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职务上请中央考虑让刘扬担任省委常委。王凌说刘扬可以调走,但应当是我们省的领导,歧北市现在不能没有这样的一把手,他在省上,可以委任像他这样能干事、会干事的好同志继任市委书记。曹昆仑建议刘扬任省委常委、副省长。于洋和秦刚也是这个建议。牛跟道建议提拔刘扬,出任河源省常务副省长。歧北市人大政协的组成人员大多是跟田野一样的建议。
考察进行了三天,大中型国有企业负责人和部分事业单位的一把手也参加了座谈,有五个企业的一把手建议把刘扬调走,理由是刘扬不懂领导艺术,工厂里的那一套不适用于整个党政工作,尤其是现在搞的对国有企业负责人实行限额工资制,严重挫伤了他们开拓创新的积极性,对整个地方工业的发展极其有害。
秦刚给考察人员递交了他普查歧北市建设市场和领导住房的一份报告。随后他把这份报告寄给了朱鸿。秦刚在电话里对刘扬说:“这份报告原准备在省上的会议之后,你的职务变动确定了以后呈报的,但中央组织部已经考察你了,我觉得给他们是最好的选择——尽管有些不妥——人家只管任用的事,不管查处的事,但我还是觉得这样做有利于你的变动,有利于我们歧北市。”刘扬说:“你就没有想到你个人的安危吗?”秦刚说:“我个人无所谓,抓捕那些曾在歧北市民众面前人模人样呼风唤雨、背地里却无耻下流的败类,是一件多么大快人心的事。我觉得很有把握,既然中央组织部都知道了这些事,我们省上谁还敢把他们保起来?把事捂住?——保不住了,捂不住了。”
次年元月十七日,秦刚调任省建设厅副厅长。
二月二日,刘扬培训结业,回到了歧北,准备参加河源省第十一次党代会。
二月四日夜,李峰在郁金香酒吧抓到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是河东区的警察,在郁金香酒吧闲聊,一个掐了一名服务员的屁股,服务员给了他一记耳光,这两人就动手了,和几个男服务生打了起来。李峰和四个昔日的下属也在这里,担心出什么事,便去劝阻,不料挨了一拳。挨一拳头就一拳头,李峰没有生气,还给讲道理。对方不干了,放开了服务生,左手抓住了李峰的棉衣衣领,右手掏出手枪。李峰一个反腕,把枪夺了过来。两个朋友上来给对方架成飞行状,并问什么身份,哪来的枪。对方说他们是警察。这边说我们也是警察,怎么不认识你们俩;你们俩喝酒时还带枪,出于什么考虑?一个说我们在执行任务。
两个人被带到小河区公安分局,刘扬在CS工厂住宅的案件有了突破,那三颗子弹和从手枪里取出来的子弹是同一型号、同一批次。张勇连夜让组织部发文,调李峰进小河区公安分局,任分局党委书记。第三天早上,其中一个承认他们是来小河区执行任务的,至于什么任务,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上司让他们先在某一个酒吧坐一会儿,有事马上出动。他们交代他们的上司是河东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这个人没有逃出去,二月四日夜,全市所有汽车站口、歧北火车站全都有警察监控,所有警察一律不得出去。这两名警察的手机在小河区刑警大队长手中。六日上午,于洋和赵兴到河东区公安分局见到了他,随后带到市局。这个军人出身的中年男子干脆利落,问:供出他所有掌握的情况,他会是什么结果?赵兴的答复是从轻处置。这人马上说:“陈雄在胜利宾馆301房间。”
刘扬回来了,《歧北在线》上说的灭鼠行动又继续开展起来。
陈雄没有抓到,但抓到了一名河东区的女老师。女教师不去学校上课,却在这里看电视。这个足有一米八〇的还没有结婚的女人说:陈雄今天早上出去买早点,没有回来。他们是恋爱关系。两天后,陈雄在歧北汽车总站抓获。抓住他的是这位被蒙骗了的中学英语教师。两区的警察在后,二十个警察一拥而上的时候,陈雄脸上的拉皮自个儿掉了下来。
二月十九日,河源省第十一次党代会召开。刘扬当选省委常委,排在第五位。
二月二十五日,河源省第十一次人代会召开,刘扬当选副省长,排名第三位。马头市委原书记、歧北籍人氏赵震霆当选省人大委员会副主任。
在新一届政府组成人员名单中,田野有名,任省文化厅厅长。
三月三日,歧北市新的党政主要领导与歧北人见面,马强任市委书记,市长是原省农业厅副厅长,四十三岁,农学博士后。
于洋调任马头市委副书记,张勇任歧北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关中锋任歧北市委常委,王凌任歧北市人大常委会党组书记。
马强是在朱鸿的陪同下进入会场的,刘扬在会议结束时与马强握手言谈,看不出曾经的别扭和不快。
马强出任歧北市委书记,出乎所有歧北人的意料,但这已经是事实。在随后召开的一个小型会议上,朱鸿满含深情地说:“马强同志是从工厂里走出来的一名干部,性格上有毛病,工作方式上有纰漏,但还是一名好干部,在考验他的党性修养和立场时,他大义灭亲,表现出了一名共产党员应有的情怀和品质。安排他到歧北来,是我的意见,我要让他在歧北人民面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马强是歧北市历史上最有身价的一把手,其他人都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来宣布任职文件、走马上任的,唯独马强是在省委书记、副省长、省委秘书长、组织部长四个省委常委的陪同下就职的。
二〇〇九年二月二十二日初稿
二〇一〇年七月四日二稿
后记 让文字引领血液的奔腾
双脚踏进这个社会时,没有想着以文字立身。绝大多数同龄的朋友安身立命于山间土地,“水师学堂”里同呼吸的学友大多去了乡下教书,我成了机关干部。分饮海河和藉河水的两位贤达一致忠告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前途无量。我从一篇文章里读到“立功”、“立德”、“立言”训示,心境一下子明朗起来,便以此“三立”为航标,欲善此生。为此,我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求教求学,有时还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希望自己尽快成为黄土高原上一株不尽高大但比较挺拔的白杨。惶惶二十年,立功、立德还是没影的事,立言终于看清楚,那是伟人的事,二十世纪的中国,我看到的更多的是毛主席语录,有片言只语被人引用已属天才了。
杜牧十年一觉扬州梦,得到了他要得到的,我在一栋小楼里把自己栽培成了没有虫蛀的白杨树,但是,我差一点被一场沙尘暴拔掉了根须。我曾经为一位被尊为文学教父的前辈的境遇愤然不平,毅然决然放下了写诗写小说的笔,而十年后自己也遭遇同样的走投无路。志没了,又无处立身,半年时间,我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寻求活下去的出路。尽管是一棵低贱的杨树,但也有它作为树的尊严和品格。官可以不当,事业可以没有,小人可以侍奉,但血管里的血液不能苍白地流动。一个鸟语花香的早晨,我决定拾起荒废十年的笔,重新写作,写小说。这是二〇〇三年夏天。
我看不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看不起那些无病呻吟的作家,我写让我心里滴血的“问题”,写那些我敬重的人物。我的小说只有十几家刊物看得上。东北一家期刊发了我两篇官场小说,有人在网上称我为作家,是为民请命的作家,是会载入文学史册的作家,这个结论我承当不起,但我欣慰:他的思想和人生态度与我一样,我感谢他!
《市委书记》的主人公有原型,不光是我这个作者,他工作过的那个地方所有渴望这个地方快速发展的人都敬重他,他不是政客,是一位堂堂正正做人、干干净净为官、披荆斩棘做事的男子汉。小说完稿后给身边的朋友看,请他们提修改意见。一片叫好声,说痛快淋漓,麻木的神经随人物和故事情节警醒了。我舒出一口气,告慰自己这段时光没有白流。
一位朋友在当地的报纸上撰文,说我“用文学担当正义”,列举了一些刊物上发表的“问题”小说,以资其论题。这对我是个鞭策。我渴望正义的力量无处不在,也希望有更多的正义的朋友与我同行。
活到四十岁,才真正感到文字的分量。从十七八岁对文学写作的喜爱,到今天的畏惧,不太漫长,却是个重要收获。我会奉若神明,让它引领我胸膛里的血液,沿着正义的方向奔流,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刻!
作者
二〇一〇年七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