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一日(入夜书)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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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一日(入夜书)完结-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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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环顺利戴上去了。在和悠一相反的一侧。

    ——悠一打耳洞的方式说实在的有点儿那个,幸好此人乃老手,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当我说完“在右边的耳朵上开一个洞洞”这样的蠢话之后,其实就后悔了,但是悠一似乎早有预谋,一声不吭地从冰柜里面拿了一块苹果出来。

    冰过的苹果。

    一来止疼。

    二来止血。

    悠一取出一根一指长的银针,用酒精消毒。

    “不要怕,”他说。一边把苹果压在我的耳垂后面:“——周末的作业写完了么?”

    “哦,”我略一分心,回答道,“写完了……”

    就是这么一闪神的当儿,有什么东西穿过我的右耳,刺进苹果之中。

    不疼。但我还是杀猪一样大叫起来。

    悠一被我吓到,亦大叫。

    一贯冷静的悠一竟然也会被吓,我忍不住笑开;大概看到我想笑又怕疼的狼狈样子,悠一背过身去。

    ——半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出门了。”悠一尽力板回扑克脸,转身去拿沙发上的背包。

    “嗯!”我跳了一步,跟在后面。

    今天,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吧?

    我隐约看到窗台边有一对金色的尖尖小耳朵一闪而过。

    我想,总有什么事情在改变。

    父母给了我生命却又将我放逐,简直就像是赠人礼物,却教人痛不欲生。

    但生活里不可能总是这样,不是么?

    也许有人暂时地让你疼痛,却是为了要给你美丽的礼物呢。

    没有人生来就是不幸的,没有人是生来就该生存在黑暗里的。

    生命要朝哪里转,那是要看你自己。

    看你的眼睛,看你的心。

    从今天开始要做一个坚强的孩子。

    爱那些爱我或不爱我的人们;从他们那里得到勇气,又分给同样的怯懦者。

    我跟在悠一身后追下楼去,笑着去抓他的手。

    微风扬起他的头发,那蓝色的小翅在阳光下灼人地一闪。

    碎金似的光和影之中,我似乎看到悠一微微眯起的眼和上翘的嘴角。

    我想,他并没有如千代绫人所说的那样为我这个不合格的灵媒感到可耻吧,我也在一点一点地向着我所向往的强者靠近不是吗?哪怕只有很少很少的一点点,但我还是必须走下去的。也许一开始艰难,但我相信不会永远艰难下去。并且我也相信,我们所做的一切,不管是多么微小的事情,日积月累,总是能引起什么改变的。

    例如生活的改变,例如人心的改变,例如……整个世界的改变。

    改变,才会有希望嘛。

    我坐进车里,放在身边的小背包动了一下,打开来。

    一只遍体金色的小猫窜出来,蜷在我的膝上。

    ——很快,有好事要发生了吧。

正文 【番外•;雨水湾】

    【番外】雨水湾

    雨水湾的别墅大多是温婉的蓝色和白色,深深浅浅错落成爱琴海边的幻觉。

    他独独把这栋二层的洋房彻底改成加了香蕉和橙子的牛奶那样,午后的暖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期待着有一天,有家人来看看他,在雨水湾的一大片海洋蓝之中,绝对不会认错房子?

    期待着有一天,许多人为了给他生日惊喜悄悄坐车来,在雨水湾交错的水色光影之中,能够一眼找到他的住所?

    还是期待着有一天,有一个人来到他身边,照顾他或被他照顾,那个人或许会喜欢这暖暖的颜色,迷糊地在雨水湾社区里散步,永远不会迷路。

    离开藤堂家已经11年了。

    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东西,想象过很多种回到家里去时的情景。

    他是一个灵媒。

    只差几个月,就满20岁。

    对于灵媒来说,成年与不成年的界限,就是这个20岁。

    他曾经姓藤堂,也曾经姓千代。

    这两个纠缠不清的家族啊。

    不过这都是过去了许久许久的往事,他也不想再提。

    他的名字是一个禁忌。

    不过现在,他叫悠一。

    失去联系不知道多长时间的母亲,在某一天的早晨,给他来了一通电话。

    唔,不对,是一通电话留言。

    她打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接。他想:她也是不希望我接的。

    ——接了之后,要说些什么来掩饰我们分离之后的那一大段空白呢。我们也早就彼此忘却了该怎样称呼吧。

    所以他没有接。静静等待着电话自动转换成留言模式。

    他妈妈说,让他去接三天后下午5点的一班飞机,接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女孩,矮个子,留着刘海,长头发,黑眼睛。

    她叫藤堂优一。

    是个灵媒。

    藤堂。

    这个早已模糊了的姓氏把他刺了一下,好像一支冰凉的针管粗暴地捅进后背,一点,一点,又一点,逐渐把人抽空。

    那个孩子和他是不一样的。

    即使他们本来应该相似得可怕。

    灵媒。

    他是被放逐的魔鬼。

    而她是尊贵的主人。

    他按下重放键,再听了一遍留言,拿出纸稍微记了记时间和航班,把笔扔回桌上。啪。

    他不会回电话,他不想令彼此都那么尴尬。他也知道母亲很想见他,但是不敢。这是一种残酷的折磨,而他唯一能够做的,就只有让她的想念不那么强烈而已。

    她那时,应该已经在电话的那一头哭了吧。

    他叹了口气。

    ——女人啊,真是需要细心对待的生物。

    要细心,而又不能够让她们发现。

    否则她们又要反过来心疼了。

    雨水湾在市郊,从那里开车到国际机场并不见得总是花去很多时间。——他的确很干脆地去接那个叫优一的孩子了。

    是长得很干净的一个孩子,在机场的人流中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白裙子,黑而整齐的头发,拉着行李箱,站在机场大厅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上,表情木然。

    根本不必叫她,隔着人群,她就这么地看过来了。

    黑黑的眸子直看进他的眼睛深处。

    一样危险的黑色。

    他眯起眼睛。

    女孩慢慢地掏口袋,拿出一只信封,远远朝他伸出手。

    他迟疑了一下,朝她走过去。

    “你知道是我来接你?”他一边拆信封,一边忍不住问。“——你应该不认识我了。”

    女孩毫无反应地望着他,看看信封,没有说话。

    拆信封的过程中,他已经把信读完了,甚至用不着看到上面的文字;之所以拆开,只因为他想看看是谁的笔迹写的。

    不出所料,是他的母亲。

    她说她很抱歉,不能来看他。

    还有,好好照顾那个女孩。

    那是藤堂家正牌的少主人,要暂时寄住在这个国家。

    最后,她说:

    别告诉她你的名字。

    用纸人契约保护好她。

    她是你的主人。

    对不起。

    今天开始,请你叫藤堂悠一。

    ……

    此刻他的脸上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

    低头,女孩仍然是一脸茫然地望着他。——她是一个还没有成长起来的灵媒,不可能像他一样在不拆开信封的情况下知道信的内容;他猜,她身上还没有任何人的契约,甚至还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契约”。

    契约是指灵能者与灵能者之间依靠平衡而达成的一种稳定联系。比方说主从。

    它们在指定的范围内可逆,并且会同时作用于契约双方。比方说共生。

    但以自愿为原则,这有时候会是绝对单方面的享用或牺牲。比方说,纸人。

    他和一个诡异的店老板有过主从契约,和来自中国的某个人有过共生契约。

    然而纸人契约却一直是他不愿意接触的。他没有让别人替自己受罪的癖好,亦不打算尝试着为什么人做这种牺牲。

    没错。

    纸人契约就是一种典型的、单方面的牺牲。

    这女孩是一个灵媒。也就意味着,她会有一天成长起来,会有各式各样的能力浮出水面。

    而他们,藤堂家族的人们,正是需要她的能力的。

    不管是强是弱,每一种能力使用起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用出去的能力越是厉害,使用者所要受到的反噬也就越是厉害。

    能力的使用和要受到的伤害是对等的。

    然而有的时候,灵能者不得已要使用超越自己范畴的能力,那么,就会产生“反噬大于使用”的问题。这种要受到不对等伤害的现象,他们称之为“逆风”。

    灵媒不是一般的灵能者,他们会很强。

    然而这个女孩的未来将会很不一样;如果不想受伤,可以拒绝使用能力;而她能吗?

    这个家族需要她。

    她将被迫一次又一次触犯禁忌。

    这种时候,她需要的就是“纸人”了。

    纸人是什么?

    那不是傀儡也不是小草人。

    那是活生生的,另外一个人。

    纸人的契约是指,成为纸人的一方和共用姓名的主人达成的联系;纸人会无条件地承受主人任何一次的逆风。——不管在多远的地方。

    有人会成为那个孩子的纸人,是吗?

    他勾起唇角,笑起来。

    当需要牺牲的时候,就把最初遗弃的孩子想起来了是吗?

    藤堂一族啊!

    他带着那个名叫优一的女孩回去雨水湾。

    她坐在车里,没有一点窘迫也没有一点兴奋。始终没有太多多余的表情。

    从那个国家到这个国家的旅途也许令她的身体疲惫了,但他想,从出生到现在的旅途,恐怕早就让她的心累得求死不能。

    “对不起,”她蓦然开口问他,“你是谁?”

    他愣了一下,迅速把自己的身份设定出来。

    “我是你的表亲。”他回答。“——我叫藤堂悠一。”

    “……我们是见过的吧。”

    “如果你这么觉得。”

    “……我们的名字本来就一样?”

    “也许。”

    女孩望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什么时候开始,说谎的时候再不会心慌。

    雨水湾像往常一样宁静,空气湿润而清新。

    远远地,女孩指着一栋米黄色的建筑说:“你……住在那里?”

    “你为什么这么猜?”他有点惊讶,问她。

    女孩望着那里,略显苍白的小脸上似乎勉强想要微笑。

    “我只是觉得……那个很像你的颜色。”她说。“——好像一直在等着什么人回来。”

    他没有接她的话茬,只是觉得眼睛有点酸。

    扭头也朝那边望去,微微的阳光下面,一片海蓝中间有那一点香蕉牛奶加酸橙的颜色。

    兀自明媚着。

    “嗯。”他自言自语道。“是在等着什么人回来。——和我一起回来的。”

正文 引子②

    契约灵媒篇…引子

    不需要哀鸿遍野。

    不需要夜深人静。

    不需要杜鹃啼血。

    不需要月黑风高。

    不管什么时候,

    我们被迫倾听,

    那些没由来的,

    死亡的声音。

    不管什么地方,

    我们被迫注视,

    那些无止尽的,

    悲哀的回忆。

    独自一人想要睡去的时候,

    不甘的亡灵在头顶的阁楼里来回踱步。

    我逃不了了。

    他也是。

    你也是。

    我们要站在生和死的夹缝中间,

    看那些往生的人和记忆,

    来来往往,

    川流不息。

    人们喜欢欺骗自己:

    绝对不会的、

    这是不存在的、

    根本不可能的、

    你是瞎说的、

    从来没发生的、

    绝对

    绝对

    绝对

    不会轮到我的。

    不相信便不是真的么?

    没看见便不存在了么?

    下一个无辜,

    就是您。

正文 报酬

    {01}

    “我们去哪里?”

    背包里有一只金色的猫状生物,奇怪的是一点也不重。我急急地跟在悠一后面,嚷嚷。

    “你经常不回家,该不会不是去打工而是跑去玩?”

    大罪过啊,大罪过。我居然问了。——对于我这个外人,悠一应该很不喜欢被这样打探他的私事吧!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撒撒娇而已啊!

    但是当事人看起来竟然没所谓。

    “我以为你不感兴趣呢。”他甚至头都没回。“以前怎么没听见你问。”

    我愣了。

    突然有种愧疚而想哭的冲动。——一直以来,是谁冷落了谁呢?

    “我们的委托人,他所要付出的报酬已经有人为他垫付。”悠一走在前面,算是给我一个回答,“我现在要带你去拿。”

    “寄放在别人那里么……”我想起背包里的招财猫咪一只,犹豫道。“那我们收到以后,要怎么处理?”

    ——还是捐出去?

    “我说过了,付出和得到总是对等的,擅自打破这种平衡会有人为此承受不幸。——好比说我们不要报酬,那么代我们收下报酬的张老板就要倒霉了。”悠一回过头来,拉我。“我们付出了劳动,这就是我们应该得到的。——所以要收下。”

    招财猫从背包里探出脑袋,我伸手抚摸之,看着它很享受地仰起脖子。

    “既然这不是意外之财,”我奇道:“那……这个猫猫怎么又在这里?”

    我朝悠一举起背包。——也许在旁人看来是空的,但我相信悠一看到了。

    悠一笑了。

    “原来是招财猫啊。”他也伸手摸了摸金猫:“——这孩子,喜欢没有贪念的人类。”

    “这么说它是来看我的?”我眨眼作闪亮状。

    “如果你上次因为它所带来的‘意外’而企图抓住它,”悠一道。“那你恐怕以后都见不到了。”

    我也笑了,垂下眼睛没有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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