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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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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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佳音这时提醒道:“这里有一个风险。从刚才的实验里我们看到,每一本书的分值都是不同的。很有可能烧错一本书,扣的分数比之前得到的所有分数都多。你看刚才,我烧了《全本金瓶梅》,扣的分数足足有15分,要烧掉好几本旅游书才能补回来。如果捉摸不到设计者的恶趣味,恐怕一次失误,就会毁掉我们之前的一切努力。”“你能挖掘出这个设计者有多变态吗?”邵雪城问。

“能!”祝佳音跑进书库里,挑了半天,气喘吁吁地抱来一堆书。我们安排了龙傲天和小影到地库入口,一来是把数字的变化随时通报上面,二来他们两个体质太弱,下面相对暖和一点。

祝佳音把这些书依次烧了,然后让小影和龙傲天从地下把分数的增减变化传上来,如下:

金瓶梅词话枠+4绘图真本金瓶梅枠-20全本金瓶梅枠-15金瓶梅今译洁本枠+5大家聚拢过来,研究这一连串数字有什么意味。

祝佳音分析道:“作者在色情方面的取向,与常人区别不大,对全本金瓶梅的嗜好程度在洁本之上,对插图版的兴趣在文字版之上。”这时我插嘴道:“我想再补充一句。这个分数的变化,也暴露了设计者在古典文学方面的无知。”“什么?这分数不是很正常吗?”祝佳音很惊讶。

“不,你们都被书名迷惑了。《金瓶梅词话》是金瓶梅最早流传的版本,里面有大量诗词歌赋韵文,也有大量自然主义描写,保留了最原始的风貌;而《绘图真本金瓶梅》则是清朝人进行删节以后推出的新版本,才是真正的第一洁本。设计者显然是望文生义,看到‘词话’,以为只是诗集,看到‘绘图真本’,就以为是春宫插图,所以把分数设置颠倒了——也就是说,设计者在古典文化方面很无知。”我说完以后,发现所有人都望着我,末了徐聪翘起拇指,说了一句:“老马,你真内行。”拿金瓶梅系列做了试验以后,所有人都备受鼓舞。经过商定,我们决定先从性取向、政治取向、经济取向和文艺取向几个方面进行测试。判断一个人的阅读口味,有这几个维度应该足够了。

为了力求准确,我们还找了几本人格测试的书,什么九型十四型都有,参考完以后顺手烧了,分数居然还略涨了几分。

人的性取向非常关键,它几乎是一切人性的根本来源。可惜的是,这图书馆太正规,没有任何严格意义上的色情读物。我建议找李银河的《他们的世界》和王小波的《东宫西宫》。刘月更干脆,说拿几部耽美漫画一测便知。我们正在争论,邵雪城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把我们要烧的东西都扔开,转身取来一摞时尚杂志。

他先烧了吴彦祖做封面的《CQ》,分数增加;又烧了曾黎当封面的男人装,分数减少;最后他把刘月手里的几本耽美腐书丢进火里,分数大涨了二十多个点。我们又进一步测试了他的详细偏好。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赞美杂志事业,虽然色情读物在我国是被禁止的,但是我们在各类杂志里找到了几乎所有能想象到的东西。这个设计者在大腿与美臀夹攻之下无处遁形,乖乖地露出了本来面目。很快我们就知道了,他有轻微M倾向,是个丝袜控、制服控,尤好泳装,可能还是个处男。最后一点我们是通过焚烧《电车男》导致大扣分而猜测的。

“正常男性。”邵雪城拍拍手里的灰,得出了结论。祝佳音却说:“我看不见得……”说完他把林妙可奥运写真集烧了,没过多久,下面传来龙傲天惊慌的叫喊:“你们烧什么了,这里狂跌了30多分!”我们面面相觑,往好的方面想,至少有一小类图书,我们可以不用烧了。紧接着获得成果的是政治测试,这要归功于田骁和徐茄。邵雪城安排他们分别负责搜集敌对阵营的著作。要知道,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他们以惊人的效率完成了著作搜集。

首先是《论美国的民主》被投入火中,下面立刻传来消息:“分数上升了10点。”田骁拍案大喜:“我就知道,设计者一定是我们这边的!”徐茄冷笑着扔进去一本《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分数猛然跃升了25点。“自由派他不喜欢,斯大林他也不喜欢,难道他是个托派?”田骁疑窦丛生。徐茄也颇为不解,目前被焚毁的著作里,很多观点是针锋相对、彼此抵牾的,比如哈耶克与凯恩斯,他们的著作获得了相同的加分,说明这些书设计者都不喜欢。

“丫是个无政府主义者!”这是田骁和徐茄共同得出来的结论。可是邵雪城摇摇头,转头问徐聪:“你喜欢哈耶克吗?赞成托洛茨基吗?何新的观点,你都拥护吗?”徐聪茫然地摇头:“这都谁啊?没听过。”邵雪城一指徐聪:“看到了吗?这才是正确答案,设计者和他一样,根本就没看过这些玩意,一看书名就困。”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将有一大批著作,不分左右东西,可以不加分辨地投入火中。真正遇到麻烦的地方,是文艺取向。科幻、悬疑、军事、盗墓几个大类的书,烧毁之后分数都减少,这符合一个正常男性的趣味。我们得出这个结论以后,放心地把言情小清新都痛快地烧掉,赚取加分。结果发现,《情人》和《奇鸟行状录》扣掉了很多分数,但在《素年锦时》上却得到了加分。这严重不符合我们逐渐成形的男性品味模型,让所有人都很紧张。如果这个模型被验证是错误的,那么我们将不得不推倒重来,时间会变得非常紧迫。刘月盯着那些书本的灰烬若有所思,她忽然开口问道:“杜拉斯和村上春树的其他书烧了没有?”我告诉她,不光烧了,而且分数是正的。刘月露出感慨的表情:“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设计者根本不喜欢这两个作者,他只看过这两部作品。”“那他还对那两部作品评价那么高?”徐茄反问。

刘月叹了口气道:“你们还不明白吗?这位设计者曾经有过一个混豆瓣的小清新女朋友。为了讨好她,他阅读了许多她喜欢的书,这些书都成了他美好的回忆,包括《情人》、包括《奇鸟行状录》——说不定他的女朋友还喜欢林少华讨厌施小炜——但在他开始看《素年锦时》的时候,她提出了分手,于是唯有这一本化为了惨痛记忆,让他痛苦万分。这种失落的心情,直接体现到了分数的增减上。”我们心目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孤独的身影,他拿着照片彻夜哭泣,对着电脑里的QQ彻夜哭泣,一边做着末日基地的规划一边哭日焚泣。直到有一天,他不哭了,擦干了眼泪,恶狠狠地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狂吼:“我要让所有人都不好过!”“妈的!”邵雪城狠狠骂了一句,原来这才是这一切麻烦的渊薮。别的末日基地,也许已经在开派对或者集体看着电影,我们却还在这天寒地冻的图书馆里,一本一本地谈论着书。万一真的都冻死了,几百年后的考古队员会怎么看我们?一群冻死不忘看书的文青?那误会可就太大了。

好在这种日子不必过很久。我们做了一大堆谨慎的实验,终于锁定了几大类他绝对不会喜欢的图书。开启基地大门的知识点只有10万,而图书馆的藏书有20万,而且分值不同,容错空间很大。一本本书被投入火中,数字在逐渐上升,间有下降,但总体却是在不断攀升。就在我们精疲力尽,整个图书馆都快被烟雾充满的时候,计数器终于抵达了99999。书库里几乎已经不能待人,邵雪城带着所有人——包括被五花大绑的老王——用布片蘸着融化的雪水捂住口鼻,鱼贯下到地下二层基地大门前。他的手里拿了一本《裸妆圣经》,根据我们的人格测写,设计者对这种充斥着五官特写的女性美容教材绝对不会有兴趣的,它作为最后的焚书,最为保险。

“那我烧了?”邵雪城问大家。大家都屏住呼吸——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太呛了——盯着他手里的书。没有人把视线移开,马上就会有温暖和食物了,我们都不想错过这历史性的一刻。邵雪城把手里的书点燃,火苗先是轻轻舔舐着边角,书边角倏然翘了起来,他熟练地把书倒转,火苗冲上,很快整本册子就熊熊燃烧起来。

计数器发出清脆的蜂鸣声,可我们所有人的面色都为之大变。只见数字从99999一下子跳到了99899,足足跌落了100点。

也就是说,设计者对这本书评价非常高,对我们烧掉它特别不满。

“这是为什么?难道他还是个隐藏极深的伪娘、异装癖?”田骁愤怒地大叫道。邵雪城在这一瞬间,也有些不知所措。徐聪抓住刘月、小影和郑大姐:“你们是女人,你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三位女性一起惊慌地摇头,这种诡异的事情完全超出了她们的想象。祝佳音连忙打开我们写在纸上的人格分析,嘟嘟囔囔地重新开始分析,然后抬起头沮丧地说:“不对!我们已经百分之百排除了他是伪娘和异装癖的可能,他不可能这么喜欢《裸妆圣经》。这件事从逻辑上无法解释,它太古怪了。”大家乱成一团,仿佛是一条即将靠岸却在逐渐沉没的大船上的老鼠。一向最有办法的邵雪城也束手无策,基地进不去,图书馆回不得,我们将在这里无比讽刺地被活活困死。

就在这时,一道念头闪过我的脑海。我抓住祝佳音的胳膊:“你快看看设计者的人格测写,有没有提及他对色情文字以及图片的嗜好程度?”祝佳音点点头:“有啊,他对色情的敏感程度,因为长期受到性压抑,所以比正常人要高一些。”我又问道:“这么说他应该有撸管的习惯?”“那简直是一定的。”“而频繁撸管会导致视力模糊,对不对?”“没错!不过我是从书里看来才知道的。”祝佳音又加了一句解释。我心中狂跳,这个谜团终于解开了。我找到邵雪城,大声对他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为什么设计者作为正常男性,却对《裸妆圣经》评价如此之高了。”“怎么回事?”邵雪城眉头一振。“首先我们要搞清楚一件事。这个图书馆里有20万藏书,设计者再宅也不可能全部看过。从我们刚才的政治测试可以知道,他对书籍的打分,很少是因为自己真正看过,绝大部分是通过书名或者内容简介来判断的。”大家都被我的解说吸引,仿佛我是最后一片浮木。“设计者因为长期撸管,视力不会太好。他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会犯错,也会看错。”我讲到这里,深吸一口气,“我们面临的问题,说白了其实很简单,他把《裸妆圣经》看成了《裸女圣经》。他虽然没仔细看里面的内容,却对这个标题很有兴趣,就给了一个很高的评价。”“而因为这个该死的错误,我们全都被夹在这里,上下不能。”邵雪城的脸阴森得可怕。如果有可能,我猜他会把设计者揪出来活活打死。

上头烟雾滚滚,已经无法返回,《裸妆圣经》是我们带下来的最后一本书。我们不可能再找来值101分的书籍来焚烧了。

一句话,我们死定了。

第六节

我们十三个人困守在地下二层书库,一筹莫展。

图书馆的通风设备早已停止运转,我们又根本不敢开门开窗。持续数日的焚书行为,让整个图书馆充满了烟雾。浓烟滚滚,难以视物,几乎没法待人。我们又烧错了最后一本书,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只是烟雾而已嘛,又不是大火!派一个人掩着鼻子冲上去随便抓两本下来,不就得了?你们不敢去,我去!叫你们见识一下宣武人的骨气!”田骁不以为然地挥动着手臂,世界末日非但没把他变成一个博爱主义者,反而更助长了他区族主义的气焰。邵雪城却摇了摇头:

“没用的,上面的通道已经封闭了。”

“怎么回事?”我皱眉问道。

邵雪城说,进入甬道的时候他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为了防止烟雾侵入通道,他把门给带上了,结果没想到这个门是自锁型的,一关闭便“咔哒”一下自动锁住了,而且这一侧没有任何按钮或门把手,是光板一面。换句话说,只要这个门关闭,从里面休想打开。“你的血也没用?”我问。

邵雪城苦笑着举起手掌,上面有一道新的伤痕,血迹犹在,显然是已经试过了。既然连他的血都没用,那看来是真没辙了。

现在距离成功只有101分,可这一步却把我们全都给难住了。图书馆里还有大把的书可以烧,就在我们头顶,但我们却回不去了。那些藏书就跟北京的车牌一样,原来资源丰富触手可及,大家都不珍惜;当大门关闭之后,所有人才意识到它的宝贵,可这时一切都太晚了。

“你们有没有碰巧随身带了什么书?”我问大家,其他人面面相觑,都纷纷摇头。这几天大家在图书馆已经待得腻烦透了,即使是最喜欢书的人,如今眼里的书也只分成“可燃”和“不可燃”两类,半点阅读的兴趣都提不起来,更别说偷偷藏一本随身携带了。

“李超,你不是基督徒吗?肯定从图书馆里偷偷顺了本圣经吧?”我点中一人。

李超一脸殉教圣徒的神情:“没有,我怕你们给烧了,把所有的圣经都藏去一处柜子底下,临走的时候忘带了……”我又把视线投向王大鹏:“大鹏,我记得你算是个居士吧?就没偷偷揣两本佛经?”

“对不起,我是修禅的,我们禅宗不立文字……”王大鹏嗫嚅道。

“你们这些信徒该动摇的时候虔诚得不得了,现在该虔诚的时候,咋一个个全都动摇了呢!”邵雪城气得大骂。十几个人纷纷摸摸口袋,希冀无意中带着一本两本,结果一无所获,毕竟带书不像是夹私货,有意无意总能夹带一二。我们面临的窘境,不光是必须找出一本书来烧,而且这本书分值还必须达到101分以上才行。这才是个大难题。我们对设计者的性格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他的性格比较扭曲,对喜欢的东西,有着强烈的情感;而对于厌恶的东西,厌憎却表达得没那么极端。所以当初在烧书的时候,烧到他讨厌的书,加分不多;烧到他喜欢的书,减分却很厉害。换句话说,我们必须手里有一本他厌恶之极的书,才有机会脱困。这个概率,近乎于零。

邵雪城和我对视一眼,一起走到五花大绑的老王身边。老王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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