为废铁……
阿默静静地凝望着许默，一个前世，一个今生……许久之后，他的显示屏上，浮现出了一个笑脸……
【（*^__^*）】
阿默收回了手臂，预备站起。失去双手的他，已经没办法再保护燕羽萱了，他想静静地离开。他的这个想法，燕羽萱知道，许默也知道。
“阿默！——不要走……”燕羽萱奔跑了过去，她抱着阿默竹竿脚趾头，哭得就像一个泪人似的。在她的感觉里，阿默就是她的亲人，阿默的离开对她来说，和她的父母的去世毫无两样。
“阿默！能再借你一样东西吗？”许默面无表情地开口。
阿默停了下来，看着许默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_？？）】。
“你的大脑核心——CPU！”一字一顿，许默的表情很认真。
“不！——许默，不许你动阿默！”燕羽萱如同母鸡护雏般，拦在了许默和阿默的中间，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眼泪夺眶而出，那模样令许默心中一痛，但他却依然倔强地看着阿默，等待着他最终的决定。
阿默缓缓地俯下了身体，尖锐的竹尖撬开了笔记本大脑外壳，剥离了风扇，露出了一块2厘米大小的黑色半球体——那是燕羽萱制作的智能CPU。
“不要……不要阿默……你会死的……你会死的！”燕羽萱泣不成声。
CPU猛然一弹，滚落在许默的面前，以此同时，阿默整个身躯，轰然倒地……
“许默！”燕羽萱愤怒地看着许默，她再也不想叫他“默大哥”了……这个坏蛋，混蛋，暴力分子，冷血动物！
“我们需要阿默的智能导航。”许默淡然地说道。
“所以你就牺牲了阿默！”
“不！我在救他！”许默摇了摇头，“没有灵活的手，他无法替换零件，也就无法活下去，电力用完，他最终会成为一堆破铜烂铁。”
燕羽萱怔了怔。
“没错。我用他的智脑核心，他不会死。他的智脑将为我们导航和驾驶直升飞机，评估出最佳飞行路线。只要到了我的微型城市，他将获得重生！”
“这是我想到的最佳方案。”许默面无表情地看着燕羽萱。
燕羽萱默默地点了点头，刚才的她，并没有想太多，还以为许默要牺牲阿默去换取他们俩的生存。但此时细细一想，阿默并不是人类，而是一个机械人，只要保存CPU不受损，他就能活下来。
刚才……确实是她太激动，太鲁莽了。
两个人合力将那块CPU搬到直升飞机上。许默拿出了修理工具，从直升飞机的导航系统中拉出了一条线，缠在那CPU的身上。
“阿默……我知道你听得见。现在你可以从导航地图里找出我标记的微型城市，向那个目标，开始驾驶！”
话音刚落，直升机的旋翼开始转动，渐渐地飞了起来，而后急速地从阶梯旁的窗口冲了出去，向着阴沉的天空……飞翔！
“对不起，默大哥……”燕羽萱低着头，声音就像蚊蚋。
“没事。我知道你和阿默的感情。”许默微微地笑了笑。他现在的心情也是复杂难言，有一种被打败了的感觉，而打败他的，却是他的前世……
“你那么护着他，是不是……”许默叹了一口气。
“哈……”燕羽萱却笑了起来，“默大哥，你在吃醋？”
“呵呵。”许默笑了一下，没解释。
燕羽萱轻轻地靠在许默的怀里，脸色通红——这是她第一次，不是因为情绪激动而主动靠过去的。这是爱吗？她不知道，她只是明白，这个怀抱，让她感觉很安全，很温馨——就像小时在爸爸怀里撒娇的感觉。
“阿默……就像是我的弟弟妹妹，我的家人。我不能舍弃阿默……就像很早很早的一个选择：妈妈与老婆掉进水里，都不会游泳，而你会，那你就先救谁？”
“呃？”
“呵……我刚才所面临的，就是那种感觉……”
这算是变相表白吗？许默有点哭笑不得。他拥住了她，没有说话。两个人静静地拥抱在一起，听着直升飞机旋翼那巨大的轰鸣声，看着窗外飞鸟掠空而过。
终于安全了……许默心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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