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新人大理寺少卿,这下子完全失了初登高位的威风,连连告饶,惨叫着被拖了下去。
5 无双的身份
王弼被押走了,屋子里就剩下老鸨和一众舞女。
老鸨不等狄公开口,抢先说道:“青天大老爷啊,您真是观察入微,料事如神。大人,这些,可都是王弼王大人的授意,老身可并不知道内情。望大人明察!”
狄公心道,现在却是揭开无双真是身份的时候了。
“无双在你们牡丹坊呆了多久?”
老鸨道:“回大人,无双自幼无父无母,是老身从小收养了她,给她吃喝,给她穿戴,把她养育成一个无双似玉,人见人爱的大姑娘。”
“她多大的时候被你收养?”
“七八岁吧。到如今已经有十年啦。”
“哦,这么说,她在七八岁还未懂事的时候,就被你在你这牡丹坊中?”
“对呀。”
“无双平日里表现如何?”
“这丫头素来听话,平日里沉默不语,面若冰霜,是我们牡丹坊的头牌,出了名的冷美人。可谁知她竟敢行刺皇上,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哦,我再来问你,无双可曾学习过剑术?”
“回大人,我们牡丹坊从不教女儿们习武,我们只教她们跳舞。无双天资聪颖,从小跳舞就跳的最好,这武术却从来没有练过。”
“她可曾离开过长安?”
“呦,瞧您说的,她如果能离开长安,还会再回我们牡丹坊吗?就算去买个首饰,我们也要派个人跟着去,我这些女儿们,平日里大门都出不得。”
“你是说,无双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没有啊,牡丹坊里吃穿住用一应俱全,无双模样俊俏,聪明伶俐,从小在这里长大,奴家喜欢她就像个宝贝一样,怎么舍得让她到外面去?”
“哦,失踪之前,她都和什么人往来?“
“这可多了,恐怕是不计其数啊。大多是些王孙公子,巨富显贵。要不然,大人,我拉一份名单给您?“
“现在还不需要,她是怎么了离开牡丹坊的?近来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可疑之处,倒没什么。奴家生就一副好心肠,平日里善待女儿们,对待无双更是如亲生的一般,从来没料想她会逃掉。那天她说要到街上买胭脂,老身派了个小厮陪她同去。进了胭脂店后,她找了个借口到后院方便,那小厮也是大意,就在店中等候,左等也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后来实在不放心,到后院茅厕一看啊,那里边根本就没有人!原来这个贱婢早就逃跑啦。她这一去是杳无音信啊,我派人四处寻找,根本找不到她的踪影,原来她是混进宫中去了。难怪我们寻也寻不到呢。”
“她走之时,留下什么东西?”
“是啊,大人,此事说来也怪,这贱婢失踪后,老身以为她一定是与哪个多情汉子私奔,逃出长安,从此不再回来。谁料想老身翻找她的东西,竟发现她什么也没带走。衣物,金银,私底下藏着的首饰珠宝,全都留在了房中,老身这才放心,也就没有再找她。”
“哼,人的生死,你不过问,金银还在,你就放心了。好一个一片好心啊。 她走之前,可有什么异常?”
老鸨努力回忆着:“异常?让老身想想,对了,他走之前,似乎来过一个奇怪的男子,操着西南口音,到了我们牡丹坊里,也不喝酒,也不过夜,好像给无双留下了一封信,随后就走了。第二天,无双就不见了。”
狄公道:“西南口音的男子?他有什么特征?“
“这老身却不记得了。每天来的贵客这么多,他一个不花钱的主顾,谁顾得上留意他?我依稀记得自从他走之后,无双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地,终日愁眉不展,魂不守舍。原本无双就是个冷美人,收到信以后,她的话就更少了,谁也不曾听过她透露信的内容,更不知道这信是谁给她写的。只见她恍恍惚惚,愁容满面,如此三两日,便失踪了。”
狄公点了点头,又询问了几句关于无双的情况,却再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他命人将老鸨一众看押问询,便打道回府。
6 拨云见日
狄公坐在花厅之内,回忆起来,今天的收获也算不小。根据一枚小小的牡丹刺青,查到了刺客无双牡丹坊头牌舞姬这一真实身份。这样一来,案情有了新的进展,至少可以得出一点结论,无双自幼在牡丹坊中长大,从未到过夜郎,更不会受夜郎侯的指使。夜郎侯绝会不是行刺事件的幕后主谋。
苏泽进得门来,见狄公深思,奉上一杯清茗,问道:“先生,你觉得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王弼会不会说假话蒙骗我们?”
狄公品了一口清茶,微微摇了摇头。
苏泽道:“王弼经常出入牡丹坊,而他又故意掩盖真相,莫非他才是幕后的真凶?”
狄公轻蔑的说:“王弼贪生怕死,终日沉迷于酒色之中,像这样浑浑噩噩的庸官碌吏,谅他也没有这个胆量!”
苏泽道:“那幕后黑手会是谁呢?”
狄公道:“本案的幕后黑手,肯定和一个月前,来牡丹坊送信的那名男子有关。那名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他给无双的信中又写了些什么内容?看来要查明此案,必须到夜郎走一趟。”
苏泽道:“先生,我们还是先将另一名舞姬云儿抓获,再去夜郎不迟。否则,刺客不除,倘若宫中再生变乱,如何担待的起啊?”
狄公缓缓摇了摇头,道:“行刺当今圣上,虽是一场突如其来的事件,却需要刺客蓄谋已久长期准备,如今京师戒备森严,再想行刺,恐怕比登天还难。而且,我怀疑,那舞姬云儿根本就不是刺客。”
苏泽道:“什么?云而不是刺客?那她是?”
此时,一名卫士进来报告:“报大人,在宫中梨园后花园的一座井中,发现一具女尸。”
狄公听罢,目光一亮,连忙放下茶盏:“快去看看,恐怕这才是真正的云儿。”
一具女尸横在井边,身上湿淋淋。刚刚从水中捞出。
狄公掀开盖在脸上的白布,发现死者尸体已经浮肿发白,面容更是肿胀变形,早已无从分辨相貌,看样子已经浸泡了三四日。其脑后有被钝器重击的痕迹,显然是被人从背后偷袭,击中头部致其昏死。他低头看到死者的胳膊,胳膊上有几个指甲深深的抓痕,抓痕上,有些紫色的油彩。而死者的她的鞋子和衣裤上虽然湿透,却仍留有一些磨擦的痕迹。更有一只木刺别在死者的裤管之上,木刺之上,还有朱红色的朱漆痕迹。
狄公思虑一番,下令道:“来人,检查梨园内的每一个门槛。看看哪一个门槛上被划掉了木刺?”
众卫兵答应一声,随即下去侦办。
狄公推敲道:“看来,死者是被人从背后打晕之后,被人脚着地拖到园中,投入井中淹死的。”
苏泽奇道:“哦?可凶手为何不将她抬起来,或扛起来,非要拖在地上呢?他不怕留下什么痕迹吗?”
狄公赞许的点点头,道:“嗯,这个问题问得好。这说明凶手力气不大,无法将死者扛起,只得将其拖走。由此看来,这凶手定是个柔弱无力的女流之辈。”
苏泽道:“那么杀手是谁?这女子又是谁呢?”
狄公沉声道:“如果本官所料不错,这死者乃是失踪的舞妓云儿,而杀害他的凶手,正是无双。”
7 云儿之死
狄公命叫众舞女来认领,不出所料,这具尸体正是失踪了的舞姬云儿。
苏泽道:“先生,云儿不是无双同伙,她已经遇害了?这这案子可把我给弄糊涂了。”
狄公道:“苏泽,这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案子,是那王弼,为求自保,将你我和皇上,都给弄糊涂了。种种迹象表明表明,无双根本就不是一个专业的刺客。她仅仅是一名练习过舞蹈的*罢了。”
苏泽道:“先生何出此言?”
狄公道:“无双伪装成舞女,借给皇上献舞之际,行刺陛下。行刺之前,无双和陛下面对面相对,无双手执利刃突如其来的发动攻击,竟然被皇上躲闪开,而在随即的格斗当中,无双也未能占到任何便宜。试想,如果是一名剑术高明的刺客,怎会如此不济?”
苏泽没深没浅的说道:“是啊,当今万岁已过了花甲之年,这刺客竟屡击不中。除了冥冥天意保佑我大周,也只能找到这么一种合理的解释。”
狄公道:“还有,无双收到西南来信之后,决意进宫行刺皇上。如果她是一名潜伏已久的专业刺客,便不会表现的那么恍恍惚惚,愁容不展。一个性格如此优柔寡断的女子,怎会被培养成刺客?”
苏泽点头道:“不错,可是,您又是怎样判断出云儿是被无双所杀呢?”
皇宫内房间虽多,但办案的内侍也为数不少,此案牵涉极广,侦办者自然全力以赴。不多时,一个内侍进门禀告:“大人,在后宫西厢一间梳妆室的门槛上,发现划痕。”
狄公果断道:“哦?好,快带我去,我们这就去揭晓答案。”
说罢,狄公手捏木刺,率领苏泽,快步而去。
宫廷跨院的一间厢房,门敞开着,两个卫士站在门旁。狄公来到门前。
这房间是宫廷梨园伶官们的一间梳妆室,因为云儿是梨园的领舞,所以,这房间专门供云儿使用。
只见这间厢房的门槛上,有一道被划掉的痕迹。狄公蹲下身子,将木刺放在划痕上,木刺的形状与颜色,均与划痕非常吻合。
狄公又来到梳妆台旁。梳妆台上一片狼藉。一些瓶瓶罐罐,滚落在地。
床脚处,狄公拾起了一些细碎的陶瓷碎片。可以看出,此处曾经发生过一些激烈的争斗。狄公俯身桌脚下一个丢了盖子的小瓶,正是死者胳膊上的紫色油彩。
狄公道:“苏泽,你可曾记得,刺客无双的指甲,是什么颜色?”
苏泽比量着小瓶装的紫色指甲油,回想了一下,“就是这种亮紫色。”
狄公道:“看来死者云儿胳膊上的油彩,与刺客无双的指甲油,别无二致。而这无双,正是在梳妆室出现的那个嫌疑人。如此推断,那死者云儿,正是被刺客无双杀死。好啦,看来这一桩行刺武皇的惊天大案,几个疑点均已告破。走,我们回去奏明圣上。” 。 想看书来
8 凶案还原
武则天想不到狄公的办案如此迅速。
她吃惊的问:“爱卿,案子破了吗?”
狄公道:“回陛下,虽未查清真凶是谁,但可以肯定,夜郎侯绝不是本案的主使。”
“何以知道?”
“臣已查明,刺客无双原是牡丹坊的一名舞姬。”
“牡丹坊是什么地方?”
“长安城中一处著名的妓馆。那刺客无双从来不曾离开过长安,也不可能到千里之外的夜郎去。更无法和夜郎侯有什么联络。那刺客无双七岁时就被贩卖到牡丹坊中,十年不曾离开过长安。她所练习的,无非是一些取悦别人的花拳绣腿,曼舞轻歌,根本没练过什么武术。而这也正是她行刺失败的重要原因。试想如果她确实是一名剑术高手,怎么可能在占有优势的情况下,行刺失败呢?”
“难怪她出手那么柔弱无力呢。那幕后主使会是些什么人?对了,爱卿,你查过没有,经常出入牡丹坊的,都是些什么人物?”
“回圣上,出入其中的有好多是朝中的王公大臣,其中也包括王弼。”
“王弼?为何不把那些王公大臣,还有那个王弼,全都抓起来,严加审讯,看看到底谁是幕后指使?”对武则天来讲,这一招虽不高明,却很奏效。
狄公心道:“唉,看来王弼这后生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狄仁杰道:“陛下息怒,臣以为,要想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盲目抓捕绝不是个好办法。这样不但对侦破此案毫无益处,更会连累许多无辜的官吏和百姓。”
“那么之前,王弼搜到的盖有夜郎侯印的密信和黑色雕翎又作何解释?”
“只有一种解释。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
“不错,陛下请想,刺客果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人,奉夜郎侯密旨,行刺吾皇,她怎么回当众将主谋招供出来?又怎会不把密信销毁或藏匿起来?反而那么轻易的被我们搜查到?而且两路劫盐案均被发现留有黑色羽毛,这不是有意陷害夜郎侯,又是什么?”
武则天道:“言之有理。”
狄仁杰道:“那王弼明明知道无双是牡丹坊的*,只因他常常到牡丹坊消遣,害怕受到本案牵连,才故意隐瞒真相,滥抓无辜,陷害夜郎侯,妄图草草结案了事。臣查案时已将其拿下。王弼陷害无辜,故意制造冤假错案,请陛下裁夺。”
武则天道:“这无耻自私的小人。朕一定将其重重发落。那个领舞云儿可曾找到?她跳的舞朕还是非常喜欢的。”
“找到了。只可惜,陛下再也看不到她的舞姿了。云儿已被人杀死,投入了宫中后花园的井中。”
“什么,到底是谁杀害了云儿?”
“刺客无双。”
“无双?无双不是云儿的同党吗?这下子把朕都搞糊涂了。”
“陛下,这桩案子本来很简单,是王弼为了自己之私,故意制造混乱,才把大家都搞糊涂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无双原本是牡丹坊中一名普普通通的*,有一天,一个操着西南口音的男子来到牡丹坊,交给无双一封密信。无双接到密信,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混入宫廷梨园,妄图寻机行刺陛下。她的舞跳的虽好,但是按照梨园的规矩,因为她进宫时间太短,还轮不到她为皇上献舞。于是,她就想出一条毒计,杀死云儿,舞社突然失去了领舞之人,不得已只好由她顶替,安排她上场。”
武则天道:“云儿是怎样遇害的?”
狄公道:“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云儿遇害的经过,是这样的:
宫廷夜宴前夜,梳妆室内,云儿正对镜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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