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篇经典小小说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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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篇经典小小说 全-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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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天也可以回去了吧?” “可以。恕我多言,通常殉情未死的人都不会想立刻再去死。那就让他先回去吧。”
                 
  医生向她点点头,走出病房。不久,护士传言说,那男的要一千元搭电车回去。宏子点点头打开枕边的手提包,拿出一张千元钞,递给护士。宏子简直不敢相信。不久就从敞开的窗口看到那家伙站在医院玄关前,他走出医院大门,环视左右,然后以稳稳的步伐挺身走去。宏子觉得爱他竟是这么空虚。她想:我难道竟然缠得他想要杀我吗?一切都这么可恨。宏子冲动得想尽快回公寓去,把沾有他味道的东西全部处理掉。她付清医疗费,向医生和护士道谢,走出了医院。阳光刺目。走出医院就有一家水果店。她付钱买了三个西瓜,请水果店送给医院的护士。再过去不远,就是巴士站牌。穿泳装的男女从巴士车道走过去。宏子想起了医生儿子晒黑的脸。她觉得白色的东西很刺眼。走在自己前面的男人白衬衫、自己所提的白手提包以及自己所穿的白高跟鞋都很刺眼。她坐巴士抵达电车站,买了车票,走上月台,刚好下行的电车抵达,来作海水浴的人随着热气一起被吐到月台上。宏子坐在空空的长椅中,铁道那边立着百货公司和电影的广告牌。电影看板画出了法兰莎。阿努尔阴暗的表情。看板那边是住宅区,闪耀在明亮的阳光下,宏子目眩,想道:“我还活着。”
                 
  她用右手拇指和中指按住太阳穴,左右摇了好几次头。手指离开太阳穴的时候,她看见那家伙正倚着楼梯栏杆站立。他左边侧脸对着这边。宏子涌起一股厌恶感。不知为什么,这股厌恶感竟变成想冲喉而出的不快。宏子忍受不住。随着厌恶感的高涨,她不禁对他涌起了一种近乎憎恨的感觉。宏子不想看他,却盯住了他的侧脸。真不敢相信他穿的白衬衫在前天以前是我亲手替他洗,亲自用熨斗烫的;我曾被他拥抱过,曾在枕边互述衷情。宏子仿佛被人用什么粗糙的东西倒刮着肌肤一般。他往这边看,刹那间神情变得紧张凶恶,随即离开栏杆,从人群中往月台后方走去。他的形影看不见时,宏子想道:“这种厌恶感大概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古今传奇〔日本〕山田惠子 
                  
                 
  “你可曾听过这样的故事?”
                 
  “是什么样的故事啊?”
                 
  “这该说是传奇故事吧。从前,某地,有一对老夫妻……”
                 
  “哎,怎么一说故事,老是要提某时、某地有一对老夫妻。”
                 
  “你先别打岔,先听着吧。这夫妻俩天天都要往庙里烧香拜佛去。夫妻俩因为家贫,总是请菩萨慈悲,让他们有好日子过。有一天,拜着拜着,却就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菩萨的声音,说:我就赐予你俩三张护符,你等只要各吞下一张,就可以年轻三十年,等年轻之后,就好好去努力,如此,就一定能一起过个好日子。夫妻俩听了都欣喜若狂,于是各自吞下一张护符,转瞬间,他俩都变成了年轻力壮的人。自此之后,有一段日子,两个人都很努力地工作,日子也过得蛮不错的。各都吞下一张护符之后,不用说,还剩下了一张。终于,也许女人的欲望比较深切也未可知,妻子心里不免盼望变得更年轻,于是也不对她那老伴,不,也许该说是她那正当盛年的丈夫,说一声,就私下把那剩下来的护符也吞下了。那知这一来,本已变得年轻貌美的她,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小女婴。丈夫知道了之后,虽也嗟叹不已,也只好自己设法把女婴养育长大。就是这么一回事,这故事到此也就完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女人听了,不住点头。
                 
  “不过,你难道不觉得这故事有点奇怪?菩萨当初送他们三张护符,又是何道理啊?”
                 
  “是啊。”
                 
  女的说。
                 
  “当初如果只给两张,他们自然是可以一辈子美满地在一起过日子啊。所以,这是菩萨的罪过啊。你说对不对?”
                 
  “是不错,当初如果那样,他们的确可以长久在一起过个更美满的日子。不过,真要是那样子的话,我们不就不能成为夫妻了?”
                 
  “嗯,是啊……啊?你说什么?……那你是……。” 

  
  

   

今昔物语〔日本〕石川达三 
                  
                 
  那个不行、这个不好地犹豫了好久一段日子之后,好不容易到了今年正月里,儿子总算娶来了好年轻的一个媳妇。既温柔且娴静又美丽,实在是没得挑剔的了。也许说不上是壮健的,可是听说也不曾有过什么了不得的病症什么的。健康是至宝。总算找着了好媳妇了,老夫妻心里乐得什么也似的。老人有一天突然心血来潮问媳妇:“喜欢音乐吧。”
                 
  只听答说如果是吉他偶也弹弹。
                 
  “那就要劳动劳动你了,”老人高兴已权极,“你就弹一弹'凯茱莎呀,心爱的,别离真苦',好吧。”
                 
  听见这么说,媳妇便微歪着头问公公:“那是什么,这叫……”老大把年纪的婆婆笑了出来:“你这人也真是的,那不是无理取闹吗?这孩子是战后出生的哪。”
                 
  说是战后,也已经过了三十五年。媳妇才不过二十五岁。老人的大女儿听着也笑了:“爸,这好没道理。由她看来,麦克阿瑟就跟织田信长一样,都属往昔的人物啊。”
                 
  所以对媳妇儿来说,别说凯茱莎,连河边的枯苇残芦,或就是对着鸟笼里的鸟儿诉说衷情,这统统是日本的古代史里头的故事而已。知道了知道了,其实俺很清楚,媳妇儿跟俺整整隔了半个世纪,俺该整个儿让步才对。这俺很清楚。虽说清楚,倒也得让俺再说一句。老人说。话说从前,从前可是遥远的往昔,这日本也有过“一朝告急”的时候,那时候俺们浑身血泪汗泥所保卫的那个什么日本帝国早已灰飞烟灭不留形迹了,所以,从今而后,日本要变成多么自由开放,变得多么猥亵肮脏的国家都好,那全都是你们的责任,“俺们可不管了啊。”
                 
  非得一吐为快不可的,就是这些而已,就算是牢骚好了……说完,老人犹自笑着。 

  
  

   

满愿〔日本〕太宰治 
                  
                 
  这是距今四年前,我在伊豆三岛一位朋友家的二楼度过一个夏天时候的故事……有一天晚上,我想必已醉得相当可以,却还要骑着自行车到街上跑,终究出了事,把右脚踝上方弄伤了。伤口虽然不深,许是因为喝了不少酒,血流不止,急得赶忙跑去找了那小镇上的医生。那医生三十二岁,胖胖的,有点肖似弥勒佛。也是醉得差不多。因为和我一样,也是“醉态可掬”地在诊疗室出现,使我不禁感到滑稽。终于,一边受他治疗,却一边吃吃笑了起来。哪知这一笑,医生也吃吃笑了起来,最后还是按捺不住,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纵声哈哈大笑起来。从那天晚上起,我们因而交成了好友。医生颇好文学,更好哲学,加上我又爱谈这方面的话,每每话题一出,便如天马行空、轻舟流水,谈得不知所之。医生的世界观大概是一种原始二元论,把人世间的一切都看成善和恶的争战,口齿也相当犀利……。
                 
  医生家里订阅了四种报纸。为了读读这些报纸,我几乎都要在每天早晨的散步途中,乘便到医生家稍坐,打扰个一时片刻。从边门进去,在那日式客厅倚近内院的廊侧处一坐,一边啜饮医生太太端了来的冰凉麦茶,一边用手按住在晨风下翻动的报纸,就那么读起来。离医生家边门不远,就是一片青翠的草原,草原中间有一条溪水盈尺、悠悠而流的小溪。沿着小溪,是一条羊肠小道,每天早晨,送牛奶的青年一定都骑着自行车从小道那头而来,而且总会向我道声早,向我这个异乡人打个招呼。也就是在这个时刻,也一定有个年轻的女人到医生家来取药,她总是穿着木屐,衣着朴实无华,一看就知道是个爱整洁干净的女人。她常会在诊疗室和医生说笑,有的时候,临走之际,医生就送她到玄关处,似叮咛、似嘱咐一般,大声从背后说:“太太,记住,得再稍稍忍耐一些时候啊!”有一天,医生太太终于把这道理说给我听了。女人是一位小学老师的妻子,那位老师在三年前患了肺病,直到最近这些日子才逐渐痊愈。医生也一直在挖空心思,告诉年轻的妻子说,眼前这段日子才要紧,而且严加禁欲。年轻的妻子果然也很听话。即使如此,偶尔,似乎也是出于不忍,就要向医生问一问?遇到这样的时候,每一次,医生总是狠下心肠,嘱咐她:记住,得再稍稍忍耐一些时候啊,把言外之意寄在那背后一声喝。八月即将过去,我终于见到了极美的事物。那天早上,也如常在医生家里读着报纸。在旁边陪坐的医生太太忽然悄声向我说:“你看,有多愉快。”
                 
  我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在那羊肠小道上,那朴实无华而整洁的美姿就像翩翩的飞蝶一般,走着。白色的阳伞在她肩上打转又打转。
                 
  “今儿早上,终于解禁了。”
                 
  医生太太又向我悄声低语。三年,即使简单地说——真的,也够让人感慨万千的了。从那天起,日子愈久,我愈是觉得那女人的背影愈来愈美。想来,那许是出自医生太太的主意也未可知。 

  
  

   

信念〔日本〕武田泰淳 
                  
                 
  将军回到故乡,什么人也不见。镇里的人不知道他已返乡。他已经憔悴得别人见了也不会认得了。他登上有古城堡的山丘,那儿建了他的铜像,背靠着藻类浮游的蓝黑色护城河。铜像手握宝刀,傲然俯视全镇。前将军悄然在自己铜像四周走来走去。现在,铜像宛如陌生人,傻愣愣的,但是他依然苦笑相看,不肯离去。一天,铜像被一群年轻人推倒,遗弃在护城河边,准备送到别地方去。铜像蓝黑僵硬的脸仰望天宇,依然狂傲之至。他摸摸倒在地上的铜像躯体,比石头还冷;突然看见一个老太婆蹲在铜像泛白的基石上,石上放了一束花。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她说,并没有发觉自己说话的对象是谁。她的儿子入伍后分发到将军指挥的师团里。
                 
  “因为遗骨和公报都没有,只有这先生最可靠。”
                 
  她告诉他说,她每天都来拜铜像;接着又说:“如果这先生活着,我儿子也会活着;他死了,我儿子也一定死了。”
                 
  前将军吃了一惊,停下脚步,随即离开了老太婆和铜像。从那天起,他很怕见到那个老太婆。铜像还没搬走,浑身沾满泥巴,脏污不堪。自己的化身如此凄惨邋遢,使他非常难过。那情景仿佛自己裸身倒在地上,丢人现眼一般。
                 
  “最好推落到护城河中!”他想。铜像底下的泥土已被雨淋得松软,也许稍一用力,就会滑落下去。他独自悄悄用力推。一天傍晚,铜像倾斜了,从枯草的斜坡上滑下去,接着发出钝钝的声音,冒起白圆的泡沫,沉入护城河。他挺起酸痛的腰杆,愣愣地俯视护城河的水渐归平静。突然有人使劲从背后推他,他往前扑倒。“你干什么!要受惩罚!”那老太婆站在晚霞中,气得小小的身体颤动不已。
                 
  “你为什么要对他作这种事,他……”老太婆咒诅他,向他吐口水,哭叫着从山路奔下去。
                 
  ★★★ 

  
  

   

挂幅〔日本〕夏目漱石 
                  
                 
  大刀老人决计在亡妻的三周年忌日时,一定给竖一块石碑。然而靠着儿子的手腕,才能顾得今朝,此外再不能有一文的积蓄。又是春天了,摆着赴诉一般的脸,对儿子说道,那忌日也正是三月八日里。便只答道,哦,是啊,再没有别的话。大刀老人终于决定了卖去祖传的珍贵的一幅画,拿来作用度。向儿子商量道,好么?儿子便淡漠到令人愤恨的赞成道,这好吧。儿子是在内务省的社会局里做事的,拿着四十圆的月给。有妻子和两个小孩子,而且对大刀老人还要尽孝养,所以很吃力。假使老人不在,这珍贵的挂幅,也早变成便于融通的东西了。这挂幅是一尺见方的绢本,因为有了年月,显出红黑颜色了。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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