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投宿?”其中的一个高个子说道,“不投宿,找人。”屠户一听愣了片刻,“找人?找什么人?”那高个子的回答,“女人,带着孩子,孩子差不多一岁。”屠户冷笑道,“没有,几位若不投宿,请便了。”话里话外意思是下了逐客令。那三人却未动,另一位大个子说道,“二弟,何必多问,不会有错,定然是这里,我们搜上一搜倒省事了,跟他琐碎什么。”矮个子的点了点头,“你们去办,我向这老板讨杯水喝。”说这话三个人就要硬闯,屠户自然不干,“你们干什么?”刚要阻拦,其中一个大个子用隔壁轻轻一拨,虽是轻描淡写,但屠户登然飞了出去,直被甩到墙上,生生的落在角落里,死了过去。
那矮子冷笑一声,四下一望,找了个板凳坐下,两大个子进了内屋一开门,屠户妻听见厅里撕斗的声音也已起身,刚要出去看看,正和那高个子走个对面……
第二天清晨,雨后初霁,金粟山上划过一道耀眼的彩虹,可与此同时,屠户家的旅馆外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们所知的,就在雷雨之夜,屠户一家五口被灭门,入住的三名旅客惨死屋中。这消息如炸弹一般在浦城县轰动一时,县公安局立案侦查却始终没有结果成为了尘封旧事,但警方不知道的是,除了被杀的屠户一家和入宿的客人以外,幼婴虬馨却踪迹不见,而当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但仍然有一些传言,比如说,当夜有人看见有三个神秘人进了屠户家,大抵是那孕妇的仇家追至此地,寻人不到就杀人泄愤。亦或是虬馨的母亲惦念自己的女儿还魂索命,总之众说云云,但自然而然的是,屠户家的小楼成为了凶宅,屠户家并无亲戚,这小楼被政府回收,又重新卖了出去,新买主不知是谁,只是又重新操起了旅店生意,老板常年不在,店里只留有经管生意的一个寡妇,来往的客人很多,却并不知往事,所以对凶宅之说并无顾忌。
阿西听罢,不由得紧皱眉头。此时去金粟山唐王泰陵的游客都回来了,泡馍馆外进来了一群人,带头的是一位女导游,后面随着十几个游客。那女导游眉目清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见到客人来了,我们也不便多聊,付了帐给老板,那老板自去招待客人,我们起身离开了小饭馆。
我的心中一直有很多猜测,但并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合理,但完全可以从那小饭馆老板的口中听得的一些细枝末节的信息得到判断,那女人来自太行山下,腹中之女姓虬,且为了躲避仇家。难道与瞬身妖的虬家有关?雷雨之夜来的三个人一矮两高,且大个子力大过人,心狠手辣,杀人手段残忍,莫非又是铜殇铜寅兄弟,若镇是如此剩下的矮子,想必是虬虎。但是,这样想来,又觉得蹊跷,那虬馨的母亲所避仇家是谁,按理说若那女人真与虬家有瓜葛不清的关系,但绝不可能导致屠户一家和无辜游客被杀。想到这,我的头开始混乱,只觉得这凶宅之中必定有藏之不少的秘密,至于秘密是什么,我的感情都很复杂,无论怎样,小厢会的事已经了结,不想再与之有所联系。我把想法跟阿西说了,阿西点了点头,觉得我分析的极是,但阿西似内心中又有了些别的想法,却没有对我说。
天色见晚,黄昏黯然,我们买了些水果往那旅馆方向走回去,夕阳下,余辉映着那四层的建筑,温暖着我们的视线。我此时禁不住感慨,世间所有的悲伤都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消失在岁月里,为什么看到这建筑的时候却仍然感到难过呢,在这里,每个人都是过客,带着朝拜和敬仰的心情来了,又带着疲惫和喜悦离去,但人们所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游览的,不过是一座坟墓,一个人的坟墓,一个辉煌年代的坟墓。这驿站修在陵墓旁,注定会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吞噬,这力量似是一种符号,象征着死亡的符号,而人们在它面前,会显得脆弱无力……
第三十六节 孙二芬
再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知内情的我们有了种异样的感觉,楼下入住登记处的单身女人让我们觉得有些不同,这些不同皆源自我们刚刚开始的细心观察,人类本能之中有一点是绝对的与生俱来,那便是规避危险,也就是说,无论在何时在何处,都有一种危机感在隐隐的随着脉搏跳动。这个女人看样子不到五十岁,少言寡语,接人待物的时候会流露出极不自然的表情,而其中透出的也便是亦正亦邪的善意。她每日似乎按时起居,对于深夜造访的客人从不接待,原本我们以为这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但换个角度讲,这更多的可能是缘于她对于这间旅馆的生意并不在乎,那她在意什么呢?她每天的工作除了接待入住的游人,就是打扫卫生,有一点洁癖,余下时间就坐在窗前望着旅馆后远远的延绵起伏的山脉,嘴角微翕轻轻的哼唱,然而哼唱的内容多半是解放初期革命类老电影当中的插曲。
我们打算从她的口中得到些内容,但走过去时,她正擦玻璃,听见背后有人,便回头看我们,停下了手里的活。我主动搭讪,“大姨,你看我们买了点水果,你来一个香蕉?”她笑了笑,笑容依然是很明显的不自然,目光并不在我们身上,“不了,谢谢。”说完,蹲在地上就着脸盆里的水开始涮抹布。这回绝很生硬,气氛有些尴尬。阿西使了个眼色,让我站在一边,他自己蹲下来,蹲在那女人的身旁,伸出极瘦长的手,一把抓住了那女人的手腕,狠狠的说,“你别以为你想什么我不知道,刚刚你心里盘算什么呢?”我平日最恨阿西使用读心术,因为窥测别人的隐私是很不道德的事,但今日觉得还是很有用的,至少省了些手段和过程。阿西的手上下了力,那女人的腕子咯咯直响,但极怪异的,那女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依旧神态自若,她转过头,用一种极不自然的态度对阿西说,“张尔群,想不到你还真有些厉害,我们家主子有话,让我好生接待你们,但你要是这种态度,就怪不得谁了。”说着把手怀里一带,阿西如铁钳一样的手竟被挣开。我一愣,阿西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二人都被对面前的这个女人吓了一跳,阿西冷冷的问道“你到底是谁,快说。”那女人轻蔑的笑了笑,这时的笑容自然了许多,看来,以往的一切都是伪装,而此人的确不善此道,“我们主子说了,是被你们发现了身份,就捎他一句话,念及旧日的兄弟情分,劝你们早日离开,如若不然,定有杀身之祸。”听罢这话,阿西点了点头,“既然提到兄弟,那不成你是季文手下的人?”我不由得火往上撞,“什么叫念旧,要是真的念旧,就带我们去找他。”阿西点了点头,那女人冷笑道,“你们这两个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好吧,我们主子说了,如果你们造次,杀无赦。”刚要向前动手,阿西喊了声住手,接着说道,“我们另找一处,斗上一斗,勿要伤及他人,也不要露了神通。”那女人笑了笑,点头称善。阿西一转头,递了个眼色给我,我们出了屋子,那女人紧随其后……
出了镇子,找了一块无人之地,一看所处的地方,竟是山间的一片杉树林子。阿西与我停住脚步,那女人也到了,数目相对,战事即开。阿西不知对方手段高低,于是谨慎起见,让我先站在一旁看着,我抽出腰间的菜刀以作防身之用,闪退在侧,阿西问道,“敢问你姓名,可否赐教。”那女人点了点头,“算你懂得规矩,也是个明理的小子,记好了,老娘是蒙边的孙二芬。”我一听她报名,差点没乐出来,这名字着实土得掉渣。但阿西则不然,听罢此名号,不由得惊了身冷汗。后来听阿西说,外公李午辰曾提到过蒙边三婆,这三婆练的是采血补阴之术,当年在蒙边六省作恶多端,杀人无数,但突然间又在世上销声匿迹了不知为何。但李老曾告诫阿西,一旦遇到其中一人必定要退避三舍,等待时机。但阿西怎肯临阵脱逃,自从龙溪岩杀聻,历经数次面对强敌,已显露大将之风。
开招亮式道了声请,孙二芬早已按捺不住,在腰间抽出两把匕首,借着林间透进的阳光明晃晃冷森森,纵身直奔阿西,见她身手极快,双匕首交叉成十字,近身时一刀向咽喉,一刀向小腹。阿西向旁边一侧身,伸出手抓她的腕子,顺势抬右腿踹孙二芬的髋轴,孙二芬见阿西闪开,左腿一蹬地侧翻挑起,右手刀随后刺向阿西的后颈,速度之快叹为观止。阿西见事不好,双脚向后一摆,身体前匍,双手扶地,整个人平落着地。孙二芬见阿西又避开一招,不由得大惊,心中暗想,这毛头小子果真厉害,难怪小厢会的高手视之为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我定要用出绝技,早些废了他,否则日后必定成为主子的祸患。想到这,孙二芬招数一收,两匕首交至左手,右手对着平趴在地上的阿西,口中念诀。我见状心中一紧,大喊不好,但为时已晚。那孙二芬的招法不仅奇特,而且奇快无比,但见她伸出的手中一道寒光闪过,阿西登时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二人交手不过五招,阿西已然败北,孙二芬的手段果然毒辣非常。阿西的外衣被划得破烂不堪,直至肌骨,后背上一道道犹如猫爪般的血痕鲜血直流。
我见此状,分外惊骇,但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于是抄起菜刀直奔孙二芬,孙二芬见我如狼似虎,冷笑道,“你这样的草包居然也敢跟我动手。”话音刚落,抄起一把匕首向我扔了过来,我眼已见匕首刀到了眼前,但身子却跟不上,生生的看着那匕首直奔我的心脏而来,太快了,连伸手遮挡的机会都没有。目光投向阿西,看了眼和我同生共死的兄弟,暗自叹了一声,闭上眼睛等死。可就在这一瞬,我不知是否是幻觉,霎时间空气里浮动起了一股香气,那股味道很熟识,正是这几天困扰着我们的那股味道。那味道距离我极近,笼罩在我的周围,直沁入了我的心脾……
我不由得睁开眼,眼前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她正抓着飞来至我胸口的那把寒气逼人的锋利匕首,我望着她,打量着那幽香的神秘主人,她实在是太美了,我猛然间想起金庸先生笔下的小龙女,那描写于面前的女子分外贴切,只觉得她“清丽秀雅,莫可逼视,神色间却冰冷淡漠,当真洁若冰雪,却也是冷若冰雪,实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乐……”只是,这女子并不是长发,而是齐耳短发,这才使我不致陷入现实与幻觉的混乱中。她也就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却分外沉着冷静。“你自退在一旁。”声音冷峻冰冷。我看着她,透着令人敬畏的气魄,于是闪退在旁边。这白衣女子的出现格外突然,似乎连孙二芬都没注意到她,肃然一愣。
那女子问道,“漠北三婆的孙二芬果然名不虚传,真真的厉害呢。不过,我劝你趁早收手,莫怒了我。”孙二芬冷笑道,“又来了个黄毛丫头,不知好歹。”那女子神态自若,没有任何表情,“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便给你点厉害,让你心服口服。”说罢,将手中的匕首再丢给了孙二芬。孙二芬一见她这一举动,分明是未把她放在眼里,顿时火往上撞,“兔崽子,找死。”说罢飞身上前,与那女子战在一处。孙二芬与阿西一战着实轻松,举手投足皆占上风,但与这白衣女子却不占一点便宜。女子倒显得轻松自如,左躲右闪,并不急于出手。一时间一攻一防,打得分外好看,那女子身散馨香,登时杉树林中香气扑鼻,看的我如痴如醉。孙二芬一招招碰不到那白衣女子的身,伤不到分毫,索性再使出了伤了阿西的招法,但见她一扬右手,手中一道寒光掠过,那女子眉间一锁,知道其中利害,口中念诀。但见那女子身耀金光,我一看,不由得叹道,“佛光咒”!这一招她如何会用,分明是李午辰的绝技。但转而又觉得不同,李老的佛光咒只可抵御外来的袭击,但这白衣的女子却将那孙二芬的招法逼了回去,孙二芬被自己的杀招击了个正着,顿时惨叫了一声血溅当场,死于非命。
见那女子得了手,我来不及谢她,直去奔向阿西。我将阿西翻了个身将他抱在怀中,阿西似油尽枯灯,气若游丝。我的心中直冒出一个念头,阿西,要死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十七节 优昙婆罗
杉树下,残阳如陈轧的油色,我抱着阿西,泪水奔流。头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种东西游离在心头,大概是悲伤,悲伤是人世间最无奈的情感,从来无法避免和排除,许多人在悲伤之中成熟,也有许多人在悲伤之后堕落,但当悲伤袭来的那一瞬间,无助和失重绝对会侵蚀掉一个人绝大部分的冷静。我已无法承受这种丧失朋友的变故,自从发现那尊钟馗玉雕以来,很多的我的身旁的人流露出了人性的伪善,甚至是丑陋的贪婪,但终究还有一个信念是坚定的,这种信念源自阿西,阿西执着于正义、道德、重感情、遵守自己的原则,我相信,只要这种信念不倒,无论多么困难的局面和坎坷都能过去。但如今,越来越多的现实摆在眼前,让坚持这种信仰的人越来越少,我于是开始沮丧起来,想到这,悲伤再一次袭来,比起此前任何一次都令人难过……
忽然那白衣女子飘然来到我身旁,低头看了看阿西,蹲下身,她伸出手,那手腕如同白玉般,却又没有任何瑕疵。她的手指拂过我的泪痕,指尖的温度很冰冷,就在这一瞬间,我猛然感觉到寒气随同那香气一起侵入了我的身体,直涤荡去我痛苦不堪的感受,我战战兢兢的望着这个人,她无比美丽,如天使一般怜悯着我无尽的哀伤。“放心吧,张尔群死不了。还有救呢……”这一句话无异于一根救命稻草,我赶紧问,“姑娘,求求你救救他。”那女子笑了笑,让我将阿西放平趴在地上,那女子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那瓷瓶晶莹剔透格外别致可人,红色的塞子拔掉后,从里面溢出淡淡的清香,那女子在瓷瓶里取出一粒药丸,让我别开阿西的嘴压在他舌下。我接过药丸,不由得又是一惊,问道,“这是,这是,三草百花凝露丸?”那女子微笑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