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一日(入夜书)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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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一日(入夜书)完结-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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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垂下眼睛,睫毛在脸颊上滤下藤蔓的影子。那双浅褐色的瞳仁里一下子全是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抢过那封被绫人揉皱了的委托信,飞也似地沿着长廊向高一楼跑去。

    长廊里好安静。

    安静,安静得让人难受。

    我只听到我的脚步声,呼吸声,心跳声,一下下突兀地被我甩在身后,又追逐着我而来。

    中午的阳光很温暖,透过纠缠的藤蔓碎玉一般撒下来,又被我踏在脚下。

    似乎有些许金色的小虫绕着藤儿飞舞。

    亮得刺痛眼睛。

    {04}

    我之前特地在网络上查找过“藤堂悠一”这个名字,但是没结果;反而是“藤堂”这个名字似乎相当有名,在那些讨论不可思议事件的论坛,网站,灵能者私下交流的留言板都可以看见这个名字被提到;甚至一些难以解决的求助,都会不时有人留言推荐事主去找一个“在曼菲斯大学就读的藤堂”。

    其实,姚绿并不知道那位传说中任何委托几乎都接受的“藤堂”全名叫藤堂悠一,更不知道他是我哥哥;最重要的是,她还不知道她的委托信,现在在我的手上。

    老实说我没有看懂这封信。

    也许,像悠一那样合格的灵媒可以捏一下信纸就知道信的内容和实质,但我不同。

    除了英文没问题,我估计自己的理解能力,分析和判断都是有大问题的。

    ——悠一没有骗我。

    他给了那个诡异的店老板张桃七天的代价之后直到现在,两天来我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身边有任何庇护存在。屋子里的空间开始频繁动乱,昨晚我又接到了自己打来的电话;前天中午坐公车的时候发现人群里混有两个看不见面孔的男人;今天上午经过楼下花坛时听到里面的植物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

    七天。

    一共七天,我,——不,是我们,都处在相当的危险之中。

    我想,他是不会同意像我这种,连最基本的“场”都还无法张开的灵媒接受任何委托的。

    ……你说,我会笨到拿这件事情和他商量吗?

    更何况,那之后,他也暂时从家里消失了。

    没有能力的他,会碰到什么事情吗?我发现,我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问题。

    是对他太有信心了?

    是对他时不时的失踪太习惯了?

    我决定放弃这种无谓的思考,把心思放到委托上来。

    自被绫人抢白了一番后,我突然很想和姚绿多说说话,搞清楚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隔着3个小组偷偷看姚绿,可是不敢和她说话。——这种害怕不同于对悠一的那种敬畏,亦不同于对张桃的那种恐惧,而是毫无由来地,怕她。

    我不讨厌她,但我讨厌她身边的东西。——可是她身边究竟有什么跟着,我却看不到。

    其实一直以来都不大有人和她说话。我敏感地察觉到姚绿也许是被排斥的,被厌恶的。

    记得之前我的同桌经常收到别人送的巧克力,周遭的人都善意地玩笑说她是个万人迷。然而在那之后她就再没有收到巧克力了。这个开朗的女孩从来没怎么在意这种事,因此我也就没有说,——我每次来得特别早,都看到姚绿检查她的座位,把那些仰慕者送来的巧克力找出来,扔掉。

    后来竞选班长,第一轮演讲过后,姚绿偷偷地烧掉了得到票数最多的候选人准备好的下一场演讲稿子,被人发现的时候,她不以为然地说:我只是觉得,这么愚蠢的稿子,实在不适合拿来竞选!其实你们也是这么觉得的,不是吗?

    再后来各班演出法文话剧,有同学推选主角。当主角人选产生的时候,姚绿很大声地议论说:她长得笨,腿又短,连上台都不应该!为什么让她演主角?一边有不忿的同学反驳说:那么你来演吧,可是你不会跳舞,法文也说得不好,怎么办呢?姚绿嗤笑道: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我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练得比那些学了很久的人要好。

    前几日姚绿还把自己同在曼菲斯就读,比她要同年级的表妹推下了公共汽车;幸而车子刚刚发动,她表妹的摔伤不很严重。——大家或许认为是意外,但我还是很惊讶,因为我隔天听到她对别人说:我表妹吗,不就是主持人竞选进入了决赛吗,是她太得意了遭报应了吧。她不能参加接下来的比赛,你们把票投给我吧,她看到我的主持,就会安心了。

    上流社会的孩子们也许会很肤浅很盲目很娇气很高傲很软弱,但决不会很傻;他们猜度人的心思,永远是非常精确的。——他们都很清楚姚绿这个乖僻的女孩有这样的习惯,然而没有人会出来指摘她,只是很自然地,不约而同地,疏远再疏远而已。

    我记得悠一似乎说过,杂念越多的人,脏东西就越是喜欢跟着。

    虽然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正当我发呆的时候,姚绿从我眼前走过去,我眯起眼睛看,她的背后有什么吗?

    然而我什么都没看到。

    她身边很干净。

    是我多疑了吧。

    叹了口气,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无聊地看着姚绿走过之后附近飞进来的小虫子。

    它们金灿灿的,偶尔绕一个小圈,很耀眼的样子。

    {05}

    当天放晚学,我把敷衍完毕的检查书投到学生会的信箱,反正明天学生会的秘书会把它交给绫人。

    避免了和绫人碰面,真是幸运,我直接回了家。

    我进家门的时候,悠一正斜靠在沙发上看书。

    看,他总是不需要别人担心。我说:“我回来了。”他却丝毫没有反应。我走近,刚想开口说话,悠一却突然烟雾一样消散在空气里,沙发上空空如也。

    我吓得哇地大叫起来。

    “放学了?”木质楼梯那边却有人施施然走下来,是悠一。“你太大声了。”

    我拼命捂着胸口,觉得心脏再跳就要出来了。

    “你……你……”我指着沙发,不知道怎么形容刚才那个场面的怪异,“你从沙发上面……”

    “我?”悠一看向沙发。

    “我刚才看到的……”

    “那不是我吧?”

    “可是……”

    “优一,你的胆子变小了啊。”悠一的手臂交叉在胸前,调笑道。“是不是太久没有离开我的作用范围,只是看到‘残象’而已,就吓成这样?”

    啊,对啊。——这只是一个残象而已,以前不是经常看到吗。

    “残象”是一种很难让人说清楚道理的东西,它是虚无的,但却又是切实存在的。——和大多数超自然现象不同,残象并不是完全只有灵能者能够看见,有时候连普通人都能够清楚看到,而且把它归属为单纯地科学中去。

    你知道“蜃”么?

    好比一般人所熟悉的“海市蜃楼”,——“蜃”是一种折射现象。空气中的尘埃,水气等等,在一定的条件下,把非常非常远的景物投影在人眼可见的范围内。这可以说是人们把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事物用显浅道理自圆其说罢了,很难证明这一定不是空间暂时的移动。

    ——物质的世界有许许多多的“层”,一般人的眼睛是单纯由我们这个空间的物质构成的,由最大一层分子组成的最大一层粒子构成,只适合看到一定能量范围的光和影像;因此超出或低于这个能量范围的象,就不是那么容易看到的了。

    “残象”是和“蜃”相似的东西,然而却完全不同。

    这么说吧,“蜃”让我们看到的是折射的空间;而“残象”让人看到的,是折射了的时间。

    这就是灵能者和非灵能者的根本差别了。

    物质空间和物质时间都是完整存在的,非灵能者只能接触到空间中的特定部分,而灵能者却连时间也一并接触到。

    简单来说,蜃把远处空间的影像复制到近处,那么残象则是把远处时间的影像复制到了近处。

    几分钟前,一个小时前,或者好几天前,悠一很可能就那样在沙发上靠过。

    我只是推迟看到这个事件的时间而已。

    一直以来他压抑着周遭的范围,我已经渐渐习惯了尽可能接近普通人的生活行为。——甚至连残象都开始害怕了吗。

    我为自己的想法愣了一下,无缘无故地不快起来。

    那些什么都只需要相信科学的傻瓜们,什么也看不到的日子,一定很轻松吧?

    我鼻子里嗤了一声,坐到沙发上生闷气。

    窗台附近有一两只金色的小虫飞进来。

    一点声音也没有。

    {06}

    次日上学,我计算着悠一非灵能者的姿态还会在接下来的四天内维持。那么我必须在四天之内解决或放弃这件委托,因为悠一说过我不可以接。——我不怕被他责备,但是却很怕他会对我露出类似失望的眼神。

    为什么呢,我不知道。

    正当我把放弃委托考虑在内的时候,今天早上出门前,我又在门口信箱里拿到了一封信。和上一封所使用的信封是同一种。

    Toudouに:

    多くの昆虫

    私は

    毎晩意志の夢を見た

    私は聞くことができる

    声

    飛行

    金

    小さいカブトムシ

    彼らは言ったようである

    私はそれらに憎悪をする

    私は

    恐れている

    私はそれを考える

    カブトムシの金は生きている私を食べる

    ある

    余りに危ない

    金のカブトムシ

    そう多数

    MANFISの高い1クラスC…1

    GreenYauから

    10。4。

    ……又来了。

    是完全相同的一封信。

    姚绿似乎还害怕这个接受委托的“藤堂”看不懂,而使用了不同的语言。

    信纸上面有些香味,我随手把它们塞回信封。

    然而我在学校门口被人拦住。

    不是叫住是拦住。

    很不礼貌那种。

    “你这是装作听不懂我的话吗,藤堂?”千代绫人阴沉着的脸正在我的几步开外。“我让你放学以后把检查书交到我的办公室来,你竟然忘了?”

    “我交了。”我眯着眼睛,老实回答。

    “但你没到办公室来。”

    “那又怎样?反正我交了。”

    “你这是在无视我吗。”

    “喂,”我恼火了:“检查我已经交给你了,让我到办公室去不就是为了要那东西吗?难道你还有其它的事?”

    “不管有没有其它的事,你昨天害得我在办公室等了几个小……”

    “——我说。”我恶狠狠打断他。“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说完侧身,我准备从他旁边走过去。

    绫人似乎想伸手抓我,但是没敢。

    我飞快地走开,恨不能捂住耳朵。——我很怕他一而再警告我,远离千代春辰。

    远离我重要的向往。

    金色的小甲虫反射着阳光在眼前拉开一条条螺旋状的光痕,我厌烦地伸手挥开。

    最近这种很好看但是也很烦人的小虫子,怎么好像越来越多了?

    {07}

    从绫人身边闪过去,鼻尖微微嗅到他制服的衬衫上那种太阳晒过的暖洋洋的味道,和……一种绝对不属于他的味道。

    花。

    ——花,或者女孩的味道。

    确认自己离他很远之后,我放慢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那封内容重复的委托信,企图看出点什么新的端倪来。然而纸从信封里抽出来,随之而出的竟然还有夹扁了的,金色小甲虫。

    那种无声飞舞着,喜欢在人眼前瞎绕的小虫子。

    香味漾开。

    好了。

    到此为止。

    我想我应该有眉目了,毕竟不是傻子。

    好吧,让我们从最开始看一遍。

    10月4日星期天,学生会就是那天开的会,并通过了“淘汰制竞争万人庆典主持人”的决案,提前期考之后海选开始。

    10月5日上午我拿到了第一封委托信,信纸和第二封一样是香的;信中提到困扰着人的金色小虫。

    同天午休时间,千代春辰答应参加主持人海选;我和千代绫人在学校藤架下面不欢而散,闻到过和信纸相似的味道(也许是藤的花香),并见到了金色的虫子;虽然还不确认这就是信上所说的那种。

    10月6日课间观察姚绿,无所获,但是又看见了金色的小甲虫尾随飞舞。——仔细回想,姚绿走过的时候,有和信中一样的香味。

    6日晚放学,交过检查之后回家,也见过它们。

    10月7日,也就是今天早上,收到第二封委托信;见到了绫人,末了再次看到金色小虫,并且还有类似姚绿的信纸的香。

    完全可以假设,姚绿梦魇之中的小虫,是被某种香味吸引而来。

    而且仔细想来,每次闻到这种气味的时候,似乎都是自己,或身边有人处在起伏的情绪之中的时候。——可是这和吸引小虫的香味是否有关系,可就不得而知了。

    头疼。

    虽然几天来姚绿除了积极准备主持人的竞选,其他似乎都和往常一样;也没有什么人因此受害,还真想不出这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只是手里拿着她的委托信,我有种莫名的,极其不好的预感。

    一路上的胡思乱想,差点在教室门口撞上门框。

    有人伸手扶住了我,避免了这个可笑的镜头出现。

    “呃,春辰。”我有点惊喜,看着她大大的笑脸“你看起来很开心。”

    “嗯,”春辰微闪的大眼睛逆着光,映得满天都是光彩。“海选结束,我已经晋级进入接下来的公开赛了。”

    她似乎说得太大声,班级里面很多本来在聊天的同学停了下来,看向这边。众多学生中无意对上了姚绿愤恨的目光,我装作不在意,笑着回答春辰:“很好啊,如果胜出了要和绫人一起同台吧,很多人要羡慕你了。”

    似乎大家都知道男主持非绫人莫属的消息,顿时传来不少惊叹和艳羡的声音,教室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忙着讨论各自看好的决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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