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栗桥浩美的十个担心,“豌豆”都是回答十个不要紧,所以自己也就放心了。但是,如果这十个里面有一个是完全错误的话,那其余九个是不是也值得怀疑呢?
栗桥浩美两手抱着头闭上了眼睛。他似乎是坐到了审讯室里,屋里摆着几张桌面上有许多脏点的桌子,对面坐着一位刑警,嘴里含着一根牙签,他在用鼻子冷笑。这位刑警一笑,那根牙签就上下地动着。
——你们确实是反应迟钝的笨蛋。
——你们干了那些事情后,到处都留下了线索,我们只要抓住这些线索就可以了,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抓到你们。
——你们关系很好啊,简直就像《亨格尔和格雷特尔》,可你们谁是亨格尔?谁是格雷特尔?
——最后把面包撕成碎片的那个关系不错的可爱的孩子是你吗?
栗桥浩美身上颤抖着睁开了眼睛,电视上还在不停地说着。在这种噪杂的声音中,栗桥浩美做了个梦。
——是的,把面包撕碎的人是我。
他这么回答。
——我想尽快结束这种恐怖的生活,从开始我就想结束,可是他太可怕了,一直拉着我。所以,我才想给你们调查的人留下一些线索,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抓住那个家伙。
他太害怕了,他一边说一边不争气地流着眼泪。因为这样做,他似乎觉得能减轻自己的罪孽。是的,就要这样做,应该这样做。他好像能看到自己的样子了——
可是,他马上又发现了,和刑警哭诉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不是栗桥浩美。
是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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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仿犯 第一部(下)19(1)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拿着报纸回来的“豌豆”心情很不错。
“三家大报,都没有报道关于声音鉴定的任何情况,不要在意电视台的说法,不要紧的。”
然后,他一边准备早饭,一边语速很快地说道:
“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必须加紧实施让和明扮演罪犯的计划,如果声音鉴定的结果出来后,电视和晚报大肆报道罪犯是个团伙的消息,即使警察和规模很大的新闻机构什么也不说,社会上有些蠢货也会完全相信的。因此,在鉴定结果出来之前,必须让和明完美地扮演罪犯并向社会作首次演出。只要活着的罪犯一出现,没有人会再关心声音鉴定的结果了!”
强硬的态度。
“如果和明上场的话,虽然鉴定说这是个犯罪团伙,可人们也会认为这是鉴定错误,很快就会把它忘了。大众从来都是这样的,与事实和真相相比,人们容易接受通俗易懂的精彩的故事。特别是现在,大家都迫切希望尽快抓住罪犯。这次一定会进展顺利的。”
真的吗?栗桥浩美在心里问。为什么他又变得如此自信了呢?
可是,栗桥浩美并没有说出来反驳他,因为这样做又要浪费时间。作为栗桥浩美而言,他想尽快完成海市蜃楼,让高井和明顶着这座海市蜃楼,这样事情才能得到解决。这样做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尽管按自己想的那样敲诈女孩子很有意思,可处理她们的尸体可是又脏又恶心。不管什么样的漂亮女孩,死了之后都是很丑很丑的,让人非常扫兴。这种事情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我明白了,那如何处理和明呢?” 栗桥浩美抬高了声音说,好像他在认真积极地听着“豌豆”的话。事实上,不管什么时候,他都非常喜欢捉弄和明,所以,他一定会做得很不错的。
“在HBS的直播节目中,有人说我们是只以脆弱的女子为对象的懦夫。”“豌豆”说,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可是这一次,我们要找一个成年男人,而且这是我们完成的海市蜃楼——不,是这起连环绑架杀人案的罪犯高井和明最后一次杀人,他处理完这具尸体后就准备自杀。好了,这是最后一战了。”
栗桥浩美点点头,虽然他不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他的人生也会走到了尽头。
找一个成年男人,确实很难。
可是,这并不是因为在HBS特别节目中那位女评论员撇着嘴用轻蔑的口气说栗桥浩美和“豌豆”是只能以脆弱的女性为对象的懦夫,他们两人非常勇敢,多次绑架杀人,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可以熟练地进行工作。
尽管这样,之所以还要说难,也没有其他理由,答案很简单:杀害那位女评论员所希望的出色的成年男人实际上是件很肮脏的工作,栗桥浩美和“豌豆”都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不仅如此,杀人之后善后工作也很麻烦。在过去的那些“女演员“中,栗桥浩美最喜欢古川鞠子,“豌豆”到底是“豌豆”,他按自己一流的理论选出了好几位自己喜欢的“女演员”。可是,就算是处理各自喜欢的女孩的尸体也是很别扭的,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尸体被一些污物弄脏之后,用不了多久就开始发臭。古川鞠子的眼睛很漂亮,白眼球就像煮熟的鸡蛋白,可是当她从楼梯上的绞首架被吊下来的时候,她的白眼球也很惨,全都是红红的毛细血管。栗桥浩美非常失望。
栗桥浩美把这座用来当作关押杀害人质据点的山庄简单地称为基地,而“豌豆”则称之为快乐屋。这是“女演员”们通过媒体亮相社会之前活动的地方,所以这样的称呼也是很恰当的。而且,在快乐屋里,“女演员”们也并不都是美丽的,而且他还要被教训着不得不去处理她们的尸体。
这座山庄本身的建筑非常大,院子也很宽敞,后院里安装了一###立的垃圾焚毁处理机。可是,别说是“女演员”们的尸体,就连她们穿脏的那些衣物,“豌豆”也严禁放到里面进行焚毁处理。如果要是能烧掉的话,工作就会容易得多,至少能减少一些不愉快,所以,栗桥浩美对此表示了不满。为什么不行?他问了“豌豆”好几次。每次,“豌豆”都是这么说的:
“那决不是最新式的焚烧炉,它没有烟尘的过滤装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如果把那些不好的东西烧掉了,烟味会很臭。如果发出臭味,就会增加被发现的危险。”
山庄位于一处不太高的丘陵的中腹部,周围看不到其他的建筑物。可是,“豌豆”却认为他们无法知道这些烟会向何处飘去,他似乎特别小心住在丘陵山脚下的别墅区里的人们。
“豌豆”决不会靠近栗桥浩美位于东京的公寓。因为实施计划的方便,栗桥浩美虽然会出入“豌豆”在东京的住处,可他从来不去“豌豆”的工作单位,也不打电话。到山庄的时候,他也是非常得小心谨慎。他一个人来山庄的时候,一定是在夜里开车过来,途中不会在任何地方停留,包括深夜营业的餐馆和加油站。和“豌豆”一起来的时候,也还是选择夜晚,尽量不绕远道,快到别墅区的时候,栗桥浩美总是躲在“豌豆”汽车后面的座位上。他们要让别人认为出入山庄的只有“豌豆”一个人。寒冬来临的时候,山庄暖气的锅炉烧的是重油,当然,这也只能由“豌豆”一个人去和物业交涉了。当物业派人过来的时候,栗桥浩美只能躲在山庄里面大气都不敢出。不用说,购买食品和日用品也是“豌豆”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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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仿犯 第一部(下)19(2)
到目前为止,他们之所以热衷于不让别人看到两个人一起行动,是因为“豌豆”说这是一种安全装置,这是为两个人中的一个人有了失误、遇到不幸、无法抵赖被警察抓住而准备的。
“如果我被抓住了,我不会说出浩美你,所以浩美你被抓住的话,也不会说出我来的。这样一来,未被抓住的那个人就可以采取紧急行动帮助被捕的那个人……是不是?所以,现在不让别人知道我们关系的这种安全装置无论如何都是必须的。”
对“豌豆”如此慎重的想法,栗桥浩美也能理解——也打算理解他。正因如此,他才会理解这种安全装置并按决定执行。可是对不许使用焚烧炉这件事,他认为“豌豆”过于慎重了,让事情过于麻烦了。
但是,和栗桥浩美这种不满一样,“豌豆”苦笑着说:
“一切照旧,浩美。你不喜欢收拾,从小就是这样。”
栗桥浩美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豌豆”的指示,他清洗女演员们的脏东西,整理她们的遗留物品,把能处理的悄悄扔掉,需要保管的东西保管起来。山庄里有间屋专门存放这些物品,看上去就像是刑侦片里的证据物品保管室。扔在大川公园的古川鞠子的手包,捉弄有马义男时使用的她的手表,暂时都保存在这里。
如果不和“豌豆”商量得到许可,栗桥浩美不能把这里的保管物品拿出去。这不仅包括“女演员”们的遗留物品,还包括为她们拍的照片和录像带。
“这种具有决定性作用的物证还是应该放在一个地方,如果我被抓了,你就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赶到这里,把这里所有的东西全部处理掉。相反,如果浩美你被抓了,只要你不对任何人提到我,所有的物证也都在这里,当然也用不着担心。”
“豌豆”说的确实有道理,这家伙脑子确实聪明。最重要的是,“豌豆”在说“我们中有人被抓到”的时候,“豌豆”和平时一样满不在乎,似乎他确信在现实生活中这种事情是百分之百不可能发生的。
基于同样的理由,“豌豆”也不允许把女演员们的尸体扔在或埋在山庄以外的地方。因此,随着“豌豆”所创作的剧情的进展,在需要把她们的尸体扔在外面之前,尸体全都埋在院子里。古川鞠子也是特地挖出来送回去的。日高千秋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那个大象形状的滑梯,可能还会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春天,她们的身上开满了鲜花;秋天,落叶为她们装点着无名之墓;冬天,洁白的雪花覆盖了一切。然后,“豌豆”和浩美从山庄的窗户上俯视整个院子,慢慢地欣赏着什么也说不出来的闺房里的女孩们。
小时候,栗桥浩美从来没有采集过昆虫。为什么会这么有意思?为什么大人们热中于采集昆虫?为什么他们把这个看成是男孩子神圣的义务——简直是不可思议,可也没有办法。尽管这样,如果能采集到色彩鲜艳的蝴蝶他还是能够理解的,可看到那些专心致志地采集独角仙呀大甲虫等既不好看又让人恶心的昆虫的同学时,他只是认为他们都是傻瓜。不然的话,他们绝对就是那种变态者的预备军。
可是,在“豌豆”和栗桥浩美的眼里,如今他们所俯视的山庄院子里这些无名的坟墓只是美丽蝴蝶的标本箱。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豌豆”时,“豌豆”深深地点了点头。
“我也不喜欢采集昆虫,和抓虫网相比,我更希望能有一台显微镜,我记得自己曾经向父亲要过,他高兴地给我买了一台。”
接下来,他微笑着补充说:
“我讨厌昆虫采集并不是讨厌采集本身,而是觉得收集没有意义的东西没有用。没有意义的东西,是编不成故事的。”
那天夜里,当不会再担心被人看到的时候,栗桥浩美和“豌豆”一起走到了外面。他们在月光的照耀下,在山庄的院子里边走边商量今后的计划。尽管他们心里不愿意,可为了让那位自作聪明的女评论员进行社会性的定罪,为了让高井和明顶罪,为了让这个故事有个好的结尾,无论如何,他们必须要杀死一位正当年的男人。可怎么做才能让这件麻烦事做得尽量轻松和有意思呢?
“我不喜欢那种没有教养的男人。”
这是“豌豆”从开始就说过的话。“和我们谈过之后,如果还不能理解我们所做的事情,这样的人就很难办了。为处理那个无家可归者所做的徒劳的工作,已经够了。”
不知道警察会不会上当受骗,如果能上当受骗的话,那可就有意思了——出于这种目的,在把那只右手扔进大川公园垃圾箱里的时候,他们就做了些手脚。他们计划着扔右手的场面会被一名业余的摄影师拍下来。为了调查现场,“豌豆”去了好几次大川公园,他发现了那位业余摄影师一直在大川公园里拍照,于是他想出了这个馊主意。
当然,必须马上让那名无家可归的人死掉,于是,“豌豆”和浩美迅速行动起来。因为这位无家可归者太渴望酒、饭菜和有人听他说话了,所以处理起来非常简单。只要小心一点,不让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就可以了。
当然,这位无家可归者并没有躺在这个院子里,因为他不能和女演员们呆在一起。在丘陵的上面,他们两个人大汗淋漓地挖了一个又大又深的坑,在把他往里面埋的时候,“豌豆”还吐了口唾沫。然后,他这么说——这种没有知识的人根本就没有活着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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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仿犯 第一部(下)19(3)
他是在报复那个无家可归者满是谎言的关于他的身份的说话和虚张声势地说“我确实是个微不足道的人。”
“可是,如果说对方是个成年男人就比较困难的话,那要是再加上要有教养这一条是不是最难办的?不做些妥协可能就会危险了。”
栗桥浩美说着使劲踢了踢脚下的落叶。到了这个时候,山庄的周围已经能看出初冬的迹象了。“豌豆”和栗桥浩美现在都穿着厚厚的夹克。
“豌豆”没有回答,他在看着被栗桥浩美踢飞的落叶在随风飘动着。
“那个女孩就埋在附近这个地方。”他说。
栗桥浩美抬起头,看清了在前面两米处的落叶上有一个东西在月光下闪着光。
“是的,那里有个瓶子。”
那个女孩——就是大川公园那只右手的主人。
大川公园里扔的只是古川鞠子的随身物品和尸体的一部分。比起只把她的尸体扔出去,这种做法能让演出效果增强两三倍。“豌豆”对这个主意非常满意。
开始的时候,要考虑扔她尸体的一部分时,他首先想到的是她的脑袋。“豌豆”说这太有冲击力了。可是,栗桥浩美却对此表示反对。想想看,浩美正面反对“豌豆”的意见而且“豌豆”还认为这种反对是有道理的,从头到尾只有这么一次。
“把脑袋砍下来,那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