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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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夜-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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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推了推门,是锁着的。不过还好是一扇木门,我把手电拿给段可,往后退了两步,往腿部蓄了蓄力,一脚就将门踹开。

    “请进。”我说,心想原来踹门这么简单,看来多走路也能强身健体啊。

    段可进门后就惊叹了一声,我跟着进去,她正拿着手电正不停地在房间里乱扫。手电筒被她七上八下胡乱地晃动着,好不容易我才看明白室内的情况。我们进到了一间整洁的办公室。

    段可转头对我哈哈一笑,从兜里摸出一张绿色的纸放到我胸口的衬衣兜里。我取出一看,原来是一张50元的钞票。我看着这张现在已经毫无价值的绿色钞票,哭笑不得。

    我摸出蜡烛放在办公桌上点着,然后躺坐到沙发上。一股烦闷袭来,我想这个房间应该密闭很久了,便走到窗台准备打开窗透透气。拉开窗框时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提醒了我的错误,我一眼望出去便能看到收费站,同时一股股腐臭味伴着风飘了进来。也罢,我宁愿臭死也不愿意被闷死。

    段可正在烛光下理着自己的小背包。我靠过去,问道:“有吃的吗,我包里的只够一个人了。”

    她点头,然后从她的包里摸出三盒方便面摆到办公桌上。

    “出学校时我在寝室拿的,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吃。”她皱眉道,“没热水。”

    看着她对几盒方便面叹气的样子,我最原始的本能被激发了出来。“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我拍着她的肩膀对她说。我举着蜡烛在这个约有二十平米的办公室走了几圈,发现这里卫生间、沙发、电脑等生活设施一应俱全,但就是没有厨房。整个房间就是主人刚离开的样子,对,主人连办公桌上的水杯都带走了。我又进到卫生间,遗憾的是它只是一个厕所,因为除了墙上多挂的一块镜子外,就只剩下厕所的功能。

    最后,我看中了办公桌上的一盆仙人球。装仙人球的瓷器跟碗差不多大,我用段可的水果刀将仙人球从陶盆里剜了出去,又用半瓶矿泉水把里面的沙土洗净。好在我背包里最多的就是矿泉水。然后我又摸出两根新的蜡烛,将陶盆里装满水放在蜡烛的火焰上加热。

    段可在一旁撕开了方便面,双手合十撑着下巴看着我。整个过程非常的长而且痛苦,一只手举酸后又换另一只手。没办法,身边跟一女孩你就得忍受更多生活带来的痛苦,我安慰着自己。

    实话来讲,这是我几周来第一次吃上热食,尽管水温不高还掺杂有沙土的味道,我还是相当的满足。喝完最后一碗面汤后,我坐到办公桌前皮制的办公椅上,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段可抱怨烟味,我便把椅子移到窗台边,将窗口又开大了点。

    墙角的衣架上还挂着好几件衣服,段可说可以用来做被子。我想说衣服的主人可能死在楼下你还敢用吗,但想到等会自己可能也要用到,便将话咽了回去。

    望向窗外,厚厚的云层将月光挡住,不过我还是能辨别出收费站的轮廓。我看着它,几个月前还有无数车辆来往的收费站,现在在黑夜中和无数车辆凝固在一起,如同一幅框在窗台的画。

    眼前这番情景会不会永远凝固那里呢,我感叹着,转头发现段可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我。我也吐着烟将眼神聚焦到她身上,心想这姑娘不会因为方便面喜欢上我了吧。十几秒的眼神交流后,段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也跟着她笑。我以为她笑完了会说几句感谢我的话,没想到她突然就躺下枕着靠垫朝里翻身过去。

    好奇怪的女孩,我心想,然后起身吹灭了蜡烛。窗外夹杂着腐臭味的风不停的刮进来,吹得我下意识将头往脖子里缩。我又算了下时间,现在应该是十一月份的天了。

    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到家,想着一个星期来的坚持、段可今天说的故事和眼前的收费站,明天回到家会不会是一番相同的情景,各种想法让我的头脑乱如麻。

    “今天的方便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方便面,谢谢你。”段可幽幽地传来一句,中止了我所有的思考。

    “嗯。”我应了一声,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抽完最后一口烟,我关上了窗户,心说宁愿闷死也不愿意冷死。
第五章 收费站
    “以我的经验来看,这种病能通过空气传染人的。”段可说,“你不知道?”

    我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我在宿舍憋了一个星期,出来就看到成片的死人,我怎么知道这病是怎么传染人的。不过我没有说出我的经历,只是机械式的朝她点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段可理着头发靠到了高速路旁的铁栏上,叹气道:“这么多天的路你白走了吗。”

    段可盘起她的头发,将她遇到我之前的事情大概给我讲了一遍。

    在病毒爆发前,段可和我是同一所大学的学生,不过比我小两届。学校开始慌乱的那一天,她和同寝室的两个同学,选择留在了寝室。和我一样,似乎她们做出了正确的决定,那天下午很平静的就度过了。到了晚上,段可的两个同学开始闹头疼,紧接着就是不停的流鼻血、体温变动剧烈。最后抽搐着停止了呼吸。段可还强调,最后她们的面部都呈青紫色。

    我回想起这两个多星期来见过的尸体,果然和她说的一样。

    但段可没有出现任何不适。两个室友停止呼吸后,段可就是独自一人在寝室里面对两具冰冷的尸体,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死人,而且是如此近距离,如此突然。段可立马就跑出了寝室,进到另一间门未关也没有人的寝室。

    试想一下,大晚上的,刚才还在谈笑风生的两个人,几分钟后就成了僵硬的尸体,别说是一个女生,就算是一个大老爷们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会被吓得屁滚尿流吧。讲到这里的时候,她很快带过,毕竟是一段不好的回忆。

    她没有跟我描述她的心理活动,只跟我讲她靠着好几间寝室里留下来的食物和自来水存活了下来,直到她发现了我。

    我开始有点佩服她了,佩服她的胆量,换作是我在宿舍遇到这样的情况,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是说,你的两个同学,在寝室里就被传染了?”我问她。

    她点头,把头别了过去,说:“嗯,就在我的身边,她俩停止呼吸时我还拉着她们的手。”她的眼睛湿润了起来,“都是我大学里最好的朋友。”

    讲实话,听段可说完我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动。我在高速路上走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死人已经见得够多,早已说不上什么同情心了,有时候觉得自己并不比这些死人好得了多少。

    虽然起初我觉得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瘟疫,但现在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如段可描述的那般,这种病能够通过空气传染,我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我到现在才碰到一个活人,哪怕我走出学校时内心再冲动抱有再多希望,也差不多被这末日般的环境泯灭掉了。

    我跟段可说我要回家,因为那里可能还有人。说出来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只是在说服自己,为自己找到一个目标罢了。

    但一直以来都未想通的问题是,假如这种病毒已经到了可以灭绝全人类的地步,那为何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和我还能够在这里边吃东西边谈话?

    我又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段可,她仰起头使劲眨眼睛,想把即将流出的眼泪抑制住。“我想过了,我能想到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你和我,或者所有现在还活着的人,身体里刚好有这种病毒的抗体,才能免疫这种病毒活到现在。”她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我立马拍了一下大腿,你别说,这样一想还真有点道理。在没听到她的想法之前,我一直将自己还能活到现在归功于自己留在宿舍的正确决定,没想到自己只是运气稍好了点罢。

    “你是学医的?”我立即问道,但又立即想到我的学校不是医学专业。段可摇头,笑着说:“不,我学会计的。”

    世界上有两种事情是最让人沮丧的。一是你最不希望的事情发生了,二是你所能想到的最坏的事情,刚好被现实印证了。我不知道现在我属于哪一种情况,但至少段可讲的故事还是让我感到非常沮丧。

    既然“奥提米特”能通过空气传染人,那以前所有的隔离措施几乎都被轻松击垮了。看来回到家找到父母,见到朋友的希望又渺茫了许多。

    沮丧也是相当短的一段时间,但我现在还活着,能呼吸能走路,而且还找到一个同伴,我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我拍了拍段可的肩,“会计好,咱继续走吧。”

    一个人的内心在经过长时间的独处后的确会变强大很多。就算现在冲出来一个人说我的家人朋友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还是会朝着我家的方向继续走下去。这与信念什么的无关,我只是想在这样的世界里找个目标,找点事情做。

    我俩就这样盯着路面一直走,我在前她在后,没有再说一句话。在我看来这是一个既无聊又尴尬的过程,但段可从未抱怨过,一直安静地在我后边走着。

    等到“重庆”字牌的高速收费站出现在眼前时,已是傍晚时分。

    只见百十来辆车好似汽车长龙的龙头,凌乱地停放在收费站前的扇形区域,有的甚至冲上了收费岛的水泥台,也有好多侧翻在路旁的排水沟里。映着夕阳的暖色调,眼前这番情景比高速路上的汽车长龙还要令人震撼。这想冲又不敢冲的架势,以前肯定有军警在这里设过关卡。

    一阵风吹过来,顿时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段可立马蒙住了口鼻。尽管这种味道一直都弥漫在周围,但这么重的味道,我上一次问道还是在医院门口的时候。我转移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才将那股极其恶心的感觉从心里压了回去。

    我和段可爬上一辆车的顶部,朝前一看,眼前就有好几十具尸横竖在车与车之间的空地中,车里面应该还有更多的尸体。飞舞的苍蝇们完全不理会我们的到来,在尸体堆里飞飞停停。

    我尽量仰着自己的头不去看下面,捂住口鼻踩跨过十几辆车来到收费亭前。门还是开着的,我弯着身子钻了进去。里面跟我们平时过站时从外面看到的差不多,但桌子堆上的票据都快把显示器给淹没了。桌下的抽屉被抽开了,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光线非常的暗,而且里面也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腐臭,我觉得这里面应该找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便推门走了出来。

    几步远的收费岛上正横着几具身着制服的尸体,我凑过去看了看,它们生前的身份应该是个警察之类的。它们有的面朝下趴在地上,有的侧身躺着,姿势都很自然,就像是喝醉酒睡在了地上。

    它们的脸部刚好被这些姿势所遮挡住,不过我也没有兴趣看到它们腐烂的脸。我走出收费亭,跨过不锈钢护栏,就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东西。在几米远的地方,一辆车就停在收费亭旁。一具尸体就枕着这辆车的轮胎躺着,头顶的警帽不知为什么翻了过来,露出干瘪的头皮和掉落的头发。

    而他的双眼,早已腐烂成两个空洞,依稀能分辨出有蛆一样的生物在眼眶周围蠕动着。嘴部的肌肉都腐烂了,露出紧闭的牙齿。不知什么原因,我竟被这具尸体空洞的双眼所吸引住,对视有好几分钟的时间。

    尘归尘,土归土,我想到了这句话。

    眼前的他,还是它,几个星期前,还是一名警察,或许手中还握有一定的权力。一种诞生在万里之外的病毒,却让他永远躺在了这里,任由各种生物腐蚀他的身体,归为尘土。这就是轮回吧,我感叹,你消耗过这个世界,就该让世界来消耗你了。人总是在环境被放大到宇宙时才感觉到自我的渺小,其实在地球上,也终究只是一粒尘土。

    人不过是如此的脆弱。
第四章 新的朋友
    如果还有第三个人能用相机记录下这一刻的话,这肯定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画面。短发女子握着水果刀站在车顶,微风吹拂着她的头发,让她的眼睛藏在头发里,时隐时现。一身邋遢的我靠在隔离带的铁护栏旁,脸上满是惊愕的表情,一只手还抓着铁护栏忘记放下。高速路上堵满了各类汽车,女子手里的刀在微弱的阳光下泛着白光,好似要了结一场情仇孽缘。

    其实两人根本不认识。

    “我一直在走在你后面,”一阵沉默后她终于回答了我,然后弯下身揉着她的右膝盖,“一路跟你走到了这里。”

    我看到她脚下的挡风玻璃裂开一个窝,应该是一脚踩滑在了挡风玻璃上。

    我对她做了个吃惊的口型,心里满是惊讶和疑惑。我迅速回忆着这几天的所有片段,从走出学校开始,除了各种建筑内飘出的腐臭味,除了街道和高速路上的死人,我看到过的活物,无非就是几只猫和狗,以及天上飞的鸟。而眼前这个长得还行的女孩子,这个站在车顶上的活人,竟然说已经尾随我一星期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疑惑的望着她,并不太愿意相信她说的话。她却抿嘴一笑,直接在车顶上坐了下来,揉着膝盖头也不抬的说道:“你走得太急了,从来没有注意到我在后面跟着你。”

    “从我跟你走出学校开始,你去超市找东西,我就等你找完再进去。你晚上睡汽车,我就睡在你后面的车里。昨晚我就在宾馆的服务台里睡了一夜,醒来发现你已经走远了,我就顺着你昨天的那条路跑了过来,一不小心就把这玩意儿碰响了。”她继续补充道,说完拍了下车顶。

    “你的意思是,你跟我在一所大学,然后跟着我走了出来?”我问。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然后点头。

    看她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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