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性严急,其督修宫室有稽限者,帝亲召问,言犹在口,身首已分。散骑常侍领秘书监王肃上疏曰:“今宫室未就,见作者三四万人。九龙可以安圣体,其内足以列六宫;惟泰极已前,功夫尚大。愿陛下取常食禀之士,非急要者之用,选其丁壮,择留万人,使一期而更之。咸知息代有日,则莫不悦以即事,劳而不怨矣。计一岁成者,听且三年,分遣其余,使皆即农,无穷之计也。夫信之于民,国家大宝也。前车驾当幸洛阳,发民为营,有司命以营成而罢;既成,又利其功力,不顾经国之体。臣愚以为自今已后,傥复使民,宣明其令,使必如期;以次有事,宁使更发,无或失信。凡陛下临时之所行刑,皆有罪之吏、宜死之人也;然从庶不知,谓为仓卒。故愿陛下下之于吏,钧其死也,无使污于宫掖而为远近所疑。且人命至重,难生易杀,气绝而不续者也,是以圣贤重之。昔汉文帝欲杀犯跸者,廷尉张释之曰:‘方其时,上使诛之则已,今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不可倾也。’臣以为大失其议,非忠臣所宜陈也。廷尉者,天子之吏也,犹不可以失平,而天子之身反可以惑谬乎!斯重于为已而轻于为君,不忠之甚者也。,不可不察。”
明帝性情严厉急躁,对那些监督修建宫殿而没能如期完工的人,亲自召来责问,话还没出口,已被杀头。散骑常侍兼秘书监王肃上书说:“而今宫殿还没建成,参加劳作的人已有三四万。九龙殿可以使陛下安居,里面足够安置六宫人员;只有泰极殿前边的工程尚大。愿陛下指派领取国家粮饷目前又无紧急任务的士兵,挑选身体强壮者一万人,让他们一年轮换一次。都知道休息替代有日可待,就都会乐于在工地劳动,虽然辛苦而不再有怨言了。总计一年有三百六十万工,也不算少。本应当一年完成的,不妨三年完成,遣散其余的民工,使他们都回去务农,这是长远之计。取信于民,是国家的重要珍宝。以前陛下临幸洛阳,征发百姓修建营垒,有关部门命令营垒修成就放民工回家;结果营垒建成,又贪图百姓工力的便宜,不按时放还。有关部门只营求眼前利益,不顾治国大体。我愚昧地认为,从今以后,倘若再使用民工,应该明确宣布期限,使用民工一定遵守时限。如果又有劳役,宁可重新征发,也不要失信。凡陛下临时施刑的人,都是有罪的官吏、当死的人,可是众人不知道详情,说是仓促行事。所以,愿陛下交给主管官吏处理。同样是死,不要让罪犯的血污染宫廷,还被远近猜疑。况且人命至重,容易诛杀而难于复生,一旦气绝,不可能再接续,所以圣对此都很重视。以前汉文帝想要杀死冒犯御驾的人,廷尉张释之说:‘正当事情发生时,皇上派人诛杀他就算了,现在既然下交到廷尉,廷尉是天下的天平,不可偏颇。’我认为这是完全失去大义,不是忠臣所该说的话。廷尉也是天子的属官,都不可以失去公平,而天子反倒可以迷惑错谬吗?这是看重自己而轻视帝王,是严重不忠的人,不可不明察。”
'10'中山恭王衮疾病,令官属曰:“男子不死于妇人之手,亟以时营乐堂。”堂成,舆疾往居之。又令世子曰:“汝幼为人君,知乐不知苦,必将以骄奢为失者也,兄弟有不良之行,当造谏之,谏之不从,流涕喻之,喻之不改,乃白其母,犹不改,当以奏闻,并辞国土。与其守宠罹祸,不若贫贱全身也。此亦谓大罪亚耳,其微过细故,当掩覆之。”冬十月,已酉,衮卒。
'10'中山恭王曹衮病重,命令官属说:“男人不应死在女人手上,赶快给我在东面营造一座殿堂。”殿堂建成,带病前去居住。又命令嫡子说:“你年纪尚小便作了王,只知道欢乐而不知道痛苦,一定会因骄恣奢华而出现过失。兄弟们如有不良行为,你应当前去规劝,规劝不被接受,要流泪劝告,再不改正,就告诉他们的母亲,还不改就应当奏报皇上,并辞退封国食邑。与其依仗恩宠招祸,不如贫贱保全性命。这当然是指犯了大罪,如是细小过失,便应当替他掩饰。”冬季,十月,已酉(初三),曹衮去世。
'11'十一月,丁酉,帝行如许昌。
'11'十一月,丁酉(二十二日),明帝前往许昌。
'12'是岁,幽州刺史王雄使勇士韩龙刺杀鲜卑轲比能;自是种落离散,互相侵伐,强者远遁,弱者请服,边陲遂安。
'12'这一年,幽州刺史王雄派遣勇士韩龙刺杀了鲜卑首领轲比能。从此以后,鲜卑部落分崩离析,互相攻击,强者远遁,弱者归顺,边境平安。
'13'张掖柳谷口水溢涌,宝石负图,状象灵龟,立于川西,有石马七及凤凰、麒麟、白虎、牺牛、璜、八卦、列宿、孛彗之象,以有文曰“大讨曹”。诏书班天下,以为嘉瑞。任令于绰连赍以问钜鹿张,密谓绰曰:“夫神以知来,不追既往,祥兆先见而后废兴从之。今汉已久亡,魏已得之,何所追兴祥兆乎!此石,当今之变异而将来之符瑞也。”
'13'张掖柳谷口水满涌出,露出一块玉石,带有图案,形状如灵龟,竖立在水面,上有七个石马及凤凰、麒麟、白虎、牺牛、璜、八卦、星宿、孛星和彗星的图形,并有“大讨曹”三字。明帝下诏公告天下,认为是祥瑞。任县县令于绰带着诏书及玉石图案去问巨鹿人张。张秘密地对于绰说:“神因为知道未来,不追溯往事,吉祥征兆先显现出,然后接着就有兴有废。如今汉朝灭亡已久,魏已得天下,怎么还会是兴魏的吉祥预兆呢?这块玉石,是当今之世要有变异而预示将来的符瑞。”
'14'帝使人以马易珠玑、翡翠、玳瑁于吴,吴主曰:“北皆孤所不用,而可以得马,孤何爱焉。”尽以与之。
'14'明帝派人去吴国用马匹换取珍珠、翡翠、玳瑁。吴王说:“这些东西都是我不用的,而可用来换到马匹,我为什么要吝惜呢?”于是,全都给了来使。
四年(丙辰、236)
四年(丙辰,公元236年)
'1'春,吴人铸大钱,一当五百。
'1'春季,吴铸造大钱,一当五百。
'2'三月,吴张昭卒,年八十一。昭容貌矜严,有威风,吴主以下,举邦惮之。
'2'三月吴张昭去世,享年八十一岁。张昭容貌高傲,威风凛凛,自吴王以下,举国敬畏。
'3'夏,四月,汉主至湔,登观阪,观汶水之流,旬日而还。
'3'夏季,四月,汉后主到达湔氐道,登上观阪,观看汶水水道,停留十日返回。
'4'武都氐苻健请降于汉;其弟不从,将四百户来降。
'4'武都郡氐族人苻健向蜀汉请降,其弟不跟从,率四百户来降魏。
'5'五月,乙卯,乐平定侯董昭卒。
'5'五月,乙卯(十三日),乐平定侯董昭去世。
'6'冬,十月,己卯,帝还洛阳宫。
'6'冬季,十月,己卯(初十),明帝返回洛阳宫。
'7'甲申,有星孛于大辰,又孛于东方。高堂隆上疏曰:“凡帝王徙都立邑,皆先定天地、社稷之位,敬恭以奉这。将营宫室,则宗庙为先,厩库为次,居室为后。今圜丘、方泽、南北郊、明堂、社稷,神位未定,宗庙之制又未如礼,而崇饰居室,士民失业。外人咸云‘宫人之用与军国之费略齐’,民不堪命,皆有怨怒。《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言天之赏罚,随民言,顺民心也。夫采椽、卑宫,唐、虞、大禹之所以犯昊天也。今宫室过盛,天彗章灼,斯乃慈父恳切之训。当崇孝子祗耸之礼,不宜有忽,以重天怒。”隆数切谏,帝颇不悦。侍中卢毓进曰:“臣闻君明则臣直,古之圣王惟恐不闻其过,此乃臣等所以不及隆也。”帝乃解。毓,植之子也。
'7'甲申(十五日),在大辰星旁出现异星,后又出现在东方天际。高堂隆上书说:“凡是帝王迁移都城或者兴建城邑,都要先选定祭祀天地和社稷神的地方,恭恭敬敬地尊奉他们。将要营建宫殿时,也要先建祖先祭庙,然后再建马厩、仓库,最后才兴建居室。如今圜丘、方泽、南北郊、明堂及社稷,各神神位都没有确定,祖先祭庙的建制也不符合礼法,而只是大修宫殿,使人民失掉生计。外人都说:‘宫中的花费与军国总费用几乎相等’,百姓忍受不了,都抱有怨恨愤怒的情绪。《尚书》说:‘上天耳聪目明,实际是人民耳聪目明,上天显赫威灵,实际是人民显赫威灵。’这是说上天的奖赏和惩罚,随从民意,顺应民心。用原木做椽子,建造陋室居住,是唐尧、虞舜、大禹留下来的风范;修玉台、造琼室,是夏桀、商纣对皇天的冒犯。如今宫殿修建过盛,彗星在天空闪烁,这就是仁慈的天父发出恳切的训诫。陛下应当尊崇孝子恭谨接受的礼仪,不应当忽视它,以免加重上天的愤怒。”高堂隆多次恳切直言规劝,明帝颇不高兴。侍中卢毓进言说:“我听说君王圣明则臣下正直,古代的圣王唯恐听不到自己的过失,这正是我们不及高堂隆之处。”明帝怒意才算消解。卢毓是卢植的儿子。
'8'十二月,癸巳,颍阴靖侯陈群卒。群前后数陈得失,每上封事,辄削其草,时人及其子弟莫能知也。论者或讥群居位拱默;正始中,诏撰群臣上书以为《名臣奏议》,朝士乃见群谏事,皆叹息焉。
'8'十二月,癸巳(二十四日),颍阴靖侯陈群去世。陈群曾前后多次上书陈述治国得失,每次都是封好上奏即毁掉底稿,当时的人和他的儿子、兄弟都不知道其中内容。议论的人中有的讥讽陈群身居高位,只是拱手而默无所言。正始年间,诏命选录群臣上书编纂《名臣奏议》,在朝人士才见到陈群进谏事迹,都赞叹不止。
袁子论曰:或云:“少府杨阜岂非忠臣哉?见人主之非则勃然触之,与人言未尝不道。”答曰:“夫仁者爱人,施之君谓之忠,施于亲谓之孝。今为人臣,见人主失道,力诋其非而播扬其恶,可谓直士,未为忠臣也。故司空陈群则不然,谈论终日,未尝言人主之非;书数十上,外人不知。群子谓群于是乎长者矣。”
袁宏论曰:有人说:“少府杨阜难道还不是忠臣吗?看见君王的过错就迫不及待地尖锐指出,与人谈话时也不加隐瞒。”我的回答是:“仁人君子爱人,如爱的是君王则称之为忠,如爱的是父母则称之为孝。如今作为臣属,看见君主失去道义,竭力批评他的过错并且处处宣扬,这种人可称为直士,但不可当作忠臣。前司空陈群就不是这样,他终日谈论,也未曾讲过君主的过错,上书规劝数十次,外人都不知道。君子因此称陈群是长者。”
'9'乙未,帝行如许昌。
'9'乙未(二十六日),明帝前往许昌。
'10'诏公卿举才德兼备者各一人,司马懿以兖州刺史太原王昶应选。昶为人谨厚,名其兄子曰默,曰沈,名其子曰浑,曰深,为书戒之曰:“吾以四者为名,欲使汝曹顾名思义,不敢违越也。夫物速成则疾亡,晚就而善终,朝华之草,夕而零落,松柏之茂,隆寒不衰,是以君子戒于阙党也。夫能屈以为伸,让以为得,弱以为强,鲜不遂矣。夫毁誉者,爱恶之原而祸福之机也。孔子曰:‘吾之于人,谁毁谁誉,’以圣人之德犹尚如此,况庸庸之徙而轻毁誉哉!人或毁己,当退而求之于身。若已有可毁之行,则彼言当矣;若己无可毁之行,则彼言妄矣。当则无怨于彼,妄则无害于身,又何反报焉!谚曰:‘救寒莫如重裘,止谤莫如自修’,斯言信矣。”
'10'诏命三公九卿每人推举才德兼备者一人,司马懿推荐的兖州刺史太原人王昶应选。王昶为人恭谨忠厚,他给侄子起名王默、王沉,给儿子起名王浑、王深,写信告诫他们说:“我以这四字作为你们的名字,是要你们能顾名思义,不敢违犯。事物都是成熟得快死亡得也快,晚成必有好结果;早晨开花的小草,到晚上就凋零了,松柏的茂盛,寒冬也不会衰减,所以君子都以‘阙党小子’的急于求成为戒鉴。如果能把委曲看作是舒展,能把谦让看作是获得,能把柔弱看作是刚强,便很少不能成功了。毁谤和赞誉,是喜爱和厌恶的根源,也是灾祸和福分的契机。孔子说:“我对别人,不毁谤,不赞誉。凭圣人的德行尚且如此,何况平庸之辈,怎么可以轻易毁谤和赞誉呢?别人有时攻击自己,应当退而自己质问自己,如自己有可以攻击的行为,那么别人的攻击就是对的;如果自己没有应受攻击的行为,那么他的话就是虚妄之言。说得对就不要怨恨他,说得不对也无害于己,又何必报复他?谚语说:‘救寒草如厚皮袄,止谤莫如自修身。’这句话确实如此啊!”
景初元年(丁巳、237)
景初元年(丁巳,公元237年)
'1'春,正月,壬辰,山茌县言黄龙见。高堂隆以为:“魏得土德,故其瑞黄龙见,宜改正朔,易服色,以神明其政,变民耳目。”帝从其议。三月,下诏改元,以是月为孟夏四月,服色尚黄,牺牲用白,从地正也。更名《太和历》曰《景初历》。
'1'春季,正月,壬辰(疑误),山荏县奏报说看见黄龙。高堂隆认为:“魏得的是土德,所以它的瑞兆是出现黄龙,应改变历法,换服装颜色,依靠神灵使政治清明,使万民耳目一新。”明帝同意此议。三月,下诏改年吨,以本月为孟夏四月,服色尚黄,祭祀牲畜用白,依从天地人三正中的地正,改太和历为景初历。
'2'五月,己巳,帝还洛阳。
'2'五月,己巳(初二),明帝返回洛阳。
'3'己丑,大赦。
'3'己丑(二十二日),魏大赦天下。
'4'六月,戊申,京都地震。
'4'六月,戊申(十二日),魏京都发生地震。
'5'己亥,以尚书令陈矫为司徒,左仆射卫臻为司空。
'5'己亥(初三),明帝任命尚书令陈矫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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