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快告诉我,凶手是谁?”段宏磊把身子靠上前去,迫不及待地问。
“不如先回忆一下刚才你在分析密室时的逻辑步骤吧,”白天卖起了关子,“你先排除了凶手从正门逃离的可能性,接着又找到了从窗户逃离的方法,但是唯一能实施这种诡计的人又有不在场证明,因此你的推理陷入了怪圈,找不到方向了。
“事实上你的逻辑分析也与我们最初的推理一样——并没有穷尽一切可能性,你的漏洞在于你轻而易举地便排除了凶手从正门逃离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凶手从正门逃脱?”段宏磊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躁,“这怎么可能?田恬在那段时间里一直守在正门啊。”
“对!问题就出在这里!”未等段宏磊话音落下,白天便大声说,“我们的思维就是被禁锢在这里了!”
“什么?”段宏磊反问道,显然他没有弄懂白天的意思。
“你想想,”白天说,“我们因为什么而认定此案是密室杀人案?就是因为田恬的证词!可是如果这个证词本来就是假的呢?如果这一切都是田恬一人演出的独角戏呢?”
段宏磊张大嘴巴愣在那里,嘴唇在不住地发抖。
“换句话说,”白天咳嗽了一声,提高嗓门把结论说了出来,“凶手就是袁文彬的妻子——声称亲眼看到歹徒的田恬本人。”
探索四:时间魔术
段宏磊的身体僵住了:他确实从来没有考虑过田恬就是凶手。
白天注视着段宏磊,接着深吸了一口气,说:“当我们把怀疑的对象放到田恬身上时,我们确实查出了很多疑点。比方说,田恬的下班时间是中午11∶30,从她的工作地点到家坐车最快仅需要5分钟,田恬没有机动车,她说自己为了节省家用并不坐公交车或者出租车,每天都是步行回家。可是尽管如此,案发当天田恬从工作地点走到家竟超过了半小时,这个时间怎么看都太长了。当然田恬在录口供时就曾解释过当天她的行动,她详细叙述了在回家途中由于长时间以来身心疲惫,再加上想到了病重的孩子和难以支撑的家,她多次在回家途中停下来哭泣。另外据她所述,当她来到家门口,在把钥匙插入锁孔之前,她曾愣神数分钟,这期间有不少人经过她身边上楼,这些人都可以为她作证,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的邻居丁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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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窥视(12)
“可是尽管有人能证明她曾在楼道上愣神,也没有人可以为她在回家途中的行为作证,如果凶手是田恬,11∶30她下班后马上坐出租车回家,11∶35赶到家把早先已约定好在家等待的袁文彬杀掉——这整个过程如果计划好连十分钟也用不到,因为毕竟是袁文彬最熟悉的人谋杀他,袁文彬很容易放松警惕从而‘中招’。杀死丈夫后田恬迅速把现场布置成有劫匪进入的样子——这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然后在12∶00把房间的门锁弄成外部无法打开的样子,接着走出房间将门关上。再故意在门外装作魂不守舍的样子被别人看到,以此作为不在场的证明,然后打电话给警察报警,再把事先已编好的信息告诉警察。”
段宏磊静静地听着白天的叙述,低头不语。
“段宏磊,你不觉得这个推理很完美吗?”白天问,“与在这之前我们得出的两种结论——入室抢劫或密室杀人相比,这种作案方式更简洁、更有效,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并没有从案发现场找到直接与这个推理相矛盾的证据,但另外两种推理则因为现场证据而漏洞百出。”
“动机呢?”段宏磊发话了,“田恬有杀死自己丈夫的动机吗?作为相濡以沫的夫妻,即使是为了病重的孩子,她也不会去杀人啊!”
“不,”白天摇了摇头,“只要袁文彬死了,他们的孩子就有救了。”
“说什么呢!”段宏磊有点生气,“这怎么可能啊?”
“当然有可能,”白天盯着段宏磊说,“因为经过我们调查得知,袁文彬在生前给自己买了50万的保险,受益人是他的儿子。”
这个信息让段宏磊呆住了。
为了孩子的命,竟然可以丢弃同等重要的丈夫的命。
“那、那么……”良久,段宏磊缓缓地说,“对于这笔50万的保险,田恬本人怎么说?”
“她说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根本不知道?也就是说田恬根本不承认自己是凶手了?”
“她要是承认就不会这么麻烦了……对于我们的指控她几乎歇斯底里地不断说我们是在冤枉她。她还说袁文彬曾主动提出放弃给孩子治病,她虽然很不甘心,但又不得不迫于现状接受这个提议,因此她说她已经放弃了,不可能做出弑夫救子的事。”
段宏磊沉默了。
白天看着段宏磊,也许感到了段宏磊的困惑,他说:“我知道你对这个推理很难接受,但我们警方以前办理过不少这种类似的保险诈骗案。我们的推理并没有漏洞,从抢劫杀人到密室杀人,最终到怀疑口供本身的真实性,我们已经穷尽了一切可能性。福尔摩斯不是曾说过吗?‘除去不可能之外所剩下的,不管多么令人难以相信,那就是真相。’如今根据现场证据我们已经排除了强盗杀人与密室杀人的可能性,那么剩下的——田恬是凶手,这是唯一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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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窥视(13)
段宏磊用手托着下巴,眼神黯淡。
白天再次注视段宏磊的表情,他看到了段宏磊眼中的悲凉与无奈,那是一种不愿去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苦涩的流露。
“好了,让我们言归正传吧。”白天鼓劲般地说,“现在我们只欠缺一个证据,只要能找到确实的物证,田恬就可以被起诉了,这也正是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
段宏磊叹了一口气,手从下巴移开,然后用力地揉了揉眼,他说:“那你让我静静地考虑一会儿。”
段宏磊的动作告诉白天:他打起精神来了。
“好。”白天笑了,“我知道你的第六感一直很强,这次就拜托你了。”
白天晃了晃茶壶:又没水了。
插曲:品茶
服务生拿来了第五壶茶,然后“咣当”一声把它砸到桌子上,差点把正在沉思的段宏磊吓得惊叫起来。
服务生瞪了两人好几眼,然后夸张地扭着屁股走回柜台。
接着场面便陷入了寂静。
段宏磊一直保持着沉思者的“冥想”姿势,内心在反复掂量着这个案子。而白天则一直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段宏磊。偶尔段宏磊会喝一口茶,然后白天会马上将茶杯中的水补满。
对于白天的“殷勤”行为,段宏磊未做任何回应,他正忙着与这个诡异的案件在内心做一次殊死的决斗。
段宏磊似乎看到了那个封锁的密室,似乎看到了那个恐怖的尸体,似乎看到了那个可怜的病重的孩子。那个死神降临的时刻,天地暗淡无光。
段宏磊更看到田恬举起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袁文彬的胸膛。
血啊……喷溅得如此潇洒,袁文彬在生命最后一刻,那扭曲的脸——包含着困惑、绝望、憎恨,田恬一定透过飞舞的血的间隙看到了……
那一刻,也许田恬会流泪,甚至会悲号,但她已经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为了孩子的命,她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丈夫。
她舍弃掉的,更是希望。
为什么要采取这种绝望的手段?难道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如果孩子被救活,即使被救活了,一旦他知道事实的真相,他将背负着多么重的负担活下去?而田恬,又怎样面对孩子?
我不想让这样的悲剧发生,可我又不得不受白天所托找到实实在在的证据。
我又面临与在香港时一样的甲与乙的争斗。
我……
20分钟后,当白天再一次准备倒满段宏磊的茶杯时,他发现茶壶里又没水了。
白天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准备再一次叫服务生过来添水。这时段宏磊开口了。
“别再倒茶了,我有点饿了,咱们吃饭吧。把菜单给我,我想多点几个好菜。”
白天愣了一愣,接着他便听出了段宏磊的话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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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窥视(14)
他知道,证据找到了。
过渡:饭后
一小时后,二人酒足饭饱。
白天看着桌子上的一片狼藉,不禁暗暗心疼:段宏磊几乎点光了这个饭店的所有特色菜,而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有肚量把这么多菜全部吃光,似乎段宏磊把他这几个月来因经济紧张得不到抚慰的肚子全在这顿饭上找回平衡了。
只有段宏磊自己知道,他是在借食物填补自己因这个案件带来的痛苦。
但段宏磊很爱面子,他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心境,因此他做出十分懒散的样子:打了一个饱嗝,又满意地摸了摸自己鼓得更大的肚子。
“行了吧,大侦探?”白天被段宏磊的动作骗了,他用调侃的语气问,“现在可以告诉我那宝贵的证据从哪里找了吧?”
“哈哈,我这就说。”段宏磊在吃饭时喝了一点酒,因此语速略微慢了一点。
白天不得不再次请服务生上茶以给段宏磊醒酒,这次服务生的态度好多了。
一杯茶下肚,段宏磊开始了。
“正如你所说,在穷尽一切可能性并且排除了所有错误的推理后,剩下来的结论只能是真相。因此只要这起案件是凶杀案,可能性不会跑出我们所推理的那三种情况,即抢劫杀人、密室杀人、或者田恬本人就是凶手。而我们通过现场证据排除了前两种情况,因此凶手只能是田恬……”
“等一下,段宏磊。”白天打断他的话,“这些话就不要说了吧,我们彼此都已很清楚了,你只需要告诉我证据怎么找就行了。”
“不,”段宏磊摆了一下手,“你一定要听我说完,因为这和我接下来的分析密切相关。”
白天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继续吧,”段宏磊说,“在排除不可能性之后田恬就是凶手是唯一的事实,你也曾引用福尔摩斯的名言‘除去不可能之外所剩下的,不管多么令人难以相信,那就是真相’,可是……”
说到这里,段宏磊忽然间停了下来,他抬头望着白天。
段宏磊的这一举动令白天顿感奇怪。
“我告诉你,白天,”段宏磊再次开口,“实际上你也没有穷尽一切可能性,换句话说,凶手并不是田恬。”
探索五:除去不可能之外
白天的喉结处蠕动了一下,显然他因惊讶在咽唾液。
“怎、怎么可能嘛?刚才你也说了,没有我们推理的三种可能之外的情况了,那么既然另外两种不可能了,凶手不就一定是……”
白天话没有说完,因为他发现段宏磊一直在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白天能感觉到这种微笑隐藏着极度的自信。
“你该不会要说……那两种可能并不能排除?难道你认为这仍是一起抢劫杀人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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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窥视(15)
“关于抢劫杀人案,你刚才分析过现场证据中有不少能证明这种推理的不可行性。”段宏磊把双手十个手指交叉起来放到桌子上,说,“如果非让我对这种推理发表一些看法,我只能补充说,即使不勘探现场,我们也能发现这是一个谬论,因为凶手不可能为了盗取财物在中午攀爬五层楼,即使那个居民区人迹罕至,也仍然太冒险了;另外,凶手费那么大劲爬到五楼去实施盗窃,肯定提前踩过点,在确定这一家中午不会有人回家以及家境富裕之后才会动手,而田恬的家恰恰这两点都不符合;退一步说,即使这是一个马大哈的凶手,未经踩点就入室盗窃,但当他只找到300余元的现金时,一定会生气得很,这种情况下,面对即使是知道无法取出钱的存折,他也很有可能带走吧——或者他会由于气愤而把存折撕掉。”
白天被段宏磊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他说:“既然入室抢劫是不可能的,那你的意思是这还是一起密室杀人案?那不在场证明的事如何解释?难道就如推理小说中常出现的那样,丁胜采用了某种方法,为自己制作了不在现场的伪证?”
“哈哈,如果真有这种不在场证明,那还真是厉害呢……我们就假设有某种制造不在场证明的方法,那丁胜多半就不是一时冲动杀人而是早有预谋,那这就与我们事先的结论相悖。另外,毕竟田恬通过窥视孔看到的凶手身材与丁胜相差很多,如果把这理解为丁胜为掩盖身份做的伪装,那他是怎么知道田恬家的窥视孔可以从外往里看呢?即使他知道,为什么他能想到掩饰自己的身材而没有想到掩饰自己的长发呢?更何况他家窗户外的防盗网上并没有割破的痕迹……”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白天感觉自己被段宏磊愚弄了,“说来说去,你还是把这两种可能都给否定了,那凶手不还是田恬吗?这个推理可与另外两个不同,它没有漏洞吧?”
“没有漏洞?”段宏磊再次露出了自信的笑,笑得白天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要漏洞的话,我可以找出一大堆。
“我们不妨设想,假设田恬是凶手,她编造这一大堆谎言的目的是什么?除了摆脱自己的嫌疑以外,她必定想通过伪造现场和口供来混淆警方视听。她亲口证明现场处于无法打开的情况下自己又一直呆在门口,很显然是想让警方认为凶手是从窗户逃走的。那我们必然会像我们所推理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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