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 第31部分

　　　　但此时此刻，蕙兰只能无奈的喟叹。

　　　　蕙兰揽镜望着镜中女子，心中又升起不甘。难道就就这样虚度年华，一直到年岁到了被放出宫中？届时她可以过什么样的生活？又或者在宫中一直待下去？以后被人称作姑姑……嬷嬷……

　　　　她的眼神不断变幻着，唯一不变的是那从心里的散发出来的不甘心。

　　　　或者……我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身在皇后娘娘身边的我……终究和其他人不一样，如果我点头……贵妃娘娘会不会再给我一个机会呢？

　　　　数日后。

　　　　高氏在厢房里的躺椅上休息，屋中的炉火已经烧至最大，但是高氏还是止不住的觉得寒冷：“平香，再多拿一个暖炉进来，本宫还是觉得冷。”

　　　　平香有些担心的望着高氏，自家主子的情况实在是不太好。没人比她更清楚，那烈性的药高氏服用的是越来越厉害，与此同时，高氏的身体也是越来越差。

　　　　她从小宫女手上接过一个手炉递到高氏跟前：“主子，换一个吧。”

　　　　高氏接了过来，同时问道：“那个蕙兰，最近怎么样？”

　　　　平香小声回道：“奴婢按照主子的吩咐，将那些东西依次放置好，蕙兰每次都会拿走。”

　　　　高氏并没有急于给蕙兰制造一个机会，甚至没过早的和她有什么太多的接触。除了之前在偏殿的那交集之外，高氏并未再见过蕙兰。甚至是如今正在操办这件事情的平香，也没有和蕙兰有单独的接触。

　　　　这段时间，她只是透一个时间地点给蕙兰，递送一些物品——诸如香囊、丝帕等等小物件，甚至是一把香灰。

　　　　别小看这些东西，乾隆喜欢什么、中意什么，高氏都用这种方式一点一点透给蕙兰。

　　　　除了安全之外，也是要看看蕙兰这个人，有没有扶摇直上的本事。

　　　　高氏嗯了一声：“皇后那边呢？有没有什么动静？”

　　　　平香摇摇头：“皇后娘娘似乎对此事一无所知，”她顿了一下：“奴婢每次都遣不同的人去放东西，每次放的地方也不一样。除非蕙兰将这一切禀告皇后娘娘，否则皇后娘娘应该是很难知道的。”

　　　　高氏点了点头，又问道：“这段时间，你和那个蕙兰也有些接触了，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和静嫔相比呢？”

　　　　平香想了一下：“奴婢觉得，蕙兰犹胜静嫔娘娘一筹。”

　　　　“哦？”高氏抬头看了平香一眼，没料到她对蕙兰的评价这么高：“怎么说？”

　　　　平香回道：“蕙兰比静嫔娘娘更胆大，如果是静嫔娘娘，一定不会主动找过来……”

　　　　高氏沉吟了一会，嘴角慢慢勾起：“对，如果是静嫔，一定不会这么主动。”她轻哼了一声：“静嫔倒是个安分的……”

　　　　她说着，忽然咳嗽了起来，咳的特别厉害，好一会才停了下来。高氏往自己手中锦帕一看，刚才捂住嘴巴的地方，此时透着一点殷红。

　　　　“主子！”平香一下子慌了：“奴婢去请太医。”

　　　　高氏猛然拉住平香，五指紧紧的将她扣住：“找太医做什么！本宫自己的身体，本宫自己清楚。”她顿了一下，吩咐道：“去把这帕子烧了。”

　　　　平香喏喏不肯应。

　　　　高氏看向平香，厉声呵斥道：“将本宫生病的事情宣扬出去，你要本宫功亏一篑吗？”

　　　　平香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接过高氏的锦帕出去收拾掉。

　　　　高氏又咳了起来，她拿出一个瓷瓶，从中间倒出几颗药匆匆吞下。那药一吃下去，顿时让她觉得腹中火烧一般，数息之间，身体渐渐暖了起来。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一丝茫然，她很清楚她的时间不多了。最近从家里递进来的书信中，叔伯们迫切的希望她能有所作为，高家的事情快要弹压不住了。

　　　　高氏可以想象，富察皇后花了多少时间、心力，暗暗收集信息，就等着这个机会。而她则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地步，皇后那里会有一堆罪名等着她——与宫外传递消息、干政诸如此类，如果不管高家，仍由家族没落，她在宫中也是独木难支。

　　　　她甚至在想，在这么重要的关头她病了，也许也和皇后有关。高氏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瓷瓶：我的时间……不多了……

　　　　在那之后，高氏私下里见了蕙兰两次，并不是所有的信息都可以通过物件传递。关于乾隆的种种喜好，高氏还是好好地点拨了一下蕙兰。

　　　　之后高氏给了蕙兰一支熏香：“找个时间将这支熏香点上，皇上应该会给你一个机会的。”高氏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冷漠：“不过记住，本宫教给你的事情，现在不可以用，将来，会有机会，让你大放异彩的。”

　　　　蕙兰接过那支熏香，眼中却充满了不确定。这段时间以来，由贵妃那里得知的种种关于皇上的事情让她欣喜若狂。不过临到头来，要从皇后处抢人，她还是有些害怕。而高氏说的将来，让她更加迷惑。

　　　　高氏一点也不意外的看到蕙兰透出退怯之意的目光，她淡淡的说道：“如果你想成为皇上的女人，这一步迟早是要走的，本宫不会逼你。本宫由一开始就说过，是要给你一个机会。”

　　　　她冷笑了一下：“做，或者不做，什么时候做，由你自己决定。”说完之后，便起身离开回储秀宫了。

　　　　“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高氏连着喝了几口热茶，才稍微觉得身子暖了一些。

　　　　平香轻声回道：“已经安排好了。”

　　　　高氏点了点头：“本宫已经用不上，不如留给本家。”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本宫剩下的银票、首饰、珠宝，举凡不是宫中之物，全部留给你，你将它们提前处理好，不要等走的时候再做，届时没有本宫，你也不好做。”

　　　　平香忽然跪下，眼泪一下落了下来：“主子，奴婢不想出宫，奴婢宁愿一辈子为您守在宫中。”

　　　　不管高氏怎么不允，平香始终不肯放弃，苦苦哀求高氏不要将她送出宫中。

　　　　高氏和平香说了几句，见她始终不听，忽然发怒了，一巴掌打了过去：“你是要留在宫中落本宫的面吗？将来不等皇后动手，自然有一百个人，一千个人踩着你去讨好皇后。”

　　　　她不等平香回话：“本宫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言，到时本宫自然会向皇上请旨，给你一个额外的恩典。”

　　　　话说到这里，已经不可更改。这场戏，高氏已经准备了很久了，是时候拉开幕帏了。

　　　　乾隆十年元月，贵妃旧疾复发。
65第53章　三份大礼·上
　　　　“一群废物！贵妃到底怎么样了？”乾隆的愤怒的声音在储秀宫中震荡。

　　　　几名太医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为首的太医回道：“回万岁爷的话；贵妃娘娘应是受了风寒，引起伤风；娘娘从前就有肺疾；如今旧病复发了……”感觉到天子越来越愤怒；他急忙说道：“只要娘娘好好调养，相信很快就会恢复。”

　　　　“都给朕滚去出！”乾隆望着跪伏在地上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御医；烦躁的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他坐到了高氏身边；高氏的脸色实在是很不好。她看起来苍白、虚弱；不过即使是再这样病弱的时候；也丝毫掩盖不住她的美丽；令乾隆觉得我见犹怜。

　　　　高氏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乾隆就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嘴角荡漾起一丝笑容。她说话的声音有些低，透着虚弱：“皇上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了？”

　　　　乾隆皱眉望着自己最宠爱的妃子：“你忘了吗？你在宴会中昏倒了。”他忍不住责备她：“觉得身体不适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招太医？”

　　　　高氏愣了愣，睫毛垂了垂：“皇上都知道了？其实臣妾只不过是稍微有些风寒，这么喜庆的日子，臣妾不想皇上因为臣妾而坏了兴致。”

　　　　“年年年都可以过，你病了就应该传太医，怎么可以讳疾忌医隐瞒下来呢？如果不是你这次昏倒在大殿之上，你究竟还要瞒朕多久？”乾隆的声音有些高，可话却没有说完：“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高氏轻声问道。

　　　　乾隆的表情有些勉强，顿了一下才回道：“你知不知道小病会拖成大病的？”

　　　　高氏笑了笑：“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臣妾的身体臣妾自己知道，只是受了风，并不严重。”她伸手握住乾隆的手：“臣妾没事的。”

　　　　乾隆看着高氏，眼神复杂。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在高氏这里坐了一个多时辰，一直到太后传来口谕把他叫走。毕竟高氏现在病着，他身为天子并不应该在这里留太长时间，以免过了病气。

　　　　但他并不想离开，高氏看起来太苍白了，她的旧疾复发来的如此严重，仿佛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冬天。当时她痛失爱子，也是这样病倒了，也是这样苍白，几乎没能再起来。

　　　　乾隆走了没多久，富察皇后就来了，几乎和乾隆走了个前后脚。

　　　　“臣妾病中失仪，请皇后娘娘恕罪。”高氏的声音仍旧很轻，却没了在乾隆勉强的那份虚弱感。

　　　　富察皇后看着半靠在床上的贵妃，不觉冷笑。贵妃病的太是时候了，原本过了新年，她就准备出手了，然而在这个时候贵妃却旧疾复发到病危的程度……

　　　　皇上怜惜之心一起，她却是被束手束脚了。

　　　　富察皇后面上还是维持着笑容，不过她并未坐到高氏身边，这会乾隆不在，她犯不着去演什么姐妹情深：“妹妹有没有觉得好一些，你忽然病了，让本宫十分担心啊。”

　　　　高氏笑了笑：“身体好不好也不是臣妾可以控制的。如此佳节，臣妾却病倒了，坏了皇后娘娘的兴致，倒是臣妾的罪过了。”

　　　　富察皇后嘴角弯起：“妹妹是知道的，新春佳节之时，宫中总是有一大堆的琐碎事，如今妹妹病倒了，这些事情只好由姐姐自己来做。”她一扬眉：“不过后宫之事本来就是本宫的职责，现在没有妹妹的帮助，本宫就只能更尽一份心力了。”

　　　　高氏听出富察皇后语含讥讽，却也不恼：“后宫事务繁忙，一切都要靠皇后娘娘处理，臣妾现在不能替皇后娘娘分担，却也确实替皇后娘娘觉得辛苦。”

　　　　富察皇后愣了一下，她和高氏斗了这么多年，很清楚高氏的性格。当她发现高氏并没有被激怒的时候，心中顿时感到十分古怪。

　　　　只听高氏复又说道：“说起来，皇后娘娘尚不知道，臣妾这一次是‘旧疾复发’吧。”

　　　　富察皇后眉头轻皱，一时没有猜透高氏说话的意思。

　　　　高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清冷：“当初那个孩子掉了的时候，我难受的很，那时我也是像这样病着。”她转头看向富察皇后：“皇后娘娘还记得吗？”

　　　　提到陈年旧事，两人心照不宣，但富察皇后还是说了一句：“当年的事情和本宫无关。”

　　　　高氏幽幽的说道：“臣妾明白——，皇后娘娘只不过是‘袖手旁观’而已。”她话锋一转，声音忽而变得冷冽起来：“所以，臣妾也只是‘袖手旁观’而已。”

　　　　富察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的孩子也夭折了，那个被乾隆追封为端慧皇太子的孩子，她心爱的永琏。富察皇后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她猛然伸手捉住高氏的手腕，咬牙切齿的问道：“是谁？”

　　　　高氏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面容上得表情一点没变：“皇后娘娘觉得，臣妾现在会告诉皇后娘娘吗？臣妾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皇后娘娘现在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臣妾。”

　　　　富察皇后眉蹙的更紧：“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高氏脸色荡漾起一个笑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皇后娘娘听不懂吗？”

　　　　吃惊的神色一点点在富察皇后脸上聚集起来，她简直不敢置信，高氏居然拿自己的性命当做斗争的筹码：“你真的是旧疾复发？”富察皇后喃喃的问道。

　　　　高氏勾起唇角：“皇后娘娘觉得呢？”

　　　　“你！”富察皇后心中的惊诧难以言喻，她想过高氏的各种手段来对付自己的这次打压，她做了那么多准备，但这一切都不包括高氏的‘病逝’。

　　　　大概是看出富察皇后的心思，高氏像是替自己解释一样说道：“也只是恰好罢了。”她话锋一转，声音也低了下来：“等我走后，皇上一定会追封我，到时候也会追封那位。”她冷笑了一声：“人死灯灭，盖棺定论，娘娘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和她被追封了。”

　　　　富察皇后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高氏话语中蕴含的意思。

　　　　只听高氏又说道：“可惜啊，端慧皇太子，当年是多得皇上的垂爱！”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富察皇后连声追问。

　　　　高氏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之中，似乎蕴含着陈年旧事的真实。可是她又怎么会告诉富察皇后，当年的真实是什么根本一早就已经不重要，她自己其实也并不清楚，她要做的也只不过是在富察皇后心中留一根刺。好叫她走了之后，让富察皇后也不好过。

　　　　这是她送给富察皇后最后三份礼物的第一份。

　　　　她们斗了这么多年，
66三份大礼·中
　　　　不管御医怎么群策群力；高氏的身体还是一日弱过一日；延年益寿之事从来是人力之不可及。何况对于高氏而言，与其苟延残喘被皇后抓住机会翻盘；倒不如她在自己最辉煌的时候选择离去；留给乾隆一个无与伦比的身影；也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再次庇护家族。

　　　　“皇上，贵妃娘娘醒了。”吴书来轻声对乾隆说道。

　　　　乾隆快步走进厢房；这几日他基本上都留在储秀宫；虽然太后、皇后均是屡次劝慰；但他仍然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