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不过,”林赛接着说,“您不应该这样引导汤米·迈西,而且还暗示他伪称自己当时处于暂时性精神失常……”
达伦笑了笑说:“乔治,我们这四名委托人事先经过了周密的策划,然后他们绑架了卡哈哈瓦,最后并导致了乔瑟夫·卡哈哈瓦的死亡。现在他们面临的是二级谋杀指控,我们惟一的出路就是进行有力抗辩以便使得大陪审团不以谋杀罪定论。”
“对。”林赛点了点头。
达伦继续说:“这样的话我们就别无选择了,我们只能使事情向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发展。既然汤米·迈西的精神失常对我们是最有利的情况,我们也只能依赖这惟一的一点了。”
林赛苦笑了一下,说:“我当然也不想证明福斯特克夫人精神失常。据我观察,她是我所见过的最审慎、最具自我控制力的女人之一。”也许泰拉也是这样的。
“那两名水手也不可能是疯子。”我说道,“他们不过是两个白痴而已。”
达伦边听边点着头:“是啊,白痴是不能作为抗辩的理由的……不过暂时性精神失常却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要知道这四个人全都犯有重罪,他们合谋绑架了乔瑟夫·卡哈哈瓦,同时他们还使用武器威胁受害人……”
“的确,”我插了一句,“汤米是其中惟一一名能博得陪审团同情的被告了。”
林赛用一只手的食指轻弹着自己的另一只手。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可是,无论怎样,谋杀罪名是无可驳斥的。不管是谁开的枪,这四名被告都同样有罪。”
“不对!”达伦提高了声音,“如果汤米·迈西因为暂时性精神失常而失手开了枪,他自然是无罪的……如果汤米无罪的话,那么其他人也自然不会有罪。想想看吧,如果谋杀事实不成立的话,那么谋杀指控就自然是子虚乌有了。”
林赛的眼睛吃惊地瞪大了,他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很显然这些笨蛋并没有谋杀卡哈哈瓦的动机。”
达伦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是像卡哈哈瓦一样的受害者。”
我反驳道:“我可不这么想。要知道当时还有福斯特克夫人和那两名水手也在犯罪现场。”
这时,房间里一片沉静,只有头顶的吊扇还在“嗡嗡”响着。
达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承认道:“我自己对这事也没有佰心,而且我以前从未进行过有关精神失常的抗辩。”
我提醒着达伦:“你当然做过这样的抗辩,刑事大律师。”难道达伦真的是老了,他怎么连自己最出名的辩护都忘记了?
达伦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指利奥普德那件案子。”达伦轻轻摇了摇头,“我同意认定那两名男孩有罪,不过是以精神失常为减缓刑罚的手段,希望能以此取得陪审团的同情。可是这件案子就完全不同了,我们必须以精神失常作为整个案子的支点,所以我们必须寻求精神病专家们的帮助。”
林赛赞成地点了点头,问道:“我很同意你的看法。有什么好主意吗?”
达伦盯着房顶上的电扇风叶,一板一眼地说道:“你听说过威斯·露丝·朱迪那个案子吗?”
“当然,谁会不知道那件案子呢?”
“那你一定熟悉那两名精神病医师的证词了,他们有理有据地证实朱迪夫人是怎样在失常的状态下杀死了那两名女孩,并且又是怎样毫不自知地把她们塞进了卡车的后车厢中。我看过他们的证词,做得十分精彩。”
林赛也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叫威廉姆斯和奥泊森,可是最后陪审团仍然裁定朱迪夫人有罪。”
达伦诡秘地笑着说:“是的。不过我不关心她的命运,我只是对那两名医师的证言感兴趣。对了,乔治,你能通过电话与他们取得联系吗?”
“这当然可以。不过,据我所知,他们只接手慈善类的案件。”
达伦轻松地回答说:“你先去弄清楚他们肯不肯来以及他们需要多少费用。明天我会再和福斯特克夫人以及汤米私下谈谈,让他们明白精神病医师介人的必要性。据我估计,他们会同意的。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想办法再从那些有钱的朋友中间筹到一笔钱。怎么样?乔治,你现在就可以着手办这件事了。”
林赛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说道:“我回我的房间去和他们联系。安妮现在可能正为我担心呢。”
达伦笑了笑,说道:“好的。乔治,你能在四点半时再来我的房间吗?我们需要和本地的律师再核实一下情况。”
达伦说的“本地律师”是指火奴鲁鲁的蒙得高费尔·威斯和法兰克·汤普森律师。在达伦来这儿之前,他们是被告的临时律师。我和林赛在“玛鲁鲁”号上看过威斯准备的大量材料,他是一个很负责的律师。
林赛走了以后,达伦笑着对我说:“我想我们可能伤害了乔治那颗充满了司法正义感的敏感心灵。”
我接着调侃道:“不仅如此,在他发现他心目中的偶像不过是一个泥足的巨人的话,他一定会更加伤心。”
“你说我是什么样的泥足巨人呢?”
“从脚到膝盖都是由不堪一击的干土铸成的。”
达伦以粗野的大笑声接受了我的“恭维”。他把手中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碟中,疲惫地说道:“我们下去吧,孩子,我还得向那伙记者扔下几颗重磅炸弹才行。我才不管泰拉·迈西是被谁强奸的,是那几个阿拉莫纳男孩干的也好,是另一伙杂种干的也好,我都不去管它。也许这不过是迈西夫人自己编出来的故事,或者是斯特林将军以及整个舰队的谎言。我只相信一点,那就是福斯特克夫人、汤米·迈西和那两个水手确信是那个夏威夷的拳击手砸碎了那个可怜丫头的下巴,而且还不许她求饶。即使到了末日审判那一天,我也会大声地宣告,我们现在不会,将来也决不会要求重审阿拉莫纳那个该死的案子。”
“难道你就要对那一群记者说这样的一番话?”
“当然不会照直说的,孩子。”达伦狡猾地冲我笑了笑,“我会很有技巧地让他们被我牵着鼻子走的。不过,对那群记者来说,这也是足够他们忙上一阵子的了。哦,用法律的语言来说,我们的委托人之所以杀死那个夏威夷人是有着正当的理由的,这一点可以为他们愚蠢的、不合乎法律的行为罩上一层合乎道义规则的面纱。”
“那我该做些什么呢?”
达伦眯起眼睛说道:“当然了,你的任务还是要继续调查那桩‘阿拉莫纳案’,你必须得深入地查清每一个细节。你首先得和证人、那些海军军官、本地官员打打交道,看看他们是怎么说的。如果有必要的话,你还得从街上的那些小痞子们那里搞到些东西。”说到这里,他猛然地用左手中指戳向我,迅速得就像一道划过空中的闪电一样。“我很希望你能够再发现一些对我们有利的新证据。当然从迈西夫人的言行来说,我很相信她讲的话,所以即便你找不到任何对我们有利的新证据,那个只差了一位数字的汽车牌照号也足够我们用来抵挡一阵子的。”
我前倾着身子,认真地记住达伦说的每一个字。然后我问道:“如果我发现了新的证据,你打算怎么来利用它们呢?”
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毫不犹豫地对我说:“把它们交给我,我会有办法让新闻界和陪审团都知道这些的。要知道,在迈西一案中,我必须反复提到阿拉莫纳案,因为只有这么做才能说明汤米·迈西作案的动机并且为他的失常找到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我估计原告律师也一定在紧锣密鼓地调查此事呢……明天一早我就会去一趟法院,向法官申请一周的准备时间。”
我微笑着说:“法官一定会同意的,谁让你是卡莱斯·达伦呢?”
“没错。在这个案子里,我得不断地利用一下自己的名气,虽然我很讨厌这么做。除此之外,我还会向法官申请用一周时间来精心选择陪审员,这件事也很重要。”
“这么说,你就有两周时间来准备正式开庭了。”
达伦点点头,他的语气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听着,孩子。在开庭的期间我希望你能老老实实地坐在我的身边,这样我一旦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可以随时出发了。我提醒你,孩子,在调查期间,你可别趁工作之便去白色的沙滩上追逐女孩子呀。”
“你凭什么认定我会这么打发时间呢?”我不服气地问他。
达伦老于世故地笑了笑,说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你和那个漂亮的贝尔小姐之间的关系可瞒不过我的眼睛。在上船的第一天,你们可就混在了一起。”
“这么讲话可是不太符合你刑事大律师的身份呀!”
达伦促狭地挤了挤眼睛,眼睛满是回味的神色。然后,他压低了声音问我:“她不穿浴衣和穿浴衣时一样地迷人吗?孩子。”
我实事求事地回答道:“她不穿的时候更加地迷人。”
达伦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就相当吃力地站起身来。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花去了他整整三分钟的时间,似乎他全身的部件都需要重新拼接之后才能完成这个动作。我也跟着站了起来,当然我的速度要快得多。在我和达伦一起往外走的时候,达伦在便裤口袋里找着什么东西。在房间的门口处,他拥抱了我一下,顺便把一把钥匙塞在我的手里。
“在扬格旅店楼下车库里存着一辆车,那车是福斯特克夫人提供的。”
“是一辆什么车呢?”我实在是担心达伦再为我找来一辆不出三米就抛锚的老爷汽车。
“是一辆蓝色的德伦特牌汽车,是时髦的单排坐的敞篷车。你调查的案子和这辆车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福斯特克夫人在绑架卡哈哈瓦的时候乘坐的就是这一辆车。”
我发出了嘲弄的笑声,问道:“至少他们还没有用这一辆车来装尸体吧?”
达伦又从门口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信封递给了我,“这是给你的,孩子。这是一份由夏威夷州政府签发的临时侦探执照,还有你在夏威夷境内的持枪许可证。”
“哇!”我惊讶地叫了一声,然后接过了证明,随手翻看了一下。证件下面的署名是由火奴鲁鲁警察局局长签发的。“我终于成为合法的侦探了。”
他友好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我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这里和乔治一起工作。你要是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大约每隔一天左右和我碰一次面。现在,”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房门,“我要你离这里远一些,我可不想那些记者像苍蝇一样紧盯着你。”
我刚要离开,达伦又说:“等一等,先别急着走。”他又开始在便裤的口袋里找着,这次他拿出了一些钱,“哝,这些是给你的零用钱。”
我只拿了其中的一半,然后笑着问他:“雇用我到底是谁的主意呢?刑事大律师,是你,还是伊瓦琳·沃斯·迈克林恩?”
“是谁想出来的主意这并不重要,”他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只要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就行了。”
“那也就是说我的薪水是由伊瓦琳·沃斯·迈克林恩来支付的了?”
达伦用手指戳了戳他已经有些凹陷的胸膛,装作一副生气的模样说道:“这话可真的刺伤了我。你知道的,内特,我一直像对待自己的儿子那样地疼爱你。”
“那是两回事。”我不为达伦的巧言所动。“让我来这调查花费了你一分钱吗?”
“内特,你亲眼看见的,我是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钱付给你的。”
“是的,没错。”我寸步不让地反唇相讥道,“可是不知道掏出的到底是谁的钱?”
他哈哈地笑了起来,说:“你的钱,内特,现在它们是你的了。”
我故意装出一副沮丧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我本来应该要求你发誓的,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你为什么这么说?”达伦有些不解地问我。
“当你手按着《圣经》,口里却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话,这样的誓言又有什么用处呢?”
达伦大笑着关上了房门。
我很顺利地就在底层的车库中提出了福斯特克夫人的那一辆车。我首先把敞篷车的活动顶篷收了起来,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辆暂时归我使用的车。在我看来,这辆时髦的蓝色跑车对福斯特克夫人这样一位名门淑媛来说太过惹人注目了,更何况她还开着它去参与一桩绑架案呢。
我上了车,又回头看了一眼拥挤在门厅里的记者,就飞快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从火奴鲁鲁市中心到瓦奇蒂大约有三英里半的路程,全部都是绿荫路。在两侧的人行道上,有不少沿街叫卖的商贩和外出散步的当地人。为了避免我的帽子被风吹走,我把它顺手扔在了副驾驶座上,然后,听任温润的季风将我的头发吹得四下飞扬。
在火奴鲁鲁开车是需要耐心的,所有的车辆都不慌不忙地低速运行着。有时候,站在路口处的交通警察会拦住两侧的汽车,让载满乘客的公交车先行通过。远远地,我就望见了掩映在绿荫中的粉红色酒店,那就是我的目的地——“皇家夏威夷”酒店,在灿烂的阳光下,酒店如同海市蜃楼般地迷幻美丽。
我将车驶入了酒店的专用车道。由于我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结果差一点儿就撞上门廊上的高大廊柱。
酒店门口的日本侍者殷勤地迎了过来,他身上的那套白色制服比斯特林将军的那一身将军制服还要华丽。我问他,停车场在哪?他弯着腰回答我,他将负责替我存车。
我只好让马达轰响着,然后下了车。之后,又从后备箱里取出了我的行李,顺手扔给门卫一枚镍币,就大摇大摆地进了酒店的大门。这时,另一名身穿东方服装的中国侍者又赶了过来,似乎是想为我拿行李,我挥挥手拒绝了。我很清楚自己的口袋里没有多余的镍币了。
在煦暖的阳光中,酒店的大厅显得格外地明亮。大厅的四面都有着巨大的玻璃窗,所有的窗子都打开着,宛啭的鸟鸣声和低吟的海浪声为大厅平添了几分浪漫气息。层层叠叠的华丽灯饰从顶篷优雅地垂了下来,四面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