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者,“太上”之名不可施于人臣,诣阙上疏陈之,左右莫敢为通。会胡氏穿圹,下有磐石,乃密表,以为:“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太上’者因‘上’而生名也,皇太后称‘令’以系‘敕’下,盖取三从之道,远同文母列于十乱,今司徒为‘太上’,恐乖系敕之意。孔子称‘必也正名乎’!比克吉定兆,而以浅改卜,亦或天地神灵所以垂至戒、启圣情也。伏愿停逼上之号,以邀谦光之福。”太后乃亲至国珍宅,召集五品以上博议。王公皆希太后意,争诘难普惠;普惠应机辩析,无能屈者。太后使元叉宣令于普惠曰:“朕之所行,孝之子志。卿这所陈,忠臣之道。群公已有成议,卿不得苦夺朕怀。后有所见,勿难言也。”
'10'夏季,四月丁酉(十二日),北魏秦文宣公胡国珍去世,朝廷赠予他假黄钺、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师等职,号为太上秦公,用隆重的礼仪安葬了他,赠赐衣服和仪仗卫士,丧事极端优厚。又把胡太后母亲皇甫氏的灵柩迎来和胡国珍合葬,称作太上秦孝穆君。谏议大夫常山人张普惠认为前代皇后的父亲没有称作“太上”的,“太上”的名字不能加在臣子身上。于是,就去朝殿上书陈述自己的看法,侍从们没人敢给他通报。正赶上为胡国珍挖墓穴时碰上了坚固的石头,于是张普惠秘密上表,认为:“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太上’这个词是从‘上’而产生的名称,皇太后称自己的命令为‘令’而置于皇上的‘敕’之下,是为了顺从‘三从’之道理,同于周武王时的文母以妇人而列入善于治理的十人之列。现在封司徒为‘太上’,恐怕会有违于置‘令’于‘敕’之下的道理。孔子说:‘一定要正名!’这一次出现了先兆,于是因墓穴浅而不得不改换地点,也许是天地神灵以此来劝诫、启发圣人。希望能停止使用与帝王一样的封号,来博取因谦让而带来荣耀的福份。”于是,胡太后就亲自来到胡国珍的住宅,召集五品以下的官员广泛讨论。王公大臣都顺从太后的心意,争相指责张普惠,张普惠随机分辩,没有人能说服他。胡太后派元义向张普惠宣布命令说:“朕所做的,是孝子的心意。你所说的,是忠臣的道理。众大臣已经有了定议,你不能这么狠心地剥夺朕的一片心意。以后有什么见解,不要因此而难于启齿。”
太后为太上君造寺,壮丽埒于永宁。
胡太后给太上君建造了寺庙,其雄伟华丽相当于永宁寺。
尚书奏复征民绵麻之税,张普惠上疏,以为:“高祖废大斗,去长尺,改重称,以爱民薄赋。知军国须绵麻之用,故于绢增税绵八两,于布增税麻十五斤,民以称尺所减,不啻绵麻,故鼓舞供调。自兹以降,所税绢布,浸复长阔,百姓嗟怨,闻于朝野。宰辅不寻其本在于幅广度长,遽罢绵麻。既而尚书以国用不足,复欲征敛。去天下之大信,弃已行之成诏,追前之非,遂后之失。不思库中大有绵麻,而群臣共窃之也。何则?所输之物,或斤羡百铢,未闻有司依律以罪州郡;或小有滥恶,则坐户主,连及三长。是以在库绢布,逾制者多,群臣受俸,人求长阔厚重,无复准极,未闻以端幅有余还输官者也。今欲复调绵麻,当先正称、尺,明立严禁,无得放溢,使天下知二圣之心爱民惜法如此,则太和之政复见于神龟矣。”
尚书奏请再向百姓收缴绵麻税,张普惠上书,认为:“道武帝废弃了大斗崐,去掉长尺,修改了重秤,是为了爱护百姓,减轻赋税。因为军队、国家需要绵麻用品,因此在绢税中增收八两绵,在布税中增收十五斤麻,百姓因为校定秤尺而减交的赋税不止于绵麻两项,因此踊跃交纳。但是从这以后,所收缴的绢和布,又重新增长增宽,百姓抱怨之声,传遍朝廷内外。宰相不了解这个根本原因在于幅宽、度长,就罢免了绵麻税。接着尚书因为国家用度不够,又想重新征收。这样的作法无疑是丢掉百姓的信任,放弃已经实行的命令,继续从前的错误,又犯下今后的过失。不去想想国库中绵麻很多,却正在被众臣们盗为己有。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百姓交纳货物,有的一斤要多交一百铢,但没听说有关部门按法律惩处州郡官员;而质量稍微差一点,一家之主就被判罪,还株连地方三长。因此库中的绢布,超出规定尺寸的多,众大臣接受俸禄时,人人都愿要尺长幅宽、耐用结实的,再也没有什么发放的标准了,从没听说有谁因为尺幅多出而送回官府。现在如果要重新征收绵麻税,首先必须校准秤和尺子,明确规定严禁使用大秤大尺,不许放任,以使天下人知道二位圣人爱护百姓、尊重法律的心意是这样坚定,那么孝文帝太和年间的德政就又在陛下的神龟年间出现了。”
普惠又以魏主好游骋苑囿,不亲视朝,过崇佛法,郊庙之事多委有司,上疏切谏,以为:“殖不思之冥业,损巨费于生民,减禄削力,近供无事之僧,崇饰云殿,远邀未然之报,昧爽之臣稽首于外,玄寂之众遨游于内,愆礼忤时,人灵未穆。愚谓修朝夕之因,求祗劫之果,未若收万国之欢心以事其亲,使天下和平,灾害不生也。伏愿淑慎威仪,为万帮作式,躬致郊庙之虔,亲纡朔望之礼,释奠成均,竭心千亩,量撤僧寺不急之华,还复百官久折之秩,已造者务令简约速成,未造者一切不复更为,则孝弟可以通神明,德教可以光四海,节用爱人,法俗俱赖矣。”寻敕外议释奠之礼,又自是每月一陛见群臣,皆用普惠之言也。
张普惠又因为孝明帝喜爱在园苑中游猎玩乐,不亲自处理朝政,过分地尊崇佛法,把国事大多委派给有关部门,就上书恳切地劝诫他,认为:“做没有理智的死后的功德,损耗百姓巨大的财物,减少臣子们的俸禄,剥夺人力,亲自供奉无所事事的僧人,大肆修建寺庙宫殿,追求飘渺不实的回报,让入朝的大臣在外面叩头,这些僧人却在里面游玩,这是对礼教的违背,对时势的触犯,以致人神都不能安宁。我认为整天修行,来乞求不受劫难,不如让百姓把心思都放在奉养双亲上,以使天下和平,不产生灾害。希望圣上好好地珍视自己的威仪,为天下作出榜样,亲自向天地和祖先之灵献出虔诚的敬意,亲身参加朔望之礼,祭奠先圣先师,尽心耕种藉田,酌量撤掉那此不急需的僧庙的华丽之饰,恢复百官长久以来被削减了的俸禄,对已经开始建造的寺庙一定要简单节省,快快建成,没有建造的都不要再修建了。这样,圣上的孝悌可以通于神明,道德教化可以光耀天下。节省用度,爱护百姓,法令风俗都依赖于此啊!”不久,北魏孝明帝下令商议供奉先师的礼节,并从此每月接见大臣们一次,这都是采纳了张普惠的劝谏的结果。
普惠复表论时政得失,太后与帝引普惠于宣光殿,随事诘难。
张普惠又上书评论时政得失,胡太后和孝明帝将张普惠接入宣光殿,以便他随时对时政提出批评。
'11'临川王宏妾弟吴法寿杀人而匿于宏府中,上敕宏出之,即日伏辜。南司奏免宏官,上注曰:“爱宏者兄弟私亲,免宏者王者正法;所奏可。”五月,戊寅,司徒、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临川王宏免。
'11'临川王萧宏的小妾的弟弟吴法寿杀人之后藏在萧宏府内,梁武帝命令萧宏交出他,当天就把吴法寿依法治罪。南司奏请免去萧宏官职,梁武帝在奏折上批示:“怜爱萧宏是兄弟的私情,免除萧宏的官职是帝王的法律,批准南司的奏请。”五月戊寅(二十四日),司徒、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临川王萧宏被免职。
宏自洛口之败,常怀愧愤,都下每有窃发,辄以宏为名,屡为有司所奏,上每赦之。上幸光宅寺,有盗伏于骠骑航,待上夜出;上将行,心动,乃于朱雀航过。事发,称为宏所使,上泣谓宏曰:“我人才胜汝百倍,当此犹恐不堪,汝何为者?我非不能为汉文帝,念汝愚耳!”宏顿首称无之,故因匿法寿免宏官。
萧宏自从兵败洛口之后,常常怀着羞愧、愤恨之恼,京城中每当发生了造崐反作乱,都打着萧宏的名号,因此多次被有关部门汇报,梁武帝宽恕了他。梁武帝临幸光宅寺,有强盗埋伏在萧宏府前以萧宏的官名命名的浮桥骠骑航上,等待梁武帝夜晚出来。梁武帝刚要出发,忽然心中一阵惊悸,于是便从另一座叫朱雀航的桥上过。事情暴露后,贼人口称是受萧宏指使,梁武帝哭着对萧宏说:“我的人品才能胜过你百倍,但是处在皇位上还感到力不从心,你能做什么?我不是不能如同汉文帝诛杀淮南王刘长那样把你杀掉,而是可怜你愚蠢啊!“萧宏叩头说没有这事,但是终于因为藏匿吴法寿被免了官。
宏奢僭过度,殖贷无厌。库屋垂百间,在内堂之后,关龠甚严,有疑是铠仗者,密以闻。上于友爱甚厚,殊不悦。他日,送盛馔与宏爱妾江氏曰:“当来就汝欢宴。”独携故人射声校尉丘佗卿住,与宏及江大饮,半醉后,谓曰:“我今欲履行汝后房。”即呼舆径往堂后,宏恐上见其货贿,颜色怖惧。上意益疑之,于是屋屋检视,每钱百为一聚,黄榜标之,千万为一库,悬一紫标,如此三十余间。上与佗卿屈指计,见钱三亿余万,余屋贮布绢丝绵漆蜜蜡等杂货,但见满库,不知多少。上始知非仗,大悦,谓曰:“阿六,汝生计大可!”乃更剧饮至夜,举烛而还。兄弟方更敦睦。
萧宏奢侈无度,暴敛无厌。他有库房将近一百间,位于内堂的后面,平时看守、防备非常严密,有人怀疑里面是兵器,便秘密上报了梁武帝。梁武帝对兄弟友爱看得很重,所以很不高兴。有一天,梁武帝送给萧宏的爱妾江氏丰盛的酒菜,并说:“我要来你家畅饮。”到时他只带了老部下射声校尉丘佗卿前去,和萧宏以及江氏开怀畅饮。半醉之后,梁武帝说:“我现在要去你的后房走走。”就坐轿一直来到后堂,萧宏恐怕武帝看到他的财物,脸色十分惊恐。于是梁武帝心中更加怀疑他了,便把每间房子都检查了一遍,发现萧宏把每一百万钱堆为一处,用黄色木片作为标志,每一千万钱存在一间库房之中,挂一个紫色标志,共有三十多间。梁武帝和兵佗卿屈指计算,算出共有三亿多万钱,其它的房间贮存着布、绢、丝、绵、漆、蜜、麻、蜡等杂贷,只见满库都是,不知有多少。梁武帝这才知道库里放的不是兵器,于是非常高兴,说:’阿六,你的生计真可以啊!”于是再行痛饮直到深夜,点着蜡烛回宫。从此兄弟俩才重归于好了。
宏都下有数十邸,出悬钱立券,每以田宅邸店悬上文契,期讫,便驱券主夺其宅,都下、东土百姓,失业非一。上后知之,制悬券不得复驱夺,自此始。
萧宏在京城里有数十处府第,他放债立债券时,总是让借债者把自己的田宅或店铺作为抵押写在文契之上,过了期,就把借债者驱赶走,从而夺取他们的住宅,京城和东土百姓不止一人失去产业。梁武帝后来知道了这事,下令不得再以债券侵夺欠债者的产业,这一规定就是从此而开始的。
侍中、领军将军吴平侯,雅有风力,为上所重,军国大事皆与议决,以为安右将军,监扬州。自以越亲居扬州,涕泣恳让,上不许。在州尤称明断,符教严整。
侍中、领军将军吴平侯萧,特别有风度,有骨气,被梁武帝所看重,因此军队、国家的大事都和他商量处理,让他作安右将军,监扬州。萧认为让自己驻守扬州不合适,扬州是京邑之地,应当由皇上的亲兄弟来镇守,而自己是皇上的堂弟,不能超越皇上兄弟之亲。因此便流着泪恳切地推辞,但梁武帝不许他推辞。萧治理扬州尤其称得上明察果断、政令严整。
辛巳,以宏为中军将军、中书监,六月,乙酉,又以本号行司徒。
辛巳(二十七日),梁武帝任命萧宏为中军将军、中书监,六月乙酉(初一),又任命他以中军将军的官号兼司徒。
臣光曰:宏为将则覆三军,为臣则涉大逆,高祖贷其死罪矣。数旬之间,还为三公,于兄弟之恩诚厚矣,王者之法果安在哉!
臣司马光曰:萧宏作将领则覆没三军,作臣子则有大逆不道之涉,梁武帝饶恕他的死罪是可以的,但是几十天里,又重新让他位列王公,这从兄弟的恩情讲是非常诚厚的了,可是帝王的法度又在哪里呢?
'12'初,洛阳有汉所立《三字石经》,虽屡经丧乱而初无损失。及魏,冯熙、常伯夫相继为洛州刺史,毁取以建浮图精舍,遂大致颓落,所存者委于榛莽,道俗随意取之。侍中领国子祭酒崔光请遣官守视,命国子博士李郁等补其残缺,胡太后许之。会元叉、刘腾作乱,事遂寝。
'12'当初,洛阳有汉朝立下的《三字石经》,虽然多次遭受战乱却并没有崐在当时受到损坏。到了北魏时期,冯熙、常伯夫先后任洛州刺史,破坏了石碑,将其用来修建佛塔寺庙,于是大部分碑文散落,剩下的堆在野草丛中,僧人、俗家人便随意拿走。侍中领国子祭酒崔光奏请朝廷派官吏去看守,并让国子博士李郁等人补上残缺的部分,胡太后同意了,但是正赶上元叉、刘腾谋反,于是事情便没有得到落实。
'13'秋,七月,魏河州羌却铁忽反,自称水池王;诏以主客郎源子恭为行台以讨之。子恭至河州,严勒州郡及诸军,毋得犯民一物,亦不得轻与贼战,然后示以威恩,使知悔惧。八月,铁忽等相帅诣子恭降,首尾不及二旬。子恭,怀之子也。
'13'秋季,七月,北魏河州的羌人却铁忽造反,自称为水池王。魏孝明帝下令任命主客郎源子恭为特使去讨伐他。源子恭来到河州,严格命令州郡以及各路军队,不许侵占百姓一件东西,也不许轻易同敌兵作战,然后向叛军示以威力和恩德,使他们有所悔恨、惧怕。八月,却铁忽等人来到源子恭处投降,前后不到二十天发邓平定了河州之乱。源子