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很深地插在口袋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童振远的心里也是十分的惋惜,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就这样保存吧,保存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法医点点头,无声地离开了。
童振远穿过长长的寂静无声的走廊,离开公安医院。他的心情寂廖而潮湿,象压着什么东西似的沉重。一个曾经很优秀的警察,他的思想竟会如此狭隘而自负。天下怎么会有战胜不了的罪犯!他就这样断送了自己,断送了自己的妹妹。那姑娘真不该就这样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呀!
他开车回到省公安厅。一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就看见乔治&;#8226;伯拉尼根双臂支在膝盖上,象一头猎犬一样坐在沙发里。他抬起头,眼睛蓝莹莹地闪着光,盯着刚走进门来的童振远。
童振远挥挥手,陪着乔治坐在沙发里的外事警官悄悄地起身离开了,无声地关上房门。
“好了!”乔治突然放开声音说,“现在就我们俩了,你现在和我说说清楚了。你没有告诉我今天上午的行动,为什么!”他胀红了脸,厉声喊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对我们封锁消息?故意避开我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处长先生,我请你作出明确的解释。否则我会把这个问题拿到你们的部长先生面前!是你们请我们来的,是你们请求我们来协助的!我们来了,我们最大限度地帮助了你们。而你们,却背着我们。这是什么意思,请你做出解释!”
童振远没有说话。他揭开乔治面前的茶杯看了看,里面的茶已经凉了。乔治已经愤怒到连一口茶也不肯喝了。他把凉茶倒出去一些,添了开水,重新放在他的面前。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把目光集中在乔治的脸上,“我一直在想,我怎么对你说这件事。”
“你尽管开诚布公地说。”
“我想你也知道,库伯先生从第一天起就明确表示不信任我们。他认为在我们中间有内奸。这种怀疑我也有,所以我必须十分小心。但是现在,我对你们也有了同样的怀疑。我认为在你们三人中间,就有一个内奸!”
乔治瞪大了眼睛,又愤怒又惊疑地看着他,“你是说在我们三人中间?”
“是的,在你们三人中间。”
“你有什么证据!”
“你一定还记得窃听的事。库伯先生认为是我们的人把消息泄露给安东尼的。”
“不是吗?”
“不是。在我们这方面,知道窃听的,只有我的刑警队长,两个从北京请来的技术员,再有就是我的妻子了。首先那两个技术员可以排除在外。我把他们从机场接来,就直接交给库伯先生了。安装结束后,又是我把他们送上飞机的。这中间他们不可能和外人接触。墨利纳拉向安东尼发出警报的时候,这两个人正在飞机上。排除了这两个人之后,我甚至怀疑到我的刑警队长和我的妻子。我不得不设法证明他们,我采取的方法是你想不到的。事实证明,他们也没有问题。”
“所以你就认为是我们出的问题?”
“我当然不能随便怀疑。伯拉尼根先生,你从你的住地向外面打过电话吗?”
“是的,我给你打过两次电话。”
“那么库伯和鲍厄斯呢?”
“据我所知,他们没有打过。”
童振远冷冷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电信处给我提供的数字是,八次。”他注意到伯拉尼根脸上的变化,补充说:“当然我不知道通话的内容,遗憾的是,也不知道是谁在打电话。但是,除你之外,还有人从那里向外打电话。”
伯拉尼根冷冷地说:“你还有什么其它的证据?”
“还有一件事,这是在无意中留下的疑点。你也许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交换情况的时候,我曾向你们通报了安东尼等人的名单。那天我在念这个名单的时候,忽然觉得无须再往下念了,其它人并不重要。我因此没有继续往下介绍。事实上只有一个人我没有介绍。他的名字正好在下一页上,而他又恰好独自住在南园饭店,他叫克里斯蒂安&;#8226;马恰达。奇怪的是,在以后的两三天里,所有的人都安静不动了,只有这个马恰达在外面跑来跑去。伯拉尼根先生,你觉得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这也许是巧合。”
“也许。但巧合是不会很多的,而且电话的事,说不上是巧合。我再说一遍,我并不是怀疑你,或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事。”
伯拉尼根沉默了许久才说:“我想你说的有道理。在我们这一行里,这是没有什么可指责的。但是,库伯先生在刑警总部服务了二十多年,是通过无数次考验的。鲍厄斯则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特意向我们推荐的人,被认为是芝加哥最优秀的警长之一。他们都不会有问题的。那么你怀疑的是我吗?”
“不,我不怀疑你们中的任何人。”他勉强笑了一下,“我不过是采取一切办法避免泄密。”
伯拉尼根盯了他一眼,“似乎并不太理想,是吗?”
童振远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是的,不太理想。这次行动仍旧泄了密,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
伯拉尼根停顿了一下,小声说:“这么说,现在你不仅怀疑你们中间有问题,同时也仍然怀疑我们中间也有问题?”
童振远点点头。
伯拉尼根的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看来目前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证明我们的清白。”
“我们都有麻烦。”
“是的,都有麻烦。不过我会想办法证明的。我也会写个报告给总部,汇报这个问题。”
“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不知我是否也能看到这个报告。”
“你会看到这个报告的。”伯拉尼根站了起来,“看来我们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干的了,告辞了。”他和童振远握了一下手,转身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晚上 21点15分
余叶玲离开希姑的家时,脑袋里象有一只陀螺在飞快地旋转着,咝咝地磨擦着她的神经。晚饭时多喝了几杯酒,眩晕感到现在还没有消失。
晚饭时下了一阵细雨,将将浸湿了路面。夜风从路面上吹过来,湿润凉爽的感觉象水一样从身上流过。她喜欢夜晚,在夜里她有一种安全的感觉。她真的有些累了,她希望赶快回到家里好好地睡一觉。
往前走了几步远,她看见赵建和两个年轻人站在阴影里。她知道他是在布置警戒。出了今天的事之后,很难说警察们还会采取什么行动,也不知道他们掌握了一些什么。再加上海爷的船也出了事,这一切给大家带来很大的压力。
在下午后来的几个小时里,希姑和蓝伯,再加上余叶玲,紧急磋商,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希姑首先通知涂和尚停止一切活动,让姑娘们都放假。保护费暂时不收了。通知伙计以上的骨干离开市区,小经理们停止联系。一切都以安全为重。他们只向杨怀轩作了简单的情况介绍,他所管辖的企业都是合法的,可以继续营业。但杨怀轩还是提出了海爷丢失的布料问题,他说这个问题不解决,公司的损失就太大了。希姑和蓝伯都很为难,他们只能答应尽快想办法解决。
余叶玲回头望了一眼,希姑房间里的灯还亮着灯。她知道,希姑要为这个问题大大地伤一回脑筋了。
余叶玲向赵建挥挥手,继续往前走。出了巷口,她乘出租车直接回到家里。她看到窗口里还黑着灯,就知道黄立德还没有回来。她想他还是不在家的好,目前她还不知道如何面对她的这个男人。
楼里很黑,不知是没开灯还是灯泡坏了。她摸着黑往楼上走。不知何处的房间里传来电视机和孩子的喊叫声,那声音就象来自地下一般。脚下的皮鞋发出轻脆的响声。
她到了家门口,在手提包里摸钥匙的时候,倏然感到耳后一阵凉风袭来。还没等她做出反映,便被一个强壮的人搂住了肩膀,那人的手极有分寸地轻放在她的嘴上,以防备她突如其来的喊叫。
余叶玲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首先想到的是警察,在这里逮捕她也许是他们今天行动的一部分。但她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她意识到在她身后的只有一个人,这不可能是警察。警察到了这个时候早已蜂拥而上,并打开电灯了。
那人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出声,余小姐。”他说的是英语,极其流利纯正的英语,声音低而有力。“现在请你拿出钥匙,打开门,咱们进去说话。”他后面的声音变得轻而柔和。
余叶玲放弃了挣扎和反抗的打算。她知道,在这个城市的黑道里,没有人能讲这么流利的英语。她从手提包里找出了钥匙,摸索着打开了房门。身后的人拥着她走进屋里,随手关上门,并且上了锁。余叶玲感到,剩下的问题只能是智力而不是体力所能解决的了。
那人松开手之后,余叶玲摸索着打开了电灯。她看见身后站着的是一个身材很高,宽肩细腰的外国人。他有一头棕色的头发,短而整齐地梳向一边。绿色的眼睛莹莹地闪着光,如果不是他的气势有些逼人的话,在灯光底下倒象一池碧水那样可爱。他的鼻子高而挺,傲慢的下巴象船头一样向上挺着,嘴角微微翘着,流露出似冷非冷的微笑。她在心下承认,这又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外国人。但是,她在心里想,她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呢?
那人在桌旁坐下来,“余小姐,我让你吃惊了吧?”
余叶玲后退两步,她想起来了,蓝子介曾经给她看过几张照片,是快照,其中就有这张脸。她轻声说:“鲍厄斯,对吗?威廉&;#8226;鲍厄斯。”
那人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眼睛里的光就象结冰了一样。
余叶玲继续说:“芝加哥警察局的鲍厄斯警长,对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鲍厄斯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余叶玲知道自己已经占了上风,心里便轻松了许多。往常的尖刻就象水中的木头一样浮了出来,她笑着说:“在这个城市里就是钻进一只耗子,我们也会知道的。”
鲍厄斯慢慢地缓和下来,也许他明白,不缓和是不行的。他看了看窗户和周围的墙壁,“在这里说话安全吗?”
“当然。有什么事请你痛快说。我想你在这里并没有逮捕权和审判权,你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是吗?”
他盯着她点点头,“好吧,我想我也许应当直截了当一些才好。”他的目光有些尖锐了,“我要见你们的林希湘。”
“你要见谁?”余叶玲惊讶地问。
“林希湘。”鲍厄斯仔细地拚着英语发音,他对念中国人的名字没有把握。但他看出来,这位余小姐肯定已经听出来了。
她的眼睛一阵一阵地闪着光,判断和思考在她的脑子里象电一样飞快地运行。“你找她?你找她有什么事?”她开始镇静下来,“有什么事你可以先跟我说。”
“是为了一笔生意,非常重要地生意。”鲍厄斯压低了声音,眼睛几乎不眨地盯在余叶玲的脸上,仿佛要以这种方式来给她加深印象。他接下来的话确确实实使她吃了一惊。他接着说:“这件生意原本是应该由安东尼&;#8226;福伦查先生在今天上午跟她谈的,但计划被打破了。我想你应该知道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
余叶玲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这是她绝没有想到的事。这么一个精干潇洒,威武挺拔的警长,竟会是个黑手党。她猛地大笑起来,“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鲍厄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我没有开玩笑。我今晚就是奉他的命令到这里来的。”
“他怎么不来?”
“他目前的行动不太自由,出了今天早上的事,我想你应该是理解的他的处境的。”
“不,我没法相信你。”余叶玲笑着直摇头。
鲍厄斯点点头,“是的,这很正常。你可以看看这个东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来,“康拉德我想你应该认识。他对我说,你非常喜欢这个东西。”他手里拿的是一个装可卡因胶囊的小金属盒子。他把这个盒子向余叶玲晃了一晃,“余小姐,康拉德告诉我,说你是一个非常美丽,又非常性感的姑娘。我觉得他说的一点也不错。”他起身挪到她的身旁,象进门之前那样用胳膊搂住她的肩膀。他笑着说:“也许我们两个可以试一试。”
余叶玲冷冷地盯着他,“你别看错了人,想放倒我你还得多费点事才行。”
“康拉德告诉我,你是个很够劲的小美人。”他搂紧她,另一只手则插进她的衣服里。
余叶玲的脸色由白转青。他嘴里的一股洋酒味飘进她的鼻子里,使她感到说不出的厌恶。她猛地挣开他的搂抱,瞪起黑森森的眼睛厉声说:“滚你妈的蛋!瞎了眼的杂种,你要再碰我,我就宰了你个狗杂种!”
鲍厄斯愣住了,片刻才说:“对不起,余小姐,我并没有取笑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证明……”
“闭嘴!”余叶玲喝道。她怒不可遏,脑子里的血管崩崩地跳着,这个洋鬼子粗野无礼的搂抱,让她感到说不出来的讨厌。但她心里明白,他确实和康拉德是一伙的。他们是一丘之貉,她想起她和康拉德在一起时的情景来。想起这些她已经没有几天前的那些快感了。
她点燃一支烟叼在嘴上。她把烟盒扔在鲍厄斯的面前。他摇了摇头谢绝了。她回头说:“你说的那个生意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们今天上午约见你们,就是为了告诉你们的福伦查先生,”她一字一顿地瞪着他说:“这件事我们不想搅和进去!”
鲍厄斯变得严肃起来,“这不可能,有一个叫冯振德的人说,你们一定会……”
“冯振德那个狗杂种已经死了!”余叶玲向他喊道。
鲍厄斯镇静地看着她,眼光已柔和了许多,他微微笑着说:“他是死了。”他耸耸肩,“这不是挺好吗?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利。危险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