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现实主义者),贝拉诺开始要把更多的诗人踢出这个圈子。乌里塞斯?利马态度比较谨慎,但他显然支持贝拉诺的决定。我问这次又有谁被清洗了。他点了两个我不认识的诗人的名字以及安格丽卡、劳拉?郝雷吉和索菲娅?加尔韦斯。
“他驱逐了三个女人啊!”我惊叫起来,简直不能相信。
莫克特苏马?罗德里格斯、卡塔丽娜和哈辛托本人悬而未决。你,哈辛托?贝拉诺绝不浪费时间,雷克纳说,有点听天由命的味道。我呢?没有,还没人对你有意见,雷克纳说,从语气听不是很有把握。我问他以什么理由开除。他说不知道。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想法:阿图罗?贝拉诺患上了暂时性癫狂病。他又解释说(虽然我已经知道)布勒东也曾无意中沉溺于类似的游戏。贝拉诺以为自己是布勒东,雷克纳说。其实,所有墨西哥诗歌团体的领军人物都认为自己是布勒东,他长叹一口气。被开除的那些人,他们能说什么呢?他们干吗不自己新成立个组织呢?雷克纳大笑起来。他说,大多数被开除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开除了。知道了的人又都不怎么在乎本能现实主义。甚至可以说阿图罗帮了他们一个忙。
“潘乔也不怎么在乎?卢西欧斯?思肯也不怎么在乎?”
“这两个人也许在乎。别的人就像扔掉一个包袱呢。现在他们可以随便加入农民诗社或者去巴结帕斯了。”
“我觉得贝拉诺的做法好像太不*。”我说。
“对极了。肯定不能说是*。”
“我们应该去找他,跟他说说。”我说。
“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和乌里塞斯都失踪了。”
我们透过窗户看了会儿墨西哥城的夜景。
外面人流如梭,比肩接踵,他们看来不像是在等待暴风雨来临,而是暴风雨已经到来了。但是,好像谁也不害怕。
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53)
雷克纳又谈起郝奇特尔,他们打算要个孩子。我问准备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弗兰兹。”雷克纳说。
12月8日
因为完全无所事事,我决定去墨西哥城的书店找找贝拉诺和利马。我去过维努斯蒂亚诺街上一家叫费里尼奥埃尔霍温的旧书店。去过堂塞勒斯街上的利萨尔迪书店。去过麦索尼斯和皮诺苏阿雷斯街上的丽贝卡?诺迪尔旧书店。费里尼奥埃尔霍温书店的店员就一个小老头,他阿谀奉承地接待完一位“从墨西哥学院来的学者”后,迅速在书堆旁的一把椅子里睡着了,对我是一副傲慢不搭理的态度。我偷了一本阿方索?雷耶斯作序的马科?曼尼里奥[1]马科?曼尼里奥(Marco Manilio,公元前29—公元14),拉丁诗人。著有五卷本诗集《天文学》(Astronómica)献给当时的罗马皇帝提比略。[1]诗集《天文学》,又抄走了一本“二战”期间日本作家写的《一个无名作家的日记》。在利萨尔迪书店,我想我看到蒙西瓦伊斯了。我想蹭到他身边看看他在读什么书,可是刚一靠近,他就转过身盯着我,我感觉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他紧紧抓住手里那本书,遮住书名,过去跟店员说什么。我一气之下藏起一本叫奥马尔?伊比?奥尔法雷德的*诗人的小书,大学出版社版,又拿了一本城市之光书店出版的美国青年诗人诗选,我离开时蒙西瓦伊斯已经走了。丽贝卡?诺迪尔书店就由丽贝卡本人看管,老太太已经年届八十,双目失明,穿件破破烂烂的白衣服,跟那一嘴假牙倒挺般配,手拄一根拐杖,吱呀作响的木地板就是她的门铃,她会突然出现,向到店里来的每个人自我介绍:我是丽贝卡?诺迪尔,说些诸如此类的话,最后一一询问她“很高兴认识”的文学爱好者的名字,调查他或者她想找什么类型的文学书。我告诉她对诗歌感兴趣,让我惊奇的是,诺迪尔太太说,所有的诗人都是无赖,但在床上的表现却不赖。尤其是他们手头没有钱的时候,她接着说。她又问我多大了,我说十七。噢,还是个无用的小东西呢,她大声说。接着又来一句:你不会琢磨着偷我的书吧?我向她保证死也不会。我们随便聊了会儿,我就走了。
12月9日
墨西哥文学的犯罪团伙绝对不敌书店团伙。我又拜访了几家书店:华雷斯街地下室的索塔诺书店,店员们(很多,穿清一色制服)始终严密监视着我,在此条件下我设法掠走了罗克?达尔顿[2]罗克?达尔顿(Roque Dalton,1935—1975),萨尔瓦多诗人。[2]、莱萨马?利马、安立奎?李恩[3]安立奎?李恩(Enrique Lihn,1929—1988),智利诗人、小说家。他的诗作在当地流行一时,并获得多项文学奖项。曾获得联合国文教基金会以及古根海姆奖学金。[3]等人的几本书。在阿兰达大街靠近圣胡安广场的墨西哥人书店,我从三名日本武士般的店员眼底顺走了一本奥顿和一本阿马多?内尔沃(棒极了!)的书,外加一本埃弗拉因?韦尔托的小诗集。*和独立纪念日大街上的太平洋书店,我在那里偷了一本阿尔韦托?吉里[1]阿尔韦托?吉里(Alberto Girri,1919—),阿根廷诗人。[1]翻译的美国诗选和一本埃内斯托?卡尔德纳尔的书。黄昏时分,经过阅读、写作和片刻男欢女爱之后,来到科雷奥马约尔街上的别霍?奥拉西奥书店,该店由一对双胞胎经营,离开那里时牵走甘博亚[2]甘博亚(Federico Gamboa,1864—1939),墨西哥作家,墨西哥现代主义文学的开创者之一。《圣女桑塔》是其代表作,被称为“拉丁美洲的《娜娜》”。[2]的长篇小说《圣女桑塔》准备送给罗萨里奥;一本肯尼思?费尔林[3]肯尼思?费尔林(Kenneth Fearing,1902—1961),美国诗人、小说家。早年以写诗著名,后来晋身小说家行列。1946年出版的《大钟》(The Big Clock)是其代表作。1987年被改编为电影《走投无路》(No Way Out)。[3]的诗选,由一个叫比拉博士的人翻译并作序,文中比拉博士用一种含糊其辞、疑点处处的方式谈到1950年代费尔林的墨西哥之行,他写道,那是“一次不祥的成果丰硕之行”;还有一本泰莱维萨的探险家阿尔韦托?莫特斯写的论佛教的书,除了莫特斯的书,我更喜欢前羽量级世界冠军阿尔达韦托?雷东多的自传。但是偷书的一个不便之处——特别是对我这样一个新手来说——就是有时你只能拿到什么算什么。
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54)
12月10日
奥罗斯科书店位于牛津街和普拉戈街之间的雷福马大街上,我从该店牵走一本西班牙语诗选《当代九人》、罗贝尔?德斯诺的《肉体与商品》以及博尔赫斯的《布罗迪报告》。在弥尔顿和达尔文街上的弥尔顿书店牵走弗拉基米尔?霍兰[4]弗拉基米尔?霍兰(Vladimir Holan,1905—1980),捷克诗人。1940年后即过着隐居生活,专事写作,1964年出版的《跟哈姆雷特的一夜》(A Night with Hamlet,捷克语原文为Noc s Hamletem)是他最知名的长诗。[4]的《跟哈姆雷特的一夜及其他诗歌》,一本马克斯?雅各布[5]马克斯?雅各布(Max Jacob,1876—1944),法国诗人、作家、画家、评论家。他曾与毕加索为室友,并因此结识了当时许多重要作家和艺术家如阿波里奈尔、让?科克托、莫迪里亚尼等。[5]选集,一本贡纳尔?埃克洛夫[6]贡纳尔?埃克洛夫(Gunnar Ekelf,1907—1968),瑞典诗人,早期诗作受法国象征主义影响,带有浪漫主义的梦想和伤感,后期朝向超现实主义,具有东方神秘主义色彩。[6]选集。从雷奥纳萨斯街的埃尔蒙多书店带走拜伦、雪莱、济慈的诗选,司汤达的《红与黑》(我已读过)以及阿方索?雷耶斯翻译的利希滕贝格《格言集》[1]利希滕贝格(Georg Christoph Lichtenberg,1742—1799),德国启蒙学者、思想家、讽刺作家、政论家。《格言集》(Aphori*s)是他最著名的作品。[1],雷耶斯可是我小小的庇护所。单是读他写的或者他喜爱的作家的书就会让人开心不已,但是这么读书又太过轻松了。
12月11日
以前,我没有时间干任何事,现在却有时间干所有的事了。以前,我把生命全耗在公共汽车和地铁上,一天得从北到南至少穿越两次城市。现在,我到哪儿去都是步行,读了很多东西,写了很多东西。我每天都*。在我们那间出租屋里,一个小型书房在窃书和造访书店的活动中逐渐丰富起来。最近的一次收获是:埃布罗河战役书店,店主是个矮个西班牙老头,名叫克里斯平?萨马拉。我想我们都已经成了朋友。当然,该书店几乎永远无人光顾,克里斯平先生喜欢读书,但又不介意花几个小时跟人聊聊昔日的一切。有时我也需要聊聊。我坦白说自己正在绕遍全墨西哥城的书店寻找两位失踪的朋友,我还说偷书是因为身无分文(克里斯平先生立刻送我一套加里拜神父翻译的波鲁厄版的欧里庇得斯作品),并告诉他我欣赏阿方索?雷耶斯是因为他不仅懂希腊文、拉丁文,还懂法语、英语、德语,然后说我已经不去大学了。我说什么都惹得他大笑一通,说到不去上课时他却不笑了,因为拿个学位还是挺重要的。他不相信诗歌。我说我是诗人时,他说“不相信”这个词不完全恰当,他也认识几个诗人。他要读读我的诗。当我拿出来给出他看时发现他有点犯糊涂了,可是读完后又什么也没说。他只是问我为什么用了这么多听着丑陋不堪的词语。什么意思啊,克里斯平先生?我问道。出现了不少渎神、发誓、诅咒、辱人的词语。噢,这样啊,嗯,我的风格大概本来就是这样吧。那天下午离开时,克里斯平先生又送了我一本塞尔努达的《奥克诺斯》[2]Ocnos,塞尔努达1942年出版的散文诗集。[2],鼓励我认真研究,因为塞尔努达也是个很难对付的诗人。 。 想看书来
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55)
12月12日
我步行送罗萨里奥到英克鲁西亚达酒吧门口后(所有的女招待,包括布里吉达在内都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好像我成了这个夜总会或者大家庭的一员,她们全都深信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墨西哥文坛上的一个要角),双脚不由自主地带着我朝里奥德拉洛萨和梅迪亚鲁纳旅馆走去,鲁佩还住在那里。
这个只有鞋盒大小的大堂比我记忆中的还要邪恶,墙纸是花朵和淌着血的麋鹿图案,一个腰肥背宽、脑袋硕大的矮胖男人说没有什么鲁佩住在这儿。我提出要看登记册。店员说不可能,登记册是绝对保密的。我争辩说那人是我姐姐,跟我姐夫分手了,我来是想给她带点钱结算旅馆费用。店员也许有个处境类似的姐姐吧,立刻表现出特别理解的样子。
“你姐姐是个黑瘦女孩,用鲁佩的名字登记的吗?”
“没错。”
“稍等。我去敲敲她的门。”
趁这人去找鲁佩的工夫我翻看了下登记册。11月30日晚上曾有个名叫瓜达卢佩?马尔蒂内斯的人住过。同一天,还有叫苏珊娜?亚里汉德拉?托雷斯、胡安?阿帕里西奥、玛丽亚?德?马尔?西门尼斯的女人曾经入住。以我的直觉判断,那个叫苏珊娜?亚里汉德拉?托雷斯而不是瓜达卢佩?马尔蒂内斯的肯定是我要找的鲁佩。我决定不等前台接待员下来,直接上二楼苏珊娜住的201房间去找。
我只敲了一下门就听到里面有脚步声,关闭窗户声,然后是轻嘘声,接着又传来更多脚步声,最后门终于打开了,我跟鲁佩撞了个正着。
我第一次看到她脸上的妆那么浓。她的嘴唇涂成深红色,眼线用铅笔描过,脸颊上涂得油光闪亮。她立刻认出了我。
“你是玛丽亚的朋友。”她惊叫道,带着毫不掩饰的愉快。
“让我进去。”我说,鲁佩回头看了看,然后站在一边。屋里完全是女人服装混乱的集散地,在最不可思议的地方都塞满了衣服。
我立刻发觉这里还有别人。鲁佩穿一件绿色浴衣,疯狂地吸着烟。我听到浴室里有声音。鲁佩看着我,然后把目光投向浴室,我相信那一定是个嫖客。可我发现地板上扔着一张图纸,那是马上要发行的本能现实主义杂志的设计图样,这一发现让我警觉起来。我有些不合情理地推想,也许是玛丽亚或者安格丽卡在浴室里,我不知道如何向她们辩解自己出现在梅迪亚鲁纳旅馆。
鲁佩始终盯着我,注意到我的发现后大笑起来。
“你现在可以出来了,”她大声喊道,“是你女儿的朋友。”
浴室门打开了,基姆身上裹着一条浴巾走出来。他双目迷离,脸上还带有口红的印迹。他热情地跟我打了个招呼。手里还握着放有杂志设计蓝图的文件夹。
“你瞧,加西亚?马德罗,”他说,“我的工作总是这么辛苦,总是需要聚精会神。”
他问我去过他家没有。
“今天没有。”我说,又想起玛丽亚了,似乎一切都变得龌龊和伤心得令人不堪承受。
我们三个人待在床上,基姆和我坐在床边,鲁佩溜进被窝。
其实,此情此景就很不可思议!
基姆笑了,鲁佩笑了,我也笑了,我们谁也没有先开口。陌生人还会以为我们在这里打算*呢。这个念头很怪诞。只是这么一想都让我的肚子痉挛起来。鲁佩和基姆还在笑着。为了讲点话,我打头聊起阿图罗?贝拉诺在本能现实主义组织中发起的清洗运动。
“是时候了,”基姆说,“应该把所有吃闲饭和无能的人都拉出去,这场运动只要内心纯洁的人,像你这样,加西亚?马德罗。”
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56)
“没错,”我说,“不过要我说人越多越好。”
“不对,人数不过是个幻觉,加西亚?马德罗。从我们的目标而言,五个人跟五十个人差不多。我就是这样告诉阿图罗的。下马威。把圆圈收缩成一个微型圆点。”
我知道他马上又要跑题发挥了,我一言不发。
“你告诉我,上哪儿可以找到像潘乔这样的白痴?”
“我不知道。”
“你真认为他是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