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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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说客-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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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溜到门外。20分钟后,我的破车已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布莱克家的车道上。
  唐尼·雷在前面的门廊上等着我。他穿着牛仔裤,运动鞋,黑色短袜,白色T恤衫。头上带的棒球帽,虽然是普通尺寸,但罩在他那瘦削的脸上,却显得太大。他拄着一根手杖,但走路时要想不跌跤仍旧需要有人扶。多特和我扶着他走过狭窄的走廊,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进我的汽车,让他在前排坐稳。几个月来,这是他第一次跨出家门,到外面去逗留几小时,多特对我说,她对此大有如释重负之感。现在她身边就只剩下巴迪和几只猫啦。
  我开着车在市区穿行。唐尼·雷将手杖夹在两腿之间,顶着下巴躬身坐着。他对我说了一声谢谢之后,就很少开口。
  他在3年前19岁时高中毕业,比他的孪生兄弟隆尼毕业晚一年。他没有进过一天大学。有2年时间,他在一家方便店当营业员;后来这家店遭了抢,他也就辞职回了家。他就业的经历很短,从未离家一步,而且根据我目前已经研究过的记录,他赚的钱从未高出政府确定的最低工资。
  隆尼和他却不同。通过自己的艰苦努力,他目前已是休斯敦一所大学的研究生。他也没有结婚,而且很少回孟菲斯。兄弟俩感情一直都不那么亲密,据多特说,唐尼·雷成天呆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做航模;而隆尼却骑着自行车在外边逛,还参加过由一帮12岁的男孩子组成的街头团伙。他们都是好小伙子,多特向我保证道。起诉书里有足够的文件可以清楚地证明:隆尼的骨髓完全可以用来为唐尼·雷做移植手术。
  我们开着我那辆破旧的小车颠簸前行。他直视着前方,压得很低的帽檐儿盖住了前额,只有我跟他讲话时才应答一两声。我把车停在包娣小姐的凯迪拉克旁,向他解释位于市区这一僻静地带的这座颇为气派的古宅,就是我居住的地方。我看不出这一解释有无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但我想大概未必。我扶着他绕过覆盖土料堆,走到后院一个有树荫的阴凉地休息。
  包娣小姐知道我要带他来,早就准备好新鲜的柠檬汽水,在焦急地等待。在我作了介绍之后,她立马夺取了主动权。甜饼干?果仁巧克力蛋糕?看书?她把他坐的凳子垫上枕头,一直兴高采烈围着他忙忙碌碌,唧唧喳喳不停。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我告诉她,我认识唐尼·雷的父母是在柏树花园,因而她对他觉得分外亲近。他是她那一伙里的一员。
  唐尼·雷坐在阴凉处,受不到阳光的照射,不必担心他那死白的皮肤上会起水泡。一等他坐定以后,包娣小姐立刻宣布劳动开始。她装模作样地走走停停,抓抓头皮,仿佛是在沉思。最后才把目光慢慢落到那堆覆盖土料上。她下了几道对唐尼·雷有利的命令,我立即投入劳动之中。
  不一会儿我就大汗淋漓,浑身湿透。但我心情愉快,毫无痛苦之感。在开头的一小时里,包娣小姐一直在叽叽咕咕地埋怨天气过于潮湿,后来干脆跑到院子四周的花丛里闲逛,那里比较凉爽。我听见她在喋喋不休地和唐尼·雷闲聊,唐尼·雷很少开口,只是在享受着新鲜的空气。我在推车的途中,有一次看见他们在下跳棋,另一次看见她舒舒服服地坐在他身边,向他讲述一本书中的照片。
  有许多次,我曾想问问包娣小姐,是否对帮助唐尼·雷感兴趣。我相信这位亲爱的老人,一定会开张支票给他做移植手术,如果她真有那么多钱。但我始终没有开口。这有两个原因。首先,现在做移植手术,已经太晚。其次,如果她并没有钱,这会使她感到丢脸。她已经非常怀疑我想染指她的钱了,我怎么能再增加她的猜疑?
  在他确诊患了急性白血病后,曾经做过一些努力,想通过募集捐款,为他筹措治疗经费。多特组织了几个朋友,把唐尼·雷的面部照片,放在北孟菲斯所有咖啡厅和方便店的牛奶纸盒上。没有捐到几个钱,她说。他们又租了当地友爱互助会的一间小房子,开了一个大型派对,甚至还特地请了当地一位乡村音乐播音员前来放唱片。参加派对的人们一边吃着鲶鱼,一边听着蓝草音乐①,热闹倒是挺热闹,可这次活动却赔了28美元。
  ①蓝草音乐:美国南部的传统乡村音乐。常用弦乐器演奏。
  他做第一个疗程的化疗,化了4000美元。圣彼得医院免了他们三分之二,他们翻箱倒柜,东拼西凑才勉强付清了其余的三分之一。可是仅仅过了5个月,那白血病又气势汹汹卷土重来。
  我在推车、铲土、汗流浃背地从事体力劳动的整个过程中,脑力劳动也在紧张进行。我憎恨大利人寿保险公司。尽管这不需要大量的体力劳动,但一旦我与延利·布里特之间的战争爆发,我将需要巨大的热情支持自己,来进行这场其正义性我毫不怀疑的艰苦斗争。
  午饭让我吃得又惊又喜。包娣小姐煮了鸡汤。尽管在像今天这样的日子,鸡汤并非我最想吃的东西,但不再吃火鸡三明治,换换口味仍旧值得欢迎。唐尼·雷喝了半碗,便说需要小睡片刻。他想尝尝那张帆布吊床的味道。我们扶着他走过草地,帮他在吊床上躺下。虽然气温在90华氏度以上,他却要我们替他盖上一床毛毯。
  我和包娣小姐坐在树荫下,喝着柠檬汽水。我跟她讲了一点状告大利公司的事。她问了几个与资格考试有关的一般性问题,然后就摇摇晃晃走进屋。
  她回来时,给了我一封由亚特兰大律师寄来的信。我一眼就认出信封上那个事务所的名字。
  “你能解释解释吗?”她站在我面前问,两只手贴在屁股上。
  那位律师给包娣小姐写了一封信,信里附上我给他的信的一份复印副本。我在信上说,我代表包娣·伯德桑小姐,应她的要求起草一份新遗嘱,需要与其先夫不动产的有关信息。律师在给她的信中,直截了当地问她,他可否向我提供信息。他似乎态度冷漠,只是按命令办事。
  “白纸黑字,这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嘛,”我说,“我是你的律师,我在搜集信息。”
  “可你没有告诉我,你要向亚特兰大打听!”
  “这有什么不对?那里究竟藏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包娣小姐?干吗这么神秘兮兮的?”
  “法官把法庭档案封存了嘛,”她耸耸肩说,好像事情到此为止,无须多问。
  “档案里有些什么?”
  “一堆垃圾。”
  “跟你有关的垃圾?”
  “噢,上帝啊,不!”
  “好。那么与谁有关?”
  “托尼家的人。他哥哥富得流油,住在佛罗里达,你知道,有好几个老婆,一大帮儿女。全家都是疯子。他们为他的遗嘱闹得才凶呢,写过4次遗嘱,我想。我不是很清楚,可我听说事情结束的时候,几个律师总共捞了600万美元哪!托尼比他哥哥多活了几天,根据佛罗里达州的法律。也有几个子儿落到他的手里,可他自己一无所知,因为他死得太快,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一个老婆,那就是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她是如何得到这笔钱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究竟继承了多少。“你想谈谈你的遗嘱吗?”我问。
  “不。以后再谈,”她说,一边伸手拿她的劳动手套。“咱们开始干活。”
  几个小时后,我和多特以及唐尼·雷坐在他们厨房外那长满杂草的院子里。感谢上帝,巴迪已经上了床。在包娣小姐家度过了大半天,唐尼·雷已经筋疲力尽。
  这是郊区的周末之夜。闷热的空气里弥漫着焦炭和烤肉的气味。
  坐着听人讲话,要比坐着对人讲话容易。多特一边不断地抽烟,一边喝着脱去咖啡因的速溶咖啡,只是偶尔丢过来一两句毫无意义的流言蜚语,不是关于某一个邻居,就是关于这个邻居的某一条狗。隔壁那个退休老人,上周被钢丝锯锯断了一根手指,这件事她说了至少也有3次。
  我不在乎。我可以坐在这儿一小时一小时地听下去。律师资格考试考得我神经麻木,至今仍未完全恢复。要让我高兴,并不需要化多大力气。而当我成功地把法律抛在脑后时,凯莉又总是立即占据了我的心灵。我还没有想出与她联系的保险的办法,但我一定能。只要给我时间。
  ……
  21
  位于市中心区的谢尔比县司法中心,是一座12层的现代建筑。这是一个无所不包的司法大楼,里面有许许多多个法庭和供行政官员及办事人员使用的办公室。地区检察官和县司法行政长官也在这儿办公。大楼里甚至还有一个监狱。
  刑庭有10个分庭,10位法官在各自的庭上审理各自的案件。大楼中间的几层,塞满了律师、警察、被告和他们的家属。对于一个刚刚出道的律师,这不啻是一个险恶的丛林,但戴克在此却是熟门熟路。他已经打了几个电话。
  他指着4分庭的门对我说,1小时后咱们在那里碰头。我走进那双扇门,在后排的一个位置上落了座。地上铺着地板,室内的装饰现代化得令人抑郁。前排坐满了律师,数目与蚂蚁差不多。右侧是个候审室,十几个身穿橘黄色囚服的被捕者,正在里面等候法官初次提审。一位公诉人拿着一摞案卷,从他们中间匆匆穿过,走向他手头案子中的被告。
  在前面第二排我看见了克利夫·赖考。他和他的律师挤坐在一起,正在看着一份文书。他的妻子没有在庭上露面。
  法官从后面走了出来,众人随之起立。几件官司迅速处理完毕。保释金有的获准降低,有的则提也未提。就下次开庭的日期,双方取得了一致。律师们在一起交头接耳磋商几分钟,然后朝法官大人点头表示同意,或者与他一阵耳语。
  传唤克利夫的声音刚落,他便摇摇摆摆走向面对法官的被告席。他的律师手捧案卷坐在他的身边。公诉人对法庭宣布道,由于缺少证据,对克利夫·赖考的指控已被撤回。
  “受害人何在?”法官打断他的话问道。
  “她决定不出庭。”公诉人答。
  “是何原因?”法官问。
  因为她坐在轮椅里,我直想大声这样喊。
  公诉人耸耸肩,仿佛是说:她不知道,而且她也并不太想知道。克利夫的律师也耸了耸肩,仿佛是说:那位年轻的女士居然不来展览展览伤疤,他觉得非常奇怪。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法官瞪着克利夫说。“你为何不与她离婚,难道你想揍死她?”
  “我们正在想法子补救呢,大人。”克利夫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非常熟练地说。
  “那就快一点!下次再接到这样的指控,我可饶不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大人。”克利夫说,似乎因为再次打扰法官,而感到万分抱歉。有关的文书交到了庭上,法官摇着头在上面签了字,对克利夫的指控便宣告撤消。
  受害人又一次没有出庭陈述。她呆在家中,脚踝断裂,但这不是她没有出庭的根本原因。她没有露面,是因为她不愿再次遭受毒打。她撤回了指控,我不知道她将为此付出何等高昂的代价。
  克利夫和律师拉了拉手,大摇大摆地沿着中间的过道,从我旁边走过,跨出了法庭。他可以任着自己的性子为所欲为,而决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因为她孤立无援。
  这个像在装配线上进行流水作业一样的司法系统,有一条令人沮丧的逻辑。在离这个法庭不远的地方,此刻坐着一批身穿橘黄色连衫裤手上带着铐子的强奸犯、杀人犯和毒品贩子。连把这些恶棍一个一个地筛一遍,让他们得到应得的惩罚,法庭都没有充足的时间,哪里还能指望它关心一个遭受丈夫折磨的妇女的合法权利?
  我上周参加资格考试时,戴克打了几个电话,摸清了赖考夫妇新居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他们不久前搬进了孟菲斯东南部的一家大公寓。一居室,400美元一个月,克利夫在一家货运公司工作。这家公司离我们事务所不远,是一个不雇用工会会员的货运终点站。戴克估计克利夫计时工资大概是7美元。他请的律师也是大路货,是这个城市成百万芸芸众生里普通的一员。
  我已经和戴克谈过凯莉的事。他说他认为让他了解实情十分重要。因为,假如有一天克利夫用短枪让我的脑袋开花,他,戴克,就可以出面说明真情实况。
  戴克还劝我忘了她。她算得了什么?一个麻烦的包袱而已。
  我的写字台上放着一张字条,叫我立刻去见布鲁索。他独自一人坐在那张尺寸过大的公事桌后面,正在接电话。接的是右边的那一部,他左边还放着另一部。他另外还有3部手提电话。一部在车上,一部放在公事包里,还有就是给我用的那部大哥大,他这样就可以随时找到我。
  他示意我坐下。仿佛是在和一个疯子通话,他不停地转动着那两只发红的黑眼睛,一边嘟嘟哝哝地对着话筒向对方做出肯定的反应。几条鲨鱼有的在睡觉,有的躲在石头后面。鱼缸中的水管发出轻轻的嗡嗡声,水在汩汩地向外流。
  戴克曾经悄悄地告诉过我,布鲁索这个事务所,每年为他赚的钱,大约在30至50万之问。看着他这间凌乱不堪的办公室,戴克的这一估计,我简直难以置信。他手下有4位律师(现在又多了一个我),在到处搜索,连蒙带骗地为他拉来伤害案。光一个戴克,去年就弄来了5个案子,为他轻而易举地赚了15万。他承办大量的贩毒案,在毒品行业享有很高的声望,深得毒品贩子们的赞许和信任。但是,据戴克说,布鲁索的主要收入却是来自他的投资。他早已在孟菲斯和纳什维尔的脱衣舞行业中插了一脚。至于插足究竟多深多浅,那是无人知晓的,但联邦政府肯定正在不遗余力地想弄个水落石出。脱衣舞行业奉行的是现金交易,所以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进账。
  布鲁索离过3次婚,我们在特鲁蒂饭馆吃着油腻腻的三明治时,戴克报告说。有3个十几岁的孩子,和他们的母亲住在一起;这当然不足为奇。布鲁索喜欢年轻的脱衣舞女,饮酒总是过量,赌博次数多得惊人,而且,无论他那粗粗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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