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射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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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射之海-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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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木洋一的母亲接的电话。〃   

  〃真木洋一呢?〃   

  〃不在。〃   

  〃出去了?〃   

  〃……嗯,您猜他现在在哪里呢?这个真木洋一。〃健史非常少见地反问起来。   

  〃远吗?〃   

  〃啊。〃   

  电话里响起了电话卡即将用完的〃滴………〃的提示音。   

  〃在船上呢,叫第七若潮号的远洋金枪鱼船,现在恐怕正航行在新西兰附近的太平洋海域。〃健史速度飞快地说着。   

  〃金枪鱼船?〃   

  〃对不起,电话卡没……〃   

  电话断了。   

  发现其父母住在浜松近郊的、叫真木洋一的男子,可真是个大收获。小百合自杀未遂,一定与真木洋一之间有什么关系,当然,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真木洋一的可能性也非常大。可是,孩子再过四个月就要出世了,而男人却在这个时候出海……   

  〃电话可真够长的。〃   

  一直把耳朵贴在话筒外侧听着两人通话的明子说。   

  〃嗬,对工作真够热心的,瞧,这么一会儿就软啦。〃   

  明子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在望月的拉锁上。一瞬间,望月闭上了双眼,因为女性问题而患精神病,到医院来治疗的病人的面影浮现出来。为了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望月点燃一支烟,吸过几口之后,顺便放在烟灰缸边上,然后漫不经心地看着传真。明子嫌恶似的侧着脸,伸出一只手,像捻死害虫一样用力地掐灭了烟头。   

  〃像院长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应该抽烟!〃   

  先于不快的是一种压迫的感觉,望月将这种不快和压迫感铭记在心。   

  正面书橱里的《现代精神医疗》旁边,摆放着全家去夏威夷旅行时拍的照片。可是此刻,三口人温馨明亮的家庭仿佛就要淹没在烟头的残火里。明子这种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下手,拆散三角形一样的和谐家庭。望月内心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在警告他:趁现在还来得及……   

  望月没注意到明子什么时候解开了盘在头上的长发,编在一起的头发现在蓬松地垂在胸前。望月产生了一条蛇变成无数条蛇的幻觉,明子用手代替梳子抚弄着它们。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事情,望月自己很清楚,从响起门铃声到看到明子的出现,以及数次被唤起的肉体欲望……为了战胜自己,或者说是为了克制欲望,特地在脑子里描绘出来的幸福家庭,现在竟然都无法起到堤坝的作用来保护自己。望月伸出左手挽住了明子的腰,明子好像等待已久,立刻送过自己的嘴唇,当两人的嘴凑在一起、舌头绞合的时候,他的理智如同被无数的长蛇紧紧地缠绕着,停止了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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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光射之海(30)         

  55   

  镜子里   

  金枪鱼船   

  54   

  1   

  此刻,真木洋一正站在第七若潮号上。这条三百七十九吨位的远洋金枪鱼渔船,现在正航行于新西兰附近东经一百八十度的太平洋面上,因为这片海域向东偏离国际日期变更线,所以还是日本时间,如果继续向东前进的话,就可以两次过上同一天了。时差与日本相差三小时,时间刚过夜里十一点半,风平浪静的海面像一面黑色的镜子。在驾驶室里值夜班的洋一,正和睡魔进行着搏斗。四个小时的当班时间挺难熬的,他的目光垂落在驾驶室的地板上。   

  空铝杯放在仪表盘旁边的架子上,洋一有心再沏一杯咖啡,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四周满是玻璃的狭窄驾驶室,被一片寂静包围着,他出海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平静得有些恐怖的海面。   

  疲劳已经到了极限,虽然船舱恢复了平静,但洋一的耳朵里还残留着白天的喧闹,被唤醒的记忆里,上下跳跃着的金枪鱼和那银白色的鱼鳞翻腾在他的脑海里。数小时之前,作业甲板上像战场一样,船老大和船员们的眼睛都红了,一条接一条,连续七条身长超过两米的南海金枪鱼被拽了上来,绳子都快用光了,伴随着〃嗨哟、嗨哟〃的号子,船员们在甲板上熟稔地穿梭奔跑,高声地叫骂着。   

  白日里的光影和声音充斥着洋一的大脑,他用手抹了一下变得迷迷糊糊的脸,无意之中,碰到了右脸颊上血已经凝固的伤口,触摸到伤口时,他心中涌起对船员宫崎的愤恨,伤痕是在和钓上来的鲨鱼搏斗时,被宫崎打的。   

  鲨鱼误食了诱饵被钓上来时,就轮到新船员出手。要迅速跨在鱼身上,用一种T形的大钉子穿透鲨鱼的致命处,将鱼钉死在甲板上;割下背鳍以后,再把鲨鱼扔回海里;背鳍晾在船上晒干,回到日本以后有人专门收购,卖得的钱大家平均分配。这种在中国餐馆用来做鱼翅的鲨鱼背鳍,是船员们相当可观的收入来源。如果说捕捞金枪鱼是专业的话,那这就是副业。捕获金枪鱼的收入按照船老大(捕捞长)、船长、轮机长等进行等级分配,船老大的收入常常是普通船员的两三倍。但是,鱼翅的收入则不分新老船员一律平均分配,这个活理所当然就要由新人来干了。   

  第七若潮号有两个新人。所谓新人,就是第一次登上金枪鱼船的、什么也不会的生手。一个是二十四岁的原小职员水越,刚辞掉工作;另一个就是从小剧团来的原演员,二十九岁的真木洋一。金枪鱼船上残酷的工作环境,造成经常性的劳动力缺乏,愿意的话,谁都可以来。如果是水产学校毕业的学生,已经对船上的工作习以为常,而且在实习阶段就积累了一些经验。但是从私立大学经济学部毕业、在地方小城市市政府工作过的水越,和同样毕业于私立大学文学部、梦想当演员的洋一来说,以前的温吞生活和这里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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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光射之海(31)         

  今天下午,洋一正骑在一条刚钓上来的鲨鱼身上,找它要害的地方下钉子,鲨鱼狂暴地甩动尾鳍,抽在了正在一旁收拾浮标的宫崎的右脸上,宫崎被这能引起脑震荡的一击给打懵了,他努力稳住自己,没落到海里。看清了袭击对象后,他狂喊:〃你这个浑蛋!不能一下子钉死吗?〃说着狠狠地朝洋一的脸上揍了一拳。正在忙着和鲨鱼搏斗的洋一,被这一拳打得稀里糊涂地跌坐在甲板上。他抬起头来,看到了吐着带血唾沫、骂骂咧咧地回身去工作的老船员宫崎。这时他才意识到是鲨鱼的尾巴抽中了宫崎,可是凭这个也不能打人呀!洋一心里燃起怒火。然而,在船上,有时更为重要的不是体力和怎么捕鱼,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协调性,因为除了大海你无处躲避。洋一很快领悟了这一点,如果不能忍受自己的愤怒,早晚要引起一场仇杀,而这条船上只有十九个男人。   

  洋一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这个畜生〃,站了起来,他怀着满腔怒火,用狠狠的目光盯着宫崎晒成古铜色的后脖颈。这次,他凭手感,很顺利地在甩着尾巴的鱼身上将钉子刺入了穴位,鲨鱼断了气。   

  对新船员来说,迅速找到鲨鱼的致命部位,要比想象的难得多,老船员们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强迫他们干,弄不好,还会给他们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当然,宫崎也是这样学会的,所以不管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还是琐碎的小事,船员们之间习惯互相高声呵斥,这就是船上的世界。但是大家之间不记仇也是船上的规矩。宫崎理所当然地认为,船上根本不是刚大学毕业的生瓜蛋子能生存的世界,因此他使劲地欺负新船员洋一和水越。对洋一来说,在余下的半年航行时间中,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否和宫崎相安无事。   

  手捂着伤口时,困劲儿又上来了。船上装有卫星自动导航系统,所以不用亲手控制舵轮,船也会按照既定的路线驶向新渔场。洋一的工作就是盯着前方,以防出现异常情况。而此刻,和睡魔进行战斗倒成了他的主要任务,这么说真的一点也不过分。   

  在意识的昏沉之中,洋一的身体又一次猛然一颤,这不是睡梦中惯有的坠落感,也不是因为船体的晃动。仿佛是从深深的心底里传来的某种细微震颤。随着心脏的跳动,似乎周围的空气都产生了压力,那一环一环的波纹,带着痛楚来到心头……不知不觉中,他哼起了那首歌,那首难忘的歌。同时,他仿佛嗅到了女人的气味。如果不和她决裂,洋一根本不会出海。初次相遇的经过和初次肉体结合时的夜景,都像刻在心里一样萦绕于怀、历历在目。五年前,那时梅雨快要结束,远方134号国道上流动的灯火,以及仿佛从异域传来的喧嚣,使海边的夜景那么美妙。洋一紧紧地抱着她,根本忘记了周围的世界和被海水打湿的衣服。回想起来,当时的欲望竟然是那么强烈和不顾一切。他倚靠在黑暗的岩石角落里,享受着幸福的高潮,头上走过穿长靴的垂钓者时,他也没有停下来,想起那时的冲动,洋一常常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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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光射之海(32)         

  洋一的目光落到了大腿之间,不觉之间他在勃起。单薄的运动裤下面,被记忆唤醒的欲望正在蠢蠢欲动。出海以来的四个月里,他既没有自慰,也没有遗精。海上生活非常考验身体的忍耐力,根本没有闲心去想女人。现在回想起在陆地上耽于男女情欲的日日夜夜,简直像做梦一样。眼下,主宰自己身体的本能甚至都发生了变化,比起食欲、睡欲和排泄欲,性欲好像被挤到了一旁。一般来说,性欲的需求会随文明程度的提高而增强。可是在这样残酷地使用体力,还经常受到大自然威胁的金枪鱼船上,虽然配备了高科技的设备,劳动环境却仿佛等同于中世纪以前。   

  洋一起身,面向神龛祈祷航行的平安。确认一下方向以后,他想起了位于北面的遥远的日本,那里有被他遗弃的女人,一切都结束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被鲜血彻底地荡涤干净。想起与她的初会和那时的光景,刺激了洋一的情欲,而分手的回忆又使他下面软了下来。洋一低下头,无意中笑了出来。   

  出海至今,才过了四个月,想到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要待在海上,洋一有点泄气。大海对他来说,曾经是不可思议的存在。为什么要头脑发热,登上这艘金枪鱼船呢?想逃避吗?大概只有在大海上,才可以客观地分析陆地上发生的各种事情吧,特别是对于洋一,找出问题,解开谜团……能使未知事物清楚地浮现轮廓的,应该只有大海。   

  就在洋一晕晕乎乎站起来,准备在航海日志上记下当前的位置时,驾驶室的门突然打开了。能不声不响地在船舱里走路和上楼梯的,肯定是宫崎昭光,那个白天揍他的家伙。宫崎像往常一样光着脚,不知为什么,他在船舱里总不穿鞋。除了在甲板上工作时穿长靴子以外,其他时候他都光着脚。因为宫崎在船舱里悄声无息地走路,被其他人称为幽灵。今天晚上,宫崎并不当班,在其他船员都沉沉入睡的时候,这家伙来驾驶室干什么?洋一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宫崎在洋一值班时进入驾驶室,这是第三次了,他不是为了监督洋一是不是忘了写航海日志,也不是要看看洋一是否在睡懒觉,只是进来后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有时话说半句,就又回舱里去。   

  宫崎连看都不看洋一一眼,径自穿过驾驶室,将目光投向了前甲板。他好像把白天打洋一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不过,船上的小冲突是家常便饭,倒也不必耿耿于怀。   

  洋一顺着宫崎的目光望去,船舱通向前甲板的楼梯上有个人影。人影在楼梯最上方,靠在船头中央的桅杆上一动不动。驾驶室玻璃上反射着荧光灯管的光亮,看不大清楚外面,洋一将手搭在眼眶上,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从那短小结实的背影看来,是船老大高木重吉。   

  〃那个老头子,又在祈祷了。〃宫崎说着,终于朝着洋一开口:〃哎,你知道那个老头子祈祷什么吗?〃   

  洋一沉默着,注视着左手扶在桅杆上的重吉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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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光射之海(33)         

  在三崎港,第一个和洋一说话的就是重吉。那是三月末,洋一将摩托车停在码头,眺望着停靠在岸边的渔船。从上小学时,他就对大海充满无尽的遐想,多少次梦见自己当了船长。当洋一厌倦了都市的尘世,用带着倾慕的神情看着刻在船舷上的名字………第七若潮号时,从舷梯上下来一个体格结实的男子,他就是高木重吉。   

  洋一对从船上下来的重吉问:〃这是金枪鱼船吗?〃   

  〃是呀。〃重吉回答。   

  〃多少吨位?〃他继续问。   

  〃三百七十九吨。〃重吉生硬地回答着,然后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人手不够,下周没准出不了海啦。〃这句话虽不像是对洋一说的,但洋一听起来却仿佛是某种启发。再加上当时的心情,很自然地理解成一种〃愿意的话,你来试试吧〃的劝诱。   

  〃我能跟你们一块儿出海吗?〃   

  〃行啊。〃   

  重吉冷淡地说,上下打量了洋一一下,确认了他的体格以后,才又加了一句:〃如果想来的话,非常欢迎。〃   

  几分钟后,洋一就知道了高木重吉就是第七若潮号的捕捞长,俗称船老大。在船主若潮水产的办公室里,被问起是否真有决心出海时,洋一表示了非常明确的决心,并且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当时,对金枪鱼渔业一无所知的洋一觉得,船头的概念大概就相当于摆渡船的船老大吧。而实际上,在金枪鱼渔船上,船老大的地位比船长还要高,而这次航海重吉又兼任船长,也就是说,这次出海航行,他是至高无上的一把手。   

  重吉虽说个子矮,肩却异常地宽,穿着黑色长靴,脖子上系着毛巾,脸上满是皱纹,看不出实际年龄。   

  如果照宫崎所说的,重吉在船头祈祷着什么,而且是在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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