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无表情,也没回答他的话。是啊,段可走了,我也是单身了。
吴林禹叼起香烟,接住程佳华的话说:“反正明天要去一次草场,要我说,你抱着吉他,唱几句情歌,说不定就能把那李姑娘带走。”
程佳华抚着胡须,撇嘴摇头说:“她太冷了,我这点儿热情够不着啊。”
吴林禹没有再接话的意思,他扭头看了一眼陈莉姗的房间,闷声抽烟,不再说话。
第二早,我在冷空气的侵袭之中醒来。因为两床被子都被拿走了,我盖着几件衣服勉强过了一晚。衣服有我的,也有段可的,睡之前盖得密不透风,一觉醒来就被我折腾得铺满了床垫。
段可留在床垫上的香味儿淡了许多,淡到我几乎闻不到了。也许是我的鼻子冻出了问题。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窗户下的床垫,堆满了段可搜集回来的衣物。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那张床垫陈莉姗睡了几天,后来她觉得不方便,就搬出去了。衣服堆在那里感觉乱乱的,段可说这样不够精致,早就看好了楼上的一间房,准备和我搬上去,再添置衣柜一类的家具,当做自己的小天地。
真是美好。想到这,酸劲儿又涌了上来。
想些啥呢,我抓乱了油腻的头发,甩了甩头。今天就该走了,就不要去回想那些回忆里甜蜜,想起来却伤酸的事儿了。外面的天已经彻亮,屋子里静悄悄的,不知道他们起来没有。我盖上衣物,躺回去闭了会儿眼睛,就穿好鞋子走出屋外。
去卫生间里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邋遢至极。拈走睫毛上的眼屎,我心说,既然要走,也要走得干净一点儿吧。段可要是看到我现在这一身,一定会和我闹分手的。我找来几瓶矿泉水,好好洗漱了一番。然后,我挤了一把海飞丝,将那一头油乱至极的头发洗了一遍。
再没有更难受的事情,能比过冬天里洗水头。头发洗完,我感觉自己的头皮都麻掉了,瞬间打消掉了洗澡的念头。现在也没有闲心去热水了,我决定等几天找到个洗浴中心,再好好泡个澡。如果铁路边上有洗浴中心的话。
没吹风机,只能跑到阳台边上风干。外边儿的天阴沉沉的,再没有昨天那样的阳光。王叔的那窝盆栽还放在地上,我便用洗漱剩下的矿泉水,给它浇了浇。搞来搞去,吴林禹他们就被我吵醒了。
吃完一顿简单的早餐,我们就开始动身收拾。
首先,我们开始分配沙发边上的那堆军火。以前的枪都还在,也没什么好挑选的了。只是我那支五六式的弹匣里,没剩下多少子弹。吴林禹撬开木箱,我探头一看,里边儿装的是银白色的两盒铁皮箱。
“你的枪,就打这里面的子弹。”吴林禹指了指五六冲说。
铁皮箱里,整齐的装着纸盒一样的物体。我扣出一盒,摸起来像是牛皮纸的质感。这个用牛皮纸简单包裹的小盒子摸起来很亮,也有些重,估计子弹就装在里边儿了。拆开牛皮纸,果然看到了铜黄色的子弹。
子弹用弹桥夹固定着,纸里面一共有三排。我数了数,每排桥夹有10发子弹。弹夹这种新奇玩意儿我只听说过,没有见过实物。其实也就是方便快速装弹的辅助工具。我翻出了那个许久未背过的背包,找出里边儿的两盒空弹匣。
照着吴林禹的指示,我将桥夹对准弹匣,再用拇指一按,10发子弹就压滑进弹匣里。真是方便,比一颗一颗子弹往里按快捷太多了。三盒弹匣装满,我又往背包里装了五六盒子弹。用乘法口诀算了算装进的子弹,应该差不多够了。
吴林禹呢,武器依旧是九五式。他们从烂耳朵赵那里带回来的弹匣,全都是九五式的,所以不用担心弹药的问题。他拿出那个迷彩大背包,从里边儿扯出那件战术背心,套着外衣就穿上了。吴林禹说,穿上这个,既保暖,又方便,他早该扔掉背包穿上这个的。只是,他当时嫌防弹钢板太重,就没有带一块出来。
他从包里拿出两个剩下的木柄手榴弹,装进战术背心的附件包里。腿上的牛仔裤配合着上半身的战术背心,让他看起来有些像国外的雇佣兵。
而程佳华,就问吴林禹要过了那支九二式手枪。因为他心目中的英雄不是史泰龙,而是詹姆斯邦德。另一个原因是,他觉得自己带的东西已经够多,不方便再拿上一支步枪。吴林禹塞将印着“5。8mm”的白小盒扔了两盒给他,说是这里边儿装的是手枪弹。
陈莉姗起床后,就没见她说过一句话。她一个人默默的收拾着行李,不知道她拿定主意没有。
武器分配完毕,我换了一身衣服,往背包里塞了一套换洗衣物。最后,我又将段可的那本日记,塞进装得满满的背包里。
最后清点一番,发现也没什么可带的了。我背好包,挎好枪,就准备和这里说再见了。李工头说这堆武器就放这里,他以后会再来的,省得运回去。看来,李工头是准备接管这片区域了。
“你真准备拖着这东西骑马?”吴林禹有些好笑的问程佳华。他说的东西,就是程佳华拖着的那个皮箱。
程佳华低头看了一眼皮箱,有些无奈的说:“没办法啊,东西太多。”
“能丢的就丢了吧。”吴林禹对他建议道。
不得已,程佳华只好打开皮箱,准备忍痛割爱。首先丢掉的是电脑,然后是几幅油画。衣服扔了几套后,又从皮箱里拿出了画笔画板。最后,程佳华找来一张床单,将皮箱里剩下的东西装进床单裹成的包袱里。
“拜托你一件事,”程佳华提着包袱,对李工头道,“帮我看好这些,有机会的话,我会回来取。”
李工头看着皮箱,对他点头。
看着饭桌上的残羹剩饭,我突然有种感觉,就是要离家出远门了。
是啊,我早把这里当成家了。记忆中的另一个家,已经遥远得不太清晰,只有这里,让我感到过幸福的地方,才是最真切的。
只是,这次出远门,我就没想过要回来。
盘腿在窗台前读小说的段可,护理着盆栽的王叔,畅饮冰红茶的志娃,以及抓耳挠腮写笔记的张大叔。上帝像是使用了全息投影技术,将他们投影进这空荡荡的屋子里。
鼻子酸酸的。
这就像是一个高中毕业生,在走离校园之前,望着教学楼,总会忆起属于那里的酸甜苦辣。不过,即使你再有不舍,你有再多留恋,泛滥出再多情绪,假如班主任跑出来叫你再回去读三年的话,你仍然是会拒绝的。
美好之中总会伴随着痛苦,后者往往是会藏在心根子的最底下,不会在这种离别时分涌起。但那就是让你想要逃避的源头。
对,我必须得离开这里。
程佳华催促了我一句,就背好吉他,提着包袱走下楼去。
“慢慢来。”吴林禹点燃烟,拍了一下我的肩头,也和李工头他们走了下去。房门前就剩下我一个人愣着。
门旁的日历,是周志宏带回来的,上边打满了叉,意指过掉的一天。而两个醒目的红圈所圈着的日子下边儿分别写着除夕、春节。这两个红圈离最近打过叉的那天隔了两三天的距离,不知道周志宏是何时划上去的。
也就是说,春节可能是昨天,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
春节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望着日历上的无意义的数字心说道。
我无意再多做停留。关过房门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拉开门,我走进屋里,将王叔的那窝盆栽,捧上窗台。
吴林禹和我骑马,李工头开车,马儿疾驰,越野车放慢速度,我们去到了马场里。程佳华下车后说,看到我那冻紫的嘴唇,他就不想骑马了。马儿的鼻子里呼出热气,我抚着马脖子,滑下马去。
还是以按喇叭的方式,我们唤出了李彧。
“你的脸,好多了。”李彧滑下马后,对我微微笑道。
“这么多人,来骑马玩儿?”她依旧以冰冷的双眸打量着我们。李彧今天换了一身冬装,像床单一样的斗篷不见了。
我摇头说:“我们要走了,想找你借马。”
“要几匹?”她立即问。咦,她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走,走哪里去?
“一匹吧。”我说,我忽略掉了陈莉姗。
“两匹。”陈莉姗摇下车窗,替我补充道。看样子,她还是准备和我们一起走。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陈莉姗,对李彧说:“嗯,两匹。”
“跟我来。”说着她就动起了脚步。
吴林禹在马背上调转着马头玩儿,我和他对视一眼,就跟上李彧的脚步。
马舍里也就还剩四五匹马的样子,静静的注视着闯进马舍的我俩。
“这么说,”李彧打开铁栏,牵出一头马给我,“我就不用进城,跑候机楼去找你女朋友了?”
“嗯。”我接过缰绳说。
“好。”她关过铁护栏。
我和李彧一前一后的从马舍里牵出了两匹马。我说:“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这些马,可能就还不了了。”
“没事儿。”李彧靠在马舍门边,对我微微一笑,“注意安全。”
程佳华走过来跟李彧打了个招呼,然后毛手毛脚的牵走了两匹马。我心说,我连提了两次我们要离开,她怎么不问我问题呢?我忍不住问她:“你都不想问点儿什么问题吗,比如我为什么要让你去候机楼?”
“我问过的啊,”她皱下眉毛,回答说,“你不是说下次给我讲,你现在要说的话,我就听啊。不想讲的话,我就不问了。”
她这么一说,我又不想讲述那些事了,一时语塞在原地。我真是奇怪。
李彧见我沉默了,也没再问。她探头看了一眼越野车边的几个人,终于问话道:“好吧,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女朋友怎么没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除夕
我女朋友怎么没来?
我望着李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我觉得自己变得神经质了,想让人家问我问题,自己又答不出来。
咬走嘴唇上的干皮块,我支支吾吾的说:“她来不了了。”
“嗯?”李彧歪了歪头,在等我继续说下去。
我吐出嘴里的皮块,沉了口气,对她缓缓摇头。
李彧望着我,好像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没有再继续问。我真是奇怪得自己都无法理解了,竟然主动让人来揭伤疤。好似多一个人知道,我心里就好受一些样。
转头一看,程佳华正在试马。他背着吉他,一脚踩在了马镫子上边儿,双手紧抓着马鞍部。也许是这马不乐意让人骑,也可能是程佳华的力道没使好,那马就是原地打着转儿,不让程佳华踩上马背去。
“我去,这马真犟呐!”程佳华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单脚跳动,跟着马儿的转动而移动着。
辫子小杨趴在车窗上,饶有兴致的看着程佳华该如何驯马。而陈莉姗,背好她的皮质背包,轻轻抚了抚马背,左脚踏在马镫子踩上,右脚再一蹬一跨,就上到了马背。
“我说,要不重新给我找一匹?”程佳华跳动中望了我和李彧一眼,“上次那马好好的,这次怎就遇上这种犟拐子了!”
话毕,拒绝被骑乘的那马突然大动四腿,往外侧了几步。程佳华顺势被拉过去,马儿又立即跑开,碰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还好他是用手肘着地,不然磕坏了他的吉他,程佳华估计得宰了这匹马。
马儿跑开,仰起头,从鼻子里吐出热气来。那马甩头,发出扑哧的叫声,像是在嘲笑程佳华。
大家都被逗乐了。
“我看,”吴林禹在马背上点燃了一支烟,笑着说,“你得先唱支歌儿给它听。”
程佳华撑起身子,看了看手掌和膝盖处沾染上的泥,对我们尴尬的笑了笑。他站起身,慢慢朝那马走去。程佳华将双手贴马脖子上,抚来抚去,想要刮走手掌上的泥土。他似怒非怒的对马说:“最后一次机会,你要还不让我骑,我就开车去。”
马儿甩了甩尾巴,动动耳朵,马脸上依旧看不出来任何表情。
陈莉姗在马背上乖乖的坐着,微笑着看向程佳华。好久没看到她露出过笑脸了。
程佳华双手重新抓稳马鞍,踩上马镫,右腿一蹬,准备跨上马背。也许是马儿玩够了,也可能是听懂了他的话。程佳华这一次,顺利的跨上了上去。
“呼。”他在马背上吐了口气,然后往后动了动腰,调整了下吉他的位置,“看来这马还是通人性的嘛,知道待在这里无聊透顶,害怕我不带它出去闯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说给李彧听的。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却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似的,收回了微笑,整理着连衣帽。
“这马在逗你玩呢。”吴林禹打趣道。
“俗话说的好,人善被马欺,我这是善良很了。”程佳华也玩笑道。
他动起双腿,极为不熟练的甩起缰绳,尝试着将马驾到越野车边,接住了辫子小杨从车窗里递来的包袱。
“你呢,”我回头问道李彧,“你真就在这里过一辈子,一个人?”
“没想好。”李彧望向他们,双眼无神的说。
还没想好?这人看来真是成李清照了。
我吐了口唾沫,对她道:“等一段时间,城里可能会搬来一群人,如果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可以去找他们。”
“谁?”她问我。
“反正不是坏人,”我道,“到时候,你如果碰到他们,找他就行了。”
说着我对正在抚摸马鬃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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