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欲望的边界
十月里的一天,我给包为打电话,希望他能写一部悬疑惊悚题材的小说。那时他正打算远行,去完成一个剧本,目的地是内蒙的草原,他决心要在那里度过临近的冬季。这个成长于广西青山秀水中的大汉,曾为了写一个以西部反恐为题材的故事,在隆冬季节出没于新疆数月,经受过烈风怒雪的摧残。塞上的朔风虽然凛冽,但于他来说,还不致畏惧。
他答应下来,匆匆改变了行程。一个多月后,我收到了小说的初稿。
当我怀着激动的心情读完近二十万字的书稿时,我很庆幸这个电话的及时,再晚几天,或者永远也不会有今日《失声尖叫?外院“耶稣”》的问世。我感觉一个时刻正在降临——国内类型化小说的悬疑惊悚题材再也不会重复过去简陋不堪的经历。
这本书没有泛滥的血腥和杀戮,充分表现的只是人性世界寻常的动机和欲念;没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渲染,但有对千钧一发生死关头的淋漓刻画;没有变态的嗜血人格和灵异作祟,却有贯穿始终的惊人悬念和深刻悲悯。它具备了一部优秀小说所应有的厚度和广度,并巧妙地让故事在校园背景下展开,将读者领进一个惊悸的迷宫。
《失声尖叫》是美国著名的系列校园恐怖电影,之所以借用这个题目,一则是本书描述的是校园背景下的惊悚故事,二来是向大洋彼岸的同行致意。“外院‘耶稣’”,则是本书的另一个主题——当我们开始迷信某种事物,胜过相信自己的时候,它即是事实上的上帝。形形色色的迷信,源头是人心的欲望和贪婪。有些人从贪婪的泥淖中走出时,回首望见歪歪斜斜的脚印,会感到恐惧;而另有一些人则陷落其中,永远也走不出来了。
在本书中,迂腐宽厚的班主任苏放希望能像上帝一样保护自己心爱的学生,但他的努力却最终失败。年轻的心灵穿越欲望的森林时,良知是悬于头顶的月光,但没有人想起去仰望。他们急于寻找魔鬼的住所,以便廉价出卖自己的魂灵;将独生儿子当成上帝的亿万富豪,一直误解上帝的意愿,当最终的决裂到来时,迷信自然破产。父子共享一个情人,狭路相逢时的恐惧,胜过深宅遇鬼;而美艳的外院校花,她心中的上帝会否就是自己的爱情呢?当她面临死亡的一刻,不知是否有过瞬间的懊悔,而生命如果重来,又将如何选择……
人们的内心世界到底有多大?欲望的边界究竟在哪里?在阅读包为这部小说的过程中,我时常情不自禁地陷入沉思,或不时为情节所深深吸引,情绪因惊悸而起伏,甚至一度怀疑自身所处,以致要稍加喘息,定神抽离,才渐渐回复平静。
一本好书,本是不需要序言的,就像醇厚的哈瓦那雪茄不需要滤嘴。写下这段文字,初衷是想做《千与千寻》中那只蹦跳的风灯,引领像千寻一样的读者,去走进巫师的棚屋。
冷静(“胆小鬼系列”策划人之一)
2006年12月20日
▲虹桥▲书吧▲。
第2节:南楼惊魂(1)
南楼惊魂
林丹丹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兴奋地抓鼠标点开邮件,邮件展开了,赫然跳出了一只巨大的骷髅,占据了半个显示屏。骷髅竟然说话了:“你打开了死亡倒计时,十分钟后,你跟死神有个约会。”
A
女生宿舍有东西南北四栋六层楼,大概为了省事、省钱,只用一张设计图。四栋楼高矮胖瘦一模一样,如同一位母亲生的四胞胎,一个紧挨一个,围成长方形的整体,看上去宛如一座城堡。其实,无论哪一所大学,女生宿舍都是城堡,至少戒备像城堡一般森严。只不过住在城堡里的人,并不打算坚守,反倒积极给外边的人充当内应。所以,这种貌似坚固的城堡,没建好已经注定要陷落。
天上的乌云或污染早早把黑夜带来,城堡上空像被严严实实扣了一顶大帽子,残余的光线慢慢从门洞儿退出,城堡变成一个熄了灯的大房间。老谢坐在灰蒙蒙的值班室里,没有开灯,他认为,呆在暗处才看得清楚坏人坏事,当然了,他那副独特的尊容,暗中供人观瞻,好人也退避三舍。不过,他是有自知之明的,眼看门外有位长发女生从出租车里下来,他马上打开值班室的日光灯。
林丹丹透过值班室窗口,往里只看了一眼,立即感觉莫名的紧张。虽说窗口里那张笑脸相当真诚,但是,弥补不了秃脑门、暴鱼眼、塌鼻梁带给人的恶感,尤其咧嘴时,露出嘴角边两颗尖尖的獠牙,更是令人想起传说中的厉鬼。
“惨了!这什么人呀,往后得天天看见?”她心里嘀咕,尽量低头,避免再见那张脸。好在老谢没有主动攀谈,只是公事公办。
办完入住手续,林丹丹看表,七点半钟了。离开清凉的空调出租车只几分钟,热浪就像一张厚重的棉被,一点点把她包裹,很快捂出汗来。
城堡里静穆得有点肃杀,四栋熟悉的楼房冷漠地相对而立,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楼层走廊阳台的晾衣竿上,往常披红挂绿、旌旗招展,而今空空如也,看不见一丝人气。少了人,再大的城堡也成了荒芜的废墟。
走在宽敞的天井里,林丹丹举目四望,如同孤身进入一个荒凉的山谷,脚步怯生生地一点点慢了下来。
“宿舍没人,只有一个长得像坏人的保安,万一真的是坏人……”想到这儿,林丹丹脊背上掠过丝丝凉意,身上冒的汗成了冷汗。有的宿舍灯光亮了!四栋楼都有!她兴奋地停脚,向每一处亮光行注目礼。尽管不多,说明提前返校的不止她一人。她又像迷途中找到了同伴,抬头朝南楼六层望去,那是她的宿舍所在,可惜一片黑暗。
“向‘南六’进军!”是所有男生的口号和目标。从这座城堡落成起,南楼六层就一直是外语系女生的闺房,后来外语系改成外语学院,宿舍还是不变。所谓“普通高校无美女,只因没有外语系”,意思是有外语系的大学才有美女。遗憾的是,这些学外语的公主小姐,最终大多属于洋人、属于富人或者属于海龟、白领,本校男生进军“南六”且取得胜利者,少之又少。由此,住在南楼六层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
只是,爬楼的时候一点儿也体会不到什么优越感。两年来,林丹丹没少抱怨宿舍楼层太高,今天也不例外。尤其是灰暗的楼道里几乎看不见路,新保安可能忘记开楼道灯了。想回头去提醒,又不愿意再看见那两颗獠牙。她戴上了上课时才戴的近视眼镜,拎起行李包,摸索着往上走。
从前有个公主,被老巫婆关在城堡里最高的阁楼上,勇敢英俊的王子在夜里从窗户把她救了出去。莫名其妙想起这个童话,林丹丹感觉很可笑。一小时前,跟自己吵架的那位王子今晚会不会来?管他呢,再说了,他算得上王子吗?不过,如果今晚他来了,让他当一次王子吧!想到这儿,黯然叹息。
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爬到了六楼。604号宿舍在楼道旁,林丹丹熟悉地打开走廊路灯,突然,黑暗中蹿出一只硕大的老鼠,正好停留在604门前,又像迎接,又像阻拦。惊得她发出一声尖叫,扔掉行李包,蹦跳着又回到楼道里。尖叫经过空荡的楼道回响,老鼠反被吓着了,飞也似地溜之大吉。
B
那个漂亮的女生走了,身上的香水味还在空气里漂浮,流入老谢的鼻子中,他皱起眉头。闻到香味,他仿佛又回到工作了五年的殡仪馆,不管男人女人,总让他想起摆在案上给化妆师涂脂抹粉的尸体。他反感香味,老婆天生刺鼻的体臭才是他的最爱。说不清楚学校把他调到女生宿舍,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他这一“优良品质”?
值班室里越来越闷热,空气停止流动,香味久久不散。香得实在受不了了,如果女生到齐,那不得香死?老谢走出门透气,立即打了一个喷嚏,天上回应了一声闷雷。
要下雨了!站在门洞儿里点燃一支烟,老谢眼睛扫向四栋宿舍楼稀落的灯光。还有几天就开学了,男生宿舍肯定很热闹了,小子们提前来补考的人多,不像女孩子,加在一起来了不到四十个,女孩子家补考挺丢人的,刚才进来的那位姑娘,头也不抬起来。那姑娘长得真秀气,比在殡仪馆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尸还要漂亮。
在男生宿舍热闹惯了,面对静若无人的城堡,老谢闷得发慌。因为没开学,按惯例搭配一个女校工也免了,他想找个聊天拌嘴的人也没有。唉!总比守殡仪馆强。他自我安慰。
雨说来就来,响声很大的那种,霎时间,如有千军万马狂驰而来,打破城堡的静寂,周围热闹起来了。
C
关上窗,才能听见风铃悦耳的碰撞声。林丹丹望着大雨滂沱的窗外,眼睛痴呆迷茫。为什么要上来?宿舍仍是一个月前放假时的样子,多了讨厌的蜘蛛网、灰尘和老鼠、蚊虫。而且,整个楼层只有她一人,那些亮灯的宿舍遥不可及。又没有老巫婆,干吗把自己关在这儿?可是,除了宿舍,还能上哪儿去?她在心里寻找后悔的理由。跟爸妈说什么参加学生会组织的志愿者活动,这下可好,成了真正的志愿者,志愿打扫宿舍,志愿陪伴老鼠,志愿……
“零零……零零零……”电话铃清脆霸道的声音盖过了窗外的雨声,打断林丹丹的自怨自艾。她眼睛一亮,莫非是他!奔向电话,随即打消此念头。不会是他,他只打手机,从不打宿舍电话,是自己给他定的规矩。抓起话筒还是有点激动,“喂,你好!”话筒那边却静静悄悄,她连问两声:“你好,说话呀,说话呀?”话筒里还是半晌没有回应。
“你好!”
刚想挂掉电话,话筒里传来一个诡异的声音,像机械发出的金属声,很不真实,肯定不是他。
“你找谁?”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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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南楼惊魂(2)
“我……”林丹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该怎么说,“你、你一定打错电话了,再见!”放下话筒,很失望。看表,八点多了。他在干什么?该唱生日歌、吹蜡烛了。人家有一大家子陪伴,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堂哥、堂姐、表弟、表妹……数也数不清,你是谁呀?不过是个不肯公开做他女朋友的傻丫头。
“零零……零零零……”
外面的雨没下透,关了窗的房间成了一个闷罐子。林丹丹洗了个冷水澡,黏糊糊的身上清爽了许多。她走出卫生间,拿出小刀削苹果。电话再次响起。
“你好!”
“你好!”又是那个金属声音。
“对不起,你又打错了!”林丹丹保持礼貌。
“将错就错吧,咱们聊一会儿怎么样?”对方却不像无赖,声音冷冷冰冰。
“我们不认识,请不要再打……”林丹丹想挂掉。骚扰电话在整个“南六”是常有的事,这也是她不让他打宿舍电话的原因之一。
对方抢道:“洗完澡了?心情好一点儿没有?不过,整个楼层就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林丹丹心里大骇,有人偷窥!拎起电话机探头进卫生间寻找针孔摄像机。
“别找了,没人偷看你洗澡,我检查过了。”
林丹丹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这个人看见自己的一举一动,八成是那个长獠牙的新保安,只有他知道自己一个人在“南六”。
对方继续说:“唉,给男朋友甩了,真可怜!跟父母撒谎,大老远跑来给男朋友过生日,却给男朋友放了鸽子,现在那小子灯红酒绿,不亦乐乎,你一个人独守空房,我陪你说说话不好吗?”
新保安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不可能!林丹丹毛骨悚然,声音颤抖,“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想到不是新保安,她更加感到恐惧。
“我是谁不重要,我想帮你,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把张子昂那小子宰了!”对方的金属声音更加阴森,一点儿不像开玩笑。
“不!不!不!”林丹丹连声大叫,忙挂了电话,随即又飞快抄起话筒扔到一边,浑身哆嗦地向后退,惊恐万状地望着这部电话。有鬼!有鬼!她神经质地又是查看门锁,又是检查窗栓,把窗帘拉好,把卫生间门也关上,末了,跳上床,缩在角落里发抖。
和子昂的关系,没人察觉呀。苏老师不知道,连秦湘、宋妮娜也不知道,宋妮娜还主动说暗恋子昂呢!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跟她坦白。而子昂曾说过,男生们以为她是无主之花,至少两三个人在跃跃欲试。今天吵架,就是因为子昂想把她带到家里的生日宴会上,正式公开关系引起的。可是,他们在车里吵架,不可能有人听见呀!肯定有鬼!那声音根本不像人,不是鬼是什么?
越想越害怕,不能呆在这里!
拿定主意,林丹丹手忙脚乱换衣服,胸衣怎么也扣不上,干脆不穿,牛仔裤刚套进一边脚,突然日光灯熄灭了,眼前一片漆黑,她失声惊叫,跌坐在地。
一定是鬼要来了!
林丹丹无助地哭出声来。
D
头顶的电风扇停转,关灯坐在暗中的老谢才知道停电。给电工打完电话,电话便响个不停,都是问停电的。他接怕了电话,拿了雨伞和手电筒,又找出一卷保险丝,自己去查电。电工回家了,说半小时到,但是没有一小时是不会来的,他了解电工。等一小时,宿舍里这些小女孩不吓死才怪。
雨还在下,由大雨变成中雨。路灯是亮的,除女生宿舍别的地方都有电,出了门洞儿,老谢手电筒也用不着。配电房在东楼背面,顺墙脚拐个弯就看见了。他加快步子,离配电箱十几米,又停了下来,拧开手电筒。这一段路黑,是个基建工地,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