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妖魅不同,妖魅生来孤独,永远不会有同伴,饲养的饲主死了大不了再找一个,这两类生物最为相似,也最为不同,苏,你们的这条路,走的却是异常艰辛,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路虎越野车一路飞驰在平坦空旷的马路上,几个人顿时陷入沉默,谁也没有说话,赤芍觉得程墨的话里很多情节都是寥寥一带而过,有些含糊不清,而茅黛青,平时最为关心苏泽夏的母亲,竟是一个字也没有说,两个人的视线不时商讨般的交错,说过的话也像是事前商量好似的。
他们,究竟隐瞒了什么?
车子驶向偏僻的郊区,路边的灯火逐渐稀少,此刻已经是凌晨,只看得见汽车前方的照明灯投向路面的光亮。
“快到了。”程墨说着,打了一圈方向盘,车子一个转弯,驶向山上的别墅群,“应该就是这里。”
“这是哪里?”苏泽夏呆望着路边在夜色的笼罩下张牙舞爪的草木,木然问道。
“祁琰的家,苍术受伤没办法行动,他说你有危险,让我们到医院阴气最重的地方找你们,然后,苍术由祁琰先行带了过来。这里偏僻,不会引人注目。”
“苍术……是不是伤的很重?”
“你看了就知道了。”程墨顺着路边的标示,将车子拐进一条岔道,不一会儿,一栋大气磅礴的别墅就出现在眼前。
程墨皱了下眉头,“妖气真重。”
车子还没有熄火,两个仆人衣着的年轻男子便迎接上来,其中一个打开车门,优雅弯腰道,“这边请!”
茅黛青点点头下车,另一名男子往后车座探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弯腰钻进车厢里,慢慢的把依旧昏迷的肖凤薇抱出来,姜竹茹抱着赤芍也跟着下车。
程墨摇下车窗,探出头道,“你们先进去,我把车停好就来。”
茅黛青不为所动,眼神定定锁住程墨,说,“你答应我什么,你要记得……”
程墨微微颔首,“我知道,你多心了,快进去吧。”
茅黛青又站了一会,眼神并没有看着程墨,而是凝神在远处漆黑如墨的虚空里,她突然就叹出一口气,这才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别墅。
直到茅黛青的身影消失在别墅的大门里,程墨这才熄灭发动机,拔出钥匙。双手撑着方向盘不说话。
苏泽夏知道他是在等着自己开口,于是问道,“你答应我妈什么了?”
“佛门的戒条之一,不可诳语,苏泽夏,你们之间的一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大概,我原本是答应了你母亲不告诉你,但是,我今天不得不破戒,谢笑若单单是什么妖魔鬼怪,我尚能拼一己之力帮助你们,但是,今天法术那么高深的苍术都一举败下……”程墨露出挫败的表情,“我想你也是明白的……”
顿了顿,程墨继续道,“茅掌门极其疼爱你,这毋庸置疑,但是我不能再看到有人受伤,即使她不让我告诉你,苍术也一定不会对你有所隐瞒,其实,今天还出现了一个人——就是你父亲。”
60
最后的诀别(二)
“爸爸原来还活着!太好了……”苏泽夏原本黯然略显冷漠的眼睛,突然犹如火花般一亮,他欣喜地看着程墨,这是他整个夜晚第一次表现出振奋的神情。
然而,这种振奋,也仅仅是片刻,转眼间,那双清澈流动的眼睛又变得灰暗枯涩。既然父亲已经确定还活着,那么他为什么没有回来,谢笑又为什么肯定的说自己会双手奉上骨泣……
答案显而易见,他是拿父亲作为交换威胁的筹码,茅黛青不让程墨告诉苏泽夏的原因就在这里,说出来,就等于是逼着苏泽夏把苍术交出去。一边是自己深爱的男人,另一边是堪比亲生的儿子,两边都难以取舍,可是,熊掌鱼肉又岂能兼得?最终,茅黛青,选择了儿子的幸福。
正是他人这样的抉择,令苏泽夏不得不一步步往悬崖边上靠近,明明知道那里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却无法停止脚步,无数个人正迫不得已地推着他往前走,然而,他无法回头,也无法扭转这一切。
其实刚才在路上,苏泽夏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但是他下意识地回避着不去深想,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苍术分开,自己是他的饲主,契约定下,永生不变,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令自己足以为之赴汤蹈火。掏心置腹的人,自己又怎么可能放手!
“君当不离,吾当不弃。”
这句话,原本庄肃而美好,此刻,却好似铁锤一般,生生砸向胸口,君若要离,不离不可呢?
谢笑已经有苏子真和李沐风在手,那么,他的下一个目标又将是谁?
苏泽夏整个身体已经完全瘫软在椅子上,即使没有噬魂蝶毒素的麻痹作用,此刻的他也一定是这个样子,谢笑那张白净优雅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逼迫的人不得不去正视他。所有的人都看着自己,所有的人都等着自己如何选择与舍弃。
程墨安静地看着苏泽夏,他知道,苏泽夏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此刻苏泽夏正面临着痛苦的选择,然而,他没有选择。人类,说到底,终究是感情堆积起来的生物,从出生到死去,总会有一段又一段孰是孰非的情感,不管这情感是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到头来,是一个人的感情重要,还是两个人或者更多人的生命重要?苏泽夏是个聪明人,他自然掂量的清楚。
程墨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份叹息不是为苏泽夏,而是为自己,他知道自己此刻所作所为是多么自私和卑鄙,李沐风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唾骂自己吧。自己每一次所做的事情,恰恰都是他最厌恶的。然而,为了再一次能见到那个人的笑容,他不后悔。念此,程墨又狠了狠心,说道,“你放心,你父亲目前还比较安全,谢笑的目的就是苍术,而且……他答应苍术回到他身边之后,他有办法让茯神离开李沐风的身体……”
苏泽夏没有反应,他像是睡着了。然后,他微微阖了下眼皮,极其疲惫的说:“我想见苍术。”
这声音暗哑细弱的令人心疼,程墨点点头,打开车门走下去,喟然道:“难为你了……”
苏泽夏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他依旧闭着眼睛,这一次,他没有回答。任由程墨将他抱起,一步一步地走进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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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了屋,茅黛青的目光立刻锐利地扫视过来,她看了苏泽夏一眼,接着对程墨投以询问审视的目光。
程墨轻轻摇头,有意避开茅黛青犀利的视线,左右言他,“苏泽夏想见苍术。他人在哪儿?祁琰呢?”
“我在这儿!”这时,祁琰出现在二楼,他径直走到程墨身边,不满道:“在楼上就看见你们在车里磨磨蹭蹭,说什么呢?苍术情况不是很好,伤口怎么都无法愈合。他需要饲主的血。”
听到这句话,苏泽夏猛地睁开眼睛,示意般动了动手指,说:“带我上去。”
“客房已经准备好,茅掌门你们也早点休息。”说着,祁琰从程墨怀里接过无法动弹的苏泽夏,“安心睡吧,外面有人把守,希望住的习惯。”
祁琰沉稳地抱着苏泽夏,往二楼走上去,脚步踩在厚厚羊毛地毯上毫无声息,整个别墅充满欧式风格,穿过了一条金碧辉煌的走廊,祁琰走向最顶头的房间,快要走到时候,祁琰忽然站住,他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了苏泽夏一眼,悄声说,“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选择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唯有这样,才值得我活着!”
我也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啊,苏泽夏想说,我又何尝不想呢……可是这句最终梗在了喉咙里,吞不下,也吐不出。
祁琰看着苏泽夏沉默不言,摇了摇头,他继续迈开脚步,边走边轻声吟唱起奇怪的歌调:“凄凄复凄凄,嫁取不须啼。愿得一人心, 白首不相离……”
这古老的语调,令苏泽夏心中更加矛盾和难过,就如那歌声一般荒凉。在那么多人期盼的目光面前,我能拥有这个资格吗?我还能选择吗?
愿得一人心, 白首不相离。
多么美好又空无的幻想!
门吱呀一声打开,苏泽夏一眼就瞧见黑色床幔上半趟着的男人那煞白着却依旧对自己微笑的脸,眼泪瞬间就不受控制地决堤而出。内心刹那间充满了尖锐的隐痛,就是流眼泪也无法使它减轻。
这个男人,不论是一开始,还是到现在,一直一直都是自己所有的依靠,哪怕现在他受了伤,他依旧会给自己一个安定的微笑,一个坚实的臂膀。
“苍术……”苏泽夏哽咽一声,就再也吐不出半个字,他透过模糊的泪水,睁大眼睛要清楚眼前这个男人,一丝一毫都不要错过,生怕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会从眼皮底下消失。
苏泽夏现在才发现,从缔结契约开始,他们并肩走过来的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哭什么……”苍术像往常一样轻淡一笑,好似天边柔软的云彩也随之抚上脸颊。他对着祁琰招了招手,“他现在还是不能动么?把他抱过来吧。”
祁琰又叹了一口气,他觉得看着两个人比看着自己的情人出轨还难受,他依言将苏泽夏轻轻放到苍术身边,说到,“我要是你……”
“又是这句话……”苍术笑着打断他,“这句话你是不是也对苏泽夏说过了?”
“苍术,别婆婆妈妈了,是男人就不要在乎那么多,他们终究是凡夫俗子,再过几十年迟早是要进坟墓的,早死晚死都是死。而你们不同,经历千辛万苦两个人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你就甘心回到谢笑身边?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事全凭一时兴起,是个神又怎么样?活该孤独一辈子!”
苍术抽出一旁的纸巾,为苏泽夏擦拭眼泪,苦笑道:“正因为我了解他,我才知道他现在有多么危险,他一向自傲,从未有过人敢违逆他,我恐怕是第一个…我破了他的锁魂阵阵法,又打伤他,令他元气大伤,你说,如果你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了一口,你会善罢甘休吗?”
“可是你们完全可以逃啊,你既然能伤了他,就肯定能逃得过他,打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逃?往哪里逃?我曾经和他在一起那么久都不曾见到过谢笑的元身,甚至不知道他就是伏羲后人。这一次,谢笑是认真的!越是逃,谢笑手中的筹码就会越来越多,现在是苏子真和李沐风,下一个……难保不会是你了!”
“这根本不是问题!”祁琰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几乎是吼了起来,“你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就因为一个谢笑,你连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吗?”
“祁琰!”苍术突然轻柔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祁琰疑惑的回过头,这语调令他感到诧异,接着,他就撞进了那双深得没有底的悲哀的眼睛里,然后,祁琰把剩下的话咽下去。
他再也无法对那双眼睛说出任何责备的话。
祁琰静默了一会,将目光牢牢锁定在苍术脸上,袒露着他那双毫不掩饰自己欲望的眼神。
这就是狼!狼永远是最凶狠最毫无顾忌的东西,他们永远忠贞于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并按照这个想法一路走下去!狼一旦认定的东西,即使天崩地裂也要牢牢抓在手心,并引以为傲!
我们终究是不同的人。苍术轻笑着,回望着他,“我想和苏单独呆一会儿。”
祁琰无奈地点点头,“你的伤口愈合不了,你需要饲主的血……”
“我知道。”
祁琰还想再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他转身,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连和最心爱的人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这句话有是什么意思?此刻他硬挺挺躺在苍术身边,抖个不停,祁琰的责问,苍术的话中有话,真想昭然欲揭,苏泽夏又怎会不明白,想到这里,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流淌,他眼睁睁仰望着苍术坚毅的下颚,真想把这世界上的一起都抛开,唯独留下这个人。
他极力忽略过刚才听到的对话,就没有听到一般那么自然,骨泣依旧稳稳地挂在脖子上,没有任何问题!
苍术察觉到了苏泽夏全身在发抖,于是他握住苏泽夏的手,又出一张纸巾,轻轻为苏泽夏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以前快要死的时候,都没有见过你这么哭过,我只不过是受了点小伤,没有什么大碍。”
苏泽夏觉得这一刻真是狼狈之极,想夺过纸巾自己来擦,但只稍微动了动手臂,就再也抬不起来。
这真是如同婴儿一般了。
苏泽夏也有意避开刚刚的话题,难堪地别过头,躲开苍术的手,掩饰道:“好了,我没有哭了,只是看着你有些难过。”
何止是难过,简直比自己受伤还要疼。
然后苏泽夏又努力抬了抬手臂,眼神瞟了一眼手腕,示意说,“快点……”
苍术轻轻将他扶起来,把自己的手臂搭过苏泽夏的肩膀,让苏泽夏靠在自己的肩头上。
苏泽夏就那么枕在他的臂弯里,等着,期盼着,却始终不见苍术有接下来的动作。
“怎么不喝?你受伤了……我也只能这样帮你。”
苍术以手指点了点苏泽夏的肩头,“我说过了,只是一点小伤,被仙灵之气伤到,愈合自然是慢了些,没有什么大碍,再过一些时间就好了。”
“呵呵。”苏泽夏笑了一声,干涩而勉强,他能想象到那伤口是多么疼,苍术始终是妖魅,他连佛堂都不能进去,更别说这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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