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是叫做约瑟夫来着吧!”
“这个名字好像无法提供给我们任何线索……他有没有中间名?”
“班斯!”马卡姆按捺不住似地站了起来。“被害男子的中间名和这整个案子会有什么关连呢?”
“我还没有发神经。不过,如果我们真想发疯的话,只要继续办这个案子就成了。”
班斯按铃召来卡里,叫他去拿电话簿过来。马卡姆虽然满腹牢骚,可是班斯却装做没听见。他花了几分钟去翻阅电话簿。
“被害的男子是住在河岸大道边吗?”过了一会儿,班斯指着他所找到的名字问道。
“是的。”
“好,很好!”班斯合起了电话簿,以嘲弄又带优越感的眼光直视着他眼前的地方检察官。他以缓缓的语调说道:“马卡姆。电话簿上只记载着一个约瑟夫·罗宾。这个人住在河岸大道。他中间的名字是——寇克。”
“你在胡说些什么?”马卡姆的语气充满忿怒。
“那个男子即使真的叫做寇克,这与他被害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一直强调他的名字呢?”
“你仔细听好,我并不是故意强调什么。”班斯略耸了一下肩,继续说:“我只是试图指出与这个案子有关的两三项事实。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晓得约瑟夫·寇克·罗宾——亦即名字与知更鸟同音的男人——是被弓箭箭射杀死的。在你的思想里,这难道没有意味着些什么吗?”
“不!”马卡姆以斩钉截铁的语气否定了班斯的说法。“这个被害者的姓名并不特别。而且现在全国射箭的风气非常盛行,常常有人因此受伤,所以罗宾的死,也许只是意外而已。”
“唉!”班斯责备似地摇了摇头。“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说的,对目前的案情也没有什么推展,只会使人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巧合罢了。在全国热衷箭术的几万人中,选出一个名叫寇克·罗宾的男子,然后有一天,他偶然地就被弓箭射死了。你想这种巧合真的可能吗?如果事情真相就如此的话,我只有说,一定是一个恶鬼在背后作祟。”
“假若这真的是一桩偶然,我就要请神学家来研究了。”
“喂,你!我记得你在电话中曾告诉我说,有一个名叫斯帕林格的人是最后一个和死者在一起的人。”
“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你应该非常明白斯帕林格这个音在德语中是什么意思吧?”班斯以爽朗的口吻说道。
“我好像还是个高中生似的。”马卡姆再次开口道。他的眼中透露出心事,身体稍显紧张。
班斯将德语字典推到马卡姆面前。
“你来查一查这个字吧。为了慎重起见,我也曾查过了。希望这不仅只是我的幻想而已,白纸黑字,字典上应该写的很清楚。”
马卡姆沉默地翻开了字典,查看那个字的意思。隔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就紧盯着字典上的一处,好像中了魔法般地挺直了身子。
“斯帕林格就是麻雀的意思。这连小学生都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说的没错吧!”班斯无精打采地点上一支新香烟。“每一个小学生都知道《小知更鸟之死与葬礼》这首古老的儿歌。”
班斯直盯着马卡姆焦躁的举止。马卡姆沐浴在春天的阳光中,站得直挺挺地“你对这首儿歌好像不太熟悉,我就来背一段给你听听吧!”
班斯在朗诵这首耳熟能详的儿歌时,眼中仿佛看到了躲在一旁的厉鬼,他的样子使我不寒而栗。
——谁杀了小知更鸟?
“是我。”麻雀回答说。
“我用弓箭射死了小知更鸟。”
……
郁子的侦探小屋出品 郁子扫校
2、射箭场
4月2日 星期六 中午12时30分
马卡姆的眼睛缓缓地移到班斯身上。
“真是疯了。”他以一种绝望了似的,充满恐惧的神情自言自语着。
“不、不!”班斯很快地挥动着手说。“这简直是抄袭。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了。”(他装做很轻松的样子,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紊乱的情绪。)“因此,必定有一个人会哀悼罗宾的死亡,你应该还记得这首歌的另一节词吧?”
——丧家是谁呢?
“是我,”鸽子说道。
“我悲叹逝去的恋情,
因此,我成了丧家。”
马卡姆的表情痉挛了一下,手指神经质地在桌上轻敲着。
“那是靶心,班斯。这个案子中一定有个女人了,也许潜藏着争风吃醋的问题。”
“愈来愈有趣了。这整个事件活像一出由大人扮演的幼稚园话剧,我们的工作可能会充满乐趣了。我们现在必须要做的工作是去找那只苍蝇。”
“苍蝇?”
“你忘了吗?那首儿歌的下一句是:
——是谁看到了它的死亡?
“是我,’苍蝇回答道。
“我细小的眼睛,
看到了它的死亡。’”
“我希望我们踏实一点,”马卡姆姆厌烦地说。“这不是小孩子在玩游戏,认真一些!”
班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孩子的游戏有时候可视为人生中的一个重要的工作。”
班斯的话带着奇妙的口气。“我喜欢这个案子——非常喜欢,充满了孩童般的幻想。——一个天生就上了年纪、患有精神病的孩子,这是精神错乱的病状。”班斯深深地抽了一口烟,无意间流露了他的嫌恶。“你告诉我详细情形吧!在这样一个支离破碎、浑沌不明的世界中,我怎样搞得出真相呢?”
马卡姆再次落了座。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状况。我所知道的,都已在电话中告诉你了。就在我打电话给你之前,迪拉特教授把我叫过去——”
“你说迪拉特?是不是就是那位巴托蓝特·迪拉特教授?”
“是的。惨剧就是发生在教授的家里。——你认识那个人吗?”
“我私底下并不认识他,只知道他是科学界中的一位教授——也是目前最有名的数理物理学者之一。他的书我大部份都有。——一教授为什么叫你过去呢?”
“我和教授认识将近20年了。教授曾在哥伦比亚念数学,之后,为了成为教授,又从事了几个与法律有关的工作。他一发现罗宾的尸体就马上打电话给我——11点半左右。我把这个案子委交给谋杀案课的西斯组长——然后,我就出门了。接着就打电话给你。组长和部属们现在应该在迪拉特家等我了。”
“那个家庭的情形大致如何?”
“你大概都知道了吧,教授在10年前左右就退休不教书了。然后就住在靠近河岸大道的西75号街。领养了哥哥的孩子——当时年仅15岁的女儿——一起住在那儿。这个女孩子现在已经25岁了。我大学同学席加特·亚乃逊是他的爱徒,在他大学3年级的时候就被教授收为养子了。亚乃逊现在大概40岁了吧,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数学老师。亚乃逊曾三次自挪威来到这里,5年前他的父母去世,教授看他颇具数学方面的天份,视他为将来的大物理学者,因此才收他当养子的。”
“我曾听过亚乃逊的事。”班斯点点头。“他最近发表了一篇修正有关动体电气力学理论的论文……这么说来,他们3个人——迪拉特、亚乃逊和那个女孩子是住在一起的罗?”
“还有两个佣人。迪拉特好像收入颇丰,他总是无法被世人遗忘。他家经常是那些数学家们聚集的大本营。简直成了一个俱乐部似的。那个女孩子就出门活动,去建立自己的一个小社交圈。我曾拜访过他家几次,每次总是高朋满座——楼上的书房有一两个认真用功的理论科学学生,楼下的客厅也是群聚了一堆吵闹的年轻人。”
“那么,罗宾是谁呢?”
“罗宾是蓓儿·迪拉特交往中的一个——拥有几项箭术比赛的优胜记录,也是一个年轻有成的交际家。”
“这我已经知道了。因为刚刚翻阅了一下这本箭术的书,上面有他的名字。这个名叫J·C·罗宾的人,在最近的几次选手大会中,他都创出了很好的成绩。另外,那个斯帕林格在大型的射箭比赛中,成绩也都仅次于罗宾。迪拉特小姐也会射箭吧?”
“是的,而且还相当热中呢!事实上。她还是河岸箭术俱乐部的发起人。俱乐部的常用练习场是设在史卡斯提尔的斯帕林格宅院内,不过,迪拉特小姐在75号街的教授宅第的侧院内也设了射箭的练习场。罗宾就是在这个练习场内被杀的。”
“是这样吗?照你所讲,最后和罗宾在一起的人应该是斯帕林格。现在,那只麻雀在那里呢?”
“不知道。在案子发生前,他是和罗宾在一起,但是发现尸体的时候,他就不见踪迹了。关于这一点,西斯那边可能会有进一步的消息才对。”
“你刚刚曾经说过,这件案子可能和争风吃醋有关,到底有什么根据?”班斯的眼睑缓缓地垂了下来。他看起来虽然有点心不在焉似地抽着烟,但所问的问题却都条理分明。——这显示他对谈话的内容非常有兴趣。
“据迪拉特教授的说法,他的侄女和罗宾情投意合,于是我就问他,斯帕林格在迪拉特家到底是什么立场的人物。教授才说,他也是向蓓儿求婚的一个人。在电话中无法问及深入的内容。不过,这番话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在感情方面,罗宾显然要比斯帕林格占了上风。”
“因此,麻雀干脆把寇克·罗宾杀了吗?”班斯不解似地摇着头。“绝对不是这样,事情没有这么单纯。在那首童谣里,并没有把隐晦不明的真相交代的很清楚。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案子还有内情——必定隐藏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卑鄙情节。是谁发现罗宾被杀的?”
“是迪拉特自己。当他走到家里后面的小阳台时,看到了罗宾被箭射穿了心脏,倒在练习场中,教授马上飞奔下楼。——但是,他那老人痛风症使他无法奔跑的,否则骨折了就麻烦了——当他下楼一看,罗宾已经死了,于是他赶快打电话给我——根据我的知识,这一切都合情合理。”
“现在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的线索,但是我总觉得冥冥中有些暗示。”班斯站了起来。“马卡姆,事实一定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复杂。普通射箭用的箭是用软木制成的,前端有个小箭头,用中型的弓就能够轻易地射穿衣服和胸板。这只麻雀是在偶发的情况下用弓箭将这只知更鸟杀死的假设,现在要把它排除掉了。事实上,这也正是整个案子的关键。”班斯朝着门口走去。“走吧。澳州警察为了卖弄自己的学问,都把犯罪现场叫做Situs criminis,现在我们就去那儿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吧!”
我们马上就出了门,坐着马卡姆的车子到城里去了。进入了第五街的中央公园,从第72街的门出来,两三分钟后,我们转到西区,驶进了第75街。迪拉特家——是391号——在右手边,房子的一侧面向河道。迪拉特家与河岸大道之间有一栋15层楼的大型公寓。教授的家就宛如在这庞大建筑物保护之下的一个鸟笼。
迪拉特宅第是灰色的建筑,受到风吹雨打而变形的石灰岩建材,说明了这幢房屋长久的历史。整个宅院正面宽充约有35尺,房子本身占约25尺,剩下的10尺都是空地,隔在迪拉特家和那标公寓之间,马路和空地交接之处,有一道高约10尺的石墙,正中有一个大铁门。
房子的建筑保持了英国殖民地时期的风貌。一段小楼梯从马路通到入口处。入口处是用红瓦铺成,并用4支白色哥林多式的柱子装饰着。二楼并排着镶有长方形玻璃的窗子,占着整栋房子的正面(以后我才知道,这是书房的窗子)。大致说来,这栋房子给人一种踏实稳重,充满古典味的感觉,实在无法想象这么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竟是凶案的现场。
我们看到建筑物的入口处停着两辆警用车,马路上聚集了十来个凑热闹的路人。一个巡警靠在大门的一根长往上,以一种极端无聊、轻蔑的眼光来看着前方的人群。
上了年纪的管家迎向我们,把我们带到入门走廊左边的客厅。那里面有谋杀案课的亚纳斯特·西斯组长和另外两名部下。组长站在正中央那个大桌子旁边,手里挟着一支烟,但一看到马卡姆走进来时,马上伸开了手臂迎接他。
“太好了,你终于来了!”组长说道。他那冷峻、青蓝色眼瞳中的一抹不安,似乎缓和了不少。“我们正在等着你呢!这个案子有许多令人想不透的地方。”
组长此时查觉到了站在马卡姆后面的班斯。他线条轮廓清楚的脸孔,露出了一个久违了的表情。
“你好,班斯先生。我心里正在猜测你是否会被这个案子吸引而来到现场,果真不出我所料呢!好久不见了,你都在做些什么呢?”
我看着组长这种诚恳的态度,不禁想起在班斯事件时,组长首次见到班斯时的那种敌对态度,如今已有截然不同的改变。不过,自从两人初次会面以来,也已陆续发生过不少案子了。西斯和班斯在这段相处的期间,渐渐地对对方的办事能力以及率直坦白的作风产生敬意,温馨的友情也慢慢地滋长了起来。
班斯伸出了手,嘴角浮现了一抹笑容。
“事实上,组长,我最近正热中于探究梅兰·托勒斯这个亚特兰大人失去的名誉的真相,很奇怪吧?!”
西斯轻语道:
“不管你做什么事,总是以抓凶手般的慎重态度来工作,我想陪审团一定会赞成你的指控吧?”这还是我第一次从组长的嘴里听到的恭维词。这不仅证明了组长深植内心的、对班斯的敬佩之意,而且也表达了他现在对这个棘手案子的烦恼。
马卡姆察觉到了组长心中的不安,突然插嘴问道:
“这个案子到底有那些难缠的地方?”
“并不是难缠的地方,检察官先生。”西斯回答道。“我想凶手一定逃不出这些已经被我们掌握的涉嫌者的范围中。不过,我老是不能定下心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真是混蛋!马卡姆,总而言之,这绝不是一件单纯的谋杀案。”
“我了解你话里的意思。”马卡姆试探似地凝视着组长。
“你把斯帕林格当做是凶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