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回到房间之后,饼干就像一阵烟般消失。可是窗外没有任何人,不论在走廊或玄关,我都没有和她错身而过。究竟是怎么偷走的?」
「……会焦掉。」
维多利加在圆椅子上扭动,以好像听得见又好像听不见的微弱声音提醒。而且还用食指指向烤箱,担心地摇晃身体:
「蛋糕要……焦掉了……」
「啊啊——想不通!好在意啊!」
舍监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根本没注意烤箱里不断飘出的危险香气,只顾着叹气。
「 ……」
「啊~~~!」
「……」
「究竟是怎么回事!」
「……」
维多利加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视线往走廊的方向看去,像是在寻找一弥。
可是一弥还没回来。
「那个、窝囊废……!」
「嗯?你说什么啊,小姐?」
舍监回头问道。
维多利加小声「唔……」了一下,实在没有办法:
「我就在蛋糕焦掉之前,简洁说明吧。」
「什么?」
舍监一脸惊讶转过来,低头看着娇小的维多利加,手上继续专心搅拌奶油。
维多利加边打呵欠边说:
「首先就来说明窗外传来的塞西尔声音吧。」
「唉呀。」
「唔……三楼窗外传来少女的声音,同时还有叽叽的金属声对吧?」
「是啊。」
「你回想一下,塞西尔带着行李,她八成是爬上你房间窗户附近的树木,把那件行李挂在树枝上。」
舍监诧异地回问:
「你说的行李是指什么?」
「告诉你,就是银鸟笼。」
维多利加说得无趣至极,然后有如小黑猫般伸个懒腰:
「塞西尔爬到树上,把鸟笼挂在树上。所以只要一有风吹过,那个鸟笼就会发出叽叽的金属声。」
「可、可是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说过的。塞西尔带着鹦鹉鸟笼。」
苏菲怀疑地偏着头:
「嗯……?」
维多利加一面注意烤箱一面说:
「塞西尔养了小狗和鹦鹉,鹦鹉是会模仿人声的鸟。你听到窗外传来塞西尔的声音,恐怕就是鹦鹉的模仿。你回想那个塞西尔的声音,应该是说着『爸爸,快点回来。拜托你从战场上回来。爸爸……』那一定是塞西尔思念父亲,每到夜里就会喃喃自语的话语。鹦鹉记住之后就会加以模仿。」
「拉菲小姐……」
苏菲的表情有些悲伤,不过似乎又想起被偷走的饼干,再度一脸气愤:
「可是她怎么进入我的房间里?走廊和玄关都没有任何人,又没有别的通道,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这正是所谓『看不见的少女』。」
维多利加说得若无其事:
「你自己不是说了吗?『没有人会记得女仆的长相和名字。』穿着制服走在走廊上,任谁都会以为是女仆,并且当成透明人。正因为如此,塞西尔在你开口说话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你这样的少女。塞西尔应该是做了和你一样的事。」
看到苏菲瞠目结舌,维多利加无趣说道:
「你好好回想。在飞奔而出的走廊上,没有看似拉菲小姐的少女,但是应该有一名穿着女仆制服的少女。在职员宿舍里很常见,即使走在旁边也会当成透明人,都是因为穿着魔法的服装。你懂了吧?」
舍监好一会儿以傻愣愣的表情看着娇小的维多利加,然后才回过神来起身打开烤箱,取出烤得蓬松,看起来十分美味的巧克力蛋糕。
维多利加冰冷毫无表情的脸,稍微动了一下。
舍监在切好的蛋糕上面抹着打发的奶油时,不知何处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一只毛茸茸白狗飞奔靠近。
维多利加小声「啊!」了一声。白狗摇着尾巴,眼睛亮晶晶地好像期待可以分到一点蛋糕,一直盯着舍监的手。
「这就是当时的小狗吧?」
「是啊。」
「小狗遇到侵入者偷走饼干却没有叫,这正是塞西尔是犯人的证据之一。」
「这么说来也是。」
抬起头来的舍监,不可思议地喃喃说道。维多利加毫无表情的冰冷脸上,似乎有了一点变化——瞬间的细微变化。
「你连作梦也没有怀疑过她吧?」
「是啊。」
点头的舍监以悠闲的声音说道:
「毕竟她是非常重要的朋友。」
一弥终于回来了,舍监把切好的蛋糕也放在一弥的前面。一弥扭扭捏捏说着「像这样的甜食,原本是女性和小孩才会吃的东西。我是个男子汉……」之类的话,维多利加把叉子往他的一侧腹刺去,他才闭上嘴巴。
以不甘不愿的表情,吃了一口。
然后变得一脸惊讶,再吃一口。
维多利加已经狼吞虎咽,正在专心解决巧克力蛋糕。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微弱。没有尽头,有如会持续到永远的今年暑假,也以确实的缓慢脚步前进……
维多利加和一弥并肩坐着——「别戳我啊,维多利加。很痛的耶!」「哼!」「你也多少听一下别人的话嘛?」「……」在厨房里不断斗嘴……
7
凉爽的夏天。
八年前的圣玛格丽特学园,暑假里的某一天。
职员宿舍清洁的小房间里,小小的红发女仆在窗边撑着脸颊,抬头看月亮。
白色小狗窝在脚边。
脱下硬梆梆的深蓝女仆制服,苏菲换上白蓝双色格子睡衣。燃烧红发收入同样花色的睡帽里,几丝艳红的头发垂在脖子上。月光照亮在窗边悲伤思索的小女仆。
没有别人。
只有月亮与少女。
苏菲垂下哀伤的眼眸,喃喃说了一句话:
「拉菲小姐……应该再也见不到面了吧……」
珍珠般的泪珠浮现眼角。
「加油喔。不论在哪里,都要加油喔。拉菲小姐……!」
只有月光听见小女仆哀伤的愿望。
凉爽的夏天。
夜更深了……
「苏菲……」
从圣玛格丽特学园所在的村子驶向苏瓦伦的夜行列车。在黑暗的夜色当中吐出黑烟,逐渐远去的蒸气火车。
在二等车厢人声沓杂的角落座位,带着行李箱与银鹦鹉鸟笼的塞西尔,缩成一团坐着。
饱腹的感觉让她想睡,不禁觉得自己吃太多了。
那名含着眼泪目送自己离开,先前不认识的女仆在脑中苏醒。心想如果能够继续留在学园里,或许能够和她成为朋友。苏菲澄澈的眼眸一直离不开脑袋。
「再见了,红发的苏菲……谢谢你为这样的我哭泣……!」
车头发出憾动所有车厢的巨大气笛声通过铁桥,不停远离村子。
暗沉的夜色好像随时会从关上的窗框角落侵入车厢。如此的夜间火车旅行。
因为不安与寂寞,塞西尔用力咬紧嘴唇:
「希望还能见面,见到苏菲。如果可以,一定……」
塞西尔轻轻闭上眼眸,打算睡一下。即将入眠的低声自言自语也被汽笛掩没。
「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蒸气车头终于渡过铁桥,朝着首都苏瓦伦前进,逐渐远离八年前的夏日学园——
〈fin〉
第四章 怪盗之夏
1
依然炎热的润泽夏日傍晚。
圣玛格丽特学园——
盛夏金黄色的阳光,落在从空中俯瞰呈ㄈ字型的巨大校舍。在夏日傍晚的天空下,热风吹拂散布各色花朵的花坛、白色的喷水池,以及茵绿的草地。
在宽广的庭园,雪白的积雨云有如雪花在草地与校舍落下黑影。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和家人一起去了避暑地,接近无人、盛夏的圣玛格丽特学园——
「维多利加,你为什么不进来?」
位在学园角落,外型雄伟庄严的男生宿舍。在大量使用橡木,有着醒目豪华装饰的三楼,传来少年相当困扰的声音。
那是略带东方口音,发音流畅的法语。
少年——久城一弥从自己位于宿舍三楼最旁边的房间,往走廊探出头来,善良的漆黑眼眸似乎感到很不解,还一边振振有词说道:
「基本上这里是走廊,不是坐的地方。所谓的走廊就是拿来走的,维多利加。」
走廊相当靠近地板的附近,传来觉得很愚蠢的「哼……!」声音。
「维——多——利——加——」
「吵死人了,久城。」
地板附近响起沙哑有如老太婆,可是又带着低沉、哀愁、诡异的声音:
「我就是喜欢这里,不要管我。」
「你真像是顽固的老太婆,呜……好痛!别踢我!拜托你穿着靴子时不要用踢的,用手打总行吧?真的好痛啊!」
走廊的角落——就在一弥打开的房门附近,有一名坐在地上、靠着墙壁、骄傲抬起下巴的娇小少女,又像是感到很愚蠢地「哼……!」了一声。一弥似乎放弃了,小声叹口气:
「算了,也可以。反正你只做想做的事,根本不听别人说话。」
「当然。」
「……」
少女——维多利加﹒德布洛瓦无聊地哼着鼻子。
今天的她穿着黑白格子的俏丽洋装,头上缠着雪一般的白色头饰,脚上是晶亮的漆皮编织靴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以这么一身装扮,一屁股坐在男生宿舍冰冷的走廊上,翻开褐色皮革封面的厚重书籍,虽然一脸无聊至极、却又速度惊人地不断阅读。有如整束高档丝线的漂亮金发垂落在地,包住她的娇小身躯。
从房间中露脸的一弥,也好像不知如何是好:
「你因为太无聊所以来找我玩,我是很高兴,可是为什么都已经走到房间前面,却突然不肯再往前走,而是坐在走廊上呢?」
「……因为走廊比较凉。」
一弥闻言,回头看着自己的房间。
一豪华的橡本家具;书桌、衣柜、床;面向庭园的法式落地窗上挂着奢华的织锦窗帘;地上铺着高级长毛地毯。
一弥看过房间地板的松软地毯,再看向走廊上冰凉的木材地板。于是他返回房间,从冉央抽屉拿出某样东西走出来。
那是个小小的桐木盒子。凑近坐在地板上,无视一弥存在的维多利加鼻子前面。维多利加卷曲的长睫毛已经碰到桐木盒子。但她却头也不抬,只是不耐烦地问道:
「什么东西?」
「打开来就知道了『⊥
一弥说完之后就把小盒子的盖子「啪哒!」打开。维多利加只是嫌烦地望了一眼,然后「啊!」了一声。那双因为无聊、傲慢与倦怠而迷濛的翡翠绿眼眸睁得老大。
就像亮晶晶的玻璃珠般浑圆小巧,色彩缤纷的糖果从小小的盒子里现身。那是纤细手工制作,混着红色、绿色、黄色的小糖果。看到维多利加润泽的樱桃小嘴微开,惊讶地盯着糖果,一弥不由得笑了。他以指尖拿起糖果,丢进发愣的维多利加嘴里。
似乎可以感觉面无表情的维多利加,脸上稍微缓和一点……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
「……甜甜的。」
「这是糖果。你喜欢吗,维多利加?这是塯璃……我姊姊寄来的。还记得吗?就是春天寄来蓝色和服的姊姊。因为我在信上写着有个娇小的女性朋友,她还以为你是个小女生,所以就把小孩子会喜欢的糖果等东西寄来给你。对了,维多利加……」
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一弥说话,维多利加以接近凶暴的动作,把一弥喂给自己的糖果用臼齿喀啦喀啦咬碎,又伸出小巧浑圆的手指从小盒子里抓起糖果塞进嘴里。又是舔又是咬,不一会儿就全部吃光。接着抬头看向发呆的一弥,不满地说道:
「没有了吗?」
「嗯、对啊。对不起……」
维多利加突然对一弥失去兴趣,干脆地回到书籍上。对于维多利加的态度,一弥失望地任下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对了,这么说来,上次姊姊寄和服过来时,那封真是信长得不得了。她说在女校毕业之后想要成为教师,结果和爸爸与哥哥吵架。爸爸好像打算把姊姊嫁给大哥以前的同学,现在是帝国陆军军官的男人,不过大哥和姊姊的年龄相差十岁啊。而且那个军官还是一脸胡须的国字脸,姊姊好像很讨厌他。」
「唔……」
「你没什么兴趣吧?对了,在那封信里面也写到姊姊遇到的某个不可思议事件喔。从百货公司的屋顶突然消失的中国壶。」
「说吧。」
「啊,好。」
一弥整理一下衣襟,注意到维多利加抬起头来焦急等待,急忙回房间从抽屉里找出姊姊的信。
看到厚厚一叠的信纸,维多利加惊讶说声:「看起来很长呢。」一弥也点点头:
「是啊。而且前半部几乎都是在说爸爸和哥哥的坏话。姊姊很聪明,个性也倔强,气势比我强上百倍。好了,我要念啰。」
「唔。」
一弥站在房门附近,抬头挺胸站好,然后对着窝在脚边的小小荷叶边,滔滔念起姊姊寄来的信:
「『给一弥
你好吗?我是姊姊哟——!对了对了,告诉你,父亲真的很过分耶。还有哥哥他们也很过分。他们怎么过分……』」
一弥平静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学园男生宿舍响起。窗外夏目的阳光耀眼,照亮庭园的草地、白色的喷水池与五颜六色的花坛。有如融化冰块的喷水池也发出清凉的水声。
一只白色小鸟飞过夏日天空。
西欧山间地区潮湿、炎热的夏天——有如这般风景里的两个小点,维多利加和一弥孤伶伶地留在学园里——
2
接着把时间稍微回溯一下。
那是发生在这年春天的事。
越过海洋,距离西欧一角的苏瓦尔王国极为遥远的东方海上。浮在广大的太平洋与雄伟的中国大陆之间的小岛国。
在这个国家的某个大都市。冰冻帝都的寒冬终于过去,这是在暖和大太阳、好天气才刚来临的春天早晨发生的事……
虽然春日阳光晒得帝都一片温暖,但在位于郊外的名校——成安女子学校虽然老旧,但是经过细心照料的木造校舍其中一个房间里,就读三年级的久城琉璃独自低着头。
富有光泽的黑发垂在背上、水灵灵的漆黑大眼睛令人联想到黑猫。配上修长的四肢,是名能够吸引目光的东方少女。和周围的女学生一样穿着粉红搭配橙黄的格子上衣与裤裙,但不同于其他少女在头发系上蝴蝶结,或是梳成蓬蓬鼓起的发髻,一头黑发就这么自然垂下,给人一种野性的感觉。
鼻梁挺直、有着成熟的美貌外表。不知为何低着头,一只手肘顶在桌上愣愣眺望窗外的琉璃,让聚集在身旁的年轻少女帮忙用红漆梳子为她梳理黑发、把糖果塞进嘴里、帮忙拍掉裤裙上的灰尘。
「唉……」
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少女的所作所为,琉璃只是连连叹息:
「唉……」
想要讨好她的少女不禁对望彼此,其中一人小声说道:
「琉璃小姐是怎么回事?最近消沉的模样实在很不寻常。」
「根本就是失魂落魄。」
「看来一定是那个,她的弟弟害的。」
少女一起板起美丽的脸蛋愤愤说道:
「就是那个弟弟!」
「叫什么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