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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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书记-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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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扬和牛跟道换一套背心和短裤,上了车,向北的沟里开去。

山里的中午是清凉的,尽管头顶是火辣辣的太阳,但不觉得闷热,山风携着花香、草香和正在成熟的麦香,阵阵袭来,让人沉醉,又让人精神倍增。这与城市中午那种扑烘烘的夹杂了恶臭的热浪形成鲜明对比。脚下是细小的花朵,绚丽多姿,五彩纷呈,蓝天是那种清爽的悠然自得的蓝色,没有一丝杂质,离人不近也不远,没有白云彩,间或有鸟的叫声飘过来,显得这人间天堂的幽静。衬托这幽静的还有响彻沟壑的虫鸣,下午两点多钟的虫鸣虽然没有正午时强悍,但还是给城市人上了一课,不知多少种昆虫的鸣叫一旦联合起来,就有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刘扬这伙人已经下车徒步前行,因为眼前已经有牲口在草地上吃草。往里走,牲口更多。确确实实是一个小草原,看不到边的平坦的碧绿草场。与草地极不和谐的是不少白色的水泥杆子插在那里,连接水泥杆子的铁丝被人铰断了。

“这是怎么回事?牛市长?”刘扬问牛跟道。牛跟道让包森林回答书记的提问。包森林说:“林场已经把这里规划成了白皮松的繁育基地,但被这里的几个村干部带领几千农民阻止了,我们几百根水泥杆子当天就被抬到一个河堤上搭了便桥了。”“这草地是谁家的?林场的,还是村子里?”刘扬问。包森林说:“区政府发文批准了的。”牛跟道接了话茬,生硬地说:“官僚主义害死人。如果你们一意孤行,后果不堪设想,弄不好会出人命的。”牛跟道提高了声音对大家说:“我们还没有看到这里的农民朋友的富裕生活,看到了我想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感到非常高兴和振奋,这里的群众早已过上了小康生活,早在十年前他们就普及了家庭影院,一般家庭的存款都在三万元以上,而这一切都得益于养殖业的发展,尽管是散养,很粗放很原始的一种放养,但对于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农民来说,这是命根子。据老人们说,旧社会这里有财主——大家注意,不是地主,是财主,财主不但有地,还有成千头牲口几万只羊,厅堂里的太师椅上铺着豹子皮。那么多的牲口没有把林毁掉,林就在家门口,家家户户烧木材,烧不尽,原因在哪里?就在养护上。老人们说,他们不砍柴,腐朽了的树枝烧不完,新的又长上来了,越来越密,林越来越大。不得已砍掉一些,给牲口腾出草场的同时,还能卖一些钱回来。我到林场的林子里看了,松树的枯枝很多,而你们林场不让农民烧柴,有些多余的树枝是要砍掉的,砍掉了就加快树木的成长,而你们不砍,也不让农民砍,我真不知道你这个场长是怎么想的。”牛跟道喝进一口水,继续说,“我听说你们林场和村民的关系现在特别紧张,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农民对你们意见非常大,根源还是在你们林场方面。你把人家的耕地圈进了你的林区,说啥东西都是国家的,两亩薄地算什么?我不知道你真是个法盲还是有意欺侮农民。在特殊时期,任何东西都是国家的,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看看中央的政策,‘三农’问题是第一位的,工业都在后面,你的林业就是天字一号,你想占到哪里就到哪里,你这叫无法无天。耕地占了,大量的牧场栽成松树林,你是发了财,一年进来几十万,你知道钱的重要性,那么我们的农民兄弟呢?一个牲口进了林区——本来就是人家原来的牧区,处罚六十元,谁给你的权力?随意殴打农民,还说什么这是轻的,本可以抓人的。包场长你问问你的前任的前任吧,人家跟这里的群众是什么关系?鱼水关系,那个时候的林场工人走到哪里吃到哪里,那还是生活困难时期,现在你是有钱了,而这里的农民把你当狼看待,你还心理不平衡,你有啥不平衡的?”

牛跟道对大伙说:“政府没有投一分钱,这里的村庄建设得非常漂亮,是新农村建设的样板,比那些我们投了钱的还要好,大家过会儿看一看。”刘扬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要说话。牛跟道停了下来。

“既然是样板,你为何不给我们说一说?”牛跟道说:“我是出于保护这些村庄,不要叫前来学习的官老爷们给吃垮了。”没想到牛跟道是这个态度,“我们向外面的学习还少吗?我参与的对外学习大概持续了十多年了,每一次组织一支县区委书记、县区长、乡镇长及政府各部门的头脑浩浩荡荡去学习取经,累计花掉的钱恐怕几百万了吧,结果呢?还是自己的一套,老牛拉破车。假如这些村的情况上了电视,上了报纸,那些以学习之名行旅游之实的领导干部会络绎不绝的。因此,我还是坚持认为,让人家自己好好发展,以后有适合他们的项目给一些,把这个地方建设成为我们歧北市的后花园。”

刘扬看田野。田野说:“我赞成老牛的观点,也支持他的工作,包森林同志的工作一分为二地看,有成绩,也有问题,我建议换个地方。小河区林业局局长的位置不是空着么,让他当这个局长,把全区的林业建设抓起来,就像你侵占这里的耕地一样地狠,把全区所有能绿化的地方全部绿化了,用三年左右的时间实现绿色小河绿色歧北市区的任务。包场长,有没有这个信心?”包森林笑了,没有直接回答。“我同意。”刘扬说,“当了小河区的林业局局长,就不能再侵占人家的耕地了,我们在春夏秋三季能看到满眼的绿色就行了,先生态效益、社会效益,再经济效益,好不好?”包森林点头。“推荐一个跟你一样抓工作的年轻人,但不能像你一样不讲政策,不讲法律,不顾人情。”刘扬说,“让农民群众共同参与林业建设,让林业和农牧业协调发展。”

“比如这松树上结的松籽,让农民去采,你们收购,农民跟你们一样爱惜树木,不会把树弄坏,原来我听说就是这样的。你们不让农民得利,自己雇工采摘,结果是树头树枝一齐被砍掉,成长了十来年的松树就给毁掉了,钱收了一点,而一棵树的钱没了,这笔账你算过吗?”牛跟道说,“比如枯枝败叶,你让那些闲人去砍,砍掉的结果是两好,农民有了硬柴,你们的树快速成林。不要担心农民会怎么样,问题是我们的心理不怎么样。你当了林业局局长一定要好好学习党的基本理论,好好钻研一下群众路线的深刻含义,弄明白什么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尤其是一切依靠群众这句话,是何等的重要。”

一个站在草地上召开的会议结束了,上车。车在草地上、在整个牧区转了一圈,群情振奋,兴高采烈,刘扬给牛跟道一包烟——中南海:“感谢你,你为我们歧北市发现了一个后花园。到村子里去。”牛跟道不慌不忙地把香烟放进自己的皮包里,刘扬又拿出一包给大家分发。王凌大喝一声:“老牛,把‘中南海’拿出来,你斗胆一个人独吞了!”牛跟道睁大眼睛问道:“你说什么?把中南海拿出来,中南海在哪里?在北京呀我的哥哥,那是中央首长住的地方,我怎么给你拿得出来!你要干什么?”王凌一拳砸在牛跟道后背上:“少胡搅蛮缠,这包烟你一个人不能独吞了。”牛跟道哎哟了一声,说:“那天在一个叫丰裕的村子的后山梁上,刘书记差点把我吃了,我吓得都尿裤子了,你还死着脸火上浇油,今天反过来想吸这么高档的烟,做梦去吧。”“刘书记是初来乍到,如果你老家伙遇了我,我当场就把你给撤了。”王凌一只手还在牛跟道的皮包上纠缠。“你肯定会把我毙了。”牛跟道不依不饶。刘扬给王凌一包。王凌收了手,笑着说:“人有时候还是要脸皮厚一点,我知道我这样拾掇牛跟道,刘书记会给我一包,果不其然嘛。谢谢你啊刘书记,今晚上我家吃晚饭,我亲自给你包饺子。”“就你那熊掌,还能包饺子?”杨哲来了一句。“那就上你家去。”王凌说。“刘书记又没有给我‘中南海’!”“你女人一个,见烟叶味就呛得不行,要烟干啥?”牛跟道说。“我不会给我的女部下吗?”杨哲说。“啊——?你还有女部下?是谁?”王凌粗声粗气地叫起来,刘扬田野也笑了起来,看杨哲说什么。“一个比王昭君还美的女人,说来你们都羡慕死了。”杨哲继续卖关子。“谁?说出来我把这烟给你,我咋没有发现我们市委大院有比王昭君还美的女人。”王凌认真起来。“给来我就说。”杨哲伸出手去。王凌把烟悬空:“说吧,说了这嘴肉就掉进你这只老狐狸的肚子里了。”“我老婆,拿来吧。”杨哲去夺烟,王凌闪开了。一车人乐了,牛跟道喝进去的纯净水喷洒到了刘扬的脖子上。“还王昭君呢,赛貂蝉吧。”向来文雅的田野在杨哲的鼻尖上刮了一下。刘扬由笑转向阴郁,他想起检察长给他引荐的那个女人。

这是隶属于西山乡的一个行政村,所有的房子都坐北朝南,都是小二层的二分五的标准独院,白墙红瓦,十分整齐。村委会是一个宽敞的大院,三面平房,办公室只有一栋房,其他两面村支书和村主任占用着,分别用做兽医药店和卫生站。村支书是一个兽医,三十多岁,村主任过了花甲之年,是位老中医。两个人住在这里,有病看病,有事做事。这两个人还不拿报酬。当刘扬自报家门并介绍了几个人时,两个村干部几乎不相信这一群男人是歧北市的政要,原因是这荒山野岭从来没有地级干部来过,区上的干部也没有来过,只是前些日子来了牛跟道,当时牛跟道只说自己是歧北市政府的一名工作人员,并没有说他是副市长,在村支书家里吃了饭后硬要付饭钱,被当家的妇人骂了一通。刘扬、田野、杨哲、王凌、牛跟道等在村委会院子里的树荫下落座,村支书没有给每一个人倒水,端上来几盘夏熟的苹果梨。支书说:“这是绿色果子,没有喷洒农药,比水解渴。”他们俩不汇报工作,而是人家问什么答复什么。这个村庄接近二百户人家,一千四百多人口,平均每个家庭饲养十六头牲口,五十多只鸡,四头猪,加上菜籽、胡麻、黄豆、洋芋等经济作物,户均年收入在两万元左右,这笔收入不包括小麦、玉米等粮食和小青年在外的打工收入。谈到村里的房屋建设,支书说:“我们农村建房讲究字向,按照我们所处的方位,建北房最好,而小二层眼下最时新,就这样了。”刘扬问能不能发展规模养殖业,对方的回答是不能。村主任说:“地方太小,已经饱和了,山前岭后十来个村庄,几千头大牲口,能够用的草场就那么三处,林场还每天来驱赶,在啥地方能建规模养殖场?你们看,林场场长就在这里,叫他说,我们的牲口过几年恐怕只有在天上的云彩里去放牧。”支书说:“发展养殖场现在提倡的是圈养,我对这个说法持不同意见。牲口要成长得快,必须有足够的活动量,有好的草料和水分,关起来就长不好。这跟人是一个道理,好人不能关,关起来的是犯人。你们看城里养殖场的猪,那就不如我们这里的猪,同样的饲料,我们这里的猪长得更快,体重更大,肉质好得多。你们可能在庄里看到了,我们这里有三尺高的当年猪,城里哪有?”刘扬说:“这位包场长我们准备提拔一下,当小河区的林业局局长,下一任将不再刁难你们,要把侵占了的耕地和牧区退回来,你们想不想建养殖场?”村主任说:“这是自发的,政策好了,不用上面要求,下面也就干起来了,如果干扰太多,啥都弄不成。这个林场跨四个乡镇,林区林缘区的农民这几年都不好过,原因是没有地方放牲口,到处是林,并且一旦造林,就给用水泥杆子铁丝网围了,我们的牲口避雨、乘凉都没有地方去。我们多少代人在这里生活,谁不清楚牲口咋样养,林咋样护?牲口不吃树,树叶都不吃,这么丰盛的草,牲口吃最嫩的草尖都吃不过来呢,啃啥树呢!你们看到前面三十里那地方,人家村上的松树林没有围铁丝,长得比林场的还好,牲口也放着,没见着牲口把树吃了吧。我们这一带只要一个政策,就是农林牧不要打架,养殖场就是雨后春笋,用不了几年,全发展起来了。既然市领导这么远来了,我们只提一个要求,严格按政策办事,不要林场说的就是国家的政策,我们村上的利益是荒草就行了。”

田野立即表态:“没问题,以后林场找你们麻烦,在你们这里为所欲为,你们不用跑,只写一个材料给政府,或者打电话到市委市政府,我们立马解决。”刘扬看牛跟道说:“牛市长,你掌握的那几个亿不想在这么好的村子做点什么吗?”

支书和主任看到刘扬称这个胡子拉碴的来过村里的男人是牛市长时笑了起来,支书抢先说:“上一次来说他是市政府的一名小干部,今天竟然是牛市长,你这市长太没架子了,跟我们乡上那戴墨镜出口就骂人的计生专干、农机专干、文化专干差远了。那些人喝不醉不走,吃不上土鸡不走,你吃了两碗面条还要付钱,唉……”牛跟道没有笑,说:“我手里有一些发展农业的项目资金,你们说要多少吧,干什么的,我回去就拨付。”“暂时不要,要的时候找你。”两个村领导几乎是异口同声。“真不缺钱?”田野问道,王凌也这么问。“给政策吧,允许我们把林里的枯枝拿回家当柴烧而不被罚款,允许我们把腐烂了的松针拉回家烧炕,允许我们的牲口到大树林里去遮阳避雨,同时允许我们把自己务操起来的根雕拿进城去卖。我们可以保证,没有一个村民偷盗林场的树木,没有一个村民破坏林木,也用不了几年,我们村里就有养几百头牲口的农户;另外,如果在我们村子发现了破坏林业的人,我们村干部一并受罚。”

“那就这样吧,给你们村上三十万,十万给学校,改善老师的办公条件,每位老师一台电脑,余下的二十万购进一批好点的黄牛、牦牛种牛和种猪,带动这里所有的养殖户向家庭规模经营化方向发展。”刘扬问田野和牛跟道。田野、牛跟道点头同意。“你们要求的政策,明后天小河区政府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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