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的,从头到尾只有这么一次。
“把脑袋砍下来,那可太难看了,一点美感也没有了,还是用身体的其他地方吧,臂如手。模特或搞艺术的女孩的手是不是很漂亮啊?”
“豌豆”同意了,并采用了这个方案。他们要去找一位手指非常漂亮的女孩——
就这样,他们在千叶县浦安车站碰上了那个女孩。千叶这边的猎物比较少,他们商量着要改变方向,前往八王子或中野方向,“豌豆”开着车,栗桥浩美藏在后面的座位上。
凌晨三点多了,虽然刚刚进入九月,天气还有点热,可到了这个时候,人还是感觉很凉爽的,整个街道都静悄悄的。可是,还有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没有时间了。“豌豆”说,我们回去吧。他漫不经心地把车往右拐,就在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孩。
在寻找猎物的时候,“豌豆”的车总是开得很慢很慢。可眼前突然出现女孩,他还是吓了一跳,汽车差一点就撞到那个女孩了,卡哧一声,车猛地一下停住了。那女孩像是要把汽车推开似地一只手顶住了汽车前盖,因为前灯太晃眼,她眯缝着眼睛,可是没有丝毫的害怕、愤怒和恐惧。
“太危险了吧?”
“豌豆”说着就从车上下来了,栗桥浩美还是坚持躲在后面的座位上,因为他身上盖着毛毯,即使女孩从车窗往里看,一下子也难以发现他。
“你喝醉酒了吧?”外面传来“豌豆”的声音。那个女孩放声大笑。
“是的,我是喝醉了。”
短暂的对话之后——说是对话,其实只是“豌豆”在劝她——“豌豆”坐到了驾驶座上,那个女的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我把你送回家,你系好安全带。”“豌豆”说。
“家,回去也是一个人,没意思,你带我去别的地方吧,车不错,我们开车兜风吧。”那个女的说。从服装打扮上看像是成年人,可到了近处一看,与其说她是个女人,还不如说她还是个女孩。
“没办法,我捡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女人。”
“豌豆”一边嘟囔着,一边面带微笑地从车上下来了。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时,栗桥浩美也已经明白了,他准备将坐在车里的那个女孩作为猎物了——
“漂亮的右手。”
“豌豆”一边看着从堆积的落叶中露出一半瓶身的那只瓶子,一边咕哝着。
“撑住汽车前盖的右手看上去很白,上面还有颗痣,我的感觉是颗黑痣。我马上就知道了,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她在这里呆了三天,临死前,她无论如何也要喝那种大瓶子的香槟酒,“豌豆”特地去买的。然后这只瓶子就成了她的墓碑。
“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孩。”“豌豆”有点恋恋不舍地说,“和她说话,让我想到了许多东西,她给我们现在这个故事提供了很多好的主意。”
然后,他一下子闭上了嘴巴,眨着眼睛看着栗桥浩美。在月光的映照下,“豌豆”的脸雪白雪白的,但很端正。
“现在也好像是她在给我提供意见。”
栗桥浩美走到“豌豆”的身边。
“为了引出一名成年男人,我们可不可以利用孩子?要想把高井和明牵连进来,孩子是最有效的办法。”
“豌豆”说完,微微一笑。在月光下,能看到他嘴里那白白的牙齿。
如果是孩子,必须有合适的目标。
“说得再简单点吧,让孩子参与进来,会让这件事变得非常危险,你知道吗?”
“要说危险,我们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不都是这样的吗?“
“豌豆”有点装腔作势地耸了耸肩膀。这个男人有这个爱好,他经常这么做,就好像明星的动作。
“可是!”栗桥浩美的口气也强硬起来。只有这件事,他决不能让步。“你说要找个孩子,那该怎么做呢?是去绑架吗?如果这样做的话,孩子的父母一定会向警方报案的,那么,我们被抓的可能性就会增加百倍甚至千倍,难道连这一点你都不明白吗!”
模仿犯 第一部(下)19(4)
“豌豆”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都消失了。栗桥浩美吓了一跳。虽然和“豌豆”的交往时间很长,可是像这种面无表情的瞬间,过去他也只见过几次。大概有多少次呢——是的,屈指可数的几次——至少在栗桥浩美看到的范围内。
这种现象大多出现在有事让“豌豆”不高兴的时候,而且这种让“豌豆”不高兴的事情都是有人指出了“豌豆”的错误,而且,这种批评都是正确的。
在这种时候,如果对方是老师或上司倒也没有关系。“豌豆”像石头一样顽固,他默不作声。他的这种沉默和普通人因为伤心或生气而沉默的样子是完全不同的。
普通人在这种时候,虽然生气不说话,但他们会用眼光、态度或身体语言向周围传达着自己的感情:
——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能不能不要再有这种可怕的表情?
——知道了,反正我是个没有用的人。
——哼,反正什么时候你都会认为我很愚蠢。
即使想控制,可这种活生生的感情也会流露出来的。因此,指出他错误的那个人会通过这些再考虑说话的方式或行为。人与人的关系就是在这种不断重复中建立起来的。
但是,“豌豆”却不同。不管对方是谁,也不管他的态度如何,只要指出了“豌豆”的错误,在那一瞬间,这个人就像是按下了某个奇妙装置的开关。这个开关,能让“豌豆”这个人停止流露所有人的感情。
喜欢SF电影的少年时代——不,在和“豌豆”及栗桥浩美同时代的男性中可能也有小时候不喜欢SF电影的人吧——栗桥浩美每次看到“豌豆”这种表情是一片空白的时候都会想到这一点。“豌豆”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机器人吗?
——你错了。
——你的想法太肤浅了。
——你比这里的所有人的能力都要低下。
当有人对“豌豆”本人提出这些否定意见的时候,这个机器人似乎就会启动某套防御系统,在这种情况下一下子就停止了运转。
上大学的时候,第一次接触电脑的时候,他也曾被那位年轻女教师笑话和教训过。不管怎么说,自己是业余的,经常因为不知道如何操作而下不了台。画面被固定住了,连关上WINDOWS系统、输入命令和移动鼠标都做不了。那位年轻女教师说这种情况属于操作太野蛮。可是,栗桥浩美本人每次面对电脑遇到这种情况时就会想到——电脑又变成了“豌豆”。
是的——凭栗桥浩美对他的了解,这是“豌豆”惟一的不足之处。他不想用缺点这个词。因为从小他就经常以“豌豆”为榜样,“豌豆”是他的领导,他的安慰,一个出色的人,一个总能处理好与外界各种关系的人,对这样的一个“豌豆”,是不可能有缺点的。就像我没有缺点一样,“豌豆”也不会有缺点。因此,被别人指出错误就情绪不高确实是他的不足之处——只是他的不足之处。
正是因为这一点,栗桥浩美一直都很注意,尽量不要去碰“豌豆”的那个开关。要说为什么,这是因为如果你碰了这个开关,“豌豆”就会在接下来的两三天里一句话也不说。至今栗桥浩美还清楚地记得,从很久以前到现在,他只是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按下过这个开关,而且他还能记得当时的那种寂寞和就此可能会和“豌豆”断交的恐怖。
尽管如此,在今天这种情况下,他又做了这样的事情。刚才是自己不好,现在最重要的是时间,必须让和明成为罪犯。
“好了,你……别再那么生气了。”
栗桥浩美急忙说。他虽然咧着嘴想笑,可马上又变得非常严肃,因为他觉得已经晚了。
“豌豆”完全无视栗桥浩美的存在,他只是看了看瓶子的方向,就马上转身向山庄走去。
栗桥浩美没有叫住快要走远了的“豌豆”,这种事情做了也是白做,至少在今天夜里。
可是,他也在想——我的意见也没有错,把孩子牵涉进来就是太危险了。
对于以年轻女孩为目标的绑架杀人案,社会上只是表面引起轰动。电视节目连日来都在现场进行直播,说什么“有没有最新消息?”、“有没有新的进展?”或者是“真是可怜!”、“这些罪犯太可恨了”和“希望能尽快找到她们”等等。
可是,他们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呢?社会上的人在对被绑架杀害的年轻女孩子表示的同情中,有多少是他们的真实想法?最多也就百分之八十吧——不,也许还要少。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应该是没有说出来的嘲笑吧。“嗨,又一个丑女人死了。”有人在背后指责着她们。即使是没有做任何坏事,也不应该被绑架或杀害,一定是太愚蠢了,一定是太贪心了,一定是太想要男人了。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必要表示百分之百的难过与愤怒。
——正因为如此,对于“豌豆”和我的所作所为,社会上才会如此津津乐道。
——女人就是商品。在一个女人被绑架并被残忍杀死的新闻面前,无论什么样的社会问题都只能一败涂地。女人是商品,是演员。正因为知道这一点,“豌豆”才会把死在山庄里的那些女孩子称作“女演员”。
——但是,孩子们却不一样,不能利用孩子,孩子不会成为商品,至少在现在还不行,在现在的日本还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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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仿犯 第一部(下)19(5)
栗桥浩美觉得身上很冷,他把两只手插到了口袋里,为了让自己感到有点累,他大声叹了口气。
把成年男人作为猎物,这种事情要反复考虑后才能做决定的。我们只对女的下手,“豌豆”,你不应该受那个女评论员的挑唆。
夜晚,满天的星星在闪着光,这里的星星看上去确实很美。把“女演员”们埋上是件工程量很大的工作,他和“豌豆”两个人也曾说过想找一辆铲车,可当他们停下挖坑的手的时候,有时也会抬头仰望星空,虽然夜空也很美丽,可他们一句话也没说过。
那是——第几位“女演员“的时候,不是古川鞠子,应该是她之前在箱根绑架那位短期大学的女学生的时候吧,也是现在这个季节,空气很洁净,虽然有点冷,还并没有下雪。是的,因为这里一到冬天下完雪地面就会结冰,所以在十月、十一月和十二月的三个月期间,院子里很难被挖成墓地。
栗桥浩美眯缝着眼抬头看着星空,他在回忆……嗯,还是那个短大的女学生,她的脚很漂亮,穿着一条超短裙和一双长统靴。他问她冷不冷,她笑着回答说,我穿的是黛安娜王妃穿过的保暖性非常好的内衣。
要把她埋在哪里呢?“豌豆”如果不看那张画好的地图,他有点搞不清楚。那天晚上也是星光灿烂,“豌豆”这么说。那是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
——嗯,星星很多,可是月亮是不是还没有出来?
——是的,再坚持一会儿。虽然月亮没有出来,可星光灿烂的夜晚也会和满天星星的月夜一样明亮。
——是吗?我不知道。
——是不是又学到了一点知识?
——我学会了,老师。
真是美丽的星空,就好像夜幕上被挖出了许多小孔,从那里面洒落出光芒来,我们和星星一起挖掘坟墓。能在这样的星空下为她们挖坟是这些女孩子的幸福。他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豌豆”把铁锨插在土里,然后靠在上面叹了口气说:
——天在祝福。
——祝福谁?
——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祝福我们两个人。
受他这番话的影响,栗桥浩美也转过身抬起头看着星星。在那个时候,他相信了,“豌豆”说得对,天在祝福我们,整个世界都掌握在我们手中。
啊,那是一种昂扬感,那是一种胜利,那是一种幸福。
可是,反过来,他讨厌被人抓住,讨厌在众人面前出丑,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夺去自由,绝对不能。
栗桥浩美也好,“豌豆”也好,如果不看地图和记录,他们都搞不清楚这个院子里各处埋的是谁,总共有多少具尸体。尽管如此,这个院子里也没有幽灵的影子,山庄周围的自然环境仍然是很凄凉和美丽。
那个大瓶子的黑黑的影子目送着栗桥浩美向山庄走去。
第二天中午,当栗桥浩美起床下楼来到客厅的时候,“豌豆”正在打电话。他用的不是手机,而是用山庄里的固定电话。
“豌豆”好像已经吃完早饭了,洗好的盘子放在厨具干燥机里。栗桥浩美坐在对面宽敞的厨房里,一边打着呵欠喝着咖啡,一边一字不漏地听“豌豆”和对方打电话。可是,当“豌豆”刚一叫对方为“明君”的时候,他手上的杯子差一点掉到了地上。
“豌豆”的心情很好,他一边笑着摆弄着手,一边和对方说话。他舒舒服服地坐在暖气前面他最喜欢的那把安乐椅上,盘着腿,穿着拖鞋的脚晃来晃去的,看上去很舒适也很高兴。
“是的,老师正在休息之中。”“豌豆”对电话里的人说,“我过来旅行的,对了,我还记得你是喜欢收集明信片的,是不是什么样的明信片都可以?是吗?光是照片还不行啊?”
栗桥浩美在厨房里隔着桌子,难以相信似地看着“豌豆”。“豌豆”——在给孩子打电话。
这个叫明君的孩子会不会就是昨天晚上说的那个条件合适的孩子?他是不是打算利用这个孩子?他真的想这么做吗?虽然我告诉他这太危险了!
从刚才到现在,“豌豆”一直称自己是老师、老师的,也就是说,对方是他教过的学生。
太愚蠢了——对学校里教过的孩子下手简直太荒唐了。如果这样做的话,只要警察开始调查,就很容易查到“豌豆”的。那些家伙一定有这么做的本事的,他们会去寻找被害人和罪犯之间的客观联系,只要一找,就会被发现,这种客观联系的另一头就会连着罪犯。
栗桥浩美呆呆地站在那里,“豌豆”在他面前把电话打完了,想挂断电话。
“你要努力学习,好了再见。”
他把电话放了回去,他微笑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