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一日(入夜书)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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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一日(入夜书)完结-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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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甚至不会是以前的我,因为寂寞——随口说需要你。

    我绝不要你用生命换取的安定。

    有什么灾难,不妨就让它们来吧,我们可以一起,我相信我们不会输给任何人。

    你阻止不了的另一个你,那也让他来吧,完全没有问题。

    我陪着你。

    ——血一滴一滴往下落,在我的脚下泛起微微的红光。

    我只能听见自己混乱了的呼吸,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些血色一点点爬动起来,绕着我的脚下,在一片黑暗的虚空之中划出了一个圆圈。接着,交错,岔开,对接,浮动。

    几个转瞬之间就在脚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图腾,最中央是十二宫的夏季星图,外一圈是缓缓转动的拉丁文字,六芒星稳稳架住整个图案,最外圈是纷繁难解的古老花纹。它们慢慢地浮动起来,聚合成一个完整的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却依然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感到勇气倍增。

    我不会再丢下悠一一个人了。

    他已经受够了。

    我试着把手掌压在面前场的裂缝上,说了一声:“解!”

    场发出细碎的破裂声,一时间面前布满了细细的裂痕交错成的支离破碎的花纹。

    但是还差一点……

    手上珊瑚珠子的灼痛感已经让人麻木了,我飞快地把那串东西往上撸了撸,咬咬牙,把□的手腕对准裂缝错开的棱角,狠狠撞了上去。

    血如泉涌。

    随着大片的血沫飞溅,周围蓦地亮了起来。

    脚下莫名的图腾旋转得更快,向四周发出刺目的光芒。

    我的眼前有点晕眩,不知道是否是流了太多的血。

    只要能够跨过这最后一道屏障,我就能带回悠一,或者,随他一起走。

    两个结果,我都在所不惜。

    我扶着冰凉的场,微微喘气,定了定心神,深呼吸。

    再次把手放在了裂口所在的地方。

    “解。”我哀求着说,像是对着无所不在的神明,“拜托了。”

    黑暗之中轰然巨响。

    身前无数晶莹的碎片礼花一般向四周碎裂开去,闪烁着向脚下无底的深渊坠落。

    我整个失重,向前扑了下去。

    {03}

    令人几乎呕吐的拉扯感,我掉落在破败的记忆长廊。

    坍塌了的门里,我看到在床边握着我的手的,微笑着的悠一。

    “我们为什么差这么多?”我这样问。

    “你只是还小,”悠一笑着说,“你需要点时间。”

    “所有人都不需要我。”我撇着嘴低声说,“他们都抛弃我了,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倒霉。”

    “好了。我都知道。”悠一的声音我记忆犹新,清淡而微凉,“别把你的心情浪费在那些无谓的人身上。”

    我似乎是哭了起来,这我记得也不真切了,现在在他凌乱的回忆里看到,那确实是在哭泣。

    “你总有一天可以回到那个家去。——你是个灵媒,你本来就应该是主人。”悠一理着我的头发说,“在那之前,你在我的庇护之下。”

    昏暗的画面中我渐渐睡着。

    悠一注视了我很久,伸出一只手指,按在我的眉心,然后低头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再接着,我的眉心在悠一的指尖之下缓缓地浮现了一个圆形,暗红色的,圆形的,耀眼而纷繁的——图腾。

    这是——

    这是!

    纸人契约!

    我猛然间醒悟过来,开始朝着这扇纸门的逆向,顺着慢慢塌陷的记忆长廊飞奔。

    这个图腾,是悠一替我承受伤害的“纸人契约”的图腾!

    刚才把我完全隔绝在外的那个坚硬的场,确实导致悠一对我无法感知,但却并不是晶的故意施为,他将其理解成悠一灵力减弱,其实是错误的。——那只是,悠一身上的纸人契约自行出现的反应!悠一即将消失而随即整个场都会被毁灭,他正是利用这一点来和晶同归于尽,然而由于契约的保护对象是我,当然会自动把我隔离在这个“同归于尽”的危险之外。

    所以,事实上,是悠一透过契约,用他最后的力量——在保证我的安全。

    契约启动的条件是——契约双方共用的名字,灵能力,和一个承诺。

    藤堂优一。

    藤堂悠一。

    是谁随从着谁的名字,还说不定呢。

    如果我来给悠一一个承诺,那么契约的对象是——?

    才看到的悠一启动订立的契约的回忆,是在大约半年以前。那么顺着记忆长廊往前,应该可以找到我们停留的,他遇到张桃的记忆之间。

    心脏跳得飞快,让人不禁有种时间也快了十倍的错觉。

    快一点,再快一点,如果可以再快一点!

    我顺着长廊没命地跑。

    我会找到他。

    这一次——我不能再丢下他一个人了!

    也许只是几分钟,但我觉得仿佛真的跑了一个世纪。穿过千万年的时光,超越了几十个空间和世界,就只为找到那个人而已。

    然而我确实找到他了。

    我做到了!

    他安静地躺在晶的怀里,晶紧紧抱着他的头,跪坐在门边。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在残缺的月色中恍如双生天使的塑像,冰冷而美好。

    这是生命最后一瞬的寂静。

    我几乎是扑了上去。

    “悠一,悠一你起来!”我推开晶,用力把悠一抱起来,狠命摇晃,“你起来啊,起来啊,听到没有!起来呀!”

    悠一没有一点动静,沉得我完全抱不动他。

    我喘了口气,跪下来,拉过他的头,尽力放平在自己的膝盖上。

    一路滴落的血迹蹭得记忆的纸门上斑斑驳驳,此时染得悠一的襟前一片狼藉。——我觉得眼前就要看不清楚了,失血过多的后果恐怕很严重,我连意识都开始不清醒起来。

    我恍惚地看着自己一手的血,略为思索,狠狠地把手掌按在了悠一的额头。

    “藤堂悠一,这是你的名字,我——我跟随你。”我对着悠一近乎吼叫,“我叫藤堂优一!你听到吗?”

    血顺着悠一苍白的脸颊缓缓流了下去。

    “契约在有效范围内可逆——”我尽力地克制住自己不要颤抖,“我不要一个人回那个家,所以一起回去吧!在这之前,我来保护你——”

    等我长大,等我变强——

    等着我能像你一样张开翅膀。

    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这才是灵媒真正的使命。

    即使全世界都将你遗弃,我也始终站在你身边。

    只要你在,只要我在。

    一切灾难,都不该是某一个人独自承担。

    只要你在,只要我在。

    没有什么可以成为让谁牺牲以换取别人幸福的理由。

    只要你在,只要我在。

    只要我们在一起。

    {04}

    我最后看到的景象极其诡异,记忆长廊的残骸坍塌下去之后,眼前又出现了梦境中漆黑的湖面,和绫人的弱水有些不同,这个梦境的弱水上空没有任何文字,而是三条腿的白鸟低啸着划过夜空

    我仍然抱着悠一,成年人的体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湖面是纯黑色,没有任何倒影,然而我怀里的悠一脚下却倒映着另一个人。

    一模一样的面孔,若有所思地从湖面下那个倒着的世界俯视着我们。

    “居然还有人能破了悠一和张桃合作的场还逆转契约。”是晶,“是我失算,小看你了。”

    我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血还在往下流,一点点融进黑色的湖水,腥红的莲花慢慢在身边一朵一朵冒出水面,绽开。头很晕,我开始听不清楚晶的说话了。

    “你解开了场,把悠一带出去,但我也同样因此被解放了。不过这次就如悠一所愿,我暂时不会对你动手。”晶冷冷地透过水面望着我,“保护他,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我强打精神点了点头。

    晶注视着我许久,最后哼了一声。

    “就这样了,下次见吧。看在你成为他的纸人的份上!”最后他说,声音和身影都慢慢消融在了弱水之中。“等他醒了麻烦你给他一个巴掌不要客气,顺便告诉他,注定的未来还没有结束,生不如死也给我活下去!”

    我的眼前已经被红莲刺目的色彩布满,完全看不清晶的影子了。

    身上的温度随着手腕的伤口缓缓流了出去,我迷糊地点着头,喃喃道:“只要我在……”

    接着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浑沌之中身后有人拥住了我,修长的手臂有力而温暖,令人安心的手掌蹭着我的头发。

    淡而凉的声音仍旧是那么缺少感情,在我的耳边细细地说着,抚慰一般。

    “是,是。”那人说着:“只要你在。 ”

正文 回家

    我在医院里整整昏睡了五天。

    原因是失血过多,和身体本来的虚弱。

    我在某个凌晨醒了过来,床边有人伏头睡着,浅褐色的头发软软地拂在我的手臂上,我不安地动了动,那人反射地就握住了我的手,接着抬起脸来,和发色同样清浅而色泽美丽的眼睛尚还迷离:“你……醒了?”

    一瞬间我有点恍惚,几乎是产生了错觉。

    我紧紧握着那只手,半天才嗫嚅道:“春……辰。”

    那人触电般松开了我的手,霍地站了起来。

    离开和那双眼睛的对视,我也猛地清醒过来,有点反应不过来地看着绫人脸色难看地抿着唇,半晌,他冷冷说了一句“春辰要主持庆典先回校了你哥一会就到”,转身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几个医生出现在房间,上上下下把我检查一番,张桃进来了,在得知我基本无大碍之后,和往外走的医生打了个招呼,自称是我的家属,擅自留了下来。

    医生在离开之前,狐疑地打量了一番张桃。

    我忍不住扶额。

    除了因为医院里不能抽烟而没拿烟管之外,张桃还是那副骚包到不行的打扮,华丽的丝绸盘扣长衫,上面是艳红的梅花和黄鹂,手腕里晶光闪耀的各色珠串环子拢了一把,再加上他懒懒散散束在脑后的长马尾,我真的觉得无法开口管他叫“叔叔”,估计还是叫妈妈桑比较合适。

    “真不错啊,六月十一。”骚包男施施然坐在刚才绫人坐的椅子上,我鼻子端就是一阵花香。“那么,我向你拜托的事情就算完成了,给你的报酬你可以正式收下了。”

    说到这里,我注意到那串红得妖冶的珊瑚珠串已经不知所终,原来它所在的左手腕上还缠着纱布。

    “呃——”我尴尬起来。——是弄丢了么?虽然烫得我够呛,但不可否认帮了我大忙。

    张桃顺着我的视线,看到了我缠着纱布的手腕,笑了笑。

    “拆开纱布看看。”他冲我的手腕儿扬扬下巴。

    我大骇,不会吧,这位叔你真是虐待狂,我这手伤的多惨啊,跟割腕自杀没两样,这会儿就要扯了观赏么?我可是很怕疼的。

    张桃却解释说,我其实并没有受伤,虽然失血在某种程度上是真的,皮外伤却没有。

    原来,场之内的时间虽然是虚拟的,物质却是真实的,因此确实可以伤到人也可以造成实质性的破坏,但是一旦离开场,时间就退回到原点,除非在场内死掉了或者精神被消灭了,否则只要能出来,一切物质上的损害都会恢复为进入场之前的状态。

    因此我在那时受的伤并不会留下痕迹,但流失在场内的血就回不来了。

    “那为什么还要包着纱布?”我动了动手腕,似乎真的没有想象中的疼。

    “我给你的报酬罗,前三天不能见光嘛。”张桃笑得狐狸眼眯起来,很是狡猾:“那几个医生也是业界的,是悠一以前的熟人,不会乱问的。”

    说的也是,我就说普通的医生怎么会包扎没外伤的人。

    “可是……你拜托我的时候,给我的那串珊瑚珠……不就是报酬了吗?”我奇怪道,“不过现在好像不见了。”

    张桃扬扬眉毛。

    “不,我当时只是把它‘付给’了你,你还没有能‘收下’。”他开始拆我手上的纱布:“现在你完成了我的委托,才‘收下’了报酬。”

    纱布一寸寸滑落,最后被完全抽离。我惊讶地注视着自己的手腕。

    一条精致的暗红色的,小指粗的螭龙呈环状绕在我的手腕上,像是画上去的一样,红色的线条细而复杂,龙的小爪子和鳞片都清晰可见。把手翻过来,龙头和龙尾在动脉处相接,小龙差一点点就可以咬到自己的尾巴,它张开的嘴里不是燃着火的珠子,而是一朵莲花。

    这简直是艺术品!我伸手摸了摸,却只是摸到皮肤的表面,螭龙图腾像是本来就该在那里一样,浑然天成。

    “哪来的……纹身啊?”我有点词穷,问张桃。

    “这是那珊瑚珠子真正的形态。”张桃捏起我的手腕看看,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已经确实地把它‘收下’了,今天你们应该差不多可以打个招呼了。”

    “我和谁?”我咦了一声,有猫腻!

    “就是它啊,玉螭——从貅。”张桃指着我腕间的小龙:“我一直以为,没有人能收下它呢,我试过很多人,但他们都只是能做到让珊瑚珠子发热而已。”

    “为什么?”我看着自己的手,半天看不出螭龙和珊瑚珠之间的必然联系。

    “我这么说吧,较强的灵能者通常养着式神,玉螭是式神的一种,可不多见哟。——式神在拥有主人之前是不具备行动力的,因此都以假态存在。而珊瑚珠就是从貅的假态。”张桃耐心地解释,“式神一旦跟随了主人,除非主人抛弃它,否则它们会跟随主人直到主人死亡,才会重新恢复成假态,等待下一任主人。像玉螭这一类有能力的式神会自己挑选主人,不过从貅这家伙——唉,它的难搞是出了名的,所以才卖不出去。”

    我咧了咧嘴,张桃你真是个妈妈桑。

    “曾经有很多人慕名而来,但都没办法让从貅现出真身来,糟糕点的,连珊瑚珠都没办法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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