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句话是要误导如真,隐含了这一切有夏雨荷事先安排之意,更隐含了夏雨荷现在要如真一死以盖棺定论的一死。若是如真应答不对,那么夏雨荷的便是落了罪了。
吴书来如何能做这个试探?真正要试探的还是九五之尊。
汪禄两人都不说话,吴书来也不催他们。两人静静站了一会,还是绿莹先咽了口唾沫,伸手从吴书来手上把药瓶接了过来:“奴婢去吧。”
汪禄听到绿莹应声,张了张口,但最终没说出什么,还是把嘴给闭上了。
绿莹走出两步,又转过头来:“奴婢斗胆,敢问吴公公,这药瓶里装的是什么?”
吴书来看了绿莹一眼:“是你家主子递过来给如真的伤药。”
绿莹转头看了汪禄一眼,汪禄微微张嘴,想要解释什么,但是想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最终还是把嘴闭上了。
绿莹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关押如真的房间走去。因为如真供词两变,也没法定罪。在乾隆看来,高氏和夏雨荷有可能不是无辜的,也都可能是无辜的,为免节外生枝,只是将如真关押起来。
绿莹站在门口,再次深呼吸了一下,之后推门而入,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说的每一个字,如真说的每一个字都会直达天听,会影响到圣上对这件事情的判断——也就是说,会影响到她们每一个人的命运。
绿莹走了进去,先是看见了守在里面的一个嬷嬷,再一转头,看见如真。
如真坐在桌子前,人看起来有些憔悴,精神也有些萎靡,但是也还好。她看见绿莹进来,露出惊讶的神色,问道:“你怎么来了?”
绿莹和如真对视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替主子来看你。”
如真愣了楞:“主子,让你来看我?”
绿莹将那瓷瓶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将吴书来嘱咐她的话,一字不差的重复了出来:“‘这是主子赐给你的伤药,你为主子做了这样的事情,主子也领你这份情,将来总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的。’”
如真先是微微惊愕,紧接着蹙起眉来,她将那瓷瓶拿在手上反复把玩,表情变幻莫测。
绿莹抿了抿嘴唇,觉得自己心跳如鼓,极为隐晦的说道:“主子不怪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如真的表情仿佛定格一般凝滞了一瞬,她死死的盯着绿莹,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绿莹觉得这一会的时间好像变得特别漫长,她不能再说更多的话,否则就是欲盖弥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对于绿莹来说甚至觉得静默了很长时间,长到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如真脸上露出微微讽刺的表情,向绿莹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伤药。”绿莹稳着声音回答。
如真猛地将瓶子拍在桌上,霍然站起,大声叫嚷起来:“是谁让你来的?绝不是主子让你来的!是谁,是谁让你来陷害主子?绿莹,你也和我一样被人许下了富贵迷花了眼吗?你忘了主子平常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吗?你这么做,对得起主子吗?”
她猛地扬起手,似乎要去扇绿莹,但是还没打下去,就被一边的嬷嬷捉住了手。
绿莹胸口急速起伏,也喊道:“我不过是替主子送伤药给你,你真不知好歹。”她怒容满面,心里面,却是安心了。这如真,到底是选了站在夏雨荷这一边。
她说完,就从屋子里出去了。
绿莹走了出来,一偏头,便看见站在门外的吴书来——他果然是从头听到尾。
吴书来看了绿莹一眼,之后吩咐道:“没什么事了,你们两个,可以回钟粹宫伺候了。”
54第44章 查
“皇上真的把递过去的伤药拿去御药房验了?”夏雨荷低声问道。
汪禄点了点头:“回主子的话;奴才亲眼所见;绝不会有错的。”
夏雨荷呵的自嘲的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眼里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怅然。
在这个时候送伤药过去;本来就是引人怀疑的事情;要让皇上以为自己打算杀人灭口,让皇上误会;让皇上验药;然后再发现她送过去的是真的伤药;以此来勾起皇上心中的愧疚;也为将来替如真求情的事情做一个铺垫。
如今恰好如我所料;我何以惆怅?夏雨荷在心中反问自己。也许在她心目中,也有那小小的期盼;至于是期盼什么,只怕连她自己也不会承认。
夏雨荷呼出一口气,把这事情放下,转而看向绿莹问道:“刚才吴公公把你带走,是什么事情?”
“吴公公将奴婢带到万岁爷那里,万岁爷问了几句话。”绿莹回答。
“都问了什么?”
绿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试探如真的事情告诉夏雨荷。虽然吴书来并未嘱咐她和汪禄,但是她也知道,这个话是不应该在夏雨荷面前说的。
绿莹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周围,心中暗暗忌惮在此伺候的宫女太监里不知道还有谁的人。
夏雨荷一见绿莹环视的动作心里就明白怕是乾隆那里有了什么动作,便换了一种问法:“皇上对本宫是不是仍旧多有误会?”
这个问题就好回答一些了,绿莹回道:“主子原本就是清白的,万岁爷也绝不会冤枉主子。”
夏雨荷颇有深意的看了绿莹一眼,虽然她仍旧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绿莹言下之意总算不是不利于她。
如此,夏雨荷便将此事轻轻放过,不再追问:“小格格该醒了,带她过来,本宫想她了。”她迫切的想要见见女儿,在这深宫大院之中,只有女儿才是她心中唯一的净土。
另一边,吴书来从如真那里出来,便回东暖阁向乾隆回报。
“如何?”乾隆简短的问道。
吴书来回道:“回万岁爷的话,听绿莹和如真的对话,静嫔娘娘似乎对此事确实一无所知。”
乾隆想了一会,问道:“吴书来,若是你,已经背叛了主子,在什么样的心理下才会又反复?”
吴书来听到乾隆问的话,立刻跪到地上:“奴才万万不敢做出背叛主子的事情。”
乾隆瞪了吴书来一眼:“朕只是假设,恕你无罪。”
吴书来趴伏了一会,见乾隆非要听他的答案,才小心的回道:“奴才自己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至于如真,或者正如她所说,当日她是熬不住刑……又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是……不愿意背叛静嫔娘娘吧……”
“何以见得?”
“静嫔娘娘在现在的情况下,还给如真送来一瓶伤药,想来……静嫔娘娘平日也是体恤奴才的吧……”吴书来小心的说道。
乾隆并未答话,过了一会,才说道:“高玉呢?”
“奴才在。”高玉听到乾隆唤他的名字,赶紧上前一步伺候。
“那日张常在走的时候,贵妃情绪如何?”乾隆问道。
高玉想了一会说道:“贵妃娘娘难受着呢。”
乾隆抬眼看了高玉一眼:“贵妃说当时张常在醒了一会?”
“张常在仙游之前却是醒来过一会,太医说是回光返照。当时张常在恳求奴才请贵妃娘娘进去,奴才便去向贵妃娘娘通禀。之后贵妃娘娘便进去了,见了张常在最后一面。”
“当时有谁在?张常在和贵妃都说了什么?”
“三位太医都在,张常在身边伺候的宫女也在。当时张常在苦苦哀求贵妃娘娘,请贵妃娘娘为她做主,查明害她孩儿的真凶。”高玉小心的看了一眼乾隆的脸色,又说道:“贵妃娘娘答应张常在了,奴才瞧着,贵妃娘娘又是伤心又是愤怒。”
乾隆嗯了一声,看不出再想些什么。高玉和吴书来静静候着,也不敢多嘴。过了一会乾隆吩咐道:“继续查暴毙的那个宫女和嬷嬷。”之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俩下去。
长春宫。
“皇上竟然这样试探静嫔。”富察皇后轻笑了起来:“真是让本宫吃了一惊啊。”她微微勾了勾唇角:“我还以为,在皇上的心目中,静嫔是一个需要爱护的柔弱女子呢。”
富察皇后听完张玉说起吴书来让绿莹去试探如真的事情,发出如上感慨。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按照如真和绿莹的反应,看来静嫔这次真的是无辜被牵连。”富察皇后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变冷:“连本宫心中也存了心思,觉得这次说不定是静嫔将计就计反击贵妃,如此说来,倒是静嫔运气好了。”
蕙兰轻声说道:“娘娘,这个如真对静嫔娘娘真是忠心耿耿。”
“忠心倒也未必,若真是忠心,又何来那份供词?”富察皇后反问道:“依本宫来看,这个如真,投靠在新主和旧主之间选了前者的可能性倒是更大。”
富察皇后在心中盘算:以贵妃的性子,让如真陷害静嫔,也应该给她安排了退路,如此说来,这个如真倒是个心大的,一心要留在宫中,值得注意一下。不过经此一事,这个如真在皇上心中留下痕迹,皇上必然会厌弃此人,这样的话她想往上爬,只有紧紧攀附静嫔了。若是静嫔有容人的雅量,倒是收服了一枚棋子。
又过了三日。
“万岁爷,查出来了一些消息。”吴书来向乾隆禀报:“在张常在身边伺候的那个宫女的屋子里找到一个放有麝香的香囊。据伺候的宫女招认,这个香囊是那个暴毙的宫女送给她的,因为她们从前关系很,所以她并未防备。除此之外,还查到一个小太监说看见过那个暴毙的宫女与那个暴毙的嬷嬷在张常在流产前半个月的晚上先后从钦安殿里出来过,许是在里面会面了。”
“如此,应该是那个嬷嬷指使这个宫女了?”乾隆问道。
“应该是的。”
“这个嬷嬷的身份查到了吗?”
吴书来回道:“这个嬷嬷的身份非常清白,家里面只是普通的包衣,她入宫几十年来一直都在钦安殿侍奉。”
“自张常在怀孕开始,都有谁去过钦安殿?”乾隆又问。
“回万岁爷的话,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纯妃娘娘和愉嫔娘娘都去过。”
“静嫔没去过?钟粹宫里的人呢?”
“回万岁爷的话,没有。”
乾隆嗯了一声:“朕知道了,再留意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嗻。?/li>;
作者有话要说:修错字
55第45章 隐忍的委屈·上
尽管心中始终忐忑不安;但是夏雨荷除了送伤药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她知道自己目前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回报给皇上;因此也不愿意再生什么事端。
目前的如真的供词是对自己有利的;这个时候如果如真死了;对她来说从证词上来讲当然是盖棺定论了,但是……会引起他人如何的猜测;就不好说的了。如果引起皇上的怀疑;反而得不偿失。
是以夏雨荷才送了伤药过去;一方面证明的自己问心无愧;另一方面也是为将来做个准备。
“雨荷。”乾隆的声音在夏雨荷耳边响起。
夏雨荷猛的睁开双眼;一篇头看见天子正在自己身侧,俯身对着自己讲话。她坐了起来;女儿因为她的动作而被打扰,小丫头不满的扁了扁嘴,朝里面滚了滚,继续睡着。
夏雨荷轻轻的把自己手从和薇身子底下抽了出来,也来不及下床,就这么跪在上面,向乾隆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臣妾不知皇上前来,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这时和薇也被绿莹摇醒了,刚刚醒来的小丫头还显得有些迷迷糊糊,她看见穿着明黄色衣服的那人,扁了扁嘴,但是还是在床上站了起来,小小的一个人朝着乾隆福了一福,那行礼的姿势已经似模似样了,嘴里发出的声音还带着大梦初醒的含混:“给皇阿玛请安。”
“免礼吧,雨荷不必多礼,是朕让他们不要通传的。”乾隆微微笑着,一面把和薇抱了起来,伸手在小丫头软嘟嘟的脸上捏了捏:“和薇最近乖不乖?”
“和薇最乖了。”小丫头娇声娇气的回道:“额娘不乖!”
“和薇。”夏雨荷轻声呵斥了一声:“别胡说。”
“童言无忌嘛。”乾隆转过头来对夏雨荷笑了笑:“额娘怎么不乖了?”
和薇扁了扁嘴:“额娘不好好吃饭……”
乾隆脸上的笑容微微滞了一下,复又笑道:“那和薇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和薇脸上带着骄傲,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和薇有好好吃饭,和薇还有陪额娘吃饭!”
“我们和薇真乖。”乾隆夸奖道。
乾隆就这么抱着和薇,夏雨荷跟在后来,几人一路从厢房向外厅走去。等走到了外厅,乾隆和夏雨荷各自坐下,夏雨荷才轻声说道:“皇上,和薇闹腾,闲不住,不如让臣妾抱着她吧。”
乾隆低头看了看小和薇,柔声问道:“小和薇要和额娘坐,还是要和皇阿玛坐?”
和薇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和薇要和额娘坐。”
夏雨荷她低垂着睫毛、视线下落,隐藏着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好吧,听小和薇的。”乾隆的语气带着夸张的落寞,一听就是逗孩子的。
和薇年纪还小,还不能清楚明白的分辨出大人们的情绪是真、是假、还是只是一个玩笑。她略带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小小声为自己解释了一下:“绿莹说额娘不开心,只要见到和薇,抱着和薇就开心了。”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却化作一根蜂针,不经意之间插到乾隆的心里。
乾隆终于伸手握住夏雨荷,叹道:“雨荷,这几日委屈你了。”
夏雨荷微微启唇,似乎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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