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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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谈-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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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许多修女不由得都把眼光注射到女院长的头上,她自己也伸手到头上去一摸,于是她和大家立刻都明白伊莎贝达讲这句话是什么用意了。女院长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出了丑,而且众目睽睽,再也没法掩饰,就索性转变态度,改换声调,用温和的口气接下去说:“不过硬要一个人抑制肉欲的冲动,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所以只要大家注意保守秘密,不妨各自去寻欢作乐吧。”

伊莎贝达现在没事了;女院长回房去和教士继续睡觉,她也回到了她情人的怀抱里,而且以后还经常把情人接进院来。那班没有情人的修女看得眼红,因此都私下里千方百计追求她们的幸福。



  故事第三

勃鲁诺和他的两个朋友,串通医生,叫卡拉德林相信他自己怀了孕。卡拉德林急坏了,连忙出钱请他们买阉鸡和药料,总算药到病除,不曾生产孩子。

爱莉莎讲完故事,小姐们听见那个年青的修女落在妒忌的同伴手中,终于又逃了出来,不由得都深深感谢天主。女王吩咐菲洛特托拉接下去讲一个。他不待女王多言,就说道:

各位漂亮的小姐,昨天我讲了一个马尔凯斯地方来的、被扯下裤子的法官,又连带想起了卡拉德林和他两个朋友的故事来,尽管他的故事我们已经讲过好几个了,不过我们是决不会听厌的,所以我打算把昨天想到的故事讲出来。

这篇故事的主人公卡拉德林和他的两个朋友是怎样的人物,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用不到再说;我现在要告诉各位,有一回,他的姑母死了,留给他一笔钱,零零碎碎地凑起来,也有两百个银币,他因此到处扬言,说是要买田买屋,wωw奇書网而且和全佛罗伦萨的地产经纪人都打过交道,仿佛他手头有一万个金币似的;可是等到人家一开了价,这笔买卖就告吹了。

勃鲁诺和布法马可当然知道这件事,不止一次劝他还是把钱拿出来,大家痛痛快快的乐一阵子来得好,何必去买田买地,难道要做什么泥丸子去弹鸟不成。可是这话完全白说,他们连一顿饭都不曾吃到。这一下,他们心里有气了;有一天,来了他们的一个朋友,也是画匠,叫做奈洛,大家一起商量,认为总要叫卡拉德林破费请一顿饭才好,当场就把办法想好,大家就分头进行。第二天早晨,奈洛守在卡拉德林的门口,等他出得门来才只几步,奈洛就赶上去招呼道:

“早安,卡拉德林!”

卡拉德林同样招呼了他,说是但愿他出门见喜,流年吉利;谁知奈洛忽然倒退一步,只管盯着他的脸,卡拉德林不禁问道:“你看什么呀?”

“昨晚上你觉得舒服吗?”奈洛问道,“我觉得你今天的脸色有些不对啊。”卡拉德林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了,慌忙问道:“哎呀!怎么说?你看我得了什么病?”

“唉,”奈洛回答道,“这我倒说不出来。不过我只觉得你好象换了一个人似的——可能只是我瞎疑心罢了。”

这么说过之后,他就管自去了,卡拉德林继续往前走;其实他有什么不舒服?却是满脸愁容、心事重重;走不多远,就遇到了布法马可。布法马可看见奈洛已经走了,就上前来招呼他,问他可感到什么不舒服。

“我说不出,”卡拉德林回答道。“不过刚才奈洛对我说,他觉得我好象换了一个人似的,难道我真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不对劲!”布法马可嚷着说,“你一定不是胃里就是肚里,得了毛病,我看你简直成了个半死的人啦!”

卡拉德林听见这话,只觉得浑身发烧。谁知道恰巧这时,勃鲁诺又走来了,他劈头第一句就问:

“嘿,卡拉德林,瞧你那张脸!你简直象一个死人啦。你觉得舒服吗?”卡拉德林听见人人都这么说,便自以为千真万确是得了病,就惴惴不安地问道:“叫我怎么办呢?”

“我看,”勃鲁诺回答他道,“你最好立刻回家去,躺在床上,把被子盖好,再把你的小便送到西蒙大夫那儿去检验——你知道,他是我们再好不过的朋友,马上会告诉你该怎么办。我们此刻送你回去,如果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我们一定乐意做去。”

这时奈洛又来了,三个人把他送到家里;卡拉德林愁眉苦脸,走进卧房,对妻子道:

“快来替我把被子盖好吧,我觉得十分难过。”

他躺下来之后,打发一个小女仆把他的小便送到西蒙大夫那儿去——大夫的诊所设在旧市,招牌上以南瓜为记。勃鲁诺对他的朋友说道:

“你们留在这里陪着他,我到大夫那儿去听他怎么说,如果必要,就把大夫请来。”

“啊,我的朋友,”卡拉德林嚷道,“快到大夫那儿去吧,回来好好告诉我究竟我得的什么病,我只觉得肚里说不出的难受!”

勃鲁诺一口气赶到西蒙大夫那儿,那送尿的女仆倒反而落了后,他把他们的一套把戏告诉了大夫,所以等女仆来到,大夫看了看小便,就对她说道:

“你先回去告诉卡拉德林盖得暖一些,我立刻就来,告诉他得的什么病,应该怎么办。

女仆回家来回报了主人。不多久,大夫和勃鲁诺都来了;大夫在卡拉德林床边坐了下来,开始诊他的脉,一会儿,病人的妻子来了,他就对病人说道:

“你听着,卡拉德林,我看在朋友面上对你说,你什么病也没有,你只是怀了孕罢了。”

卡拉德林听说他怀了孕,急得直叫起来,嚷道。“哎呀!苔莎,这都是你不好!你总是非要让你睡在上面不可;我早就告诉过你这是犯忌的。”

他的妻子本来十分脸嫩,听见丈夫说出这种话来,羞得满脸通红,低垂着头,一声不响,溜出了卧室。卡拉德林继续埋怨道:

“唉,倒楣,倒楣!我该怎么办呢?叫我怎么养得出孩子呢?这孩子从哪里养出来呢?我看我这一回是非送命不可了,这都是害在我那个淫妇的手里!但愿天主重重责罚她我才高兴!要不是我病倒了,我一定要跳下床来给她一顿好打,叫她浑身没有一块好肉。不过这也是我自作自受,谁叫我让她爬了上来,做我的上手呢?要是我逃过了这场大难,以后就是看她死,我也不许她再干这种事儿了。”

勃鲁诺、布法马可和奈洛听见他这番妙论,好容易才忍住了笑,可是那个江湖郎中却笑得牙齿都快掉下来了。后来卡拉德林苦苦求他替他想个办法,他就说道:

“卡拉德林,你别急,谢天谢地,幸亏你这病看得早,还有个救,不消几天,也不要你受多大痛苦,我就可以替你把病医好,不过你多少总得破钞一些。”

“唉,我的好大夫,”卡拉德林嚷道,“请你看在大慈大悲的天主面上,帮我这个忙吧!我这儿有两百个银币,本来是打算买田地的,假使需要这么多钱,那么你都拿了去吧,只要不让我生小孩子就是了。因为我不知道小孩子该怎么养。我听见女人在生养孩子的时候,拼命叫喊,她们天生有着宽大的产道,尚且这样;假如我生产起来,准是孩子还没落地,已经把我痛死了。”

“别害怕,”大夫说,“我会替你提炼一剂药水,喝起来味道非常好,你只要连喝三个早晨,就可以把胎打掉了,包管你又生龙活虎一般神气起来。不过以后你可得当心些,别再干出这种糊涂事来啦。提炼这种药水须得三对肥大的阉鸡才成,此外还有别的一些药料,总得五个银币才能办齐,三个朋友中,你可以把钱交给随便哪一个,让他把药料买来之后,送到我诊所去。明天早晨,我准把药水配好送来,决不有误,你每次喝一大杯。”

“我的好大夫,”卡拉德林说,“我一切都依你。”

他给了勃鲁诺五个银币,另外又拿出足够买三对阉鸡的钱,请他看在朋友面上,代办一下。大夫去后。配制了一些吃不坏人的药水,送到卡拉德林那儿。勃鲁诺去买了阉鸡,办了一席酒菜,请两个朋友和大夫一同来享受。

每天早晨,卡拉德林喝一杯药水,连喝三天;到了第三天,大夫和三个朋友一起来看他,大夫诊过脉之后,对他说道:

“卡拉德林,果然不错,你已经完全好了。你现在再不必耽在家里,尽可以到外面去随意走动了。

卡拉德林听见病已好了,这份高兴可不用说了。马上从床上爬起,到外面去干他的正经。从此逢人就夸说西蒙大夫医术高明,在三天之内,毫无痛苦,就把他的胎打掉了。勃鲁诺、布法马可和奈洛三人因为想出这个妙计,不管卡拉德林怎样吝啬,叫他心甘意愿地拿出钱来,很是得意。只有苔莎太太,看出苗头,知道这是个骗局,以后老是跟她丈夫嘀咕这回事。



  故事第四

福塔利戈和人赌博,输得只剩一件衬衫,又把主人的钱也输了。主人骑马赶路,他在后面追,高嚷捉贼。路旁的农民帮着他把主人的衣裳和马都夺了过来,主人反而落得穿着衬衫走路。

卡拉德林责备他妻子的话,叫大家笑得不可开交;菲洛特拉托讲完故事,女王吩咐妮菲尔接下去讲。只听她说:

各位尊贵的小姐,人们要不是往往容易说出愚蠢和缺德的话来,却很难在谈吐之间流露出见识和德性,那么大家也不必说话处处留神了。那呆气十足的卡拉德林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经不起人家三言两语,轻轻一哄,他真以为自己得了怪病,就算他急于求治,也不必把闺房中的乐事说出来呀。我因此想起了一个情况恰巧相反的故事:一个狡猾的人怎样压倒了一个有见地的人,使他吃了很大的亏,还蒙受了耻辱。我现在就把这故事讲给大家听。

不多几年前,锡耶纳地方有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子,名字都叫做乞哥。一个是安朱利厄利的儿子,另一个是福塔利戈的儿子,这两人尽管作风彼此格格不入,但是在怨恨自己的父亲这一点上,却是彼此步调一致,因此竟成了好朋友,常在一起玩。

安朱利厄利是一个相貌端正、举止大方的青年,觉得父亲每月津贴的钱这样微薄,长住在锡耶纳没有什么意思;这一回他听说一个很赏识他的红衣主教,代表教皇,到马尔凯斯来公干,就决定去请他提拔,也好谋一条出路。他把自己的打算向父亲禀明了,请父亲把六个月的津贴一次给他,让他置备衣服马匹,好体体面面地去见人;那父亲答应了他的要求。

他还想随身带一个仆人,正在物色;福塔利戈听得了这消息,立即赶了来,横求竖求地要安朱利厄利收留他,说自己情愿做他的跟班、做他的马夫——做什么都行,没有工钱也不打紧,只要管他的食宿就行了。安朱利厄利却不肯答应,倒也不是因为嫌他不会做事,而是因为一向知道他是个赌鬼,有时候还要喝酒;可是经不起福塔利戈赌誓发咒,说他从此决心戒赌戒酒,又是这样哀求苦告,安朱利厄利终于答应收留他。

这样,一天早晨,两人起身赶路,来到布翁孔文托,已是晌午,就在那里午餐,餐后,因为暑气逼人,安朱利厄利关照客店设了一张铺位,让福塔利戈替他脱下衣裳,就独自午睡了,临睡,叮嘱福塔利戈等敲了午后钟,就叫他起来。

他的主人刚刚入睡,福塔利戈就已经溜进酒店,喝了几杯酒,看见人家正在那里赌钱,他也加入进去,不到片刻,把身边的钱就输光了,他剥下衣裳再赌,连衣裳也输了;他一心要翻本,只穿着衬衫,走回客店,进了客房,看见安朱利厄利正自好睡,就把他钱袋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再去赌博,这一笔钱,象先前的钱一样,马上从他手里溜走了。

安朱利厄利一觉睡醒,下了床,穿好衣服,却怎么也找不到福塔利戈,还道他象往常一样,喝得烂醉,不知道倒在哪里了,决定不再管他,叫人把鞍辔和旅行袋放上马背准备独自赶路,等到了科西尼亚诺,另雇一个仆从,临走的时候,去向店主人付账,他这才发现袋里的钱已经不翼而飞了。整个客店顿时闹得天翻地覆,安朱利厄利说钱是在客店里失窃的,因此口口声声要把客店里这一班人送到锡耶纳查办。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福塔利戈穿着一件衬衫来了,原来他偷了主人的钱不算,还想把他的衣裳拿去再赌,现在看见他已经整装待发,就慌忙说道:

“怎么啦,安朱利厄利,我们这么早就要动身了吗?天哪,等一等吧,我把一件紧身衣押给了一个人,拿了他三十八个银币,现在他快要来了,我敢说,我只要还给他三十五个银币,他就会把我的紧身衣还我的。”

正当他这么胡扯的时候,又来了一个人,向安朱利厄利作证,钱就是他那个仆人偷的,他可以说出福塔利戈跟人赌博一共输了多少钱。安朱利厄利听他所说,句句是真。因此怒火直冒,痛骂福塔利戈,要不是这时候正围着这么些人,那他还管什么天主不天主,准会闹出人命案子来;现在他威胁福塔利戈说,他一定要叫他判了绞刑、充了军才罢休。于是他跳上了马背。

谁知道福塔利戈竟若无其事,好象人家不是在骂他,而是在骂另外一个人。他说道:“得啦,得啦,安朱利厄利,废话少说些,还是谈谈正经大事吧:要是我们现在就把钱还给他,那么只消三十五个银币就可以把衣裳赎回来了,如果挨到明天,那就非要三十八个他决不肯答应。这完全是因为我照着他的意思下的赌注,他才这样对我特别通融。嗳,这三个银币的外快我们乐得捞的呀。”

安朱利厄利听他居然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气昏了,尤其是当着这许多旁观者,给他这么一说,人家果真猜疑地打量起他来了,仿佛福塔利戈并没输去了他的钱,倒象是他安朱利厄利扣住了他的钱一般。于是他说道:

“你的紧身衣跟我有什么相干?你这该吊在绞刑架上的恶徒!你把我的钱偷去输光了,现在又胆敢跟我开玩笑,缠着我不让我动身!”

谁知福塔利戈依然装痴卖乖,好象人家骂的并不是他,说道:“哎呀,你为什么不让我省下这三个银币呢?难道你以为我日后没有补报你的机会了吗?看在老朋友面上,请你帮我这一次忙吧!干吗这样心急慌忙呢?时间还早得很,还怕来不及赶到托伦尼厄利过夜吗?来吧,掏出你的钱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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