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难闻;而你热坏了,却用沁人肺腑、芬芳扑鼻的玫瑰花露洒遍全身,这有多么适意。再说我冻了一夜,几乎变成残废,甚至性命都不保了。而你不过皮肤略为有些炙伤和剥落罢了,蛇蜕了一层壳,自会变得更加美丽。”
“唉,我真是倒楣啊,”那娘儿嚷道,“但愿天主把这样得来的‘美丽’送给我的冤家吧!你真比野兽更残忍,怎么能拿这样毒辣的手段来折磨我呢?即使我惨无人道,杀了你全家,也不过落得这样的报应罢了。真的,即使是个卖国贼,让敌人屠杀了一城的男女老少,他应得的刑罚也不会比我受到的更残酷了。你把我放在火热的阳光下烧灼,让牛虻咬、苍蝇叮,你现在连一杯水都不给我!你要知道,就是那明正典刑的杀人犯,在他就刑的时刻,要求喝口酒,也照例要答应他的。你既然铁石心肠,眼看到死去活来,也不能动你丝毫怜悯,那我只有耐着性子等死,让天主来拯救我的灵魂吧。但愿你这种行为不曾逃过天主的眼睛!”
她说完之后,就万分痛苦地把身子拖到平台中间,再也不存逃生的希望了。在万般痛苦中,最难熬的就是口渴得要命。几乎一次又一次地叫她昏了过去,她苏醒过来,就痛哭自己命苦。到了晚祷时分,学者觉得这口气已经出够了,就吩咐仆人把她的衣裳用自己的斗篷裹起来,一起来到她的田庄,只见那使女正坐在大门口,神色十分焦灼不安,不知如何是好;他对她说:
“大姐,你家少奶奶怎么样了?”
“先生,”她回答道,“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看她上床安睡,可是今天早晨走进她的卧房,人已不在了,我四处找寻,都不见影踪,我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心中急得要命。不知道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儿她的消息?”
他回答道:“要是我叫你跟她一起去,那就好啦,那我不但惩罚了她,也可以惩罚你的罪恶了!不过请放心吧,你也逃不出我的掌心,我总要叫你吃些苦头,看你下次敢不敢再欺侮人!”
于是他回头对自己的仆人说道:“把衣裳给她吧,告诉她到哪儿去找她的少奶奶。”
仆人就把衣裳拿了出来,使女接过衣裳,认得果然是女主人的,又听得林尼厄里的那番话,只怕女主人已经给他们杀害了,差点儿叫喊起来;等学者一走,她就带者衣裳、流着泪,急急忙忙向荒塔赶去。
那一天,那娘儿的田庄里,恰巧有一个庄稼汉走失了两只猪,到处找寻。学者刚走之后,这庄稼汉就来到荒塔边,东张西望,寻找失猪,忽然听见有女人的哀哭声,就走进塔内,大声喊道:
“谁在上头哭呀?”
那娘儿听出是佣工的声音,就叫着他的名字,说道:“看在老天面上,快去把我的使女找来,帮她想法上来救我吧。”
那庄稼汉也听出是女主人的声音,答道:“唉,太太,谁把你放到塔顶上去的呀?你的使女已找了你一天啦,但是谁想得到你却在这里呢。”
他于是把移去的梯子放回原处,用柳条扎好梯上的横档。正在这个当儿,那使女赶来了,她进了塔内,迫不及待地拍手嚷道:
“我的少奶奶,你在哪儿呀?”
那娘儿听见她来了,拚命嚷道:“哎呀,我的亲妹妹,我在塔顶上呀,别哭啦,赶快把我的衣服拿来吧!”
使女听见女主人的声音,这才略微定了心。庄稼汉把梯子扎好放好,便帮着她爬了上去,她上了平台,只见她的女主人赤身裸体,奄奄一息,躺在平台上,不象一个人,倒象是一块刚从火里箝出来的木头。她一见这种惨状,不禁抓着自己的面孔,号啕大哭,好象她那亲爱的女主人已经死了一般。那娘儿拿天主的名义求她别闹出声来,快帮助她穿上衣服。她从使女口里,得知除了那送衣服来的人和这儿的佣工,没有别人知道她在哪里,因此又稍微宽慰些,求他们千万别把这事声张出去。
他们这样讲了几句后。那娘儿因为不能行动了,就由庄稼汉把她抱下塔来,使女跟在后面,一不小心,从梯上摔了下来,跌断了一条大腿,痛得她大声吼叫,好比一头狮子。那庄稼汉急忙把女主人放在一片草地上,回头来照顾使女,看见她已跌断了大腿。又把她抱起来,放在草地上和她的女主人躺在一起。那娘儿只望使女照顾她,谁知她也跌坏了,真是祸不单行,她越想越苦,竟又放声大哭起来,好不悲惨,害得那庄稼汉不但没法安慰她,反而陪她一起淌泪了。
这时候太阳快要下山,眼看就要夜色苍茫了,那庄稼汉依着女主人的意思,赶回自己家中,叫他的妻子、两个兄弟带着一块木板,一起回到荒塔边,把使女放在木板上,抬回家去。那么稼汉还带来一瓶冷水,让女主人喝了,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抱着她走回家去,把她送进房中。
庄稼汉的妻子伺候她吃了稀饭,又帮她解开衣裳,扶她上床睡觉。他们当夜设法把主仆两个送回佛罗伦萨。那娘儿本来十分狡猾,捏造了一篇谎话,说什么她们遭到凶神恶煞的作崇,因此两人得了这种怪病;居然骗得她的兄弟姊妹和其他的人个个相信。大家立刻请医生来替她调理,她忍受剧烈的痛楚,发了一场高热,脱了几次皮,还并发了其他的痛症后,总算逐渐痊愈了。那使女跌断的一条腿,也同时医好了。那娘儿吃了这个大亏后,从此死心塌地,忘了她的情人,再不敢卖弄风骚,愚弄男人了。那学者听说使女从塔上摔下来、跌断了腿,觉得这仇报得好不痛快,也就不去揭穿她们的隐私了。
这就是一个愚蠢的少妇存心捉弄别人而得到的报应。她只道一个学者也象一般人一样,是好欺侮的,却不知道学者多半是比魔鬼还精明呢。所以,各位姐姐,千万别愚弄人,尤其是学者,更加愚弄不得。
…
故事第八
柴巴发觉妻子和自己的好友私通,立即威胁妻子,把那好友骗进木柜,再又把他的妻子骗来,在那木柜上行欢作乐,以报还报。
小姐们听说爱伦娜遭到那样狠心的报复,都为他难受;她们又认为,那个学者未免做得太凶狠,太不近人情,甚至太残酷,可是爱伦娜也是罪有应得。这样一想,小姐们就不怎么同情她了。潘比妮亚讲完了故事,女王吩咐菲亚美达接下去讲,她顺从说道:
可爱的小姐们,我想,你们刚刚听到那个学者那么狠心,一定多少有些难受,所以让我来讲个欢乐的故事来平息一下你们的恼怒。这故事很短,说的是一个青年受了人家的侮辱,却能够心平气和,至于他所来取的报复手段,那更是一点也不粗暴和激烈。从这个故事里可以看出,一个人受了别人的伤害,只要适可而止地报复一下就是了,实在不必做得太过火。
想必你们都知道,从前西埃那地方有两个青年,一个叫做斯平纳罗丘·泰涅纳,一个叫做柴巴·第·明诺。两人都是门第高贵,家道殷实。他们都住在堪莫利亚街上,而且还是贴邻,交情之厚,宛如亲兄弟一般,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密,经常在一起。他们都各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
且说那斯平纳罗丘到柴巴家里去走动得太勤了,柴巴在家他也去,柴巴不在家他也去,因此和柴巴的老婆处得很熟,最后竟发生了关系。两人就这样明来暗往,过了好久都没有人发觉。有一天,柴巴明明在家里,他妻子却当作他出去了,斯平纳罗丘来找他,他妻子说,柴巴不在家,于是斯平纳罗丘立即走上楼去,见她独自一个待在客厅里,并无旁人,马上就抱住她,彼此亲吻起来。柴巴在一旁把这些情形都看在眼里,不做一声,只是躲在原处静看下文如何;不一会,果然看见他妻子和斯平纳罗丘两人挽着臂膀,走进卧房,锁上房门。他自然不禁大为恼火;但是马上转了个念头,心想,如果把这事情声张出去,非但于自己无补,反而只有更丢面子;为今之计,莫如想出一个办法来,既使自己能够报仇泄愤,又使得家丑不致外扬。他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于是一直躲藏在原来的地方,让斯平纳罗丘和他妻子欢乐,只当作不知道。
斯平纳罗丘一走,柴巴就走进卧房,只见他妻子还没来得及把头巾戴好,原来斯平纳罗丘和她玩乐时把她的头巾拉下来了。她丈夫问道:“你在干什么呀?”
她说:“难道你没有看见吗?”
柴巴说:“不见得吧,我看见了一些我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呢。”
接着,他就把他亲眼看见的那一幕说了出来,他妻子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支吾了半天,只得向他一一招供,因为她和斯平纳罗丘的来往怎么也抵赖不了。招供以后,她又哭哭啼啼地求他原谅,柴巴说:
“娘们儿,你听着,你犯下了这样的过错,要想获得我的宽恕,除非依我一件事。我要你去关照斯平纳罗丘一声,叫他明天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到了快打第二遍午祷钟的时候就托词把我撇开,来找你取乐。等他一到这里,我就回家来,那时你一听到我的声音,赶紧就叫他躲到那个柜子里去,把柜子锁上。这些事都做好以后,下一步我到时候再吩咐你。你用不着担惊受怕,我决不会伤害他的。”
他妻子只得顺着他的意思,答应照办不误,而且果真照办了。第二天两个朋友碰了头,到了那时候,斯平纳罗丘因为和那位太太有约,就对柴巴说道:
“今天早晨,我要到一个朋友家里去吃饭,现在就要去了,免得他久等,再见吧。”
“吃饭还早呢。”柴巴说。
斯平纳罗丘回答说:“我还有件事情要去找他谈谈,必须早一点去才好。”
于是他辞别了柴巴,绕了点路,兜了个圈子到柴巴家里去了。柴巴的妻子刚刚把他带进卧房,柴巴就回来了。他妻子一听见他的脚步声,故意装出十分惊吓的样子,照着她丈夫事前的吩咐,叫斯平纳罗丘赶快躲到那个柜子里去,把他锁在里面。于是她走出房门,来迎接柴巴,他问道:“娘们儿,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了吗?”
“是,”他妻子说:“马上就可以吃了。”
柴巴说:“斯平纳罗丘到朋友家里吃饭去了,剩下他妻子一个人在家里。你到窗口去叫她一声,请她到我们家里来吃饭吧。”
他妻子因为给吓怕了,不敢违命,只有照他的吩咐行事。斯平纳罗丘的妻子见她执意邀请。又听说自己丈夫不回来吃饭,果然到柴巴家里来了。柴巴一见她走进门,就殷勤地招待她,轻声吩咐自己的妻子退到厨房里去,于是牵着她的手走进卧房,随即转过身来,锁上房门。斯平纳罗丘的妻子见他这样,就说道:
“哎呀,柴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赚到这里来,原来是为了这个吗?难道这就是你和斯平纳罗丘的交情吗?难道这就是你对老朋友的忠诚吗?”
柴巴把她带到她丈夫藏身的那个柜子旁边,紧紧地搂住她说:
“夫人,你且慢抱怨,听我向你把事情说明白。我一向把斯平纳罗丘看作自己的亲兄弟,不料昨天我才发觉我这样信任他,只落得这样一个结果,他竟然把我的妻子当作了你,和她睡起觉来了。他到现在还以为我不知道呢。我因为跟他是好朋友,也不打算怎样报复,只不过以他自己的办法来回敬他一下就是了。既然他受用了我的妻子,我也要跟你乐一下,你答应了吧?如果你不愿意,我自有办法向他报复。为了叫他自食其果,我一定要好好地作弄他一下,使得你们夫妇一辈子也休想平安快活!”
那夫人听了这话,加上柴巴再三再四地说了又说,不由得相信了,便回答道:
“我的柴巴,既是这个报应要落到我头上,我就承受下来;不过,尽管我们做这种事情,而你的太太又首先对我不起,我还是愿意同她和好相处,所以我希望你也能依旧与她和好相处。”
柴巴回答说:“这一点我一定能够办到,而且事后我还要奉送你一颗名贵的宝石,只怕你再也找不出第二颗来。”
说着,他就抱住她,吻她,让她横躺在那张藏着她丈夫的柜上,称心快意地和她玩了一阵。
再说斯平纳罗丘躲在柜里,把柴巴的话和他自己妻子的回答,一句句都听在耳里,后来又只觉得头上一阵阵的震动,简直气得命也没有了。他要不是害怕柴巴,真要在柜子里把他妻子骂个狗血喷头呢。但是他又想到这都是他自己闯出来的祸,不能怪柴巴,柴巴实在算得讲人情,够朋友的了。这样一想,他就打定了主意:今后只要柴巴还愿意和他做朋友,他一定要和他更友爱。一会儿,柴巴玩够了,就爬下了柜子,那位太太向他要宝石,他就开了门,把自己的妻子叫来,只见她走进来,笑了一笑说:
“夫人,你这是对我一报还一报啦。”
柴巴立即对她说:“把这个柜打开来吧。”
柜子开了,柴巴就叫那位夫人来看她自己的丈夫斯平纳罗丘。一对夫妻相见,实在是说不出哪一个比哪一个更难为情:斯平纳罗丘一看到柴巴,知道自己的隐私已经给柴巴揭穿了,固然羞愧,而他的妻子面对着自己的丈夫,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以及在她丈夫头上所做的那番事情,她丈夫都听到了,知道了。
“这就是我给你的宝石。”柴巴指着斯平纳罗丘对她说。斯平纳罗丘爬出柜子,立即说道:
“柴巴,我们这一来算是两相抵消啦。我刚才听到你对我的妻子说,我仍应当依旧是朋友,这话说得很对。你我原是除了自己的妻子以外,什么都不分你的我的,现在依我看,索性连我们的妻子也不要分什么你的我的吧。”
柴巴答应了,于是四个人在一块儿吃饭,说不尽的和好。从此以后,这两个女人,每一个都有了两个丈夫,而每一个男人亦都有了两个妻子,从来没有过吵嘴骂架的事。
…
故事第九
两个画匠作弄一个傻医生,说是介绍他去参加盛会;晚上他如约赴会,来到郊野,他们就把他推进粪沟,使他狼狈不堪。
小姐们把那两个西埃那男人交换妻子的故事谈论了一阵以后,女王看看除了有特权的第奥纽以外,就剩下她自己没有讲故事了,于是开口说道:
可爱的小姐们,柴巴在斯平纳罗丘身上所耍的那个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