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而已。
我把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撕下来,用纸紧紧裹着那只小鸡仔儿,经过一番冷静思考之后,当时年幼的我无从判断下水道和排水沟之间的区别。就把小鸡仔硬塞进了厕所的下水道里,赶紧往家里跑。半路上,既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回头。心里万分恐惧。
第二天,虽然不想去学校上课,但是连请假的勇气都没有,步履沉重地迈进了教室的大门。那只小鸡仔儿连同我那撕破的笔记本一起都被发现了,同学们叽叽喳喳地围在僵硬不动的小鸡仔儿的周围。
我尽量装做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
“真残忍,谁干的?!还扔到厕所里。”一个同学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过了一会儿,班级里的中心人物——一个既有威望,体育又好的很突出的男生提出来要“捉拿凶手”。周围的同学都一致赞同。我心里“咯噔”一下。
班级里几个生活态度恶劣的同学被列入了“凶手候补”名单里。最终结果是昨天最后照顾小鸡的我和木园被定位“最终的嫌疑犯”。
“耕平君不可能杀死小鸡仔儿的。”不知谁说了一句。因为我的性格公认的是“正直而老实。”而木园淳男却有恶习,经常打瞌睡,连续几个月不把运动服拿回家,都臭了。学习成绩很差,体育不好。所以大家一致认为杀死并扔掉小鸡仔儿的凶手就是木园。
“淳男君,是你干的吧。”
一个女生说道。
与此同时,班级同学开始一致声讨道“可恶!小鸡仔儿真可怜。”
有个女生流着眼泪悲天悯“鸡”了。
在大家这样的大的状态下,我当然不能承认是自己干的了。
不过,虽然我和木园又不是铁杆朋友,却为他现在的窘境而于心不忍。
没想到在群情激愤的时候,木园却不停地挠着头,说道:“你们平常都不愿意进小鸡屋,这时候反倒喜欢起动物了。”
接着,班里的一个比较冷静的同学建议,木园淳男的证据不充分,暂缓公开处刑。让我和他去班主任老师那里,在教师办公室进一步听取处理。
在去办公室的路上,他问我:“是你干的吧。”
“你说什么啊?”
“我以前不是借过你的作业本吗。包裹小鸡仔儿的笔记本与当时耕平君的笔记本很象啊啊。”
“那又怎么了。”
“那你把笔记本给我看看。我查查看现在有没有破。”
于是我和盘托出全部实情。
木园像听电视节目解说一样既不悲伤,也不生气,甚至有点百无聊赖地听着我叙说。
说完,我对他发誓说自己会向老师坦白全部的罪行。
我觉得木园不会向同学们散播这件事,这样的话我自己坦白并和盘托出,能减轻处罚,老师也会理解的。在作为小学生的我眼里,老师就是一个大人。
“木园淳男!是你杀了小鸡仔儿吧。为什么这么做!”一进教师办公室,班主任三田老师就严厉地质问道。
三田老师深受学生爱戴,是一位喜欢动物的女教师。
原来三田老师的观点是这样的。
昨天最后照顾小鸡的是我和木园,而我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喜欢动物的人。不可能杀死小鸡仔儿的。所以,一定是木园杀死了小鸡仔儿的。其实,老师的推测和同学们的推测是一样的。原来我眼里的大人老师所说的话跟小学四年级学生的水平相同,年少的我因此受到些许打击。
三田老师继续说:“耕平不会杀死小鸡仔儿的。快交代实情吧,淳男!”
三田老师口口声声地称我不会杀死小鸡仔儿,把正准备坦白实情的我推进了窘境之中,我只能无言地瑟瑟发抖地站在那里。
木园拒不承认。
我当时想自己也不能坦白。
未曾想木园继续说道:“也不是耕平干的。”
“哦?!”
三田老师和我同时大吃一惊。
木园继续解释:他出校门的时候,看见另一个人进了小鸡屋。
“那个人不是耕平君。我想一定是那家伙杀死了小鸡仔儿,然后扔到排水沟里的。”
我立即明白他是为了保护我而说谎的。
一股感激之情涌上心头:活了这10年,每遇到这么好的人。
三田老师半信半疑:“这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我也看见了,一定是那家伙干的。”
听见我也这么说,三田老师开始相信了。
她继续询问我们杀死小鸡仔儿犯人的特征。
我们俩儿实际上并没有看见所谓的“那家伙”,所以只好斟酌着回答胡乱编造出来的凶犯特征。
短发。穿着白衬衫。西式短裤。个子跟我们差不多高。
老师继续问道:“你认识那家伙吗?知道他在哪个班级吗?”
“不认识。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在我家附近经常看到的一个孩子。”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木园回答道:“好想是叫‘阿原’。对阿原,一个女孩子。”
杀死小鸡仔儿的犯人竟然是一个女孩子。
这个骇人听闻的真相立即在学校成为热门话题。
大家谁都不知道真相并非如此,是我和木园说谎了。
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呢?整个事件刺激着当时小学生们的好奇心。没想到杀死小鸡仔儿的犯人不是男生,竟然是一个女孩子。并且,凶犯阿原并没有被抓(这是理所当然的)
当时,有关谜底的各种说法在小学校里流传着。有一说法是阿原是吸血鬼,杀死小鸡仔儿是为了吸血。
伴随着各种谣言,不知不觉中阿原已经长成了一幅尖锐獠牙的怪家伙了。
一开始,我和木园作为阿原的目击者,被周围的同学们所吹捧。不过,每当朋友和高年级同学问我们阿原的事情时,我们总是更正其时阿原根本就没长着獠牙。阿原只是大家想象出来的而已,有没有獠牙都无关紧要的。我们承认有一点就是:阿原的牙齿确实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
“我也见过阿原的。”有几个学生瞎起哄,到处散播谣言。
他们到处说:阿原无恶不作。跑到别人家的院子里,割盆栽植物啦;在车上胡乱涂抹啦;搬弄是非啦,简直无恶不作。
割盆栽植物啦;在车上胡乱涂抹啦这些恶作剧当然不是阿原作的,是淘气的孩子们害怕被责备,都推到阿原身上去。我自己也这样做过。
然而,随着这样的事情的不断增加,阿原很快就恶名远扬了。不仅在我们小学生中间,甚至是整个小学区域内的大人们,对阿原的昭著恶行也都有所耳闻。学校老师和家长都拼命打听这个叫阿原的女生,结果,谁都没有见过她。
“阿原这家伙总会给人带来不安。”木园总算放下心来,舒了一口气。
因为这件事,不知不觉地,我和木园成了好朋友。
在这个叫阿原的不良女生出现一个月后,学校总算是归于平静了。我和木园作为目击证人的英雄光芒也逐渐平淡下来,我我又恢复到以前那样,成为班级一个默默无闻的学生。
可是,关于阿原的传闻没有消失。经常会听到又在哪些地方做什么坏事啦,这次又作了这样的坏事啦等等。总之,阿原这个淘气的问题少女对那些想嫁祸于人的坏孩子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存在。
暑假一到,我总希望惬意而慵懒地度过。躺在床上看动画片,制作塑料组合模型,看着怪兽木偶,作这些事情多半会被妈妈训斥。这时候,我就会骑上自行车,飞奔至木园家。
木园家很漂亮,也很大,四处弥漫着香味。木园的母亲很漂亮,比我妈妈要漂亮很多。木园的房间里有很多照片,他说都是他自己拍摄的。我简直羡慕死了。
我和木园都是独生子,但是在零花钱等的生活水准上他明显要优越于我很多。我窝心于每件事情上都逊于他,总算找到了点胜于他的地方。
“你没有养宠物啊。”
我问道。
“以前杨国一只猫,后来死了。”
那时候,我家里养了一只狗。我想这一点上我赢了。稍微满足一点虚荣心。
我所居住的地方整体上虽然是一个古老的地方小镇,但是面积很大。多雨天,故小河也多。今天已经是混凝土了,在我们出生之前,也就是江户时代据说总是泛滥成灾。
位于地下的古老的下水道,据说也是为了防止河水泛滥而修建的。最终的结果很难断定,也不知道谁为了什么而修建的。也有推测说是为了防止小镇的人口增多的时候,为了处理污水而修建的。关于家乡的历史也就仅存这一点记忆了。
关于这条下水道存在的理由,对一个小学生而言,怎么解释都无所谓。令人感兴趣的是,那条下水道的确还残存于地下,总会有这样令人恐怖的传言说一些外地人偶然发现入口,而在其中迷路出不来了。下水道的入口肯定是在小镇的某一个地方。然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从来也没有听说有人发现过这个入口的。不过,我们看见了。
那天,我和木园一边远眺着河水,一边聊着阿原。
“阿原很熟悉这条下水道,她知道入口在哪里。她脑子里装着整个下水道的地图。即使在黑暗中也不会迷路,这条下水道简直就是阿原的秘密基地。”
这个时候,阿原这个人物形象的大部分都是我们亲手描绘出来的。
最初无非是打发无聊的时间,渐渐地我们开始认真地想象这个“阿原”了。
“阿原一定冬天也穿半截短裤。”
“不过上衣是毛线的西服,毛线密密实实地,经常用衣袖擦鼻涕,都皱皱巴巴的。”
“成长的环境造成了性格乖张。一定让父母操尽了心。”
其他的,诸如阿原是元旦出生的。总是喜欢吃乌饭树紫黑浆果。年纪与我们一般大,只是按照预想拟定的元素去思考,想象中的阿原呈现出一种立体的厚重和质感。
“阿原喜欢打棒球,总是带着个棒球帽。”这是我自己假想出来的。这些假设与想象中的阿原惊人地吻合。已经在我脑海中定型了。
我正想告诉阿原这个想法,蓦然发现他已经不在身边了。我四处寻觅他,原来阿原正沿着河边向下流走去。我喊他停下,然而他回了句:“等一下。”继续向前走。
我有点担心就跟在他后边,一看,原来他好像在追一个漂浮在河上的箱子。
那只箱子漂了大约50米,停在一座桥的桥墩处。那虽然也称得上是桥,但是不是很大,有些宽度。周围很杀风景,没有啥人气,估计很少有人走过,杂草丛生。
我们来到桥下。下桥的台阶隐藏在杂草之中,难以辨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到桥底下去,木园好像很想要那只箱子似的。这件事情极其不可思议,漏听了,能够揭开谜底的是上高中以后。
桥下有一个混凝土制的脚手架。我们在那里发现了一个箱子。木园开启箱子的手瑟瑟发抖,他一定很期待箱子里装着什么令人恐怖的东西。然而,打开一看,他长舒了一口气,,擦去额头的汗水。原来,箱子里什么也没有。
要是阿原在这里的话,一定会灰心丧气失望之至地说:“我还以为里面装着尸体呢!”
“我以为装的是尸体什么呢。”木园小声嗫嚅道。
我刚才还想着,如果阿原在这里的话,一定会灰心丧气失望之至地说:“我还以为里面装着尸体呢!”想到这里,我重新又四处观望着,尽管是大白天的,桥下却微暗,许是贴近水面的缘故,明明是夏天,却十分凉爽。
桥的正下方,混凝土制的桥壁上突然破开了一个半圆形的硕大的洞孔。我立即钻进去,洞孔一直延伸到尽头,因为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我摸索着走了几步,我们又折回来了。
我们俩一致认为那是常说的下水道的入口,不需要太多的时间。于是乎,我们俩意犹未尽地在桥下终于找到下水道的入口了。
这件事情对谁也没有说,这里是我们的秘密之地。
从此以后,我离开家,在附近的点心店随便买些点心的时候,自然地就会来到桥下。木园睡在桥下,他冲我扬了扬手说:“噢。过来了。”整个暑假,我都是这么度过的。
我进了下水道,里面漆黑一片。打开手电筒照照了四周,里面比较宽敞,也相当高。两三个大人可以在里面并排走。下水道一直延续到小镇的中心,呈一条笔直的半圆状的隧道状。
正如老师所说,家乡的历史可以通过墙壁上堆砌的石头呈现出来。
破旧得摇摇欲坠,但依旧毫无损坏地一直保留至今。
下水道里面很凉爽,不知什么东西总发出一种奇怪的“噢噢”声音。底下薄薄地铺了一层干燥的沙子,时不时会有灰尘掉落下来。
“河的水位一上涨的话,水就会从入口处浸入,下水道里面就被水淹没了。垃圾就在此时随之漂流而去。”木圆说道。
小镇总是多雨,所以河的水位也经常在上涨。经常先是一条道,然后就出现左右而分的岔道。回头一看,入口处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了。
“这样的情景时有发生。”我感叹道。木园立即跟我卖弄起他的学识来了。
“巴黎有一条2000公里的地下水道,其历史长达百年以上。咱这条下水道与之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了。并且人家那里根本就没有污水流过的痕迹,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把这里称之为‘下水道’也许不太适宜。”
我听了他这话,心里思忖道:“这家伙,为什么不能真诚而淳朴地感动一回呢?!”
木园这家伙在学校不好好学习,脑子里竟是些课外知识。
由于缺乏在下水道中自由穿梭的工具装备,还不是穿越的时机,当时,我们拿的只有手电筒。一旦出现岔路口,就会有迷路的危险。
于是,我们俩决定重新返回入口处。我们俩一致而默契地达成共识。如果阿原在现场的话,也许会说“懦夫!”不过,没有办法,只能如此。
我们朝着入口走去,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阿原的声音“懦夫!”
那是我多次反复想象出来的阿原的声音。
显然,是一种幻听。
如果真是阿原的话,一定会认为我是个大傻瓜。这种想法愈益强烈,渐渐感觉到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