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做早操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秦湘、宋妮娜和潘雄围在一块说话。李海山见来晚了,打个哈欠,准备回宿舍睡个回笼觉。
“李海山,你跑哪去了?你们宿舍只来了一个人!”秦湘眼睛尖,一眼就看见钻进人群的李海山。
李海山只好走过去,“老潘是班长,他都叫不动,我有什么办法?”张子昂休学后,潘雄当上了班长。
“我走得早,以为你叫人呢。”潘雄早操每天必到,秦湘也是,以前还有个张子昂。
宋妮娜“格格”笑道:“连他自己都这时候才来呢!喂,李海山,早知道让你当班长,那样我们都不用做早操了,嘻嘻……”
这三个人都跟他过不去,李海山无辜地摊手道:“喂,打落水狗呀你们,一下子扑上来三个。我去苏老师家有事,来晚了而已。”
“我们正想去找苏老师,他起床了?”宋妮娜问。
李海山笑说:“看样子,你连他早起当运动狂都不知道?”
宋妮娜嗔怒地轻踢他一脚,又举起粉拳,“找打呀你?”
“不敢,不敢!”李海山大笑后退,“喂喂,你们想不想知道苏老师的秘密?”并做出神秘状看着三人。
秦湘好奇地问:“苏老师有什么秘密?”
宋妮娜打量李海山,媚眼一笑,“我知道了,这家伙,一定是在苏老师家偷看到现在,对不对?哼,你真恶心,居然做这种事情。”宋妮娜立刻横眉冷对。
李海山本想卖个关子,给她这么一说,反而着急了,“喂喂喂,美女,看不上我,也用不着往我脸上抹黑呀。我先到,她后到,碰巧遇上而已,什么叫偷看?”
“你说遇上谁了?”秦湘似乎很紧张。
宋妮娜却像明白了,“还能遇上谁?苏老师一个单身男人,最大的秘密,莫过于家里一大早有美女现身,对不对?”
李海山叹息,“唉,都说十个美女九个白痴,你是第十个。”宋妮娜又擂了他一拳,他也不闪。
“这样的话,我们现在还去不去找苏老师呀?”秦湘问潘雄。
潘雄一脸茫然,这个问题对他好像太难了,他支吾道:“我、我……你说吧。”
宋妮娜脸上露出顽皮的神色,笑道:“怎么不去?我们又不知道他女朋友来了,李海山,刚才你说过苏老师女朋友来了吗?”
“没说过,今早上我根本没见过你们!”李海山配合地回话。脑子里想起苏放说过,大家只看到宋妮娜是校花,从没人留意选校花时间的那些问答题,能答上的有几个?
“走呀,问题解决了!”宋妮娜挽上秦湘就走,又叫潘雄。
潘雄走了几步回头看李海山,“你不去呀?你也是班干。”
李海山推他走,“我去干吗?我又不知道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再说,我去了,大家成了故意影响苏老师恋爱,走吧,走吧!快去看你未来的师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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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那个“鬼视频”!刘晓岚又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和苏放度过惊心动魄的一晚后,第二天,她拿了“鬼视频”给高队长看,高队长一伙人也看得心惊肉跳、冷汗淋漓。不过,得到的答复却是,视频虽有无法解释的现象,但不能改变林丹丹自杀的事实。她是接受这个结果的,看过那段视频后,不敢再一个人住新房,又灰溜溜搬回家。然而,苏放不肯罢手,认定鬼出在电脑里,这个电脑菜鸟整天缠着她咨询一些白痴问题,不惜跑到她办公室,甚至有一天敲响了她家的大门。以至于,她认为苏放借题发挥、醉翁之意不在酒。从此,两人以研究林丹丹电脑为名,交往密切起来。如今,父母和同事都认定苏放是她男朋友了,而这个人,连女朋友的定义都没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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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梦魇重现(3)
“哟,你不用洗的,留我自己来!”
苏放进厨房的时候,刘晓岚已经把盘子洗了五六遍了。
“嘿嘿,我说让你随便点,不是想骗你帮我做家务,我有的是时间,你等会儿还要上班呢。”苏放越客套刘晓岚越是难受,站在洗碗池旁不转身也不言语,第一滴泪水落下,跟着再也止不住。
苏放见她反反复复清洗两个盘子,又笑道:“不用洗那么多次,我没有洁癖。”
“你没有我有!”刘晓岚气恼地大吼。
苏放吓了一跳,人向后退,“好的,好的,你、你、你随意,我、我等你,我在外面。”苏放心里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发火。
刘晓岚哭笑不得,用水洗了一把脸,又拿纸巾慢慢揩干,正想走出厨房,门铃响了,她又退了回来。
“苏老师早!”“苏老师早!”“苏老师早!”
外面三声“苏老师早!”,来了两女一男,刘晓岚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厨房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坐,坐,没吃早餐吧,我去给你们做?”门外苏放这么一说,刘晓岚紧张得不行。
“不用,苏老师,我们有急事找你,说完马上走。”说话的女孩是个好人,刘晓岚心里感激。
“苏老师,听说你是美食家,真想尝尝你做的美食。”另一个女孩就不那么好了。
“好啊,宋妮娜,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去做,是不是美食不敢说,我这个美食家,属于那种会吃不会做的。”
“既然你不会做,我来做好了!”
叫宋妮娜的“坏女孩”就站在门外,刘晓岚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大气也不敢出,这里是四楼,总不能跳楼吧?最后,她缩到门后面去了。
“妮娜,别闹了,快坐下,我们有事要说呢!”“好女孩”开口了。听声音有点耳熟,没错,是她,张子昂跳楼那天见过。刘晓岚认出了“好女孩”是秦湘。
门没有开,传来一阵娇笑声,跟着是一阵远去的高跟鞋声。刘晓岚长舒一口气,坐到橱柜前的转椅上,用手拍胸口。
“二百多万!”门外苏放一声大叫,刘晓岚又差点掉下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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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秦湘坐在一张短沙发上汇报:“丹丹、丹丹不在的一星期后,我们在学校网上公布了捐款账号,到昨天早上为止,一共有捐款一万四千一百一十五元,但是,到了下午,突然有人捐入了二百万,我以为银行搞错了,特意去查,才知道是真的。苏老师,这件事一下子变成大事了,我们恐怕做不了主,所以来找你。”
苏放静静地站在长沙发后,脸上带着迷惘的神色。
“是啊,苏老师。”宋妮娜也站起身,像模特一样摆了个姿势,双手插进牛仔裤兜,“今天是捐款截止日,我和秦湘还有潘雄,打算星期六送去丹丹家的,现在成了巨款,恐怕她家人会有其他想法。”一米七的她,加上高跟鞋,和苏放几乎一般高。
三人之中只有潘雄不表态,他来是为了避免男班主任有单独跟女生呆在家的嫌疑,他不是来看准师母的,这是他对此行的理解。
“潘雄怎么不说话?”苏放惊叫一声后,变得沉默寡言了。
潘雄挪挪身子,“啊,该说的秦湘和宋妮娜都说了,这件事的确变得棘手了,苏老师,最好由你来处理!”
苏放心里很清楚,这三个学生故意把该说的话留下不说,想由他捅破这一层纸。苏放几次话到嘴边了,又硬生生咽下去,考虑了好一会儿,说道:“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我会向系里和校办反映,你们回去,尽量不要向外透露,以免引起各种各样的议论,甚至会招来媒体关注,那样的话,好事很容易演变成坏事,你们说呢?”
三人早操后商量过,不去猜测谁捐的巨款,由苏放去分析猜测,那样就可以顺水推舟,让他出面做主,保证巨款能够稳妥地送到林丹丹家人手里。没料到苏放非但不去猜测,还要上报,等于撒手不管,三个人都非常失望,像静坐一样,半天没人说话。
“好吧,苏老师,那我们走了!”秦湘是头儿,大概想过再争取也没用,起身要走。
苏放也不留,“快到上课时间了,你们去吧!”
“苏老师,给你提个意见。”宋妮娜走到门边回头笑道,“你赶快找个师母吧,要不然,我们女生想到你家蹭吃蹭喝不方便!嘻嘻……再见!”
苏放最看不懂这个表面像花瓶的女孩,自从见了她那辆宝蓝色轿车后,他还是充满疑惑。但想想也正常,班上的学生,真正能看懂的有几个?包括表面朴实憨厚的潘雄,叫他不去安装空调,他答应了,但过后发现,这位老兄的确信守承诺,自己不安装了,却当起安装贩子,他接活,让别人去安装,从中抽取好处。苏放听朋友说,有十几个人死心塌地为他干活,这人简直是天生的头头。
不过,要是个个都能轻易看懂了,那这些学生岂不成了泛泛之辈?苏放这么一想,反而为看不懂自己的学生而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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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梦魇重现(4)
“发倒计时的邮件地址查到了!”
刘晓岚从厨房走出来,将一张打印纸扔到茶几上,顺手抓起那包她上次留下的七星烟。
苏放差点把她忘记在厨房里,抓起打火机笨拙地为她点火,“呵呵,实在对不住,学生来说点事,让你受委屈了,其实,你可以出来跟他们见面的。”
“我、我是你什么人呀?”刘晓岚满腔委屈,说完眼睛又红了,脸扭往一边抽烟。
“你是我朋友啊!”苏放没察觉她的变化,拿起打印纸看,“而且你也算是他们的师姐呢,肯定谈得来,我们……”突然脸色大变,眼睛露出惊恐的神色,飞快跑进书房。
刘晓岚莫名其妙,也跟了过去。
“我、我见过这个地址,肯定见过,很熟悉的。”苏放紧张地在书房电脑上查找。
刘晓岚一把将他推开,“一边去,自己的电脑也没搞明白,什么人啊,还大学老师呢,小学老师都比你强!”
苏放对刘晓岚的数落似乎无动于衷,他的心思沉浸于一种强烈的畏怖之中。这个邮件地址太熟悉了,不是一般的熟悉,极可能属于班里的某一个学生。最可怕的事,莫过于危险隐藏在身边,你却毫无察觉。从刚离开的三个班干开始,他脑海里闪过三十二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突然间,他产生不想知道搜索结果的念头。刘晓岚敲击键盘的声音,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他的心、他的肉。
刘晓岚见他一副心猿意马的样子,还想再刺激他几句解气,这时搜索结果跳出来了,她看得张口结舌。
电脑中显示出几十个张子昂的名字,说明张子昂经常用这个地址往这部电脑发邮件。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苏放看过结果后哀声嘶叫,转眼之间,变成一只受伤的野兽,在书房里张牙舞爪、蹦来跳去。他预感到这个地址属于班里一个耀眼的学生,并且是跟林丹丹来往密切的人,否则,林丹丹不会轻率地打开那个死亡倒计时。比如秦湘,比如宋妮娜,也极可能是喜欢恶作剧的李海山,谁知,结果比他的预感更糟糕、更不能接受,他感觉自己又被捅了一刀,正中要害。
刘晓岚不知是给结果吓着了,还是被他的反常行为吓着了,手脚迅速缩到电脑椅上。
“不可能!”苏放像刚刚高速骑完一百公里的自行车,大声喘息,“你一定搞错了……搞错了!不可能……不可能是张子昂发的,绝对不可能!”最后一句像要恫吓谁一样大喊,脖子上鼓起青筋,又像正在力拔千钧。
刘晓岚受到恫吓了,“我、我不会搞错,我们这方面的技术是过硬的,再说,这种隐藏邮件地址的手段不难破解,我们追踪出来的结果,往往都是百分百准确。”
苏放的脸由紫色变红色,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照这个结果,即使不是他亲手害死林丹丹,他也罪责难逃。可是,他那天跳楼,你也在场亲眼看到了,我如果晚到一秒钟,他必死无疑,我自己当时就差点放弃了,他不可能是假装的呀!”短短几分钟之内,他似乎又成了一个在法庭上蒙受不白之冤的人。
总算没有疯掉,还知道动脑子!刘晓岚心里安定下来,打量这个一会儿像老师、一会儿像书呆子、一会儿像学生、一会儿又变成丢失玩具的小孩的大男人,难道她爱上他了?想到这儿,突然想笑。随手拿起电脑旁的一本集邮册翻看,挡住笑脸。
“你是警察,你应该看得出来的,你怎么不说话呢?”苏放一个人诉说了半天,见无人搭理,便主动发问。
刘晓岚还是不理他,拎起集邮册走出书房,坐在客厅沙发上,点燃一支烟。
“总之,这个结果一点道理都没有,冤枉好人!”苏放追了出来,还是气鼓鼓的。
“你知道agnosticism吗?”刘晓岚跷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翻弄集邮册,斜眼顽皮地笑看他,“我看过一点儿英国人休谟和德国人康德的书,他们主张,除感觉或现象以外,什么也不能认识。反过来讲,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甚至一些常理无法解释的现象,比如刚才我们看到的东西,如果是真的,我接受,没必要去害怕。”
苏放听出是自己给她讲过的话,忍不住哑然失笑,“你、你跟我的学生一样,也给我来个以彼之言还之彼身。唉,你想想看,有没有可能是别人用张子昂的邮箱发的?”
“当然有这种可能了。”刘晓岚优雅地吐出一个烟圈,“否则,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抓张子昂来问话,而不是呆在这里看你发疯、看你撒娇。”
想起刚才自己的反常行为,苏放有点手足无措,“啊,对不起,我、我刚才失态了。”
“你失态的时候比较可爱,嘻嘻!”刘晓岚说的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