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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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夜-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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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们要攻下一个目标的话,”王叔接着说,“一般都是炮兵先轰上一阵子,我们步兵再上,挑那些没有被炸死的,开枪就行了。”

    “那时候我们的炮兵大哥牛到不行,”王叔竟然边说边比划起手势,“开炮的时候,那天上的云,都在跟着抖。”

    “有多牛?”周志宏问。

    “有多牛?”王叔反问道,“我这样跟你说吧,打下谅山那一战,光是炮兵就打出三十万发炮弹。”

    “三十万?”我和周志宏异口同声的惊讶道。

    “嗯,不过这是部队里传的,至于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当时都开玩笑说,要是炮兵在那里多打上几天,越南人好几年都不用犁地了。”王叔想起了回忆里的趣事,有些高兴的对我们说。

    “干嘛要打这么多出去?”我问道,我脑海里浮现出万炮齐发的画面,既让人感到热血澎湃,也让人感到有些害怕。

    “打出气势呀,其实那个时候谅山差不多都攻下来了,我们已经准备撤军,我听说到的是,运到前线的炮弹太多,懒得再运回去,就全打出去了。”王叔回答说。

    “那这样的话,”周志宏思索着说,“解放军岂不是打起仗来很轻松,而且,听起来还有点好玩呢,你看吧,炮兵犁地,步兵耕耘,最后结出胜利果实。”

    王叔苦笑着摆手,说:“也不是我说的那样轻松,别看炮兵大哥这么牛,有时候他们打得太急,误伤了不少自己人。”

    王叔一反常态的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而且那些越南人,个个脑瓜子精灵,会打仗得很。”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阵地的人都睡了,那晚轮到我们班放哨。半夜的时候,班长听到响动,一发照明弹打出去,真他娘的啊,一个连的越南兵在朝我们阵地摸过来。我们马上开枪叫醒了其他人,然后就接上了火。没打多久,我们这边就死了几个人,那些越南兵也死得不少。对面有个越南兵,看到打不过我们,跑也跑不了了,于是摸黑进了我们阵地,摸出刀按倒我们一个战友,往心口处捅了好几刀。”

    “我们哪能看着不管啊,我们班长,冲上去就把那越南兵踢翻在地,然后我们缴了他的械,活活把他打晕了过去。”

    王叔摸了摸嘴巴,又说:“其实那都算好的,虽然炮兵牛,但是反击战刚开打的时候,我们死了很多人。那时,前线下来的车,如果里面有灯,就代表里面有伤员。如果里面没有灯,那里面就全是死人。”

    “真惨。”周志宏说道,“那你们在前线,整天都打打杀杀的?”

    “也不是,我们也会找乐子磨时间的嘛。”王叔笑着说。

    “什么乐子?”周志宏问。

    “打麻将啊,抽烟啊,也没有多少,但当时就觉得能磨走时间就行了。”王叔笑着说。

    “麻将?军队还配麻将?”我插话问道。

    “当然不是部队发的,我们都是偷着玩。”王叔回答我说,“没麻将?没麻将就自己做啊,越南那边竹子多,我们就削下来,削成片儿,然后自己画上去,一副麻将牌,要做不少时间呢。”

    “战士们都是心灵手巧啊。”我笑着说。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那会儿出任务前,都要先写好遗书,保不准出去后就回不来了,所以,闲下来不寻点乐子,那怎么说得过去呢。”王叔说,“说到遗书,我后来算了一下,我一共写了四五封遗书,有一封遗书因为我没有按时回队,给寄回了家。”

    说完王叔自己笑了起来,我和周志宏没好意思笑出来,毕竟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儿。

    不过照这种进度,王叔就快要说出那次进越南的事儿了。下次一定要把握好机会,问出那次神秘的任务。

    话说完,我们都闭口不再开腔,被王叔的话语带回了那段历史里。

    共和国的安定,都是王叔他们这些人,用鲜血染来的啊。尽管在现在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这类概念,但是,几十年前边境线上逝去的一条条鲜活生命,为我带来了二十几年的和平安定的生活。感谢他们。

    皮卡车已经驶离了那个收费站一定距离,路面又颠簸了起来。

    中午的时候,段可醒了过来。我问她好点了没,她说头不疼了,只是偶尔还咳嗽。看到她脸上恢复了正常的血色,我心里暗暗谢过了那个女医师。

    又到了饭点,我们四人坐到皮卡车的货箱上,又靠着周志宏包里的食物,解决了一顿午饭。他包里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剩余,看来我们下一顿饭,要靠自己去找了。
第三十二章 诊所
    没跑出几步,我就看清那铺子的玻璃门上写着“贴心服务”几个字,看来我的猜想*不离十了。

    刚踩上人行道的梯阶,我就佝偻起身子,切换了视角的角度,想快点看清这家铺子是什么。

    没走几步,我就看见了绿底白字的招牌上的四个大字:义民诊所。

    找到了!我兴奋得差点叫出来。诊所的玻璃门外,正摆着好几幅仿疾的标语,以及免费领取口罩的登记处。我推开玻璃门,踩到诊所内部的瓷砖上。里面的光线很暗,但能看出来诊所内部里面挺大的。进门处就是取药和收费的地方,更里面被一堵堵墙分割出房间来,房间里应该是给病人住院吊点滴的病床。

    诊所里的腐臭味,伴随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吸入鼻腔,稍微好问了点。我从小就有个怪癖,就是喜欢闻医院里的消毒水味。也有人讨厌这种味道,因为很多人把这种味道与童年打针的痛苦经历联系在一起,一闻到,就会唤出很多记忆来。

    不过我可不是专门跑到这里来闻消毒水的。我把五六冲背到肩上,准备开始找药了。我往里走了去,然后拐过两个墙角来到取药处的背后,打开了门。一股药味扑鼻而来,药房里没有灯光,比外面更暗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各种药品摆满了架子,让我无从下手。暗淡的光线下,我必须把药盒挨个儿拿起来看,才能看清是什么药。

    没办法,只能慢慢来了。我把头凑到摆药的架子前,一排排看过去。不过这些药品太多了,盒子上的字体也大小不一,有的字还根本不认识。几排看下来,感冒药没有找到,眼睛倒是给我看花了。

    我点燃一支烟抽了几口,这才感觉到舒服了一点。叼着烟,我眯起眼睛凑到架子前,又开始察看起一排排的药品。

    卡托普利片,头孢克洛干混悬剂,青霉素v钾片,鞣酸小檗碱。。。。。。各种药名映入我的眼帘。

    就在我思考着这个“鞣”字该怎么读时,我的余光里看到,在我进门的地方,好像正站着一个人。

    我忙转过头去,门口果真站着一个人,还穿有一身白衣。

    我头皮一麻,立马往后退出几步,连嘴里的烟头都没咬稳。妈的,难道是大白天闹鬼,还是诊所里的人诈尸了?就算要诈尸,也早该诈完了呀,我怎么今天才碰到。算了,管他是人是鬼,我手里有枪啥也不怕,想着我就把枪拿回手里,上膛后对准了门口。

    上膛所发出的金属声很有气势的在药房里响起,驱赶走了我的恐惧。

    刚把手指放到扳机上,我就发现,门口的那人,不是诈尸而起,也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一个活人。因为他看到了我拿出枪对着他,急忙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伸出双手举起来。

    我还发现,他身上的白服,也不是为了扮鬼才穿的,而是医生穿的白大褂,我看到那褂子上还绣着几个字,应该就是诊所的名字。而且看她的身材,应该是一名女性。

    “有话好好说。”她开口说道,果然是一名女性发出的声音。

    听到这我就放心了许多,然后缓缓放下了枪,问道:“你是这里的医生?”

    她看到我放下了枪,手也跟着放了下来,回答说:“嗯。”

    “你来找药?”她又问我。她的语气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柔和。

    “嗯,我有个朋友生病了,要吃药。”我回答说。见她如此友好,我便背回了枪。

    “什么病?”她有些关切的问我。

    “感冒,”我说,“还有些发烧。”

    “嗯,”她回答说,然后走了进来,“你等等。”

    她从我身边走过,然后走到另一列货架上,仔细看了看,然后抓走几盒药。

    我借着暗淡的光线打量着她,她年级应该不会太大,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如果再年轻点,就是一个美少女型的护士了。

    她拿回几盒药放到我手里,看着我说:“这些药应该管用,里面有说明书,你按着上面来就行了。”

    “嗯,谢谢。”我说,我竟下意识的摸了摸裤兜,想掏出钱付给她。

    “你一个人在这里?”我看着她深沉善良的眼神,忍不住想多说几句话。

    “嗯。”她回答说。

    我想了一会儿,对她说:“那你愿意走吗,我的意思是,我们那边有四个人,都挺好的。”

    “不了,”她立即回答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一个人在这里习惯了。”

    说着她转头拍了拍白大褂肩角处的灰尘。

    “呃,好吧。”我有些尴尬的说。

    “嗯。”

    说完她带着我走出了诊所。

    “谢谢你,”我走下诊所的阶梯,回头对她说,“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你要多注意点。”

    “嗯。”她点了点头,依旧是简短了回答我说。

    我本想着,路上带着个懂医疗知识的人,会方便很多。可她对我的态度并不怎么热情,我不可能拖着她走吧。在这样的空城中,竟然还穿着白大褂住在诊所里,看来这人也不怎么正常。

    不过还是很感谢她,为我节省了不少时间。走出诊所几米远,我又回头看了看,玻璃门已经被她关了过去。想到段可还正被感冒折磨着,她才是最重要的事,我只好把这件事先抛到脑后。我把几盒药捂在胸口,加快步子往回跑去。

    没跑出多远,我又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跑来的时候我心里太急,只顾着看店铺的招牌,完全没有留意过街景。现在我望着一条条街道,竟在脑海里找不到任何记忆。

    我迷路了。

    妈的,竟然在这种时候出这种岔子。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乱走一通了。顶着满脑的焦虑,我走完了一条街。四处张望,全是陌生的场景,连店铺的招牌我都回忆不起来。看来是真迷路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杵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了,这种错误,犯得也太低级了点。我大吼一声,想吸引到王叔他们。但他们车里正开着空调呢,车窗肯定是关着的,我这种分贝的声音,根本传不到车里去。

    枪,对了,我还有枪。枪声那么大,他们肯定能听到。我把药盒夹在腋下,举起枪,朝天扣动了扳机。

    刺耳的枪声响完,周围还是没有任何响动,只有雨水滴在树叶上的声音。

    要是刚才诊所的那个女医师,听到我这又是大叫又是开枪的,会不会以为我出事了呢?

    隔有十几秒,我又放了一枪。这一枪后,我好像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期待过度所产生的幻觉。但不久后,我就真切的听到了一声汽车喇叭,王叔果然闻声而来了。我赶紧走到马路中间,又开了一枪。

    不一会儿,皮卡车就出现在我身后的马路上。我赶紧挥舞双手,车里的他们应该是发现了我,于是一个急刹将车停了下来。

    我赶忙朝皮卡车跑过去,总算松了口气。王叔摇下了车窗,探出头往四周警觉的察看着。见我跑了过来,他忙问我:“怎么了?”

    我看到王叔和周志宏一脸紧张的神情,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我有些尴尬的说:“没啥事,就是找不到路回了,开枪引你们过来。”

    周志宏显然不满意我的回答,吐了口气说:“我去,我还以为你遇到啥要紧事儿了,你看,我战斗准备都做好了。”

    说完周志宏给我展示了下他紧握在手里的玻璃酒瓶。

    我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拉开车门走进车内。

    “找到药了吗?”王叔问我。

    “嗯。”我回答说,然后把药放在座椅上。

    段可已经睡着了,我叫醒了她,然后打开药盒,和着矿泉水,把药喂给她吃。

    “厉哥,你帮我带药了吗?”周志宏问。

    他这一提,我才想起有这件事,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遭了,给忘了。”

    “没事儿,我头已经不痛了。”

    王叔发动起皮卡车,路过了刚才的那家诊所。我停住手里喂药的动作,瞥了瞥那两扇玻璃门。玻璃门里的情况看不清,也看不到那位女医师的出现。可能刚才我又吼又开枪的行为,也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第三十一章 回城
    第二早,我被段可的咳嗽声所吵醒。这时天亮已经亮透,我看看表,八点过了。天是阴着的,看起来要下雨的样子。

    王叔和周志宏睡在防盗门前,王叔鼾声不断,不知道他俩昨晚什么时候才睡的。不远处的火堆,早已燃尽,留下一片黑色的灰烬和食物袋子在那里。我这才看清周围的情况,坝子比我想象中的要小,农房也不如我之前所猜想的那样高大。黑暗中的事物,不仅让人看不清,还会让自己无伸延的去想象。

    我掀开盖在身上的衣服,准备起来走走。段可又开始咳嗽起来,把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我靠到她身旁,心说她不会感冒了吧。于是我伸出手,放到她额头上感受温度。我将手掌在她额头上翻来翻去,然后摸了下自己的,是要比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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