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通俗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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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 第6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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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过了残年,周廷仍未改元,沿称显德七年。正月朔日,幼主宗训,未曾御殿,但由文武百僚,进表称贺。蓦然间接得镇定急报,说是辽兵联合北汉,大举入寇,请速发大兵防边。宰相范质等,亟入白符太后。符太后是年轻女流,安知军事,一听范质等处置。范质等派定殿前都点检赵匡胤,会师北征,令副都点检慕容延钊为前锋,率兵先发。此外如高怀德、张令铎、张光翰、赵彦徽等,陆续会齐,即禡纛兴师,逐队出都。匡胤亦陛辞而行。

京都下起了一种谣传,谓将册点检为天子,市民多半避匿。究竟这种传言,是由何人首倡,当时亦无从推究。廷臣中也有几个闻知,总道是口说荒唐,不足凭信。那符太后及幼主宗训,全然不闻此事。那知正月三日出兵,正月四日晚间,即由陈桥驿递到警信,急得满廷百官,都错愕不知所为。原来赵匡胤到了陈桥,竟由都指挥高怀德,都押衙李处耘,掌书记赵普等,与匡胤弟匡义密商,推立点检为天子。数人忙了一宵,已把将士运动妥当,便于正月四日黎明,齐至匡胤寝所,喧呼万岁。匡胤闻声惊觉,欠身徐起,当由匡义入室报闻。匡胤尚未肯承认,出谕将士,但见众校已露刃环列,由高怀德捧入黄袍,披在匡胤身上。众将校一律下拜,三呼万岁。匡胤还要推辞,总有这番做作。偏众人不由分说,竟将他扶掖上马,迫令还汴。匡胤揽辔传谕道:“汝等能从我命,方可还都。否则我不能为汝主!”众皆听令。匡胤乃与约法三条,一是不得惊犯太后母子,二是不得欺凌公卿大夫,三是不得侵掠朝市府库。经大众齐声答应,然后肃队入都。

殿前都指挥石守信,都虞侯王审琦,已接匡义密报,具知大略。他两人与匡胤兄弟,素来莫逆,有心推戴匡胤。便暗中传令禁军,放匡胤全军入城,禁军乐得攀龙附凤,不生异言。匡胤等竟安安稳稳,趋入大梁。甫抵都城,先遣属吏楚昭辅,入慰匡胤家属。时匡胤父弘殷已殁,独老母杜氏在堂,闻报惊喜道:“我儿素有大志,今果然出此!”一语作为铁证。

及匡胤入城,已是正月五日上午。百官早朝,正议论陈桥消息,忽见客省使潘美,驰入朝堂,报称点检由各军推戴,奉为天子,现已入都,专待大臣问话。范质等仓皇失措,独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韩通,慌忙退朝,拟集众抵御。途次遇着匡胤部校王彦昇,朗声呼道:“韩侍卫快去接驾,新天子到了!”通大怒道:“天子自在禁中,何物叛徒,敢思篡窃,汝等贪图富贵,去顺助逆,更属可恨!速即回头,免致夷族!”彦昇不待说毕,已是怒不可遏,便即拔刀相向。通手无寸铁,怎能与敌,没奈何回身急奔。彦昇紧紧追捕,通跑入家门,未及阖户,已被彦昇闯入。彦昇手下,又有数十名骑兵,一拥进去,通只有赤身空拳,无从趋避,竟被彦昇手起刀落,砍翻地上,一道忠魂,奔入鬼门关,往见那周世宗,诉冤鸣枉去了。可对周世宗于地下。彦昇已杀死韩通,索性闯将进去,把韩通一家老小,杀得一个不留,然后出报匡胤。

匡胤入城后,命将士一律归营,自己退居公署。不到半日,由军校罗彦瓌等,将范质、王溥等人,拥入署门。匡胤流涕与语道:“我受世宗厚恩,被六军胁迫至此,惭负天地,奈何奈何!”范质等面面相觑,仓猝不敢答言。彦瓌即厉声道:“我辈无主,今日愿奉点检为天子,如有人不肯从命,请试我剑!”说至此,即拔剑出鞘,露刃相向,吓得王溥面色如土,降阶下拜。范质不得已亦拜。有愧韩通。匡胤忙下阶扶住,导令入座,与商即位事宜。掌书记赵普在旁,便提出法尧禅舜四字,作为证据,范质等亦只好唯唯相从。遂请匡胤诣崇元殿,行受禅礼。一面宣召百官,待至日晡,始见百官齐集。仓猝中未得禅诏,偏翰林学士陶穀,已经预备,从袖中取出一纸,充作禅位诏书。宣徽使引匡胤就庭,北面拜受,随即登崇元殿,被服衮冕,即皇帝位,受文武百官朝贺。

草草毕礼,即命范质等入内,胁迁周主宗训,及太后符氏,移居西宫。寡妇孤儿,如何抗拒,当由符太后大哭一场,挈了幼主宗训,向西宫去讫。匡胤下诏,奉周主为郑王,符太后为周太后,命周宗正郭圯祀周陵庙,仍饬令岁时祭享。周亡,总计周得三主,共九年有余,总算作了十年。未几,又徙周郑王至房州,越十二年而殁,年止一十九岁,追谥为周恭帝。周太后符氏,也随殁房州。

赵匡胤既为天子,改国号宋,改元建隆,遣使遍告郡国藩镇。所有内外官吏,均加官进爵有差。追赠周韩通为中书令,饬有司依礼殓葬。并拟加王彦昇罪状,经百官代为乞恩,方得宥免。擅杀一家,尚堪恩宥么?说也奇怪,那辽、汉合寇情事,竟不提起,华山隐士陈抟,闻宋主受禅,欣然说道:“天下从此太平了!”后来果如抟言。

惟宋主嗣位初年,中原尚有五国,除赵宋外,就是北汉、南唐、南汉、后蜀;朔方尚有一辽,其余为南方三镇,一是吴越,一是荆南,一是湖南。嗣经宋朝遣兵派将,依次削平。惟辽主述律,后为庖人所杀。述律一作兀律,复改名璟,辽尊为穆宗。嗣子贤继立,不似乃父嗜酒渔色,反渐渐的强盛起来。一再相传,屡为宋患,这事都详叙《宋史演义》中。本编但叙五代史事,把十三主五十三年的大要,演述告终。看官欲要续阅,请再看《宋史演义》便了。小子尚有俚句二绝,作为本书的收场。诗云:

六十年来话劫灰,江山摇动令人哀;

一言括尽全书事,军阀原来是祸胎。

频年篡弑竟相寻,礼教沦亡世变深;

五代一编留史鉴,好教后世辨人禽。

周主征辽,不两月而三关即下,曩令再接再厉,即不能入捣辽都,而燕云十六州,或得重还中国,亦未可知。况辽主述律,沈湎酒色已视燕南为不足惜,乘势攻取,犹为易事。奈何天不祚周,竟令英武过人之周主荣,得病未痊,不得已而归国。岂十六州之民族,固当长沦左衽耶!周主年未四十,即致病殂,符后入宫正位,仅及十日。梁王宗训嗣祚,不过七龄,寡妇孤儿之易欺,未有甚于此时者也。辽、汉合兵入寇,明明是匡胤部下,讹造出来。陈桥之变,黄袍加身,早已预备妥当。乌有匡胤未曾与闻,而仓猝生变者乎?即如点检作天子之谶,亦未始不由人谋,明眼人岂被瞒过。当时为周殉节者,止一韩通。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可为《五代史》上作一殿军。而宋太祖之得国不正,即于此可见矣。

第七部:《宋史演义》

作者:蔡东藩

第一回 河洛降神奇儿出世 弧矢见志游子离乡

“得国由小儿,失国由小儿。”这是元朝的伯颜,拒绝宋使的口头语,本没有甚么秘谶,作为依据。但到事后追忆起来,却似有绝大的因果,隐伏在内。宋室的江山,是从周主宗训处夺来。宗训冲龄践阼,晓得甚么保国保家的法儿?而且周主继后符氏,又是初入宫中,才为国母,周世宗纳符彦卿女为后,后殂,复纳其妹,入宫才十日。所有宫廷大事,全然不曾接洽,陡然遇着大丧,整日里把泪洗面,恨不随世宗同去。可怜这青年嫠妇,黄口孤儿,茕茕孑立,形影相吊,那殿前都点检赵匡胤,便乘此起了异心,暗地里联络将弁,托词北征;陈桥变起,黄袍加身,居然自做皇帝,拥兵还朝。看官!你想七岁的小周王,二十多岁的周太后,无拳无勇,如何抵敌得住?眼见得由他播弄,驱往西宫,好好的半壁江山,霎时间被赵氏夺去。还说是甚么禅让,甚么历数,甚么保全故主,甚么坐镇太平,彼歌功,此颂德,差不多似舜、禹复出,汤、文再生。中国史官之不值一钱,便是此等谏颂所累。

这时正当五季以降,乱臣贼子,抢攘数十年,得了一个逆取顺守,彼善于此的主儿,百姓都快活得很,哪个去追究隐情?因此远近归附,好容易南收北抚,混一区夏,一番事情,两番做成,这真叫作时来福辏,侥幸成功呢。偏是皇天有眼,看他传到八九世,降下一个劲敌,把他河北一带,先行夺去,仍然令他坐个小朝廷;康王南渡,又传了八九世,元将伯颜,引兵渡江,势如破竹,可巧南宋一线,剩了两三个小孩子,今年立一个,明年被敌兵掳去,明年再立一个,不到两年,又惊死了,遗下赵氏一块肉,孤苦伶仃,流离海峤,勉勉强强的过了一年,徒落得崖山覆没,帝子销沉,就是文、陆、张几个忠臣,做到力竭计穷,终归无益,先后毕命,一死谢责。可见得果报昭彰,天道不爽。凭你如何巧计安排,做成一番掀天揭地的事业,到了子孙手里,也有人看那祖宗的样子,不是巧取,便是强夺,悖入悖出,总归是无可逃避呢。为世人作一棒喝,并非迷信之言。不过恶多善少,报应必速;善多恶少,报应较迟。试看朱温、李存勗、石敬瑭、刘知远、郭威等人,多半是淫凶暴虐,善不敌恶,自己虽然快志,子孙不免遭殃。忽而兴,忽而亡,总计五季十三君,一古脑儿只四五十年,独两宋传了十八主,共有三百二十年,这也由赵氏得国以后,颇有几种深仁厚泽,维系人心,不似那五季君主,一味强暴,所以历世尚久,比两汉只短数十年,比唐朝且长数十年,等到山穷水尽,方致灭亡,这却是天意好善,格外优待呢!

小子闲览宋史,每叹宋朝的善政,却有数种:第一种,是整肃宫闱,没有女祸;第二种,是抑制宦官,没有奄祸;第三种,是睦好懿亲,没有宗室祸;第四种,是防闲戚里,没有外戚祸;第五种,是罢典禁兵,没有强藩祸,不但汉、唐未能相比,就是夏、商、周三代,恐怕还逊他一筹。但也有两大误处:北宋抑兵太过,外乏良将,南宋任贤不专,内乏良相。辽、金、元三国,迭起北方,屡为边患。当赵宋全盛的时候,还不能收复燕、云十六州,后来国势日衰,无人专阃,寇兵一入,如摧枯拉朽一般,今日失两河,明日割三镇,帝座一倾,主子被虏;到了南渡以后,残喘苟延,已成弩末,稍稍出了几员大将,又被那贼臣奸相,多方牵制,有力没处使,有志没处行,风波亭上,冤狱构成,西子湖边,骑驴归去,大家心灰意懒,坐听败亡,没奈何迎敌乞降,没奈何蹈海殉国。说也可怜,两宋三百二十年间,始终被夷狄所制,终弄到举国授虏,寸土全无,彼时惩前毖后的赵太祖,哪里防得到这般收场?其实是人有千算,天教一算,若非冥冥中有此主宰,那篡窃得来的国家,反好长久永远,千年不败,咳!天下岂有是理吗?总冒一段,仍归到篡窃之罪,笔大如椽,心细似发。看官不要笑我饶舌,请看下文依次叙述,信而有征,才知小子是核实陈词,并非妄加褒贬哩。稗官野乘,一同俯首。

且说后唐明宗天成二年,洛阳的夹马营内,生下一个香孩儿,远近传为异闻。什么叫作香孩儿呢?相传是儿初生,赤光绕空,并有一股异香,围裹儿体,经宿不散,因此叫作香孩儿。从异闻入手,下笔突兀。或谓后唐明宗李嗣源,继阼以后,每夕在宫中焚香,向天拜祝,自言某本胡人,为众所推,暂承唐统,愿天早生圣人,为生民主,拨乱反正,混一中原。谁知他一片诚心,感格上苍,诞生灵异,洛阳的香孩儿,便是将来的真命天子,生有异征,也是应有的预兆。香孩儿事见正史,虽或由史官谀颂,但崛起为帝,传统三百年,当非凡人可比。究竟这香孩儿姓甚名谁?看官听着!便是宋太祖赵匡胤。画龙点睛。他祖籍涿州,本是世代为官,不同微贱。高祖名朓,曾受职唐朝,做过永清、文安、幽都的大令。曾祖名珽,历官藩镇,兼任御史中丞。祖名敬,又做过营、蓟、涿三州刺史。父名弘殷,少骁勇,善骑射,后唐庄宗时,曾留典禁军,娶妻杜氏,系定州安喜县人,治家严毅,颇有礼法,第一胎便生一男,取名匡济,不幸夭逝,第二胎复生一男,就是这个香孩儿。香孩儿体有金色,数日不变,难道是罗汉投胎?到了长大起来,容貌雄伟,性情豪爽,大家目为英器。乃父弘殷,历后唐、后晋二朝,未尝失职。香孩儿赵匡胤,出入营中,专喜骑马,复好射箭,有时弘殷出征,匡胤侍母在家,无所事事,辄以骑射为戏。母杜氏劝他读书,匡胤奋然道:“治世用文,乱世用武,现在世事扰乱,兵戈未靖,儿愿娴习武事,留待后用,他日有机可乘,得能安邦定国,才算出人头地,不至虚过一生呢。”人生不可无志,请看宋太祖自负语。杜氏笑道:“但愿儿能继承祖业,毋玷门楣,便算幸事,还想甚么大功名,大事业哩!”匡胤道:“唐太宗李世民,也不过一将门之子,为什么化家为国,造成帝业?儿虽不才,亦想与他相似,轰轰烈烈做个大丈夫,母亲以为可好么?”杜氏怒道:“你不要信口胡说!世上说大话的人,往往后来没用,我不愿听你瞎闹,你还是读书去罢!”匡胤见母亲动怒,才不敢多嘴,默然退出。

怎奈天性好动,不喜静居,往往乘隙出游,与邻里少年,驰马角射,大家多赛他不过,免不得有妒害的心思。一日,有少年某牵一恶马,来访匡胤,凑巧匡胤出来,见了少年,却是平素往来,互相熟识,立谈数语,便问他牵马何事?少年答道:“这马雄壮得很,只是没人能骑,我想你有驾驭才,或尚能驰骋一番,所以特来请教。”匡胤将马一瞧,黄鬃黑鬣,并没有什么奇异,不过马身较肥,略觉高大,便微哂道:“天下没有难骑的马匹,越是怪马,我越要骑他,但教驾驭有方,怕他倔强到哪里去!”后来驾驭武臣,亦是此术。少年恰故意说道:“这也不可一概而论的。的卢马常妨主人,也宜小心为是。”遣将不如激将,少年亦会使刁。匡胤笑道:“不能驭马,何能驭人?你看我跑一回罢!”少年对他嘻笑,且道:“我去携马鞍等来,可好么?”匡胤笑道:“要什么马鞍等物。”说至此,即从少年手中,取过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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