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的脸被叶莲娜的话搞得红一阵,白一阵的。叶莲娜不顾韩江的感受,继续说道:“我都可以想象,你去找伊留金时,他会怎么说。他会反问你‘我们能得到什么?’他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你们能得到什么?你们能得到半个世纪前科考队神秘失踪以及现在这一系列事件的真相。当然,事情结束后,我们也可以将那块玉插屏赠送给冬宫。”
“赠送?那件珍宝本来就是冬宫的。”
“不!它本来属于中国!”
“可是它一百年前就来到了俄罗斯。”
“那也不能改变它本来的国籍啊!”韩江争辩道。
“好了,韩,我不跟你争!你所谓的‘合作’,说白了,不过是让我们将玉插屏先交给你们。不管是什么理由,这是很难办到的。其实,这事现在跟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替你考虑,我劝你不要去找伊留金,因为我对他太了解了。他是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的,而且,你只要去找他,也就意味着你在这里丧失了行动的自由,他会派八个彪形大汉来‘保护’你的,直到你无法忍受,自己回国。”叶莲娜情真意切地劝道。
韩江点点头:“我明白,但是我还是得去试一试。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先礼后兵’嘛!”
“哼!先礼后兵?恐怕人家不会领你这个情。你要是去偷,以你的身手,倒是有几分胜算。”叶莲娜肯定地说。
韩江听叶莲娜这么说,倒笑了:“我发现你现在怎么站到了我们的立场上来了,倒替我们出谋划策。这对于你们,可是违规了啊!”
韩江这一提醒,叶莲娜才觉察出来,是啊!自己怎么不知不觉站到了韩江的立场上来,这……这是出于对伊留金的不屑和愤怒,还是……还是为了眼前这个中国男人?叶莲娜忽然也迷惑起来……
过了一会儿,叶莲娜微怒道:“我都是为你好,你要是不领情就算了。”
韩江见叶莲娜不高兴了,赶忙安慰道:“不!不!我当然得领你的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说得很有道理。用你的办法,如果成功,自然很好,不过,这样会伤了两家的和气,你们的伊留金上校也不会善罢甘休;再者,那样做也不利于长远的合作,只会让我们的敌人高兴。所以,我还是决定去找你们那位伊留金上校。这是我深思熟虑过的,我想即便他不同意和我们合作,也不至于把我们怎么样吧?”
“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这儿不是在你的地盘上。”叶莲娜道。
“你放心,我会加一万个小心的。”韩江坚定地说。
“看来我是劝不动你了!那好吧,你就去找伊留金吧,我看你能有什么收获。到时出了事,你可千万不要找我救你!”叶莲娜赌着气说道。
“好了,别生气了,就算遇到了最坏的情况,我也有办法脱身。对我说说你们那位伊留金上校吧!”说着,韩江扶住了叶莲娜的双肩,微笑着对叶莲娜说道。
叶莲娜顿时感到两股电流传遍了全身。她看看韩江,心里咒骂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竟然这么轻易地背叛了自己的组织和誓言。虽然她知道这样做对自己的组织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但这对于一个优秀的特工和她从小所受的教育来说,仍然是不可原谅的。叶莲娜为此陷入深深的矛盾中。
“伊留金,此人为人阴险、狡诈,我向来不喜欢这个人。他也曾是我父亲的学生,但据说我父亲被逼提前退休,就是受了这家伙的陷害。这次我被停职,也是他向上面说了我许多坏话。你一定要小心这个人……”叶莲娜虽然在心中咒骂自己,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对韩江介绍了伊留金、伊凡洛夫等人的情况,并给韩江看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有四个人,左边是马卡罗夫和叶莲娜,右边有两个男人,韩江没见过。
叶莲娜一指照片上那个身材消瘦、脸色阴沉的中年男人,说:“这就是伊留金上校。”又指了指伊留金身边的那个壮实男人道:“这是伊凡洛夫,一个肌肉发达、有勇无谋的家伙,跟你倒是有几分相像,呵呵。”
“你的意思……我也是个有勇无谋的家伙?”韩江反问叶莲娜。
叶莲娜看着韩江,笑出了声:“你这样主动去伊留金那儿送死,不就是典型的有勇无谋吗?”
“也许是吧!不过,我一定会让你改变对我的印象。”韩江自信地说道。他迅速地在大脑中印下了这两个男人的模样,但还是向叶莲娜提出,要借用一下这张照片、叶莲娜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叮嘱道:“照片你可以拿去,不过,千万不能让伊留金知道是我给了你这张照片,否则,我可就……”
韩江笑笑,答道:“你放心,就是我死了,也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我可不希望你死。你要好好活着!”叶莲娜盯着韩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两人就这样一直注视着对方,直到韩江又开口问道:“你知道存放那块玉插屏的保险柜的情况吗?”
叶莲娜撅了撅嘴,无奈地说道:“我真是无可救药了。好吧,我就把知道的情况全告诉你。当然,我所知道的情况都是一个月前,也就是我被停职以前,玉插屏存放在联邦安全局大楼的一间地下室里。那是整个大楼中最牢固的一个房间。我们一般戏称那间地下室为彼得小屋。”
“彼得小屋?”韩江不解其意。
“嗯,我是听伊留金他们那么叫的,也不知是哪位前辈起了这个名字。你知道彼得堡在涅瓦河畔有一个景点,就是著名的彼得一世小屋,相传为彼得大帝当年建彼得堡时的住所。据说那间地下室以前关押过重犯,有些重犯最终就死在了那里面,于是有前辈便戏称那间坚固的地下室为彼得小屋,故意讽刺那些关押在这里的重犯,享受着沙皇一般的待遇。那间地下室坚固无比,没有窗户,据说墙壁有三米厚。”
“果然是很坚固。那里现在还关犯人吗?”
“早就不关犯人了,现在那里有一个保险柜,专门存放重要的东西。保险柜连接着大楼的报警系统,如果是外人开保险柜,即便他打开了保险柜,警报也响了。从楼梯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全程监控,通道口的大铁门有半米厚。”
韩江听完叶莲娜的介绍,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彼得小屋果然是铜墙铁壁,很难下手。他对叶莲娜戏谑道:“你看,你还说直接去偷有希望呢,这么坚固复杂的地方,我怎么能偷得出来?”
“哼!我一向认为你功夫很高啊!再说,我只是说去偷还有希望。你去跟伊留金谈,在我看来,是一点希望没有!”
“好吧!谢谢你的忠告,也感谢你的美味晚餐,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韩江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
“你要走?你在彼得堡住哪里?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大雪……”叶莲娜欲言又止,竟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怎么,你想留我在这儿过夜?”韩江嬉笑道。
“哼!我可没说要留你,别自作多情了!”叶莲娜又仰起头,盯着韩江说道。
“你放心,我肯定有地方住。如果我那地方被你们的伊留金上校盯上了,我会来你这儿避难的,呵呵!”韩江笑道。
“那好!我等着你在彼得堡无处可藏的时候。”说着,叶莲娜上前拥抱了韩江一下,并在韩江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韩江顿时涨红了脸。他知道这只是俄罗斯人的礼节,但却让他这个中国大男人受宠若惊。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叶莲娜:“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
“我肯定你会有那么一天,哼!”叶莲娜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行了,你好好睡上一觉。我万一和伊留金谈崩了,可真的要来麻烦你,到那时,你想睡个好觉都不可能了!”说完,韩江穿好大衣,打开房门,一股寒风灌进了屋中。韩江和叶莲娜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楼道里的窗户被大风吹开了。韩江走过去,将窗户关紧,然后观察了一会儿楼道里的动静,见无异常,这才向叶莲娜挥了挥手,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
叶莲娜怔怔地在房门外看着韩江走下楼梯,听着他的足音,直到那声音远去,这才回到房中。她看着这间不大的公寓,外面是庆祝新年的礼花,公寓内温暖如春,心头忽然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是一种家的感觉,虽然,她知道这里只是她临时的住处。
唐风和徐仁宇在韩江之前就已在圣彼得堡大学安顿下来。圣彼得堡大学始建于1819年,坐落在涅瓦河北岸,正好与南岸的冬宫遥遥相对。这里曾孕育了俄罗斯历史上许多重要人物。在苏联时代它被称为列宁格勒大学,苏联解体后,它随着彼得堡这座城市的变迁,又改回了它原先的名字。圣彼得堡大学学科齐全,专业众多。这里的东方研究系久负盛名,集中了俄罗斯东方学研究的精英。
徐仁宇早年曾在此游学。他兴趣广泛,工科、理科、文科的课程均有涉猎。有一次,他无意中听到了东方研究系一位教授的课程,至今清楚地记得那节课讲的是亚洲游牧民族史。他也清楚地记得那位教授的名字——鲍里斯。
年轻时的徐仁宇为鲍里斯教授的渊博学识、儒雅气度,以及严谨的治学态度深深折服。仅仅一节课,鲍里斯教授就从匈奴、鲜卑,讲到突厥、回鹘、吐蕃,进而又讲到了契丹、女真、蒙古,当然还有党项。原本只能容纳三十个人的小教室里,聚满了各专业的学生,大部分学生可能只是第一次接触东方这些古老的民族。徐仁宇没想到一个西方人,竟对东方的历史如此熟知。虽然他以前也在书本上一知半解地了解一些,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系统地了解这些历史。于是,徐仁宇一周之内连续听了鲍里斯教授的三节课。鲍里斯教授也注意到了这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学生。
徐仁宇至今还清晰地记得他与鲍里斯教授第一次交谈的情景。那是在鲍里斯教授一次上完课后,徐仁宇想问教授一个问题,可当时俄语口语还不是很好的徐仁宇,犹豫良久,也没有鼓起勇气向鲍里斯教授开口,反倒是鲍里斯教授看出了徐仁宇的疑惑,用熟练的中文先问道:“你是中国人?”
徐仁宇没有料到鲍里斯教授的中文竟如此之好,更没有料到他竟一下看出了自己是中国人。徐仁宇微微涨红了脸,点点头,鼓起勇气,反问鲍里斯教授:“你怎么看出我是中国人的?”
鲍里斯教授露出一丝顽皮的微笑道:“用你们中国的一句俗语叫‘天机不可泄露’。”
第九章 鲍里斯教授
“看不出您倒挺诙谐,和上课时完全不一样。”徐仁宇也放松下来。
“因为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中国学生了,准确地说应该是很久没看到中国人了,虽然我研究的是东方。”鲍里斯教授说到这里,沉重地叹了口气。
“是啊!自从中苏两国交恶以来,就很少有中国人来这里了。不过,现在好了,今后应该会有越来越多的中国学生来听你的课。”徐仁宇安慰道。
“借你吉言!”鲍里斯又露出了顽皮的笑容,随即又问徐仁宇,“怎么样,对我的课还感兴趣吗?”
“非常感兴趣,以前在国内我对这些历史也不了解,还是听您的课,才了解了许多。”徐仁宇道。
“那欢迎你常来听我的课吧!对了,你不是我们系的学生吧?”鲍里斯教授问。
徐仁宇摇摇头:“我是来学工程的,那天,我只是偶尔路过这间教室,听见您在讲东方游牧民族的历史,才进来听听的,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您的课吸引了。”
“真是遗憾,我相信你如果做我的学生,一定会是个优秀的学生。”鲍里斯教授不无遗憾地说。
徐仁宇受宠若惊,赶忙说道:“您放心,以后只要有空,我就会来听您的课。”
鲍里斯教授满意地点了点头。从那儿以后,徐仁宇只要有空,就会跑到这间教室来听课。这一听,就是一个学期。
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徐仁宇虽然不是鲍里斯的学生,但俨然已经成了鲍里斯教授的座上宾。那是苏联刚解体的困难时期,卢布每天都在贬值。鲍里斯教授刚拿到手的成捆工资,没几天,就已经贬值得所剩无几。但就是在这么困难的境遇下,鲍里斯教授还是经常邀请徐仁宇到自己家去做客。那是学校分配的一间狭小的教师公寓,徐仁宇每次去,都只看见鲍里斯教授一个人,没有女主人,也没有其他人。
徐仁宇最后一次见到鲍里斯教授,是在他结束在彼得堡的学业,即将离开前。临行前,鲍里斯教授特地为他用毛笔题写了一幅字,那幅字上只有两个隶书的汉字——不愠。
徐仁宇知道“不愠”二字出自孔子的《论语》,但他对其意并不了解,于是虚心请教鲍里斯教授。鲍里斯教授静静地说道:“孔子说‘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意思是别人不理解我,不接受我,我也不抱怨。这是我的老师阿理克院士送给我的两个字,今天我也送给你,虽然你并不算是我正式的学生。”
徐仁宇大为感动,回国后,精心装裱收藏了这幅字。
此刻,阔别十多年后,徐仁宇重返彼得堡,重返这座美丽的校园,感慨良多。这幅字就装在他的皮包中。徐仁宇轻轻叹了口气后,对唐风说道:“我们先去住的地方,把行李放下来,然后我带你游览一下彼得堡。不过,我们来的确实不是时候。寒冷的冬季,大雪遮盖了彼得堡美丽的容颜,要是夏季,那才是彼得堡最美的季节。静静流淌的涅瓦河,令人流连的芬兰湾,宏伟的冬宫,还有夏宫、皇村、伊萨基耶夫大教堂、彼得保罗要塞,都是美不胜收。更神奇的是彼得堡的白夜,每到夏季,太阳永远不落,彼得堡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徐仁宇一口气说了一大通彼得堡的著名景点。唐风倒很平静地说道:“我们这次可不是来玩的,不要忘了我们的使命。另外,我觉着冰雪覆盖的彼得堡也别有一番风景。”
徐仁宇点点头,叹道:“是啊!我们现在哪儿有游玩的心情。我只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
“唉!对了,博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