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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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狂-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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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邓益明丢了。〃费青龙对自己说,说了一次又一次,脊梁仿佛针刺。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方芬芬怎么办,这是她唯一的亲人,如果真的找不到,怎么和她交代,费青龙把肠子都悔青了,当时下车的时候怎么不抓紧一点。 
  失去的,注定失去,抓得再紧也是无济于事,这个道理一定要在失去后才明白。 
  找到天黑,没有找到,怕方芬芬担心,只有先回去。快到工地宿舍,路边一辆天蓝色奔驰车抛锚了,一个女人打开车厢盖弄着,一边左顾右盼。费青龙没有忘记朝这个身材不错的女人多看一眼,卷发蓬松,穿着料子很垂的雪纺裙,裙的后面开了个小叉,但看不到屁股,高跟鞋上的带子束缚着小腿,小腿于是变得漂亮无比。从侧面看,那个女人的脸很圆润。 
  〃需要帮忙吗?〃费青龙随口问了一句。 
  〃啊?〃那女的转过头来,〃你会修车吗,我给你钱。〃 
  〃会一点,不用给钱。〃费青龙看了看她,真是美艳动人,眼睛里好像点了眼药水,因为求助显得可怜。 
  当然也不忘给方芬芬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了。 
  原来是发动机螺丝松了。费青龙是略懂些汽车的,虽然他没有车,但他懂开,也懂修,以前当混混的时候什么都知道一些,社会是个大学校。 
  〃谢谢,谢谢,我累了,你能帮我把车开回家吗?不远。〃那女人说话的声音让人无法抗拒,还有性感的嘴唇一张一合,在夜色中,有些挑逗灵魂的味道。 
  〃可以。〃费青龙咽下口水。 
  还是第一次开这么高级的车,旁边坐着这么漂亮的女人,那女人还朝自己看,费青龙很想清清嗓子大喊一句〃没见过这么帅的民工啊〃。但没喊,他在担心邓益明,但愿他还记得回家的路,记得找警察叔叔,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他突然有种预感,邓益明会回来。 
  〃你人真好。〃那女的身上散发成熟少妇特有的化妆品混合雌性动物身体的味道。 
  费青龙觉得像在做梦,没有人在旁边提醒他,好事情来得太快,多半是老天爷捉弄你。 
  送到楼下,女人请他上去坐,上去了,女人请他上床坐,坐在床上,女人说:〃老公在香港,陪我一晚上,我会给你补偿。〃费青龙说:〃可我还没吃饭。〃女人说:〃请你吃奶好吗?〃 
  原来是新鲜人奶。那还用吃什么饭? 
  〃方芬芬,有好电视看。〃江希文打开门叫方芬芬。 
  每逢费青龙不在的时候,方芬芬总是喜欢去江希文那边玩,聊天也可以,看电视也可以,有时候也偷偷打量他,这种感觉犹如隔着玻璃窗远远地看那些昂贵的衣服,买不起,还不能看看? 
  电视演的是火箭队和灰熊队的实况录像,投了又没中。方芬芬对篮球没有多大兴趣,她只认识姚明,报纸上说他在美国打球,普通的中国人都认识他,个子很高,皮肤很白,打球很认真。这是一场注定要输的比赛,因为已经输了,看的是赛事回放。 
  〃换台好吗?〃方芬芬扭过头对坐在电脑前的江希文说道。 
  〃看爱情片子。〃方芬芬又说成是〃爱情骗子〃,口音总是改不了。 
  〃好啊。〃江希文笑了笑,用手动了动电脑。 
  屏幕里出现一男一女接吻的画面,方芬芬马上脸红了,接着嘴巴都合不拢了。天哪,竟然是费青龙。他上电视了?继续看下去,画面不是很清楚,但人脸不会认错,真的是他,费青龙,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在两米大的床上翻滚。              
  方芬芬难以置信,看了看江希文,拿出电话拨费青龙的号码。 
  电视里的他果然停下来,但没有接,直接挂了,然后关机。 
  费青龙不知道角落里有针孔摄像头,他只知道这是艳遇,穿上工作服的小弟弟一点也不担心得鸡瘟,勇敢地左冲右刺,反正又不用负责,原来,女人和女人有这么大的不同。       
  方芬芬哭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你男朋友很爱你吗?〃江希文问道。 
  〃告诉我,怎么会这样?〃 
  〃很简单,我在聊天室找了个妓女,给她买了几件漂亮衣服,租了一个公寓,让她在路边假装车坏了,当然车也是我的,假如当时你男朋友无视走过,或者修完车了不上车,或是上车了不上床,就好了。〃江希文走近方芬芬,抱着她,〃等下有回放。都叫人拍下来了。〃 
  屏幕上,一男一女迅速地穿上裤子,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 
  〃谢谢你帮我修车,这是给你的费用。你可以走了。你真棒,我很舒服。〃那女的妩媚地笑,说话声音很大,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红色钞票。 
  〃以后我还能来这找你吗?〃费青龙竟然把钱接了,对着灯光照了照真伪,从表情上看很愉快地接受了。 
  〃你有老婆没有?〃那女人问。 
  〃有又能怎样,她是个蠢货,她不会知道的。〃费青龙的脸刚好对着摄像头。 
  〃她在床上有我好吗?〃 
  〃她是一条死鱼。哪像你,是泥鳅。〃费青龙把钱塞进裤子后面的口袋,摸了摸她的肥咪咪,准备走人。 
  画面模糊起来,来不及看回放,方芬芬夺门而去。 
  其实,当时邓益明跑得很快,赶上了这趟回老家的特快火车,躲在摇晃的厕所里,被查票的揪到列车长室,从身上搜出五十块,补票,他知道他要去哪里,他没有疯,至少心里有个地方是清醒的。 
  刘思远静静坐在家里等,他知道他会来。 
  那个熏黑的人偶摇摇欲坠,一张黄色的符贴在人偶的头上,遮住了眼睛,屋子里仍是点了白色蜡烛,一缸的浑水冒着气泡,鲜艳的红色雾气四处弥漫。 
  方芬芬在等费青龙。刘思远在等邓益明。江希文在等方芬芬。 
  你在等谁,等到没有,还是只在梦中相遇? 
  费青龙回来一路心情颇为愉快,真好,又爽又赚钱,这样的事情一个月多几次才好。天气有点凉,路过精品屋,看到花花绿绿的丝绸围巾,六十块,没有讲价,买了一条粉蓝色配柠檬黄的,塞在口袋里,回去送给方芬芬。 
  进去,方芬芬已经睡了,吻了吻方芬芬的脸,于是方芬芬开始流泪。眼泪如果有声音,世界上的大部分晚上都充满了空袭警报的尖叫。 
  费青龙肚子饿得咕咕叫,于是到厨房找剩菜,什么都没有,只有吃方便面,不到两分钟就吃完了,垃圾桶在外面,顺手把面汤往里一泼,上床睡觉去了,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垃圾桶里躺着的那个男人,曾经熟悉的倒霉鬼,怀里的小孩已经长大了些,然而还是丑,不成人形,当然,原本是鬼。 
  抱着方芬芬,忽然感觉肩头一阵冰凉,哭了?费青龙打开灯,方芬芬的眼睛哭得红肿,看见费青龙,问道:〃我舅呢?你从哪里回的?〃 
  费青龙愣了一下,〃他……住院了,我刚刚从医院回来。〃 
  〃你撒谎,你滚开。〃方芬芬哭的声音很大,农村小妇女也好,城市小资女孩也罢,面对背叛的爱人,心碎发出的声音是一样的。 
  费青龙觉得诧异,〃你说些什么啊,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去搞点钱,还不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 
  〃你有别的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方芬芬擦了擦眼泪坐起来。 
  〃你瞎猜什么啊,蠢婆娘。〃费青龙看她哭的样子实在是像个小泼妇,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爱之处。 
  方芬芬听后把他的手甩开,〃我是蠢,不仅蠢,而且像条死鱼,你和那条泥鳅去过吧。〃 
  费青龙愣了,〃她是怎么知道的,当时她躲在床底下?不可能。〃便顺口道,〃你爱过就过,不过就散伙。〃 
  方芬芬听了这句话,没有再哭闹,睡了,搬了枕头睡到那头,费青龙也任由她去,为了那呼啸澎湃的六秒钟,真是累啊男人。翻了翻身,蜷了一下,脚指甲刮了方芬芬的脚踝,流血了,只有一点点痛,方芬芬却在悲情中入睡。 
  而邓益明从来没有遇见如此难熬的晚上,他被刘思远倒吊在房梁,脸对着那个红色雾气水缸。刘思远问道:〃你杀我儿子,是吗?〃 
  〃你杀我妹和我妻儿呢?〃邓益明终于清醒。 
  〃血债血偿,你妹嫁给我有什么不好,她是个疯子。〃刘思远手里拿着一张纸,普通的白纸,一步步走近,〃哧〃的一声,纸的边缘擦过邓益明的脖子,血开始流,溪水一样均匀、缓慢。 
  〃你儿子不是我杀的。〃邓益明苍白的脸上写着无奈。 
  刘思远看着大缸,慢慢地放下绳子,直到邓益明的全身泡入其中,然后拉起来,邓益明慢慢地睁开眼,手脚瘫软,嘴角泛着红色泡沫。他被喂食,一勺一勺的白色米粒状物,直到撑得肚子滚圆。 
  天亮的时候,邓益明发现自己站在工地门口,怎么搞的? 
  方芬芬起来得早,起来也不搭理费青龙,只是坐在门口摘那些永远摘不完的菜叶子,水有点凉,显得人生没有什么希望了。              
  邓益明走过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方芬芬赶紧道:〃这么早就回来了,没事吧,怎么不叫那人去接你。〃 
  〃没事,我自己走着回来就好。〃邓益明看了看屋里。 
  费青龙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下,赶紧起床,〃舅,你咋回来了。医生怎么说?〃       
  〃我没病,你急个啥。〃邓益明走进屋子,肚子一点也不饿,精神也很好。 
  一个早上,方芬芬都没搭理费青龙,费青龙觉得没劲透了,只有和江希文一起去工地现场,据说今天上头有人来查岗。 
  方芬芬看着两人的背影,忽然觉得凉风直往腿里灌,蹲下来把贴身棉裤塞进袜子里,一扯,昨天晚上被费青龙指甲划破的地方流了血,凝固了,粘住袜子,这么一弄,血又流出来。 
  清晨见血,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抓狂 第八章    
  玄驹,可以治病,可以杀人。 
  邓益明看着忙碌的工人,觉得人生就是如此,干活最多的人拿钱最少,拿钱最多的人干活最少。费青龙戴着安全帽,却感觉不到安全。 
  〃青龙,帮我好好照顾芬芬。〃邓益明突然说。       
  费青龙点点头,忽然觉得昨天晚上自己态度很差,决定回去好好赔罪,转身准备回答邓益明,忽然发现他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嘴角不停地抽动,越来越厉害。 
  〃你是不是不舒服?〃费青龙扶着他到操作室坐下。 
  血突然从邓益明的身体里流出来,土黄色的工装马上染红,费青龙赶紧掏出手机打120。 
  许多工友都围过来看,张长弓也过来了,见此情景,慌了神,走过去摇晃着邓益明的手齐声道:〃老邓,老邓。〃 
  这一晃可糟糕了,邓益明的皮肤无比脆弱,胳膊上的皮轻轻地被撕开,有一些粘在张长弓手掌上。 
  〃啊?〃张长弓的眼珠子都要鼓出来,〃快叫医生,叫医生啊。〃 
  邓益明用最后的力气说了两个字〃芬芬〃。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邓益明已声断气绝。 
  所有的人都手足无措,有人跑下山去叫方芬芬。方芬芬心里一凉,跑上山的时候摔倒,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地跑到工地。 
  这个时候的方芬芬,已经认不出睡在那张床上的身体是谁,邓益明的脸惨白如霜,犹如一尊塑像般,冷寂而淡然。 
  方芬芬蹲在地上哭,她没有了亲人。 
  救护车赶来的时候,护士吐了,那张小小的床上除了一具早无气息的尸体,还有些许蚂蚁驻足。白的皮肤与黑的蚂蚁对比分明,令人战栗。 
  医生看起来年纪有点大,爬起山来有点喘气,问着,〃有没有汽油,柴油也可以。〃 
  连着木床一起抬到外面空地,围观的人更多了,警察来了。医生叫警察到一边商量道:〃这个案子你们破不了,这是虫蛊,这个人已经死了,这些蚂蚁不烧掉,这个工地上的人都要死。〃 
  那警察抽了一口烟,〃这么说非烧不可了?〃 
  〃这些蚂蚁不是一般的蚂蚁,他们有剧毒。〃能当医生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烧!〃警察挥手。 
  柴油泼在邓益明身上,点火,空气中,浓烟弥漫,劈里啪啦的声音,那是在烧蚂蚁,它们吃饱了,很肥,它们有血也有肉,那些气味有点像烧烤。呜咽的声音由方芬芬和费青龙口中发出来,还有那些朝夕相处的工友。 
  即使是白天,刘思远仍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很黑,点着蜡烛,小小人偶身上都是蚂蚁,燃烧着,他在等碟仙,虔诚地,虔诚地等待,念着咒语。碟子开始转动,不知道是手指跟随碟子,还是碟子跟随手指,犹如不知道是你的肉体爱上我的残缺灵魂,还是我在黑暗中的回忆爱上你忘却的眼泪。 
  〃我杀了邓益明,我是不是帮我儿子报仇了,碟仙,碟仙,你告诉我。〃 
  碟子毫不犹豫地转到了〃否〃的那一端。 
  刘思远再问,碟子已经停止转动。 
  邓益明,是一个好人。但好人就有好报吗?未必。但毕竟人家一家三口团聚了。 
  江希文不知道,他开车回家了,本来要上工地的,但突然接了白洁的一个电话,〃你真是的,弟弟回来了,好歹也应该去机场接一下。〃 
  〃哦,现在去来得及,机场见。〃江希文回答。 
  江希凡,在飞机上睡得跟猪一样,一头栗色长发披在肩上,空姐看不清楚他的脸,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怎样的生活,不只是他,我们都一样。 
  〃先生,您需要用餐吗?〃空姐小米问着,她的皮肤白皙,牙齿整齐洁白。 
  江希凡终于醒来,昏睡了很久,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不过他得感谢他的梦;甚至噩梦,这让他的画在学校大受欢迎。开画展的时候被人采访,〃请问你怎样画出这么漂亮的画?〃 
  〃哦,多做几个梦就行了。〃江希凡当时的回答很酷。 
  骚乱来的时候,汽车烧着了,江希凡从里昂的香榭丽舍酒吧里出来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还好我不在车里〃,第二个念头是〃该回去了〃。 
  说不回,几年都不回,也不要江鼎盛的钱,自己卖画,昂贵,艺术家在国外受到尊重的程度要比在中国要多很多。也许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有薪水很高的工作,而失业的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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