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被一根粗绳子勒在脖子上造成的。”
“皮肤破了吗?”
“没有,不过攻击者必定是强壮有力的人,”记者说,“脖子上整圈都有明显的勒痕。”
思考机器静坐思考了几分钟。“房门从里面用铁棍儿闩住,”他若有所思地说,“没有通气窗,因此铁棍儿不是事后再放回去的。两扇窗子从内部闩住。”
“博伊德死后,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人离开那个房间。”记者强调。
“没有不可能的事,哈奇先生,”思考机器不耐烦地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有些事可能非常困难,但不是不可能。”哈奇庄重地鞠了一躬。他已经成功地挑起思考机器的好胜心了。
“他没穿外衣,”思考机器继续说,“被褥凌乱,椅子翻倒,煤气关上。”他停了一下,又问:“你认为这个人已经关灯上床睡觉,没有觉察到凶手前来吗?”
“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哈奇说。
“这么说,另一个人,那个叫坎宁安的,当时并不在场?”
死神何在(5)
“没错。”
“结婚戒指是什么样的?”
“全新的,好像从未戴过。”
思考机器站起来,到墙壁排得满满的书架上取下一部厚厚的书。“你不觉得也许是坎宁安大怒着离开房间,然后等博伊德睡着了,再回来杀了他?”思考机器一面翻着书页一面问。
“房门已经上锁,他不可能进屋。”哈奇固执地说。
“他当然能够进去,”思考机器说,“不过可能性不高。你考虑过有人躲在衣橱里,等坎宁安离开后再杀死博伊德的可能性吗?”
“这倒是有可能,”哈奇想了一下说,“可是这个人就不能离开房间之后再将房门及窗户闩上了。”
“他当然做得到,”思考机器不耐烦地说,“不要老是提到这个那个不可能,我一听到就生气。”哈奇被呵斥后不吭声地坐下,思考机器继续在书中翻查。“如果是某个躲在房间内的人干的,那就是预谋杀人了,是吗?”
科学家问。“毫无疑问,是的。”记者回答。“在这里了,”思考机器说,斜着眼望着手中的厚书。“数字能使人看清事实。犯罪学家统计出百分三十的预谋杀人是因金钱问题,百分之二是因为精神错乱,而百分之六十八则是因为女人。”哈奇点头同意。
“目前我们可以不考虑精神错乱的问题,那个可能性太小了。金钱在此案中大概也不是问题,因为博伊德跟坎宁安两人都是穷家伙。剩下的只有女人了。在房中找到的结婚戒指也跟女人有关。不过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关系。”
“现在,哈奇先生,”他继续说,犀利的目光直射记者,“尽可能地去查死者博伊德的私生活,尤其是他的感情问题。也去找出坎宁安的私人信息及男女情事。如果在调查过程中出现任何女人的名字,你也要去调查那个女人。明白吗?”
“没问题。”
“还有,不要去想博伊德死后任何人都不可能离开他的房间的事,”科学家说,神情就像个倔强的小孩子。“假设,我不是说一定是这样,假设博伊德已经订婚了,可是另外有个人也喜欢这个女孩,那个人躲在房中什么地方,等到坎宁安一离开,就出来攻击。明白了吗?”
“老天!”记者叫起来,“我没考虑到这一点。可是那个人怎么离开房间呢?”
“如果一个人事先预谋去杀人,他一定也能计划好退路,使得其他人无法捉摸。记住,我不是说事情就如此发生,我只是提出有这个可能性而已。我当然会继续寻找其他证据。”
哈奇站起来,伸展了一下他的长腿,一面感谢思考机器的帮忙,一面戴上自己的手套。
“很抱歉不能直接帮你,”科学家说,“当你调查好我要的资料后,再回到这儿来,我也许会给你明确的答案。我没机会亲自检查博伊德死时的现场,很多数据没法知道,实在可惜。不过有一件事我特别感兴趣,我希望你今晚就能为我查出来。”
“是什么事?”哈奇问。
“这幢公寓是座老旧建筑,我想知道其中的房客是否曾为老鼠烦恼过?尤其是现在这段时间?”
“我不明白……”记者惊奇地说。
“你当然不明白,”思考机器任性地说,“可是我还是需要这个资料。”
“我会去查的。”
哈钦森?哈奇想,他要在半夜开一个小时的车,到波士顿南边的公寓去,将那些房客吵醒,问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被老鼠打扰过吗?”他不禁苦笑起来。
他回到公寓,直接走上二楼。他在距罪案现场几英尺前停下来,好奇地看着房门。警察都已撤走了,房间内一片寂静,平添了几许神秘色彩。 。 想看书来
死神何在(6)
当他站到房门前时,突然怔住了。他听到什么声音,没错,是从死者房内传来的。声音像是微弱的细语,有如风吹过落叶,或如丝绸衣服的摩擦声,或如临死者的叹息。
他感到一阵紧张,大步上前,猛地推开房门走进去,燃起一根火柴。屋里只有旧家具,空无一人。
哈奇静静地站着不动,专心去辨别声音是从何处传来的。他手上举着火柴四处照耀,直到火焰快烧到手指了,才抛掉火柴,再燃上一根、又一根,四处查看,可是声响不再传来了。最后,周遭死一般的静寂、阴暗,再加上想起刚发生过的谋杀案,他开始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他苦笑了一声。
“我这不是杯弓蛇影吗,”他对自己说,“这滋味真不好受。”
他走出博伊德的房间,到其他房间去叫醒房客,热心地向房客一一询问那个蠢问题:“你是不是曾经被老鼠打扰过?现在是不是还有同样的问题?”
每位房客都对他说这是个蠢问题,不过也异口同声地说直到两星期前,老鼠一直非常猖獗,之后就很少见到了。他打电话给思考机器报告调查的结果。
警方和新闻界的调查方向一开始就集中于弗兰克?坎宁安,他被控谋杀弗莱德?博伊德。可是他躲起来不见了。从警方的立场来看,这更加深了他的犯罪嫌疑。
哈奇也发现坎宁安在一家小银行中有两百八十七元的存款,可是在南波士顿公寓发生命案的当天早上,他提走了全部款项。
在哈奇的协助下,警方发现坎宁安原定在命案发生后的一个星期跟卡罗琳?皮尔斯小姐结婚。她在波士顿西区上班。可是哈奇发现卡罗琳?皮尔斯小姐也在同一时期不见了。她在什么地方?没人知道,连卡罗琳的室友杰罗德小姐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躲起来?她什么时候躲起来的?她什么时候会回来?这些问题都没有人知道答案。
对记者来说,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坎宁安提走了他所有的存款。这些钱本来就是他准备用来跟皮尔斯小姐结婚的,两人一起躲起来了。为了尽到一个记者的责任,哈奇就照此发表在报上。警方也看到了这篇文章,马洛里侦探对此付之一笑。
那么在博伊德房中找到的结婚戒指呢?这是什么意思?
博伊德在电力公司中做技工,工作勤奋、可靠,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风流韵事。他跟坎宁安从小就是好朋友。
这些资料虽然相当有趣,可是对解决罪案本身却没什么直接的帮助。谁杀了博伊德?为什么?凶手是怎么离开密闭的房间的?哈奇一再向自己追问这些问题,却毫无答案。因此,南波士顿公寓的命案仍然笼罩着一层难解的神秘面纱,似乎无法突破。
命案发生后两天,哈奇再次去请教思考机器。科学家仔细而耐心地听哈奇讲述他的调查结果,可是神态上却显出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你有没有派人监视那个女子的住处?”他问。
“没有,”哈奇回答,“我认为她不会回去了。”
“我不同意,”思考机器说,“我认为该派一个人去看她回去了没有。”
“好,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哈奇说,“可是,你认为这个叫坎宁安的家伙就是罪犯吗?”
科学家斜着眼瞪着记者好长一段时间,似乎没听到他的问题。“我是这么想的,”哈奇踌躇了一下又说,“不过老实说,我仍然想不出他在博伊德死后怎么逃出那个房间。”科学家还是默不作声,记者紧张不安地把玩自己的帽子。“你告诉我有关老鼠的消息可真是有意思。”末了,思考机器文不
死神何在(7)
对题地说。“是吗?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从博伊德房中的窗口望出去,看到什么?”科学家打断他的话。
哈奇想起来,他从未从任何一个窗口向外望过,当时他只注意到没人从窗户逃出去。现在他尴尬地脸都红了。“我想你大概没有往外看吧,”思考机器恼火地说,“既然如此,我今天下午只好跑一趟南波士顿,看看那个房间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哈奇高兴地说,能够劳动思考机器的大驾,看起来他的运气不错。“如果你愿意的话。”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们现在就走。”思考机器说。他离开房间,回来后已经换上外出服。纤细、前倾的身子使得硕大的头更加显眼了。
“在我们离开之前,先打电话到你的办公室,派个可靠的人去监视那个女人的住处。去监视的人绝对不能进入房内,也不能跟房内的任何人说话,直到我给他指示为止。
”
思考机器不耐烦地等哈奇打电话到他的办公室,然后两人一起乘出租车去南波士顿。“老天,这座房子老得快要塌了。”科学家走上楼梯时挑剔地说。博伊德的房门没有上锁。家具已经移走了,私人物品则被警方带走准备当证物。
“博伊德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门窗是怎么锁的?”思考机器问。
哈奇比划着,向科学家描述门和窗户上栓的情形。思考机器看了一下就不感兴趣了。他转头从侧壁的窗户望出去,窗外十五英尺处看到的都是破木桶、破纸箱和旧报纸之类,典型的廉价公寓的垃圾堆。接着他从后壁的窗户斜眼看出去,看到一个开阔的场地,约棒球场大小,中间部分有两个摆放过大圆环的痕迹。
接下来,他随意地往衣橱里张望一下,再斜眼将整个房间扫视了一圈。房间年久失修:下垂的飞檐、烟熏的天花板、地板的裂缝、暖气管上的老鼠洞,以及污秽的水龙头。他靠在墙壁上,用一张从记事本上撕下的纸写下一些东西。
“你有信封吗?”他问。
哈奇递来一个信封。思考机器把写好的纸放在信封里,密封好,再递回给哈奇。
“里面有些你会感兴趣的东西,”他说,“等到我说可以时再打开看。”
“当然。”记者困惑地答应了。
两人一起走下楼梯。
“去有公共电话的地方。”思考机器指示出租车司机。到附近的药房后,他下车走到一座电话亭里,在里面停留了约五分钟。出来后,他向哈奇要回信封,在信封上写着:“十一月九日、十日。”
“收好。”他将信封还给哈奇,用命令的口吻说,“现在,我们该去那女孩的住处了。”
当出租车到达波士顿西区卡罗琳?皮尔斯的住所时,天已经快亮了。卡罗琳跟她的室友住在公寓底层靠前的房间。正当思考机器和哈奇要走进去时,哈奇报社的一位同事汤姆?曼尼走过来。
“那个女孩还没回来,”他报告说,“另一个姑娘,杰罗德小姐,几分钟之前刚下班回来。”
“我要见她,”思考机器说。然后他对曼尼说:“看着你的表,在我进入房间正好两分钟时,你要按门铃,多按几次,不要害怕,尽管按下去。如果有任何人跑出来,不管是男是女,抓住那个人。哈奇先生,你去守在公寓的后门,任何人跑出来,不管是男是女,抓住那个人。懂吗?”
“你认为……”哈奇正要开始说。“我给你两分钟的时间去守在后门。”思考机器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哈奇快步跑开,思考机器等了正好两分钟,一秒钟也不多,他按下公寓的门铃。杰罗德小姐走了出来,科学家跟她一起走入房间。
曼尼等在前门,盯着自己的手表。两分钟一到,他伸手去按门铃,一次又一次,他不停地按下。曼尼听到除了铃响之外,还有其他的声响。有人啪嗒一声关上房门,一阵跑步声,一番挣扎。然后他看到科学家出现在门口。
“进来吧,”思考机器得意地说,“我们找到坎宁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